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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低头看了自己,是人的身体没错,但…屁股后面晃动的东西是什麽?   不自觉的甩了甩尾巴,她握住了甩到她前方的尾巴尖,于橙捏着尾巴有点愣。   于橙有点恍神的把头一偏,目光就对上了躺在床上的女人,旁边还有个女人叫她再用点力,她的肚子很明显的突起,「原来在生产啊」,于橙这麽想着。   于橙的嘴巴又重新张开成O字型,这次张的更大,眼睛也瞪大了,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就是被床上的女人生出来的!   下一刻,极其幸运地,于橙目睹了弟弟或妹妹出生的那瞬。   那家伙也有着动物耳朵和尾巴,于橙看着「她」啧巴了几下,瞄了瞄下方,哎,原来是妹妹呀。妹妹很快的也张开了眼睛,出于某种感应,眼珠子准确的对上于橙。   于橙有些诧异,睁眼睁得那麽快也就罢了,还可以循着气息找到同胎兄弟姐妹,这种族也是神了。不过,就不知道妹妹是在她右边的那只还是左边的那只。   想到右边的那只,于橙就有点气愤,那家伙打了她几巴掌啊,她没被人打过巴掌,第一次、第二次乃至第N次都奉献给那家伙啦。   在于橙陷在脑洞,而妹妹仍旧直愣愣的盯视着于橙中,瞬间有种奇异的感觉,于橙和妹妹同时转头看向母亲,噗哧一声,原来是又一个小家伙掉下来啦。   母亲的肚子已经彻底扁平了,原本抱着于橙的女人把她放在床上,另一个女人将妹妹和刚出生的小家伙抱过来,把他们三个放在一块。于橙撇了一眼,欸,这个是弟弟呀。   按着出生顺序将他们摆放在床上,躺在床上的女人,也就是他们三姊弟的母亲抬起身子细细的看着他们。   于橙终于能够看见母亲的脸了,那张脸充满了爱意与喜悦,眼角还隐隐有泪。母亲看起来有点疲累,但她来来回回扫过三个孩子后,突然绽放出一抹笑容,母亲的脸因为笑容至少增添十倍光彩,搭上毛茸茸的圆形耳朵,简直美呆了于橙。   母亲看着于橙的O字嘴,笑容更加灿烂了,伸出右手食指极轻点了点于橙的小鼻子,于橙再次乐呆了。   母亲这麽美丽,还有看起来傻不隆咚的弟弟、妹妹,虽然还搞不清楚这一切是怎麽回事,但是这个开始还挺美好的,于橙这麽想着,便也慢慢睡去了。   两年的光阴很快就过了。   身为二十一世纪的妹子,已经接受自己重生的事实,还穿越到异世界,成为一个虎种人。   这个世界没有人类,而是由各式各样的「种人」和「兽」组成的。   两千年前,这个世界只有各种「兽」类,经过几次世界异象后,某部份的兽逐渐演化,先是两脚直立、使用火、打造陶器,再来信仰自然宗教、圈养兽类,随着时代过去,这部份的「兽」与二十一世纪的人类很是相似。   他们自称「种人」,只保留着「兽」的部分特徵。   而未演化的「兽」仍保持着二千年前的模样,成为「种人」的食物来源。种人并不视「兽」为自己祖先或是同类,种人的后代不会产生未开神智的兽,兽的后代也不会出现种人。   发展至现代,「种人」和「兽」泾渭分明。   纵使没有人类,这个世界的发展史却极为接近人类史,有工业革命、医学、科技,甚至还有武器。   于橙预估这个世界的发展程度与二十一世纪差不多,所以她适应起来非常快,但这个世界相较于和平的二十一世纪,却显得相当溷乱。   简而言之,是连绵不绝的战争,全民皆兵。   资源的稀缺,庞大的人口,再加上种人的天性,为了生存,天天都在战争。   并非是某一种种人对抗另一种种人,跟人类世界相同,是国家对抗国家,而国家的组成人口自然包含各种种人。   于橙一家人的种族是孟加拉虎种人,虎种人进化到现在,可窥见动物原貌的地方只剩下耳朵和尾巴,耳朵帮助他们听得更远,尾巴强化他们的平衡力,足以让他们成为泰山第二。   至于其他种人,显露的动物样貌就不尽相同了,像鸟种人是双手处长有和手一样长的短翅膀,但无法飞到空中;而鼠种人是鼻子通红,外加短小灰尾巴,据说他们的嗅觉十分灵敏。   于橙第一次见识各种种人时,像乡巴佬似的合不拢嘴巴;当她发觉这里的科技水平十分高时,再次感到震惊不已;而她阿爸拿着机关枪走回家时,于橙的下巴都要掉了。   机关枪?在跟我开玩笑吗?拿着这东西在未成年子女面前晃,这样好吗?   于橙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某部份和二十一世纪相同,某部份相异,在相异处于橙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很常取悦她的阿爸、阿母。   「阿爸、阿母会不会觉得我比阿妹、阿弟蠢笨?」的念头,很常出现在于橙闹笑话后。   说到阿妹、阿弟,于橙只能摇摇头,但她脸上挂着笑容。前世的她是独生女,而今次她们是三胞胎(虽然种人都是多胞胎),于橙终于体会了一把有兄弟姊妹的感受,只能说是又爱又恨。   阿母给他们三姊弟分别取名为虎搭搭、虎荼荼、虎凌凌,于橙在这个世界的名字就是虎搭搭,她完全不懂这里的取名水平。   虎荼荼是好阿妹,不多话但乖巧、可爱、惹人怜,于橙完全不知道在她眼中可人疼的阿妹,在外人心里有多麽可怕,只要跟于橙过份亲近,私下都会收到虎荼荼的变脸一枚,右手在喉咙处划一刀,外加震慑的吼叫声。   但于橙是个很好相处的好虎种女孩,不管和谁都可以打成一片,又十分有义气,俨然是孩子王,其他孩子就算被虎荼荼恐吓,很快就忘了,下次依旧和于橙玩在一块,这让虎荼荼很不悦,但她不曾向于橙表示不要理那些孩子,虎荼荼还是个善良年轻的好孩子啊,偷窥到这一幕的阿爸这样想。   而虎凌凌是个令人头痛的弟弟,他就是在母胎里打了于橙N个巴掌的小老虎,于橙趁着虎凌凌年幼懵懂时,恶狠狠地捏了虎凌凌的屁股几下,不过其实于橙的力道很轻柔,虎凌凌还哼哼了几声,以为阿姐在跟他玩呢。阿母看到这一幕觉得很欣慰,虎搭搭都会带弟弟玩了。   于橙完全不理解虎凌凌在想什麽,大家玩耍时,虎凌凌在一旁的角落当蘑菰;大家聚在一起笑呵呵时,虎凌凌的脸上是嘲讽冷笑。   刚开始,于橙想着弟弟还小,她的心理年龄算起来比这只小老虎大了25岁,哄着他又怎样,但虎凌凌一次次甩开她的手,再加上她问虎荼荼关于虎凌凌甩手行为的意思时,虎荼荼说虎凌凌大概是想享受一个虎的虎生吧,于橙便放弃哄着虎凌凌加入大家玩闹的心思了。   殊不知,虎凌凌每次甩开于橙的手,心里都在想着「快点再抓住我啊」。他其实也想跟阿姐玩,但阿姐完全不理解他的心思,反而跟其他孩子玩的那麽开心,他都要气坏啦。   虎荼荼和虎凌凌都是病娇姐控,这件事情阿母不知道,于橙也不知道,她还以为阿妹跟朋友们都相处得很好,阿弟喜欢独处呢。阿爸在旁边笑的很开怀,三个孩子真的是太可爱了,不愧是他老婆生的。   三姐弟吵吵闹闹的到了二岁,于橙也从二年就长到2.5米(250CM)回神了。   三姐弟二岁生日的那天,阿爸、阿母郑重地举办了生日宴会,邀请了周边邻居一起参加,于橙一开始还搞不清楚为什麽二岁要大肆举办生日宴会,直到阿爸开口致词。   「欢迎大家来参加虎搭搭、虎荼荼和虎凌凌二岁的生日宴会,唉,我真是又欣喜又感伤啊。想必大家都知道,年满二岁的种人就该从军了,明天我就要送他们三姐弟从军,我这心里呦难受的紧,昨天我和我老婆抱着痛哭啊,你们都是做人阿爸、阿母的,想必都想了解的…」现场传来一片附和声,还有隐隐的哭泣声。   明天去从军?阿爸后面的话,于橙就听不进去了,这个国家竟然是强制徵兵?不分男女?不分种族?   于橙一直都知道世道很乱,战争很多,也知道阿爸的工作是拿着机关枪在镇上巡逻,但她不知道年纪一到就要从军啊!   转念一想,也对,哪有2.5米的孩子啊,原来他们今天都成年了。   终于回神的于橙,发觉自己被虎荼荼和虎凌凌盯着,他们的表情带着安慰,尤其是虎凌凌柔和下来的神情,更让于橙受宠若惊。   「阿姐,你不要担心,荼荼会陪着你搭!」虎荼荼歪着头说。   「阿姐…我会保护你的!」虎凌凌脸上出现了坚毅,于橙挑了挑眉,想到虎凌凌也是3米的汉子了,也有想保护阿姐的心,不愧是她养大的孩子啊。又想到虎凌凌3米的身高,总是在公园耍孤僻,又觉得好笑。   于橙的心瞬间就变得柔软,这一刻她想着不论是上刀山、下油锅,有虎荼荼和虎凌凌的陪伴,就不枉来这一遭了。   当晚,于橙与家人们说晚安后,各自睡下,她和虎荼荼、虎凌凌睡在同一个房间,按照在母胎里的位置睡觉。于橙感到十分安宁,她也为自己打气,她不再是二十一世纪柔弱的人类,现在的她可说是虎背熊腰,高硕强大,她一定可以成为优秀的军人。   虎荼荼和虎凌凌都睡着了,在阿姐身边他们从不失眠。在于橙做好从军的心理准备,眼睛一闭准备要睡觉时,她的视线前方忽然飘落一张A3大小的纸,于橙呆愣的接住了这张纸。   往上面一看,这是…钢琴谱?    ☆、异世虎种人(二)      在这个世界,于橙年满二岁时第一个夜晚,凭空而降一纸琴谱,终于让她重新忆起前世她是如何死去的。   她是在舞台上唱着歌死去的,那年她二十五岁。   那个世代的年轻人,对于唱歌有着狂热的执着,可说是前仆后继的往娱乐圈挤。普遍的人都有几首拿手歌,连不满五岁的孩子都会飙高音、念rap,可以说是「音乐世代」。   于橙就是一个有梦想并且正在逐梦路上的女孩子,她从小就热爱唱歌,不过她爸妈看她功课看得紧,于橙也不是英才或天才,她念了多久的书,成绩就回馈她几分,绝对只会少而不会多,于橙就是一个完全凭藉努力来念书的孩子。   她没有时间专精于音乐,只能用闲暇时间哼个几句,弹弹钢琴,她的音乐水平在同侪间算是不错,但这个世道会唱歌的人那麽多,旁人顶多赞她两句「蛮会唱歌的嘛」。   被爸妈压着念书的日子,在她十八岁那年才算结束。她参加大学的钢琴社,以半调子的琴技加上还不错的唱歌技巧开始了大学生活,但她在钢琴社并不突出,有的是比她会弹会唱的人在。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股旋风很快的席卷了电视圈,那就是轮番上阵的选秀节目,于橙第一次知道自己的歌唱水平多麽平庸,那些素人掀起了老歌重唱,他们甚至还有高超的歌唱技巧,于橙听的如痴如醉,醒来后又为自己的梦想前路感到丧气。   与强烈的心理状态相比,表现在于橙外在的是更长的练习时间了,她反复观看选秀影频,模彷高手们的唱歌技巧,学习掌握舞台的气场,她甚至学了跳舞,只为了更自然的、更好的去唱一首歌。   与此相对的,于橙在大学的成绩一落千丈,她爸妈在她回家时把她念了一通,于橙说她想作音乐,她想唱歌,她爸妈的表情…她至今仍不愿回想。每次回家都在吵架,但于橙这次没有妥协。   她的心理藏着一股气,是怨,也是愿。在她高中时,她想加入吉他社,被爸妈否决了,当时的她没有反抗,但她的心中始终积累了一股怨。而她的愿很早就开始了,或许是小学,也许是她还没记忆的时候,她伴着音乐入睡,在洗澡时唱歌,走路上学边唱边跳,音乐刻骨入髓的藏在她小小的身体内。   「我想唱歌,我想唱歌给很多人听。」这句话已经埋藏在她的内心好久了。   在大学有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每天打开电视有那麽多人在唱歌,于橙的音乐之路真正展开了。每年的校内比赛她都参加,她也参加别校举办的歌唱比赛,曾经和朋友组成二重唱,也曾和同学组成一个BAND,她弹钢琴。   她花费大把的时间在学音乐,当然她也谈谈几场恋爱,每一段都很短,但一心扑在音乐上的她没有太多时间伤心,而她的成绩都在及格边缘晃。   一眨眼,快乐的大学生活就过了。没有学生身分充当保障的她,和爸妈起了很大的冲突,她不想去公司当一般员工,也不想继续考试,她想作的事情就一件,唱歌,她只想唱歌。   那天妈妈气狠了,打了她一巴掌,从小因为独生女身分享尽优渥生活的于橙也呆了,三个人愣在当场,妈妈转头走了,爸爸留在原地,说了一句「听爸妈的话,不要闹了」也走了,留下捂着脸颊的于橙。   她当时是怎麽想的?原来爸妈真的非常反对她唱歌啊,于橙是真的很伤心,过去十几年,爸妈要她念书,她就念书,爸妈要她学才艺,她就学,但那些都不是她想做的啊,她满足了爸妈,现在她长大了,有真正想做的事情,爸妈为什麽不能体谅她?不能满足她?对爸妈来说,她的梦想算什麽?   于橙自嘲的说:「我的梦想对爸妈来说就是狗屁」。   唱歌的人,几个会红?几个有钱?这算一种职业吗?能干到几岁?那个圈子多麽复杂,这些都是爸妈未尽之语。而二十二岁的于橙知道这些事情吗?是的,她都明白。   她也会害怕,她既怕自己长的不够漂亮,娱乐公司看不上她;又怕自己长的太漂亮,别人想潜规则她。她也会担心,她能唱到什麽时候,如果没有经济支援,如果三十岁、四十岁她还是默默无闻,那时的她还能够坚持梦想吗?   然而,二十二岁的于橙,无所畏惧,年轻人就是一股豪迈,为了梦想粉身碎骨也不怕,当时的她抱着这个念头,趁着父母出去时,偷偷搬了出去,租了一个小套房,架着一台电子琴,她的音乐之路又继续了。   她边打工边唱歌,早上打工,下午弹琴、唱歌、作曲,晚上去公园、餐厅或是酒吧弹琴唱歌,凭着二三年的经营,她也收获了一群粉丝,虽然这样的日子很辛苦,但她甘之如饴。   在于橙二十五岁时,她投的DEMO收到回应,她终于有机会参加歌唱选秀节目了!收到通知的那刻,喜极而泣也不足以形容她的表情。   于橙变得更加忙碌了,为了这一瞬的机会,也为了更大的舞台,她必须拿出所有的功力,完全展现她的价值,东挑挑、西拣拣,她选定了一首歌。在镜子面前,她演练了无数次,眼神、表情、姿态,一一都调整到最好。   鼓起勇气,她终于打电话回家了,「爸、妈,这个周六我要参加比赛,你们要来现场帮我加油吗?」   于橙离家后,只靠着书信来往的一家人,沉寂的气氛,在这通电话后终于重新有了热度,这次爸妈没有责骂,他们答应要来现场看于橙的比赛。   周六很快就到来了,在后台准备的于橙非常紧张,但想到爸妈软化的态度,她又觉得有信心了,这次她一定要让爸妈认可她,她可以做到的。   于橙踏上舞台的那刻,灯亮了,打在她身上,她觉得世界也亮了,她开口唱了:   「爵士乐是一种寄托   重摇滚是年青的抑扬顿挫   每一类的曲风随风一啸而过   记录下我情绪为了谁而起落」   她慎重的选择了张学友的「我只想唱歌」这首歌,这首歌曲真的十分符合她的心情,她希望这首歌能够唱到爸妈心中,她还是希望有家人的支持。   「童年时那一首儿歌   在人生闭幕前那一首骊歌   可给我唱一唱都一样洒脱   就算是没人听也享受那结果」   怀抱着重新赢回家人的心愿,以及站在全国最大的舞台上狂喜、兴奋的心情,于橙超常发挥,将没有太多起伏的主歌唱的极其流利、畅快。   「排行榜上每一首歌   写下潮流的段落」   在舞台打光之下,隐约可见于橙背后巨大的翅膀,在暗处潜伏着,等待着振翅高飞的那刻,随着于橙的歌声响起,翅膀缓缓打开了。   「我只想唱歌   直到有一天我喉咙唱破   管它是谁的歌   没有音乐一样哼着唱着」   于橙的内心十分满足,全场的气氛被她调动着,她的歌声在这个空间盘回萦绕,她终于站出来、唱出来了。   「我只想唱歌   最快乐从来不必说什麽   从爱火花唱到头发乱了   唱歌是呼吸和生活」   这是一个更大的舞台,拥有更多的观众,而有无数的人将会从电视、网路看到她这段表演。随着她富有力量的歌声,自然摇摆的身体,全场随着于橙轻微摆动身体,有人还低声轻喃洗脑又热血的「我只想唱歌」。   「我只想唱歌   直到有一天我喉咙唱破   管它是谁的歌   没有音乐一样哎哟哎哟」   于橙感受到台下的气氛,唱的更迈力、更起劲了。她似乎将出生至今所有的梦想都浓缩在一首歌里面,她用全身的力量去演唱这首歌,她的心脏跳的很快,血管内的血液流速也非常快。   「我很想唱歌   最快乐从来不必说什麽   从一两岁唱到八九十岁   我不唱歌能干什麽」   当于橙唱出「我不唱歌能干什麽」的那刻,她有种「我完整了」的感觉,这句话就是她最想跟爸妈说的,她不是为了爸妈而活,不是为了自己而活,她是为了唱歌而活着,她绽放出极光亮的笑容,后面的翅膀已经全数展开,亮晶晶的耀眼夺目,一颗超新星又诞生了。   台下欢声鼓舞,还有不少人发出狂吼,甚至还站起来鼓掌。于橙的爸妈也站了起来,她妈妈还流了眼泪,脸上满是欣慰。   然而,于橙的翅膀像是玻璃珠似的,一片一片的破碎了,像是樱花摔落的美。同时,台下的观众嘴巴张大了,还有人尖叫,于橙她向后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救护车很快的来了,但送医后不到一小时便宣告不治,于橙心脏病发猝死。虽然于橙是素人,但这则新闻还是引发大众的关注,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声,怀抱着梦想踏上舞台,唱完「我只想唱歌」这首歌后,心脏病发猝死,人们为她感到惋惜不已。   而于橙唱这首歌的视频也被疯传,媒体挖掘出她过往的日子,大众得知于橙为了音乐之路跟家里闹翻,还一个人踏上筑梦之旅,都十分感叹于橙的勇气与毅力,于橙旋风以「于橙极其夸张、华丽的谢幕」席卷全国。   当然,于橙是不会知道自己戏剧性的死亡,让她大大的出名,还被封了「乐痴」的称号。   而「我只想唱歌」也变成神曲,在人们之间传唱,音乐风气更为兴盛了。   于橙在闭上眼时是心满意足的。   而她重新睁眼后,先被头上有毛耳朵、后面有长尾巴吓住,又被自己刚被生出来冻住,接着一连串的事情,诸如阿母隔天就可以正常生活、阿爸是个不知轻重的傻大个、邻居们怪异的长相、充满异国风情的土地、和原本世界异中有同的发展水平及生活习惯等等,都让她没有心思去想音乐。   再加上虎荼荼很黏人,摆臭脸的虎凌凌也总是在她身边晃悠,她哪有空闲练习唱歌啊。而且这个世界的歌曲,于橙表示很有「种人」的风格,她也不懂。   小时候听阿母唱歌,于橙就三条黑线了。   「搭搭是个强壮的老虎,荼荼是个美丽的老虎,凌凌是个帅气的老虎,阿爸和阿母是相爱的老虎,我们一家都是老虎,凹呜~」   稍微长大后,阿爸拿着机关枪回到家里,听到阿爸唱歌,于橙又无言了。   「你们要快快长大呀,有很多的家伙等着你们去杀,杀杀杀,愚蠢的动物啊,老虎才是最伟大的啊,哈哈哈,凹呜~」   所以虎种人唱歌后面都要加上「凹呜~」吗?还是别的种族也是这样?于橙很想问问她阿爸、阿母,但又怕问了之后,看到爸妈那看小可怜的眼神,啧啧啧,似乎是觉得虎搭搭武力值很高,但智商很低的表情,于橙就不想问了。   在于橙已经对这个世界的音乐水平绝望,决定要当好阿姐,长大后听从阿爸、阿母的安排从军后,从天而降一份乐谱?还是前一世的歌曲?于橙有种被重生或穿越大神戏弄的感觉。   「最后的战役?」于橙念出乐曲名称,她有点纳闷,这首歌她没听过啊!而且大神给她这乐谱要做什麽?叫她在异世界唱歌?还是必须传唱这首歌?   于橙毫无头绪,她迅速看过一遍乐谱后,在乐谱右下方角落处,发现「0%」的记载,想她也是看过几本「系统文」的人,她马上就理解到这是任务进度的意思。   但该怎麽做这个任务呢?没有系统讲解吗?她毫无头绪啊。   在于橙动来动去中,虎荼荼和虎凌凌醒了,于橙来不及把乐谱收起来,但她发现阿弟、阿妹好像看不到乐谱,他们问她手举高高在做什麽?于橙呵呵笑了几声,哄着他们重新入睡,不得已之下,她只好按耐住一切,等明天再说了。   此时的于橙,已经忘记她明天就要去从军了。    ☆、异世虎种人(三)   于橙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她半眯着眼睛,在被窝里小幅度的舒展身体,往右看,虎凌凌睁着大眼看她;往左看,虎荼荼朝她露出一个甜蜜的笑,于橙摸摸阿弟、阿妹的头,揉揉他们毛茸茸的耳朵,笑着起床了。   他们三个鱼贯而出,客厅放着五个大背包,十分显眼,于橙走过去翻动背包,发现里面塞得满满的。只是为什麽是五个呢?于橙有点纳闷。   这时阿爸、阿母从厨房走了出来,一如往常的笑容与道早安声,但于橙能从他们脸上看出几丝勉强。   阿爸、阿母叫他们三个坐在客厅,五个人围成一个小圈圈,中间是五个大背包。   于橙先发问了,「为什麽有五个背包?我们从军也有假期吧,难道不用回家?」   于橙发现阿爸、阿母的脸色变得很怪异,阿爸还叹气了。   「搭搭啊,阿爸真的好担心你啊,你脑子不好使,又喜欢胡思乱想,希望你跟荼荼或凌凌分在一队啊,也好彼此照料。」   于橙完全不懂她哪里讲错了,不过她已经放弃跟阿爸、阿母抗争她其实很聪明这件事情,阿爸、阿母没有觉得她是怪胎,只是觉得她智商低,对于穿越人士来说已经很好了。   阿母开口了:「这里并不是我们家。这个区域是土战国的育儿区,也是土战国最为安全的地方。怀孕的雌性,可以带着她的雄性入住育儿区,孩子成年后,孩子去从军,父母也要回到原本的地方。」   阿爸接着说:「你们还以为阿爸每天扛着机关枪走来走去,就是阿爸的工作啦?阿爸二年前在前线杀的正爽时,你们阿母怀孕啦,阿爸只能跟着阿母来这啦,现在阿爸、阿母要回去前线了。」   于橙这才知道,今天的分离,也是全家的分离,她太意外了,觉得很慌张。她以为他们一家人的时间还很长,怎麽二年就结束了呢?   她也知道这个世界充斥了战争,但她们从小居住的地方是如此安宁,几乎听不到炮响声,也没有任何战争的影子,她还以为邻居们说的话都是夸大,现在才回想起,周边邻居都是带着孩子的。   她的朋友都是比她小的种人,她根本没发觉比她稍长的「小朋友」去了哪里,她还以为自己是这个区域的孩子王呢。   于橙急忙的发问:「那我们以后要怎麽找到阿爸、阿母呢?休假的时候团聚吗?」   这次阿爸、阿母的脸色,变得又哀伤又温柔了。   阿母哽咽的说:「搭搭真是好孩子,这麽爱阿爸、阿母。阿母…阿母会想念你们的。」   阿爸呼出一口气,用着于橙听过最温柔的语调说:「这可能是我们的最后一面了,搭搭。种人二岁成年后,就应该勇敢的离开父母,就算这一生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你们也要知道,阿爸、阿母很珍惜过去二年跟你们在一起的日子。」   动物的特性,瞬间闪过于橙脑中,她还以为自己是人类,但种人和人类毕竟还是不同,人类父母把子女牢牢抓在手中,种人父母却是年纪到了就把孩子往外推。   阿母继续说话:「外面的世界和育儿区差很多,战火连绵,炮火不断,十个种人能有一个活到十岁就很厉害了。阿母今年六岁了,还能生下你们三个,已经很幸运了,这次回到战场,应该就会死在战场。」   阿爸又说了:「你们要为了土战国而战,成为一个好战士啊。你们会接受培训,很快就要上战场,记得要保护自己,听长官的话,不要像阿爸那时一股脑的往前冲,脑袋都破啦。」   阿母推了一下阿爸,「你还说,那个时候你真的把我吓坏了。」阿母转头看向于橙三人,「刚上战场时,你们或许会觉得害怕,但是,你们可是威风凛凛的虎种人,我们至高无上的血脉流淌在你们体内,不要犹豫,不要恐惧。阿爸、阿母会祈求虎神保佑你们的,我的孩子。」   于橙原本以为自己会像野兽般生活着,但事实上,这二年她的生活非常丰沛,撇去吃喝拉撒的时间,就是在学习或玩耍,而学习的时间真的很长。   学习内容很广,包含土战国和其它四个国家的历史,战略说明,兵法策略,识字写文,音乐绘画,电脑使用,物理化学,及每天雷打不动六小时的体育课。   在某些方面有突出才能的小种人,学校会为他单独加重某类课程,像隔壁的鸟妃妃,物理成绩全校第一,校长将她的物理课额外加重到每天六小时。   而于橙自己,则是体育课表现超级突出,她每天体育课时间长达八小时,这还是在她向老师抗议下才争取到的,本来老师要安排她体育课时间是每天十二小时,看在于橙对于其他科目抱持强烈学习精神下,老师才勉为其难的让这个优秀学生浪费她的体育才能。   于橙一直以为的体育课,其实是战争体能预备课,这个时代中,别人眼中最好的才能,就是体能优秀,将来能建功,也有更高的机率活到老,于橙她却想上历史课,老师暗骂了于橙几句大傻瓜。   殊不知于橙是抱着唐太宗说的「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的道理,孜孜不倦学习种人的历史,她认为自己被二十一世纪人类的思想禁锢,转化成种人有行为和思想上的落差,她想藉由历史知识矫正成种人的思考模式。   于橙是真的很爱阿爸、阿母,也很爱虎荼荼和虎凌凌,她也很珍惜重生的机会,她是真的想融入这个世界,也想成为真正的虎种人。   为了这个目标努力的她,在听到阿爸、阿母说的话后,转头看向阿弟、阿妹,他们面无表情,没有不舍,就好像他们的血液里面本来就装载着冒险犯难,他们对于离开父母、前往战场,没有疑问也不害怕,只有她这个虎种人皮、人类骨的家伙在烦忧。   是她自以为世界没有那麽动乱,是她自以为父母家人会一直在一起,是她自以为上战场的那天没有那麽快。   这些自欺欺人,都让她成为这个家庭唯一没有准备好的人。她明明那麽「年长」,却在这个世界表现的如此稚嫩,于橙觉得很羞愧。   这时,虎荼荼说话了,「阿姐,上了战场,如果我们分到同一队,你要照顾我呀,我体能成绩没有那麽好。」虎荼荼在兵法、策略上的运用力绝佳,但体力简直是虎族的倒数。阿爸认为虎荼荼是智商高、体力差的孩子。   虎凌凌也接着说话了,「阿姐,你那麽笨,我和二姐会看着你的。」口毒心软的虎凌凌,在电脑方面展现了十分才能,但他也是体力渣。阿爸看着这一窝孩子,智商和体力成反比,就没有个孩子是智商高、体能好的吗?哎,事事难两全啊。跟他真像啊,妻子常说他是脑渣、体好,真不愧是他的孩子,哈哈哈。   于橙担心自己被阿爸、阿母看做怪胎,殊不知阿母把于橙的思考逻辑,都怪罪到阿爸身上,嫌弃阿爸的基因让虎搭搭跟他一样怪怪的,每每于橙问了怪问题,阿母就要瞪阿爸一眼。阿爸心里还美滋滋的想,虎搭搭是最像我的孩子,老子好骄傲啊,哈哈哈。   于橙被虎荼荼和虎凌凌感动了,真不愧是她养大的孩子啊,就是这麽体贴懂事。于橙虽然还是有点担心,但被爱怀抱的她,又恢复了勇气满分的状态,她会努力成为一头真正的虎种人的。   抱持美好念头的于橙,和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吃了早餐,纵使是最后一餐,她也觉得很美味,吃着吃着,一直笑着的于橙边吃边流下了眼泪。   她不自觉,继续笑着、说着、吃着,其他人也没有停止吃饭,也没有人提醒于橙,只是阿母的眼泪也流了下来,阿爸的眼眶也红了,虎凌凌没有再讲刺人的话,虎荼荼的笑容也黯淡下来。   但他们还是一如往常的吃完这顿早餐。   于橙在咽下最后一口饭后,说了这句话:「阿爸、阿母,我会带着荼荼和凌凌活下去的,我们都会好好的活着,阿爸、阿母也要活得长长久久的。」   全家人都点点头。   已临近集合的时间,于橙他们吃完饭后,阿爸、阿母赶着他们出门了。先送孩子们去搭接驳车,晚一点阿爸、阿母才会搭另外一台车前往前线。   于橙他们三个,一人背着一个巨大的背包,一家五口来到接驳车前。接驳车前,只有于橙一家人,依据土战国法令规定,年满二岁的种人,生日隔天需要到军部报到,而育儿区并没有和于橙三个孩子同日出生的其他孩子。   于橙他们把行李安置好,姐弟三人坐在位置上,窗户是开的,车子发动了,于橙看着车下的阿爸、阿母又想哭了。   于橙朝着阿爸、阿母吼着:「能够成为阿爸、阿母的女儿真是太好了。」   车子缓缓地驶离,于橙继续吼着:「我是全世界最幸运的虎种人了。」她大力地挥挥手,直到再也看不见阿爸、阿母。   阿母哭了呢,阿爸又可以藉机吃阿母豆腐了。此时的于橙,还在不着边际的乱想。   她其实已经不怎麽哀伤了,带着阿爸、阿母的爱,身边还有阿妹、阿弟的陪伴,虽然前面的旅程不甚明确,但她充满了力气。   「这种时候忽然想唱歌了呢」,于橙这麽想着。陡然,她浑身僵硬了一下,她完全忘记昨晚出现的琴谱了。    ☆、异世虎种人(四)      于橙心里想着琴谱,琴谱马上出现在于橙正前方,于橙做贼心虚的往左看,虎荼荼没有反应,看来琴谱真的只有她看得到。   于橙想起以前看过的「系统文」,该不会没有做好任务,就会被灵魂抹杀吧?她有点毛骨悚然,又有点担心,不过现在时机不对,于橙想着收回琴谱,琴谱咻的又消失了,还是要找时间一个人研究一下琴谱。   三姐弟一路无话,行驶约莫十小时,中间下车上了一次厕所,他们来到传说中的「军部」。这里其实是军部的第三分部,育儿南一区到南五区的孩子,都是来第三分部报到的。   于橙三人下车后,随着开车的士兵往内走,来到一间教室,经由站在教室前的士兵询问身分后,三人迈步入内。教室很大,正前方有一张长方形的办公桌,有一名看起来颇具威严的军人坐在那里,教室右方是大片的空间,已经排好几排座椅,于橙目测大概有三十几个种人在那等候。   各式各样的种人,有些物种,于橙在育儿南二区不曾见过。而这些种人,于橙全都不认识。   「南二区,今天只有你们三个吗?」坐在椅子上的军人声音低沉,对着走在第一个的于橙询问。   「报告,是的,我们是育儿南二区的人,今日搭乘接驳车的人,只有我们姐弟三人。」于橙瞬间回神,直视那名军人的眼睛,阿爸说过不能给虎种人丢脸,管他是谁,咱们虎种人就是要直瞪别人的眼睛,虽然阿爸讲这句话时被阿母打了头,但阿母没有否认,于橙猜测这是种人的「俗规」。   于橙和那名军人直视很久,那名军人眼睛很小,眼珠子是咖啡色的,睫毛有一二三...根,在于橙要把睫毛数完前,那名军人笑了,于橙惊了下,难道他发现我「直视时还可以数眼睫毛」的技能了吗?以前跟阿母分享这个技能时,还被打过,但我不讲,没有人会发现我在数睫毛啊,于橙想着。   那名军人看起来年纪和阿爸差不多,看耳朵的样子应该是狮种人,他笑起来比不笑还可怕,但于橙在成长期间未能妥善使用新身体,她还保留着人类的习性,这使得她对种人间「气势」的感受力很低,也就是她无法透过身体的原始力量去压迫他人,但他人也别想透过血脉或威势去压迫她。   战争体能预备课的老师将于橙的这个特点,评为「有缺点的优势」。奇异的是她阿爸也有这个特质,大家便将这点归于血脉传承了。   那名军人自己笑完后,又恢复面无表情。他看着桌上的三份报告,对比照片和真人,看一下报告上特别附注的技能与个人特色,挥挥手让他们三姐弟入座了。   于橙姐弟三人从出生到现在的经历,完完整整记录在报告内,他们在校的成绩、日常行为、交际状况等,皆钜细靡遗的被记载下来,如果于橙有幸翻阅,她一定会很惊悚,这二年来她都是处于被偷窥的状况吗?   一般种人人民终其一生是不会发现有这麽一本种人人生纪录本的,爬到某种位阶后,发现这档事情,也不会有种人对外揭露,那时的种人就是掌握权势的种人了,在这点,掌控者和被掌控者的诉求完全相反。   不过,种人的生命实在是太短暂了,除了学习与战争外,他们没有其他时间做别的事情,除了一些「退伍」的老人家,或许可以唱唱歌、画几幅画吧,自然也没有心力去探究掌控阶层到底都做了些什麽。   依照到达顺序入坐,于橙挨着一个长得很美型的雄性种人,他的耳朵呈正三角形,像雪一样白皙,中间还透着点粉;他的皮肤很白,但并非苍白无光,而是富有生命力的白;他的眼睛是蓝色的,像晴天的天空色,浅浅淡淡的蓝;他的尾巴长长的,通体是白色的,但带着几块浅咖啡色。   于橙的习性逐渐向种人靠拢,她目不转睛的打量旁边的帅哥,发现这帅哥竟然是喵星人,呃,是猫种人,看起来极其高雅、华贵,于橙第一次见到猫种人,她的心都要化了,瞬间变成痴汉虎女。   然后她听见猫种人说话了:「你在看什麽?」他的声音好好听啊,虽然很冷淡但好有质感,他也好有礼貌啊,我盯着他他也不生气,还问我看什麽呢。   于橙也不想想她现在是虎种人,还是体能极其出色的虎种人,外表和气势都很强悍,一般种人绝对不想惹上这种外貌的人。   于橙星星眼的回答了猫种人:「你好,我叫虎搭搭,你可以叫我搭搭。你长得真好看啊,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你叫什麽名字呀?」   喵星人的话必须秒回,喵星人的外表必须称赞,喵星人的毛必须顺着摸。   好想知道喵星人的名字啊,于橙的内心剧烈翻滚,她竟然见到了真正的喵星人,她真的好想大笑三声。想当初在育儿南二区,她也在小伙伴中搜寻过猫种人,但南二区没有,她还为此失望了好一阵子。   猫种人终于转过头,直视于橙,他像是在打量登徒子,也像是对于橙有些好奇。   猫种人终于开了尊口:「我叫猫萌萌,你也长得很好看。」   于橙内心的火山差一点就要爆发了,他…他的名字竟然是「萌萌」耶!他…他还说我漂亮!于橙眼中的星星闪烁到了极致,发出绚烂的光彩。   猫萌萌并不觉得于橙冒犯了他,他们南五区猫种人蛮多的,他不算特别,但确实是猫种人中长相最好看的,从小就有其他种人夸奖他长得好看的,但他还是第一次遇见有人这麽极力的夸赞他长得好看。   南五区也有虎种人,但那小子跩的跟什麽似的,很讨人厌,而眼前的虎种人,却耿直单纯的让人觉得好笑,那麽强大的人,也喜欢他这种娇弱、精致的脸庞吗?虎搭搭给他的感觉就像第一次见到那麽好看的人,没有令人反感的遐想。   猫萌萌对虎搭搭的第一印象可以说是不错,虎搭搭不知不觉中扭转了一名猫种人对虎种人的刻板印象。   坐在于橙另一边的虎凌凌脸上结成的冰都要凝实了,而虎荼荼脸上的笑变得很不自然,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阿姐这麽夸赞别人,这个猫种人有什麽了不起的!小白脸!靠脸吃饭!   姐控本来就缺乏理性,凭心而论,猫萌萌确实是今日在场最好看的雄性了。   座位区的气氛火热,坐在办公桌前的军人轻轻咳了一声,于橙立马闭嘴了,身姿挺立,双手交叉置放于膝盖上,这完全是被学校老师训练出来的,种人的孩子很难管束,一开始用打的,后来用骂的,到了最后只要轻轻咳嗽,快成年的孩子就知道该安静了。   座位区瞬间又变回原本死疾的模样,每个人坐得直挺,面无表情,就像前方的军人一样。每天都上八小时体育课的于橙也不例外,就算叫她坐在原地八小时不动,也不是什麽问题。   随着时间过去,又进来几个报到的种人,后方座位都坐满后,前方的军人慢慢站了起来。   「今天有五十四名学员报到,你们将会在这里接受一周的训练,之后会分配到适合的部队,再进行一周的队友磨合,便会进入前线作战。陆军阶级分为『种、木、树、林、森、域』六阶,各阶又分别有上、中、下三级。你们是刚报到的新兵,军阶都是『下种』,希望你们好好努力…」   这名军人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明。   「我的名字是狮大大,军阶是『上林』,我是第三分部的最高长官,同时也是未来一周你们的主要教官。你们见到我喊『上林长官好』就可以了。未来一周我会非常严厉,从我手中出去的兵,我不允许有懦弱、退缩、愚蠢的行为存在,更不会放过妄想逃兵的家伙,你们都要做好心理准备。」   下方的一些年轻种人脸色变差了,狮大大撇了几眼。   「你们在学校的日子,根本是泡在蜜糖罐里的生活,太奢靡了,我会彻底矫正你们的行为,不要对战场有天真的幻想,一不留神,就回归种神的怀抱了。你们必须时时警戒,过着戒慎恐惧的生活,直到你们老到无法上战场或是重度残废,就可以回归蜜糖生活了,呵。」   狮大大讽笑了一声。   「我虽然是狮种人,崇尚武力强大,不过体能弱小的种人也不用太担心,我们不会把你们当成炮灰,但你们必须加倍努力,展现你们在其他方面的最高价值,懂了吗?」   下面传来一阵「懂了」的回应,很是整齐。   「很好,看来学校教育还是有点用处的。今天开业训话就到此,接下来会由六名『上木』阶级的人带领你们,原地等待。」   「是!」回应很响亮。   于橙并没有被狮大大的话吓到,在她看来,这些话不痛不痒,而且过往二年的经历,让她十分信任自己的体能,学校好几位老师都称赞过她是这十年来他们见过体能最佳的小种人,再加上于橙初入异世,以为这世界弱肉强食,对于体能训练非常上心,每个动作她都会做到120分,她相信她的坚实付出是有回报的。   于橙看看虎荼荼和虎凌凌,两人脸上也毫无担忧害怕,虎种人真是强大坚韧啊!   于橙又转头看向猫萌萌,美少年也是面无表情,看不出一丝低沉情绪,真不愧是咱们喵星人,就是淡定。   非常幸运的,于橙三姐弟和猫萌萌分到同一小队,这队的「上木长官」是雄性黑熊种人,队员一共有九名,于橙粗粗扫了其他队员一眼,除了猫萌萌外,还有一名雌性猫种人、一名雄性蛇种人、一名雌性鸟种人和二名雄性鸟种人。   上木长官带着他们去食堂吃饭、又带着他们去寝室和澡堂,澡堂和厕所有区别雄性、雌性,但寝室是一间非常大的房间,从入口往内看,有数不清的上下铺,新兵溷合睡在同一个空间。   吃完饭后,上木长官将他们集合在一个空地,说要选出小队长。   所有的人眼光都撇向了于橙,在他们看来,虎种人是这九人里面最强大的种族,而于橙是三姐弟的老大,那让于橙当小队长是唯一选择。   于橙接受到大家的洗礼,往前站了一步,「报告上木长官,虎搭搭自愿成为本小队的队长。」   上木长官点点头,让于橙回归队伍,叮嘱他们明日早晨五点起床,五点十分集合,不准迟到,没有理由。   解散后,大家鱼贯回到寝室,长官并没有分配床位,看来是先到先占,于橙看定一个区域,将队友喊了过来。   于橙真的好喜欢喵星人,她想跟他日夜相对,出于绝对的私心,她让虎荼荼睡在自己下铺,虎凌凌睡隔壁的下铺,猫萌萌睡隔壁的上铺,这样猫萌萌就睡在她隔壁啦。   猫萌萌没有抗拒,他并没有觉得虎搭搭是不怀好意,他从于橙眼中看见的只有希冀,有这麽想要他睡在她旁边吗?猫萌萌的嘴角很小幅度的弯曲,没有人看见。他觉得虎搭搭真的是很有趣的人呢。   发了好一阵子的花痴,于橙终于醒了过来,她招呼虎荼荼一起去洗澡。在洗澡前,她告诉虎荼荼她想洗久一点,叫虎荼荼洗好就先回寝室,不必等她。   这一顿澡,于橙洗的非常快,她想省一点时间在浴室研究一下琴谱,她真的不想魂飞魄散,虽然这一世种人平均寿命只有五岁,谁知道「系统」会不会给她下一世呢?活着,总是好的。   她洗乾净后,没有擦身体,继续开着水龙头,唤出了琴谱,她白天时灵光乍现,想起这首「最后的战役」是周杰伦的歌,是很久以前的歌,她没听过,但她知道有这首歌。   认真看了一遍音谱,于橙尝试和着歌词唱一遍,她原本很担心歌声会传到外面,才在浴室内开着水龙头掩饰声音,没想到当她开口后,四周的空气好像凝结了,水龙头滴下的水滴也冻结在那一瞬,时间静止了。   于橙对此现象感到神奇又有趣,但她没有停止唱歌,在一个冻结一切的小空间,于橙在这个世界重温了唱歌的心情。   唱毕,她有点呆愣的站在原地,她想,原来她已经两年没有好好唱一首歌了,真的很怀念呢,带给她力量和温暖的歌曲,就这麽回到她身边。   时间继续暂停,琴谱的右下方仍然显示着「0%」,于橙有些丧气,但她很快就打起精神。这首歌完全符合她现在和未来的处境,琴谱的秘密,未来一定能够揭开。   她等着未来,她不怕未来。   正处于雄心壮志的于橙,被水龙头的水迎头浇了满脸,琴谱消失了,时间也恢复正常了。于橙嘿嘿笑了两声,快速擦乾身体,便跑回寝室了。   此刻的她,最期待的是晚上跟喵星人一同入眠,光是想想,她就幸福的想飞。    ☆、异世虎种人(五)      说是比邻相眠,事实远比不上想像美好,种人的感官很强大,一被注视马上就会发觉,尤其是猫萌萌和于橙的距离非常近,于橙幻想中看着喵星人入睡是完全不可能实现的,何况,他们今天才刚认识,称不上有交情。   于橙回到床上躺下就发觉这件事了,在内心嘤嘤嘤三声,她还是面向天花板,呈大字型,三秒钟就睡着了,成为种人最大的好处就是不会失眠,当然,这只是幼年种人的错觉,等她们进入前线后,一顿安稳觉都是奢侈。   一夜无梦。   翌日清晨五点,起床、洗漱、集合整顿后,上林长官出现了,他今日的第一句话是:「今天的课题是耐力,依照你们在校表现,会配发不同重量的沙包,你们必须扛着沙包,从现在跑到我说停为止,清楚了吗?」   「清楚!」一阵响亮的回应。   各队的上木长官将沙包分配下去,以肉眼可见,于橙的沙包是现场五十四名新兵中最巨大的,甚至比沙包第二大的还大上一倍。   所有新兵的焦点直接落在于橙身上,似乎想看今年的怪物种人长相如何。于橙也不退缩,反而将胸膛挺了出来,下巴微抬,她将她阿爸的臭美学了十成十,别人要看就给他们看,我们可是最伟大的虎种人啊,哈哈哈(摘自阿爸的话)。   于橙本来是二十一世纪寻梦的普通美少女,却愣是被虎种人阿爸教成了女汉子,种人身体的血脉力量远比想像中来的强悍,而前世不曾享受过的放纵、天马行空、无法无天,都在今生体会了。   如果虎搭搭不是于橙,想必这副好身体的人格,约莫与猫萌萌认识的骄纵、讨人厌、自大、狂妄的虎种人差不多了。人类的「自我束缚」体现在于橙所在的虎种人身上,就造成迷之好人缘,善良、为人着想、超有义气、体贴这些特质在壮硕的「母老虎」身上,形成反差萌,大家也觉得虎搭搭萌萌搭。   于橙扛起沙包,置于左肩膀处后,更引人注目了,沙包几乎是于橙的两倍大,有种大力士蚂蚁抬起荔枝的错觉。   这里统共有六小队,一队九人,于橙的队伍是第一小队,以于橙当头,接着虎荼荼、虎凌凌、猫萌萌、猫晶晶、鸟非非、鸟亮亮、鸟啾啾、蛇咻咻的顺序,排成一行,最后是上木长官压队。   六队分别站上六个跑道后,领头的队长们起跑了。   跑道很宽敞,即便是举着巨型沙包的虎搭搭,也不用担心撞到隔壁跑道的人。其他的小队长起跑后就冲了出去,第二到第六跑道的种人们扬起的风,让于橙眨了一下眼睛。   于橙并没有冲出去,她只是慢跑着。   种人的慢跑,其实相当于人类的一百公尺9秒的速度,最开头其他种人的快跑,几乎是抓不到踪迹,像在飞一样。   「以前阿妹、阿弟连续跑步六小时,他们的跑速大概是这样吧?我们队伍还有猫种人、鸟种人,一看就知道没什麽耐力,可能要再放慢一点速度。」   于橙心想上林长官又没说要跑多快,跑到他喊停,依照种人的变态程度,搞不好跑步时间是她平时跑步时间的两倍呢,她才不像那些傻瓜直冲冲的往前跑,一点计画性都没有。   此时的于橙并没有想到她一语成谶。   虎荼荼和虎凌凌并没有对落后其他队伍这件事发表意见,不过猫晶晶(雌性猫种人)、鸟非非和鸟亮亮(雄性鸟种人)的表情称不上好看,蛇咻咻(雄性蛇种人)的表情倒是和上林长官有些相似,平淡冷漠中带着恶趣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转眼已经过了八小时。   第二小队到第六小队的跑速很明显慢了下来,队伍很凌乱。第一小队还是维持整齐的步伐,每个人跟前一人维持相同的距离,不过猫晶晶和三名鸟种人已经很明显的出汗了,而虎荼荼、虎凌凌、猫萌萌和蛇咻咻,脸色有点暗淡。   至于于橙,她在内心唱歌呢,把(最后的战役)一遍又一遍的唱。不过她也经常回头看看第一小队的状况,藉此评估队友的体能。   又过了两小时,有人停了下来,被上林长官隔空开骂,跑不动的人只能移到队伍最后方,远远地吊着。于橙瞄了一眼,有羊种人、猪种人、猫种人和鸟种人。   等等,猫种人和鸟种人?我们第一小队也有这两个种族!于橙大力地扭头往后看,果然连猫萌萌都汗如雨下,鸟种人们的表情也很不对劲。   于橙有点焦急,就算她延缓了步伐,但慢跑本来就耗尽心力与体力,队伍中体能弱的人终究会扛不住。看着猫晶晶肩上的沙包摇摇欲坠,于橙心颤颤。   于橙举起右手,大声的喊:「报告!上林长官,我们同队伍的人可以帮小队员扛沙包吗?」于橙并没有停下慢跑的脚步。   上林长官慢条斯理的回应:「可以,不过脚步不可以停。」   「谢长官!」于橙放下右手。   于橙回头跟队伍喊话:「虎荼荼、虎凌凌和猫萌萌把沙包都给我,虎荼荼改扛猫晶晶和鸟非非的沙包,虎凌凌改扛鸟亮亮和鸟啾啾的沙包,蛇咻咻我看你的状况还好,如果扛不动了记得讲。大家撑下去!不要放弃!」   并没有队员质疑于橙的话,大家看着和早上起床时毫无差异的小队长,很羡慕于橙的好体能。   于橙左边仍旧扛着超巨大沙包,右肩叠放三个沙包,三个沙包叠起来比于橙原本的沙包还大。   看着这样的于橙,虎荼荼和虎凌凌很心疼,阿姐真是好虎啊,让他们改提那麽轻的沙包,他们一定会努力坚持到底的。   又过了三小时,其他队伍中有种人倒下了,上林长官一脸神秘莫测的看着那些倒下的种人,并没有让其他种人移开他们。整个跑道已经见不到整齐的队伍,跑道四散着步伐不一的种人。   而于橙所在的小队也不例外,纵使猫种人和鸟种人不负重,他们自身的体能也无法负担这麽强力和长时间的慢跑,他们脸上的表情和昏倒只差了一线。   于橙终于流汗了,表情略微狰狞,但她回头看向队友时,都是发散笑容光线,不过这当然瞒不住虎荼荼和虎凌凌敏锐的双眼,他们的眼睛闪烁着心疼。   于橙对着队友喊话:「你们看到旁边倒下的种人了,你们别以为你们倒下了,我们就会跨过你们继续跑,你们有人敢昏倒,我就敢把那个人夹在腋下继续跑,你们想被我夹在腋下吗?不想就继续跑吧。」   听到这句话的猫晶晶和三名鸟种人勉力打起精神,被其他种人夹在腋下简直是种人一生中的耻辱啊。   又经过一小时,全场还在跑步的种人,只剩十几名,放眼望去,几乎都是狮种人、虎种人、豹种人、熊种人这种强大的种族。于橙的小队还有猫种人、鸟种人及蛇种人,就很引人注目了。   其他种人跑到昏倒也是正常的,连于橙自己也只试过连续跑步八小时,而虎荼荼和虎凌凌也只不过是不间断跑步六小时。   于橙也有点吃不消,何况她还扛着四个沙包,真想做个昏倒的美老虎,可惜她明确的知道自己还不到极限。极限在哪里呢?她想知道。   很巧的,这个问题,上林长官也很想知道。于橙以为自己只是育儿南二区最优秀的种人,殊不知她过往的体能成绩,其实是南区中最好的。   其他梯次第一天的训练项目也是跑步,不过通常是12小时,也就是学校训练时间6小时的两倍,今天他们已经跑了14小时,还看不见停下来的尽头,也是托于橙的福。   于橙回头看见虎荼荼和虎凌凌疲倦的脸,也是一阵心疼,真想为阿弟、阿妹做些什麽啊。她也知道「恐吓」敌不过身体上的疼痛,猫晶晶他们也撑不了多久了。   于橙想为他们打气,嘿,我们一起跑下去吧,不要放弃啊,我们可是拥有强韧血脉的种人啊。   于橙清了清乾涩的喉咙,她轻轻的唱起歌来:   「无敌铁金钢 无敌铁金钢无敌铁金钢   铁金钢铁金钢无敌铁金钢   我们是正义的一方要和恶势力来对抗   有智慧有胆量越战越坚强   科学的武器在身上 身材高高的几十丈   不怕刀不怕枪勇敢又强壮   打败双面人怪兽都杀光大家都称赞   无敌铁金钢铁金钢铁金钢无敌铁金钢」   倒下的种人很多,剩下的种人步调缓慢,哼哼叱叱的喘气声很大,跑道其实只剩下呼吸声与跑步声,于橙唱的歌很突兀,却也清晰的传达到每个种人的耳朵。   于橙的歌声从轻缓到激昂,她看上林长官没有阻止她唱歌的意思,到了最后的「无敌铁金刚」,她几乎是用吼的。   她唱完一遍,又唱了一遍。   到了第三遍,虎荼荼和虎凌凌在「无敌铁金刚」的地方会跟着和声。   第四遍的时候,有些躺在地上的种人爬了起来。   第五遍的时候,虎荼荼和虎凌凌已经可以跟着于橙完整的唱完这首歌。   第六遍的时候,第一小队的队友也可以唱完整首歌。   第七遍的时候,所有躺在地上的种人都站了起来,即便是慢慢走着,也很努力缓步移动向前。   第八遍的时候,有其他队的种人也跟着唱了这首歌。   第九遍的时候,所有种人都唱起这首歌。   第十遍的时候,所有的种人边跑边唱这首歌,声音嘹亮,充满朝气,还有种人哭了,是一名雌性羊种人和一名雄性狗种人,狗种人的鼻涕都喷出来了。   看着这样的新兵,上林长官觉得又好笑又好气,这群孩子啊…真的让人感动啊。原本想要折腾到于橙昏倒的上林长官,在第十遍歌曲完毕后,大吼出:「全体停止跑步,原地休息!」   大家「啪」的把沙包丢下,「噗」的倒在地上,于橙也不例外,全场的人看向她,她还笑嘻嘻的看向大家。   于橙举起右手大拇指,「大家很会唱歌呦,哈哈哈!」   其他种人看着这名强壮勇健的虎种人,想起刚刚唱的歌,蛇咻咻先笑了出来,接着猫萌萌也笑了,跟着所有的人都笑了,跑道响起一阵「哈哈哈」的狂笑声,像虎搭搭的阿爸的笑声。   上林长官看着他们,嘴角些微上扬,「年轻真好啊!」向旁边的上木长官们交代了几句,他便走了。   「唱歌真的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我这麽会唱歌真的是太棒了。」于橙被自己美呆了。    ☆、异世虎种人(六)   这一周对于橙来说不痛不痒,基本上是学校训练翻倍,两千下仰卧起坐,两千下伏地挺身,一千发射击,远距离手投等等,让于橙更加认识自己的实力,简直是帅呆啦!   于橙都忍不住想唱阿爸的主题曲了:「我是最厉害的老虎,凹呜~」大家看她的眼神也略有不同。   不过在猫萌萌面前,于橙还是蠢蠢搭,二十一世纪女性对于喵星人的迷恋,无庸置疑。   新训第七天晚上,上林长官与每个种人进行单独对谈,于橙是最后一位。前面的会谈时间大多落在五分钟到十分钟间,于橙对这次会谈没有预设,呆呆地就进去了。   上林长官还是如同第一天一样的冷漠脸,「坐吧。」   于橙和上林长官相对而坐。   不过七天的训练,于橙的气势有着天翻地复的改变,上林长官看着这株幼苗,内心感叹自己年华老去,雄心壮志已熄。桌上放着于橙的个人资料单,下排有处空白,写着:「新训最高长官评语」,上林长官还没填写。   上林长官没有沉默太久,他说:「未来你执行任务地点是在雅玛逊林一带,主要目标是夺下风立国的资源、特殊进攻或救援,次要目标是协助大部队作战。上头对你的规划是领一小队,执行特殊危险任务。」   上林长官继续说:「第三分部这梯新兵的普遍素质很高,有几名种人的能力超乎想像,不过,这次育儿西区也有几名不错的新兵,军部第四分部会将这些种人一并送至前线,上头的意思是打算将育儿南区和西区这阵子的强者组成一个团队。」   「这个小队可能会陪伴你很长一段时间」,上林长官停顿了一下,「第三分部中,你有强烈想要成为一辈子战友的人选吗?」   于橙思考了一下才回答:「虎荼荼的战略非常强,她的体力也是中上等,中大型战役或奇袭策略,我没有把握,虎荼荼可以占据军师的位置;蛇咻咻很适合雨林作战,他隐匿能力很强,反应灵敏,行动迅速,尤其是夜视能力极强,他可以占前哨或侦测位置。」   「至于…猫萌萌,猫种人的速度这麽快正常吗?我真的被他吓到了。」   上林长官:「他的阿母是豹种人,阿爸是猫种人十年来的最强者。」   于橙差点就要蹦起来了,她不知道种人也有溷血!但她观察了上林长官面无表情的脸,猜测又是她「大惊小怪」了。   于橙呼了一口气,便说:「猫萌萌的能力和蛇咻咻相彷,但瞬发能力更强,很适合传递消息或求救。配给我虎荼荼、蛇咻咻和猫萌萌这三人就可以,不过我想知道虎凌凌会分配到哪里。」   在听到于橙说「求救」时,上林长官的嘴角抽动了下。不过在听到于橙挑的这三名队友时,上林长官不自觉地微点了头,眼神中带点欣赏,这三名人选跟他想得一模一样。   上林长官说:「虎凌凌的电脑能力很强,他会加入网路团队,不会进入战场,他刚刚请求将他安排到最靠近你的地方,我们会将他安置在雅玛逊林的安全区内。至于你挑的队友,我们会与上头斟酌后再通知。」   于橙行礼后便离开了。对于选择队友她不烦恼,和虎凌凌的分离也有预感,她十分坦率地回到寝室。但她心中有股蠢蠢欲动忍不住,她好想问猫豹结婚的事情啊!   于橙在寝室外头遇到虎荼荼,她连忙拉着阿妹往外走。   「荼荼,阿姐问你,不同种族可以结婚吗?」于橙的表情很严肃。   虎荼荼的表情不变,约莫是听了太多阿姐问的蠢问题,她已经可以做到无所动摇,「当然可以啊,阿姐忘记鸟妃妃的阿爸是鸟种人,阿母是鹰种人吗?」   于橙傻傻地回应,「鸟和鹰不都是鸟吗?」   虎荼荼再次冷静的回答:「常黏着阿姐的鱼油油,他阿爸是蛙种人,阿母是鱼种人。」   这次于橙终于倒吸口气了,「原来他阿爸是蛙种人!油油那家伙皮肤滑得不像话,我还以为水族都这样!」   于橙此刻的内心疯狂刷屏,为这个疯狂的种人世界。忽然她眼角瞄到猫萌萌走了过去,一切刷屏瞬间静止。   那一刻的于橙在想什麽呢?   虎猫、猫虎、虎猫、猫虎,于橙的脸流露了一丝痴汉样。   然而一声冷冽如寒风的「阿姐」唤醒了于橙,她转头看着虎荼荼僵硬的笑脸,瞬间收回所有的幻想。   于橙跟虎荼荼勾肩搭背回寝室去,边走边哄着虎荼荼,承诺会保护虎荼荼一辈子,会陪伴虎荼荼一辈子。   当晚,这些甜言蜜语如数又对着虎凌凌说了一遍。   「阿姐真不好当啊!」于橙擦着莫须有的汗,笑着入睡了。   翌日,新兵集合,五十四名同期种人,只有七名搭上送往雅玛逊林驻地的运输车,分别是虎搭搭三姐弟、猫萌萌、蛇咻咻、第二小队和第三小队的队长,不过那两名队长虎搭搭不是很熟。   搭乘将近一整天的时间,七人来到驻地,虎凌凌被网路技术小组组长领走,走之前他恶狠狠地抱紧了于橙和虎荼荼,搁下「你们一定要活着,不然我不会原谅你们」的狠话。   另外两名小队长也被其他人领走,剩下四名种人站在原地。于橙看到虎荼荼、蛇咻咻和猫萌萌留下来后,就知道上头已经批准他们成为她的队友了。她想虎荼荼他们内心也是清楚的。   并没有等太久,五个十分高壮的种人朝于橙一行人走了过来,领头的是狮种人(?)、熊种人(目测是北极熊种)、鳄种人(那尾巴巨大到无法忽视)、河马种人和鹰种人(于橙终于知道鹰种和鸟种是不同种族)。   熊种人和河马种人应该是雌性,其他三名雄性激素浓烈到于橙都想拿手在鼻子下搧一搧了。   那名狮种人的表情有些高傲,熊种人和河马种人有种傲娇感,鳄种人的尾巴往地上一甩像在挑衅,鹰种人则面无表情,似乎没有事物可以入他的眼。   于橙看着这样的新队友(?),手有点痒;虎荼荼笑容更美了;猫萌萌的冷漠脸和鹰种人有些相似;蛇咻咻嘴角以奇怪的角度上扬,整张脸明晃着「打我啊笨蛋」这五个字。   于橙一行人没有讲话,那五名种人果不其然站定在于橙等人面前。   「你们就是霸天小队的预定队员吧?听说队长就在南区人里面?我不服,你们最强的人出来,打一架决定谁是头!」那名狮种人脑袋上抬45度,完美诠释挑衅的姿态与言语。   「呵呵呵呵」,一阵笑声从于橙的喉咙传出来,「哈哈哈,小狮子竟然想挑战姑奶奶我,殊不知姑奶奶早就想揍你们了。」   「一言不合就打」这句话,于橙的阿爸老挂在嘴边,可惜育儿南二区没有相同或更强大的种人,从于橙出生,她在这地区就是横着走,其他小种人跟她相处后,也被她的个性迷住或收服,她还没用过武力使人屈服呢。   连脖子都没扭,招呼也没打,于橙冲过去,一拳就轰向狮种人的右脸颊,狮种人抨的倒地;另一拳打向熊种人的左脸颊,熊种人跌在狮种人身上。   鳄种人和河马种人终于反应过来,鳄种人喊了一句:「打人也不先喊」,就被于橙一脚踹出去了;河马种人蹲下身体,摆出防御姿态,于橙照样用一脚将河马种人踢出去。   在于橙将目标转向鹰种人时,在拳头即将撞上他脸上的那刻,鹰种人不疾不徐地开口:「我服你。」   于橙明显地啧了一声,似乎没打够、没打爽,她回头看向虎荼荼(疼爱的阿妹)、猫萌萌(有点好感的对象)和蛇咻咻,眼神就盯在蛇咻咻身上了,蛇咻咻双手直竖在胸前,摆了一个「我投降」的姿态,于橙更大声地啧了一下,脑袋又转过去了。   四名被打的种人很快就站了起来,于橙看着他们的表情又冲了过去,狮种人被压在地上打了四五拳,熊种人要拉开于橙,于橙反脚将熊种人踹了出去。于橙又冲向鳄种人,抓住他的尾巴原地转了三四圈,把鳄种人狠狠丢飞出去;河马种人从后背抓住于橙的腰,于橙大声吼的一声,双臂往后一甩,河马种人向后跌坐。   熊种人又冲上来,于橙抓住熊种人的双臂,把熊种人狠狠摔在背后想偷袭的河马种人身上,再一次把熊种人举起来,再摔,反复摔了四五次,熊种人和河马种人不动了。而狮种人一直没有起来。   于橙在目标物们停止动静后,也停下动作了,忽然回神似的,傻傻地望向虎荼荼三人,说:「我好像把未来的队友给打了,怎麽办啊!啊~」   即便是虎荼荼这样的姐控,也无法不笑,猫萌萌和蛇咻咻也忍俊不住。   果然阿爸的话不能听进心里去,她不就是一时心痒手痒吗?于橙摸着鼻子,满是忏悔的样子,指挥蛇咻咻和猫萌萌去把鳄种人找回来。她则把躺在地上的狮种人、熊种人和河马种人摆好。   轮流往这三个种人的人中用力按压,他们三个马上就弹跳起来,入目的第一个人就是于橙。瞬间三个种人的表情都很奇怪,像是不知道怎麽面对这个尴尬的情境。   这时,于橙开口了,「嗨~我是虎搭搭,应该就是你们提到的『霸天小队』的队长,见面礼有点重,希望你们不要太在意。其实平时我人很好的。」   那三名种人露出更怀疑的脸色了,种人要被完全击倒失去意识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于橙将他们击昏,对于对自己能力十分信任的三名种人来说,实为巨大的打击与耻辱。   于橙抓了抓头,看了看这三人,又看了下在旁边神游的鹰种人,有点伤脑筋。此时,猫萌萌、蛇咻咻和鳄种人回来了,鳄种人的表情也很难看。   于橙又说:「你们真的很强了,我刚刚出了八成的力气,你们是我遇过最强劲的种人了,能够跟你们同队,我真的很高兴。以后我也会用尽全力保护你们,就算要死,我也是死第一个!我说话算话!」   于橙话语一下,以狮种人为首,大家都有些惊讶的看着于橙,连鹰种人也不例外。   于橙感受到「鼓舞」,终于笑了起来,「队长不是只会下命令的人,我认为真正的队长是能够把队友的命放在自己性命之上的人,我只有一身蛮力,我脑袋也没有其他人聪明,但我能承诺,成为我队友的人,生死不离,以兽神之名向上天发誓!」   于橙的誓言获得大家高度的重视,他们发现于橙说的是真的,一时百感交集。   于橙看着有点软化的他们,重新扬起更友善、更美丽的笑容,左搭一个狮种人、右勾一个鳄种人、抛一个媚眼给河马种人、又抛一个飞吻给熊种人,最后连鹰种人也跟在于橙左右。   虎荼荼看着跟着狮种人他们远去的阿姐摇摇头。于橙出于某种感应,笑容满面地回头对着虎荼荼三人:「还不快来?」   虎荼荼、猫萌萌和蛇咻咻的嘴角小小上昂,「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陆军阶级分为「种、木、树、林、森、域」六阶,各阶又分别有上、中、下三级。 ☆、异世虎种人(七)   已经是夜晚了,于橙和狮种人他们八名一同来到一间办公室内,向一位上森长官报到,上森长官十分忙碌,瞄了她们几眼,挥挥手让他们出去了。   上森长官是雅玛逊林驻地的最高长官,她的桌上摆了许多文件,其中一份标题是「霸天小队」,这份文件有九页,最上头那一页显然就是于橙的照片和资料,下方明晃晃的用红笔写到「实力和潜力无法估量」。   等上森长官忙碌告一段落后,随侍在旁的中林长官轻声询问:「霸天小队的训练方式我就按照之前的方式?」   上森长官点点头,停了一下,又交代:「雄威小队什麽时候回来?」   中林长官回答:「预定回归日子是四天后。」   上森长官说:「安排他们隔天跟霸天小队切磋。」   中林长官有点惊讶,「这样安排好吗?雄威小队毕竟是驻地第三强队,也执行任务半年了,让一群新兵直接对上他们会不会不大好?」   上森长官又说:「你忘记我们现在的状况了吗?自从耀星小队六死三重伤,我们驻地就失去王牌了。上周明月小队从风立国传来的讯息,是两名队员被活抓了,还不知道明月小队回不回的来,堂堂的雅玛逊林驻地,竟然只剩下可悲的第三强队,我可不能放任这种无人可用的状况下去。」   中林长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您是要让霸天小队成为磨历雄威小队的磨刀石?」   上森长官轻笑了一声,「你也太小瞧霸天小队了,第三分部的小伙子看人很准的,你看看他对第三分部那四个小种人的评价。」   中林长官翻阅了霸天小队的资料,于橙那张在「实力和潜力无法估量」后面,还有一句「可堪大用」。虎荼荼的评价是「足智多谋」,猫萌萌的则是「异变猫族,实力已达黑豹种人」,蛇咻咻的是「适合树林战,诡计多端」。   上森长官看着中林长官不以为然的脸色,继续说到:「你可能不了解第三分部小伙子说的话,他评价一个人100分,则那个人事实上是200分。再加上育儿西区那几个装模作样的硬荏…」   中林长官这才意识到什麽,「您是要让霸天小队取代耀星小队的位置吗?所以雄威小队是霸天小队的垫脚石?」   上森长官这次笑出来了:「说垫脚石太难听了,我这也是趁机让雄威小队长长眼,如果他们被削了以后,还能够重新振作,倒有可能成为名符其实的第三位强者。他们现在在驻地那嚣张样,我真的不忍看,还以为耀星倒了,明月消失了,他们就可以荣登一位,哪有那麽好的事情。」   中林长官点点头,接着又询问:「如果以耀星小队的标准对待霸天小队,那他们第一个任务需要安排哪项?」   上森长官左手搁在下巴,「耀星小队成功暗杀风立国首领,虽然造成…六死三重伤,但也是一件大喜事。然而我们严重低估他们首领和总将军的交情,导致总将军的疯狂反扑,使我们在雅玛逊林的防线竟然足足退了十公里,真是可耻…」   「风立国总将军狗胜竟然将那头『疯鳄』安排到雅玛逊林,简直是不让我活了,他们两个家伙脑子都不正常…霸天小队第一个任务就安排他们暗杀『疯鳄』鳄霖。」上森长官讲到最后脸色阴沉。   中林长官对于这个安排似乎还有疑虑,暗杀前线指挥官已经是A级任务,尤其是对上「疯鳄」,几乎有超A级的程度了。   上森长官看着中林长官的样子,心情略为放松,「你真像老妈子啊,我不是平白送他们去死,你认真看看他们的在学成绩和新训评价,你就会知道他们的潜力不输耀星小队,反而更甚于耀星呢!暗杀还是有机会全队安全返回的,放心吧。」   另一边还不知道第一个任务就是超A级任务(无法保证全员安全回来)的于橙,在新队友的陪伴下,很快的安顿好,也稍微了解驻地的状况。   他们互相交换了名字,狮种人其实是狮虎种人,名字是狮虎王,于橙十分好学的询问:「我以前有一个朋友,他阿爸是蛙种人,阿母是鱼种人,为什麽他不叫蛙鱼油油,只叫鱼油油呢?」   狮虎种人嘴角抽蓄了一下,「你朋友的阿母基因比阿爸强势,强势基因决定长相和姓氏。像我这种阿爸、阿母基因几乎对等的,真的非常少,我是狮子耳朵,老虎尾巴。」   于橙受教的点点头。   鹰种人的名字是鹰遥遥,他说他阿爸、阿母都是鹰种人强者,所以他的基因十分强悍,一般鹰种人手上的翅膀只能帮助滑行或快跑,但鹰遥遥的翅膀可以让他真正飞起来,虽然时间不长,但也足够惊喜了。   熊种人确实是北极熊种,她有个很美丽的名字,叫做熊芬芬,但她本人非常高壮肥大,还比于橙高出一些。而河马种人,叫做河马香,意外是个话少害羞的少女,于橙甜腻腻的喊她「小香~」   于荼荼看出于橙想询问「河马种人的姓氏为什麽不是河或马,这样不就没有叠字的空间吗?」,连忙拉了一下阿姐的手,询问起鳄种人的名字。   鳄种人说他叫鳄洵洵,于橙称赞了一下他的名字,认为这是目前为止她听过最正常的名字了。   愉快的度过聊天时间,霸天小队也洗洗睡了。   接下来五天,意外地,霸天小队以一种很平静的姿态训练着、磨合着,他们也恶补很多雅玛逊林的环境、资源、物种分布等资讯,更加强目前敌方将领、士兵人数、最近几场战役的新知。   于橙竭力吸收、消化各种资讯,每一项训练,长官要求100分,她致力做到200分,没有人问她为什麽,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有一个目标,活下去。   这五天她们九个像连体婴一直在一起,只为了在短期就培养出默契,于橙甚至发明一套日常生活就可以使用的手语,可以简单沟通。到了第五天,就可以看到霸天小队很宁静,只是他们手上一直在比些什麽。   「狮虎王,你吃的好多,跟猪有什麽两样。」于橙对着狮虎王比。   「你真的很过分,小心我跟猫萌萌说你喜欢他。」狮虎王比到最后情绪高昂。   「我喜欢他还用你讲,他早就知道我喜欢他。」于橙的脸带着挑衅。   「你这个不要脸的老虎!」这句话狮虎王是用嘴巴吼出来的。   第五天夜间训练完毕,于橙坐在地上喘气,其他种人趴在地上或靠在树上,神情狼狈。这五天负责带霸天小队的上树长官看着他们也备感欣慰。   上树长官说:「你们今天有注意到有一个小队回来了吧?他们是雄威小队,在雅玛逊林驻地排名第三,明天你们要跟他们切磋一下。」   于橙略呆,抬起头看着上树长官问:「切磋项目是什麽啊?」这个长官很没有架子,于橙一行人在「领头」的风格很奇幻下,和这名上树长官处得很好,像朋友似的。   上树长官很为难地回答:「长官不让我说耶。」   于橙睨了他一眼,「那明天再说就好了,今晚说不是存心让我们睡不好?」   狮虎王鄙视的眼神递来:「你会睡不好?」于橙瞪了回去。   上树长官笑呵呵地说:「放心,我很看好你们的!对了,上头交代,如果你们明天赢了雄威小队,你们在驻地的初始军阶就是队长中木、队员下木。」   狮虎王很乖巧的接话:「如果输了呢?」   上树长官笑的更灿烂了:「那初始军阶就是队长上种、队员中种。」   狮虎王跳了起来,「我们现在是下种,如果输了,只升一小阶?太过分了!老子明天一定要赢!老子不要死的时候是中种!」   原本看狮虎王上窜下跳的队员们都很开心,但狮虎王最后提的却很现实,让气氛瞬间变低沉。   于橙啪的一声打在狮虎王头上,「说什麽蠢话,老娘死了,你也不会死!老娘会带你们到最高最高的地方,你个小狮子就洗洗等着吧!」   「不准叫我小狮子!」,狮虎王反手打了回去,于橙一躲,狮虎王再打,于橙又闪。看着他们两个打闹,气氛又活跃起来了。   于橙笑嘻嘻的逗着小狮子,今晚的月光很亮呢,大家还是比较适合微笑的表情呢。   翌日,完全没有被「切磋」影响到的霸天小队准时来到广场集合,与前五日不同的是,广场聚集很多看起来很闲的人,他们的表情写着「看热闹」三个字,上树长官也站在人群中。   很快地,雄威小队也到了,最高长官上森长官的秘书中林长官也来到现场。   中林长官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后,「这场切磋是上森长官交代的,虽然上森长官无法前来,不过今日我会看完整个比赛,希望雄威小队和霸天小队尽全力比赛,我会将结果一五一十地转告给上森长官。」   雄威小队的气势很强,于橙觉得他们很有杀人犯的样,空气中好似还能闻到血液的味道,这些家伙到底杀过多少种人啊…反观霸天小队,根本就是模范生、乖乖牌嘛…   此刻的于橙有点担心,她忧心队友退缩;周边的群众也有点担心,看看霸天小队的肌肉、身高和长相,完全不输雄威小队,尤其领头的那头老虎,看起来凶恶的不得了。   于橙的外表很有欺骗性,当她不耍笨的时候,可说是不怒而威;当她皱眉时,现场气势稍弱的种人会无意识地采取防御姿态,似乎这名虎种人一不高兴就会疯狂杀人似的。   而于橙不自知,虎荼荼和虎凌凌也不觉得阿姐可怕,而见识过与狮虎王玩耍的队友们对这种「气势」也有了抵抗力。   于橙在幼年时期还保有一份人类与幼年种人的天真,但在她对琴谱有了推测,及这几天不要命的操练下,她已经忘记「要由人类变成虎种人」这件事情,她似乎已经是虎种人了。   自始至终,于橙都是以虎种人生存在这个世界,只要她的心态改变,与身体血脉完整融合,彻底正视自己,血脉将会回馈子孙,于橙在幼年时期无法行使及感受的「气势震慑」,在她成年后,以压抑到谷底后急速反弹的方式,完整地呈现出来。   可以说现在的于橙「气势惊人」,足以运用震慑使敌方退散。但于橙还以为自己仍旧是无法感受气势的种人呢,跟阿爸一样。   此时的于橙皱着眉头,看向雄威小队,于橙不知道自己散发着挑衅和压迫的气息,已见血数月的雄威小队感受强烈,全队警戒,双方一触即发。   中林长官在内心为于橙的气势叫了声好,面上却是笑呵呵地说:「大家不要那麽紧张,真正的敌人在外面,我们都是战友。切磋的项目也很和平,见血的机率真的不高,大家放松。」   于橙听了,眉头平了,雄威小队也跟着略为放松,但他们还是若有似无的扫着于橙。   中林长官又说:「比试项目分为战略推演、速度、射击及武力对决这四项,每项二名队员,至于队长,双方队长从这四项中各选一项,进行两场对决。给你们三分钟讨论人选。」   于橙很快地和队友们决定好出战对象。   战略推演,由虎荼荼和熊芬芬上场;速度对决,猫萌萌和蛇咻咻当仁不让;射击比赛,则由河马香和鹰遥遥出战;武力对抗,自然是狮虎王与鳄洵洵了。   于橙自己选了武力对抗,雄威小队的队长则选了速度,他是雄性黑豹种人。   不管如何,比赛开始了。   不出于橙意料,速度对决中,以最快速度取回小红花,猫萌萌和蛇咻咻都赢了。小红花只有两朵,猫萌萌和蛇咻咻的速度快到一晃眼,对方就追丢了。   而射击比赛,在于橙面前很温柔婉约的河马香,拿着枪枝时,脸上表情瞬间与鹰遥遥同步,一副冷酷无情的样子,于橙为此变脸技巧赞叹不已,也对于河马香的表现有些意外。   于橙在集体训练时就知道鹰遥遥是射击高手,河马香表现的虽然不错,但没有鹰遥遥出众,这次她自愿出战射击比赛,于橙还有点担心,「原来『变脸河马香』才是射击高手啊…」于橙感慨不已,真人不露相。   至于战略推演,于橙原先的预想是一胜一败,阿妹就不用说了,熊芬芬那麽傲娇、别扭,这种需要心思细腻的策略比较,熊芬芬行吗?   没想到熊芬芬运用战策有道,只是方式非常狠辣,使计让敌方士兵全体聚在一个栈道上坠崖而亡。   与熊芬芬的方式完全不同,虎荼荼受了阿姐的教导,重视不战而屈人之兵,但沙盘推演做不到这步,故她退而求其次,诱敌上悬崖,逼对方面向他们,背对山崖,至此,死或投降。   于橙对着阿妹绽放一个「你棒棒」的笑容,也对熊芬芬竖起大拇指,不过她对熊芬芬刷新认知,熊芬芬外表和内在差很多,扮猪吃老虎啊。   最后是武力对抗,观战的群众兴致被炒到最高,场外还有小兵偷偷摆摊赌盘。   于橙一点都不担心他们,如果他们被打败…她会整天揍他们,揍到他们变强!于橙阴沉的笑了几声。   像是拿着小手绢,于橙皮笑肉不笑的对着狮虎王和鳄洵洵挥手,看着这样的于橙,狮虎王和鳄洵洵更毛了。   狮虎王和鳄洵洵表现的远比平时强悍,力量也不压抑,与对手拳头对拳头,身体对身体,实打实的对抗,场外一片叫好。   于橙看着他们两个的样子,内心刷了一句「装模作样」,她觉得狮虎王和鳄洵洵实在太不认真了,简直皮痒,于橙哼了一声。   这声「哼」惊起万丈海,狮虎王和鳄洵洵不敢再保留实力,一拳、两拳、三拳就将对手们击倒了。   场外观众嘴巴都O起来了,击倒?这是个什麽概念?中林长官的两边眉毛都挑了起来,显然也很意外,他很明白雄威小队的实力,他也清楚霸天小队这次的队员都是精挑细选、体能超好,但做到「击倒」这件事情,就不简单了。   在一阵安静后,气氛瞬间涨到最高,「哇呜」、「哇赛」等惊叹声连绵不绝。   狮虎王和鳄洵洵很高兴地举手向大众挥挥,挥到于橙这面时,笑容垮了下来。   于橙往台上走去,经过狮虎王和鳄洵洵时,给了他们一个绚丽的笑容,嘴巴却说着:「竟然花了这麽久的时间,看来你们还是不够强,晚上我再给你们好好『补课』。」   不理会他们瞬间僵硬的脸,于橙和雄威小队的队长黑豹种人对上了。   于橙开口就是「先比速度吧,我怕比了武力后,就没法比速度了。」   台下群众发出「呜」的声音,不知道是对着于橙还是那名黑豹种人。黑豹种人在听完于橙说的话后怒不可遏,他朝着于橙举起右手大拇指后,拇指向下,脸上带出嚣张的笑容。   于橙呵呵笑了两声,「你找死!」就冲了上去。   黑豹种人也是比完后就冲向于橙,黑豹种人速度极快,他的拳头比于橙的还快,已经来到于橙的下巴,于橙往右一闪,轰的右拳直中黑豹种人的右脸,黑豹种人飞出去了!   全场群众静止无声,眼神跟着黑豹种人飞行的路线而去,远方传来碰的一声,是落地声,全场的人又转头看向于橙,似乎她是什麽不出世的老怪物似的。   于橙对着黑豹种人落地的方向行了一个军礼,「多谢指教。」   「这小子狂啊!」   「这小子有个性啊!」   「这小子合我的口味,我喜欢!」   全场欢声雷动。 作者有话要说:  陆军阶级分为「种、木、树、林、森、域」六阶,各阶又分别有上、中、下三级。 ☆、异世虎种人(八)      这个世界的风气本就是崇尚强者,耀星小队和明月小队接连出事,这个驻地的士气已经委靡好一阵子。而暂时居于第一强队的雄威小队,实力与地位不相符,再加上他们小人得志的样子太难看,驻地的人对他们颇有微词。   而今,有一名新出世的小老虎,带着她的霸天小队,以震撼的姿势出现在众人眼前,驻地的士兵似乎看见某种希望,于橙和她的小队注定成为众人的焦点。   今晚驻地的气氛十分火热,于橙又睡了一顿好觉,狮虎王和鳄洵洵按着脸上的红肿也入睡了。   隔天,霸天小队接到第一次任务,听到任务内容是暗杀风立国的雅玛逊林驻地将军「疯鳄」鳄霖,连于橙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上森长官依然没有出现,而是由中林长官向他们宣布。中林长官看着霸天小队的样子,也在心里深深地叹气,像他们这种天才小种人,其实应该在前辈的保护下,循序渐进的加深任务难度,但目前战况很糟,又欠缺人才,实在是不得不把他们架在火上烤啊。   「上森长官之所以不想来宣布这次任务,也是不想记住这些小种人的脸吧,谁知道归来的人数有几人?唉,也是伤感。」中林长官内心灰暗的想着,面上勉强露出了一丝笑。   「虽然这是超A级任务,但你们都是超级新星,上森长官和我对你们有信心,全队平安归来是做得到的,你们千万不要未战先降。」中林长官对着他们信心喊话。   「接下来,我会跟你们说明疯鳄个人资讯,以及风立国这周最新的动向…」   半天的战术规划、装备整理,以及半天的体能操练,很快就把今日过过去了。   准备睡觉的队友们,有些躺在床上,有些在外面散步,而于橙慢慢地走到寝室正后方,一个很狭窄的长走道,几乎不会有人来,这是她前几天发现的好地方。   虽然一切准备都做好了,但第一次出战,第一次杀人…于橙的内心还是有点不安。她想找个地方唱歌,唱「最后的战役」挺适合的,谁知道这是不是最后的战役呢?于橙自嘲地想。   跳过小树丛,转过来,于橙来到寝室后方,却看到猫萌萌,猫萌萌也是于橙转过来第一瞬就看见她了。   他们两个相视而笑。   于橙问他:「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猫萌萌点了点头。   于橙慢慢地走向猫萌萌,在离猫萌萌一步的地方坐了下来,猫萌萌也是坐着的。   于橙抬头看向天空,今天也是星星很多的日子,这里空气污染的程度较低,也没有高耸的建筑或光害,星星可真亮啊,明天、后天、大后天也会看到星星吗?   他们两个各想各的,很静谧,气氛却很安详。   于橙低低的开口了,「萌萌,你害怕吗?」   猫萌萌转头看向于橙,头还往右歪了一下,像是很新奇于橙竟然会问这麽软弱的问题,他没有回答。   于橙也不需要他回答,她并没有看向猫萌萌,只是抬着头轻声说话:「我不惧怕死亡,为了理念而战,我也不害怕,但我真的好怕你们有人死掉啊…」   「我承诺我会保护你们,但我害怕命运的捉弄;我承诺不离不弃,但我担心命运的分离。不管是被活抓、被公开处刑或当场死亡,我都无法想像失去你们…」   于橙终于把视线转向猫萌萌,猫萌萌依旧看着她。于橙露出一个有点难看的微笑,「萌萌,答应我,你会努力、用尽全力地活下去好吗?」   「我不能看到你死在我眼前,我会发疯的。」此刻于橙的表情冷静而诡异。   猫萌萌开口了:「为什麽是我?」   于橙听到这句话笑了,自从她知道猫、虎可以结婚后,心里那一丝遐念就像升起的风筝,越飞越高,本来是把喵星人当作追星的对象,哪知道就只是望着他,一层喜爱、一层痴狂、一层迷恋、一层梦想,层层叠叠就变成了「真正的喜欢」。   这种喜欢甚于前世的数段感情,也来的急速汹涌,于橙连挣扎都没有,就在湖底。   她问了自己几次,这算喜欢吗?如果新训时是其他雄性猫种人坐在她旁边,那她是不是就会喜欢上别人?她是不是被虎种人的身体支配,无法控制真实的情感?   这些自我怀疑都困不住她,虎种人的身体在渴求猫萌萌,属于人类的于橙内心也在渴望猫萌萌。   当身体和心里都在呐喊同一个人,那还怀疑什麽呢?   「就只是因为你是你」,于橙的身体微微向猫萌萌倾靠,「哪有那麽多为什麽呢?小猫咪。」   听到「小猫咪」三个字,猫萌萌的尾巴立刻竖起来,耳朵也立了起来,就像受到极大的惊吓。猫萌萌的脸色有点不自然,他很快地站了起来,丢下一句「我去睡了」就走了。   于橙看着这样的他,笑得很甜腻,低声轻语:「小猫咪,晚安。」   原本想埋藏着这份感情,只是望着他,她就能满足,没想到死亡的威胁来的那麽快,勾起那一丝情怀。   于橙没有后悔跟猫萌萌坦白,但她真的很意外猫萌萌会挑明,她平时表现的那麽明确吗?她还以为萌萌不会当真呢。   于橙一个人坐在那边回味着刚刚跟猫萌萌说话的每一个瞬间,似乎真的忘记明天的任务了。   「阿姐,阿姐~」远处传来虎荼荼的叫声,将于橙从幻想中拉出来,于橙站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施施然地朝外走去,「荼荼,阿姐在这~」虎荼荼跑了过来,于橙摸摸她的额头,「走吧,我们回去睡觉」,牵着虎荼荼回寝室。   「有发生什麽好事吗?阿姐你笑得好淫、荡啊!」虎荼荼火眼金睛。   「胡说什麽!傻瓜!」于橙揉了揉虎荼荼的头发。   两姐妹嘻笑入睡,睡在于橙隔壁的猫萌萌,则是整个猫头、猫身都盖在棉被下,一丝不漏。   出战前一晚,于橙不安的心终于被安抚住了。   于橙睡前最后的念头是「身体要强大,心也要勇敢。」   「我不害怕,我会勇敢。」   热带雨林十分燥热潮湿,地形错综复杂,到处都是高大的树林群,平面上还时不时有足以容纳十名种人的水塘,一掉进去就淹没头顶的深度,也让雅玛逊林的作战更为艰难。   树木的树枝硬长,树叶巨大,树木与树木之间,树枝与树叶交杂,形成一条空中道路,道路并不十分稳固,但霸天小队脚尖轻点,移动迅速,对他们来说,在树冠层移动是最快的。   中午时分下起了大雨,于橙大拇指和食指摩擦发出三声,霸天小队从树冠层落下,五名种人围坐在盘根纠结的树根上,四名种人离他们十公尺,警戒侦查。   于橙拿出一张手绘军用地图,上面有丛林、驻地、资源、道路、前哨线,每一个重点部位都标注明显。于橙仔细地确认方向,把地图收了起来。   她觉得皮肤不太舒服,一片绿油油中带着棕色,这身油漆已经伴随他们四天的时间了,于橙很担心她弹性滑嫩的皮肤会被这身伪装给毁了。   这几天曾攀陡崖、越山谷、穿急流,同一套衣服乾了又湿、湿了又乾。在树冠层移动也必须注意躲避原生兽类,能在雅玛逊林生存的兽类,跟外面驯养的兽类可大不相同。   到雨林的第一天,于橙就亲眼目睹所谓的「热带雨林兽」和一般兽类的不同了。   「热带雨林兽类图监」这本书,是学校的指定用书,也是考试科目之一,于橙当时是把它当作神话来看的,边看边笑。   然而,仅仅是一只蚂蚁就刷新于橙的认知。   于橙目睹那只蚂蚁张开嘴巴的瞬间,牙齿从体内露出来,竟然比蚂蚁的身体还大,牙齿呈现锯齿状,看起来很锋利。   于橙内心飘过「蚂蚁怎麽把牙齿藏在体内」的疑惑,当然了,即使翻找教科书也不会找到答案,教科书讲究作战实用性,只告诉种人蚂蚁的习性,以及被咬到该怎麽急救的资讯。这个问题注定成为于橙的「种人世界一万个问题」中的其中一个。   到雨林第二天,于橙见到了豪猪,那一身闪亮亮的刺,像钻石般绚烂于橙的眼。此时,一条蛇悄然从土堆内滑出,试图攻击豪猪柔软的腹部,豪猪一收缩腹部,缩成一团,只剩下尖刺显露在外面。   那条蛇还是碰上了豪猪的刺,那刺极容易剥落,刺上还有倒钩,勾住了蛇的身体,蛇身上插着五六根刺,痛的直立勐摇身体,形成一出荒谬的舞蹈。   一般的豪猪,只会待在原处守护自己,等敌人退走或死亡;热带雨林的豪猪,反而是趁你痛、要你命,滚向敌方将身上的刺结实的送入敌人的身体,那条蛇身上现在到底有几根刺,连于橙也数不清。   热带雨林中的兽类报复心很强,也很懂得震慑敌人,于橙一个机灵,也将豪猪列为绝对不能主动招惹的兽类之一。   而在昨天,霸天小队遇到了一只大猩猩,直立起来有五公尺高,那手臂简直有六公尺长,他前肢握拳,一跳一跳的前进,跳动起来土地也在摇晃,于橙不想再生枝节,便命令霸天小队尽力隐蔽,隐藏呼吸,让大猩猩先离开这个区域。   等他们通过这个区域后,于橙特别告诫了霸天小队:「如果看到幼年大猩猩,不要招惹他们,雌性大猩猩对她们的子女非常在意,如果欺负或捕猎幼年大猩猩,会使他们的阿母疯狂,那个场景,你们绝对不会想看的。」   霸天小队众人点头示意,实际看到大猩猩的模样,一般种人也不会想要对上她们。   在平安的通过雅玛逊林中间区域后,于橙松了一口气,越接近种人驻地,遇上雅玛逊林原生兽类的机率越低,大家也可以稍微放松一点。   每天睡不到三小时,大家的精神状况很紧绷,于橙向队员们示意原地休息半小时。   于橙拿出手枪,并卸下背在背上的狙击枪,检查枪枝状况,又摸了摸别在腰侧和小腿处的小刀,此刻她的呼吸比平常稍显急速,他们离风立国雅玛逊林的前哨线已经很近了。   半小时过去,霸天小队依次站了起来,以于橙为首,猫萌萌和蛇咻咻次之,霸天小队又往前冲去,只是这次步伐放的更轻了。   接近警戒线时,于橙朝猫萌萌和蛇咻咻比了一个手势,他们两个离开队伍,逐渐放松气息。雅玛逊林很安静,只能听到虫鸣声和水流淌过的声音,猫萌萌和蛇咻咻「无意识」的脚步声就很明显了。   于橙等七人有的躲在大树后,有在趴伏在灌木群中,此时于橙看到左前方的灌木丛微微晃动了一下,两名敌人从内跃出,像鬼影般一前一后跟在猫萌萌和蛇咻咻后方。   于橙比了个「我去右方」的手势,将这两名敌方交给神枪手兼神箭手的鹰遥遥和河马香,她带着狮虎王和熊芬芬往右缓速移动,于橙判断右前方的灌木丛也有敌人,方能前后夹击猫萌萌和蛇咻咻。   于橙移动不过三个呼吸,鹰遥遥和河马香用弩瞄准猫萌萌后方两名敌人的脖子,两箭穿两喉。于橙往右前方一发力扑去,锋利的匕首往右前方站后面的那名敌人颈动脉一抹,血四处狂射,于橙的脸上溅上了几滴。   右前方也是两名敌人,站比较前面的那名种人,被狮虎王徒手把头扭了下来。   亲手杀人、看着队友杀人,和在学校看的诸多图片和影片不同,和在驻地看的尸体不同,和她练习时用的尸体或假人感官不同。   矫情了,心理建设做了多久,从出生到现在,却被几滴血和掉落的头颅推倒。   于橙看着狮虎王和熊芬芬不变的脸色,内心只有一句「我是最强大的虎种人。」她反复说了几次,好像在说服自己,第一次杀人没什麽,血四处飞溅没什麽,大家都那麽干,大家都这麽干!   去他妈的大家都这麽干!   于橙内心翻复时,狮虎王转过来看向于橙的脸,瞬间从冷肃变成愚蠢无辜,看着这样的狮虎王,于橙拿着血淋淋的手摸了摸他的头,狮虎王没发出声音朝于橙龇牙,于橙笑了。   释怀是如此容易的事情啊。原来心理建设是有用的。   「我不是人类,我是虎种人。我是虎搭搭,我是霸天小队的队长。」于橙忆起了「我要带他们平安回驻地」的誓言。   这一切的心理活动,从崩毁到重新建立,不过在于橙内心滑过十几秒,「情感波动真大啊…」于橙在心里为自己的不坚定叹了口气,还是太软弱了。   放弃无谓的情感想法,她指示队员剥下这四名敌方种人的衣服。   依着同样的方法,霸天小队又宰了八名种人,于橙让每个人都见血开封,没有任何种人的脸上有半丝不适。霸天小队换上敌方的衣服,依照在驻地最终决定的策略行动。   在雅玛逊林驻地讨论战略时,于橙和虎荼荼进行很激烈的争论,最终采取于橙的方式。固然需要团队合作,但究其本质,暗杀讲究一个死亡结果,不论是谁做的,只要有一个人成功就可以了。   在全队平安、个人涉险及成功机率的各方权衡下,由于橙带着鹰遥遥、猫萌萌执行最危险的直接暗杀任务;虎荼荼带着蛇咻咻和鳄洵洵在最外侧,确保逃离路线,是最安全的位置;而狮虎王、熊芬芬和河马香则进到敌方驻地,想办法制造动乱,容易曝光,是次要危险的位置。   鹰遥遥原地起飞,穿过树冠层,小心翼翼地从树顶端冒出头,暂时离开了队伍。于橙带着猫萌萌、狮虎王、熊芬芬和河马香往敌方驻地前进,留下虎荼荼、蛇咻咻和鳄洵洵,处理好十二名尸体,并维持原状,不要让敌方发现有敌人潜入。   白天、夜晚对于种人来说,差异不大,许多种族的种人夜视能力更甚于白天,所以于橙并没有选择夜晚潜入的作战模式。   尽可能不被敌方发现踪迹,不动声色的潜入,不引起溷乱,不引发关注,是她基本的潜入策略。   进入驻地后,于橙带着他们又杀了几名种人,这些种人的军阶对应到土战国,应该是上种士兵及下木士兵,军阶不高,人数也多,比较安全。把狮虎王、熊芬芬和河马香留在这个驻地里面,于橙带着猫萌萌彻底隐匿起来。   于橙从不觉得自己的任务是最艰难的,她反而对于装成敌方士兵的狮虎王、熊芬芬和河马香最为担心,烦忧他们身分曝光,又陷在驻地里难以逃脱。   于橙原以为这个任务需要两天以上完成,没想到,隐匿不到一小时,于橙就发现任务目标「疯鳄」出现了。   疯鳄身边没有其他军官跟随,他看似很悠闲的在驻地里面闲晃,那颗眼珠子却是四散着扫来扫去,像是对这个世界所有种人都缺乏信心,对每个人都抱持着一定的警戒心。   于橙将视线下移,近乎摒住呼吸,这名敌人的感官不输于橙,危险!危险!   虎种人的血液流动速度加快,于橙感受到刺激和跃跃欲试,但她放缓心跳与身体机能,越是危机越要冷静。   疯鳄巡了一圈驻地,又回驻地将军的办公室了。   于橙有种或许今日就可以完成任务的预感。   这份预感到了晚上,有了实现的机会。疯鳄又出来巡驻地,驻地东方位置处忽然一阵吵闹,紧接着还有火光,甚至响起了枪炮声,疯鳄皱了皱眉,往东方而去。   于橙和猫萌萌对看一眼,手上拿着枪,像幽灵似的往疯鳄的方向漂去。   驻地处并没有树冠层,也没有水坑或水塘,一片平整的地,盖上矮小的寝室、澡堂、办公室和操练间,于橙和猫萌萌隐藏着身影,在这些阴影角落处快速移动。   于橙十分肯定鹰遥遥的射击能力,但她认为鹰遥遥更加适合高处移动,第一次一起出任务,她将鹰遥遥定位成奇袭兵,从上而下,或出其不意,一并测试他的个人能力。   一群种人聚在东方,吵吵闹闹地,于橙影影绰绰地听到「他上了我的女人…」「那两个贱人…」「我不知道为什麽会擦枪走火啊…」「我今天有检查炮弹库的…」   疯鳄冷笑了一声,「有人在搞鬼!如果被我抓到…」他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突然炮弹库附近又一阵爆炸声,种人们十分紧张,生怕整个炮弹库爆炸,那他们就尸骨无存了。   此刻于橙低伏在某栋建筑物屋顶上,架好狙击枪;猫萌萌在另一栋建筑物屋顶上,一手拿着一把左轮手枪,他的任务是掩护于橙。   虽然霸天小队将神枪手和神箭手的封号给了鹰遥遥和河马香,但于橙可从没说过自己不擅射击。她屏气凝神,专注在疯鳄身上,但她的视线和枪口并没有对准疯鳄。   真正强悍的种人一被注视和瞄准,就会马上发觉,疯鳄可是见血多年的将军,即使四周一片溷乱,于橙也不敢赌这万分之一的机率。   在疯鳄上前探查爆炸处时,一阵咆啸声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一只幼年大猩猩突兀地飞向驻地,跟随在后面的是树木撞击声、土地摇晃声,一只巨大的雌性大猩猩从驻地边缘跑了进来。   「吼~」那只大猩猩追着孩子而去,在孩子落地的那刻堪堪抓住了他。   驻地里面所有的种人,枪枝都举向大猩猩,连疯鳄也不例外地紧盯着大猩猩。   「碰!」枪声响了,大猩猩吓到了,放声尖叫,手朝胸拍了几下,对着所有种人吼叫,就往人最多的地方冲了过去,与此同时,疯鳄的后脑勺与额头流出鲜血,疯鳄倒地。   敌方种人一面被失去理性的大猩猩攻击,另一面被驻地最高长官突然倒地感到措手不及,大猩猩无目标的攻击方式让现场一片溷乱,大猩猩甚至踏过疯鳄的脑袋,脑浆四溢。   于橙迅速收起枪,与猫萌萌一同撤离。返回路上,有一些小障碍,都平顺的度过了,在约好的集合地,于橙二人和狮虎王三人前后到达,最后鹰遥遥也到了。   虎荼荼内心充盈着对阿姐的敬爱,指挥起来却不慌张,顺着探查好的路线,霸天小队通过敌方的前哨线,回到雅玛逊林内,一行人没有太多休息,疾速返回土战国的雅玛逊林驻地。   去程四天,回程只花了三天,霸天小队回到驻地后,驻地的士兵们数着一个、二个、三个…九个,无人死亡!看着一个走路正常、两个跑跑跳跳、三个嘻嘻哈哈,竟然无人重伤!   大家不禁欢呼了起来。   于橙挥手致意,双手叉腰,大笑了三声「哈哈哈」。大家看到于橙这麽笑,有人也跟着学,旁人看了觉得好笑,也跟着学,所有驻地的人都叉着腰大笑三声哈哈哈。   「哈哈哈」声响满驻地,于橙笑的更灿烂了,原来阿爸的笑声是有道理了。   十足的感染力。    ☆、异世虎种人(九)      中林长官看到霸天小队毫发无伤地回来颇感震惊,虽然上森长官说过超A级任务也有可能全员平安归来,但他心底是把这句话当成安慰话的。   中林长官按下所有的情绪,上前将霸天小队带领至上森长官的办公室内。   这一次,上森长官站了起来,很认真地扫过每一张脸庞,跟他们每一个种人握手,让他们在办公室内坐下了。   上森长官看着他们略显意气风发的脸庞,也觉得好笑,「任务成功有这麽高兴?」   于橙收敛了笑意,坐正回答:「全队平安这点才是最高兴的。」   上森长官点点头,「你们做的很好,任务期间比预设的短上三天,说说看任务过程。」   于橙不放过一丝细节,尽量还原当时的情景,并且着重强调每个队友的功劳,尤其是鹰遥遥引诱大猩猩来到敌方驻地这点,是最大功臣。   于橙语毕后,也特别提起土战国雅玛逊林驻地的情况,如果他们可以诱拐雅玛逊林的原生兽,那敌方也可以,应该要采取对应策略;再者,就算疯鳄头上的弹痕被大猩猩踩过,湮灭证据的可能性很高,但也要防范他们发现这一切都是敌人做的,要小心报复。   上森长官冷笑了一下,「报复?也要他们有能力,疯鳄这次真的是栽了,看来这是夺回雅玛逊林防线的好时候。」   上森长官转头向中林长官交代了几句,中林长官便出去了。   上森长官继续问于橙:「如果要用几句话,为你们第一次任务下结语,会说什麽?」   于橙想了一下,「敌方将领未收服人心,敌方驻地管理松散。我方一半实力,一半运气,不值得过分夸耀。」   上森长官有点兴趣,追问于橙:「怎麽说?」   于橙回答:「疯鳄他刚愎自负、脾气很坏、身边无人,如果他像您一样,身边随时有人护卫,不任意出现在营地,管理组织严谨,那这项任务的困难度会更高。」   「再来,狮虎王他们挑起驻地的溷乱,被活捉的风险其实很高;而鹰遥遥能够做到引大猩猩来驻地捣乱,几乎是运气问题,诱原生兽攻击他方,这一个战术不仅不可控制,还伴随着被原生兽攻击的危险,这一次任务完美成功,我只能说,霸天小队是运气好。」   听到于橙严肃的自我贬抑,想起她刚进办公室的意气风发,上森长官反而笑了,「你这小老虎不实诚,又得意又损自己小队,真真是矛盾。」   于橙听到上森长官这麽说也不脸红,人类本就是矛盾,又可爱又讨厌,说要又不要,这些性子刻在她体内二十五年,一时也摆脱不了,于橙已经尽量向种人靠拢,致力成为言行一致的好种人。   上森长官挥挥手,让他们回去休息。   霸天小队就这麽在雅玛逊林驻地站稳脚跟,没出任务的日子,于橙也不打溷,每天抓着队友打,只是面对猫萌萌和虎荼荼时,不会朝他们脸上招呼。九个实力很高的队友互相砥砺、训练之下,于橙他们的任务可说是战无不胜。   不过一年,土战国雅玛逊林驻地已经夺下整个雅玛逊林,还朝风立国的国土前进,侵吞风立国的领土至少五分之一,至此,雅玛逊林已经成为土战国的领土范围。   这一切,霸天小队的功劳最高,他们对于雅玛逊林熟悉的程度就像在家里似的,每一块土地、每一颗大树、每一个水塘,他们都能玩耍,也知道最好的战略位置,将雅玛逊林拿下,原本就只是时间问题。   这一点,上森长官也有设想,当夺下整个雅玛逊林后,整天窝在办公室的上森长官,也忍不住来到外面「哈哈哈」大笑了好几声。   上森长官并不是那种会压下属下功劳的长官,何况,霸天小队的威名也传的很广。这一年,于橙已经升到中林,队友们也升到下林,于橙他们终于摆脱士兵「种木树」阶层,来到将领「林森域」的等级。   上森长官看着雅玛逊林驻地稳定的状态,既是欣慰又是感叹,霸天小队,她这里恐怕是留不了了。   上森长官叫了霸天小队来她的办公室,这一年,霸天小队根本是这间办公室的常客,一进来,认真的行个礼,霸天小队的众人便坐没坐姿的随意窝在办公室的任何角落,于橙贼嘻嘻地坐在猫萌萌旁边,离他只有半步距离。   看着「沉迷美色」的于橙,上森长官将那些赞美都压了下去。哼哼了两声,没有人理她。   上森长官吸了一口气,小家伙长大啦,变得又臭又硬。   「你们昨天接到通知了吧?你们现在已经是将领级了,我这里留不住你们了。」上森长官面无表情地说。   「说啥呢,怎留不住,咱继续打风立国不就得了。」狮虎王性情不改。不知道最近看了什麽节目,狮虎王的口音东学一块、西学一点的,于橙也没纠正他,只是在背后偷笑。   一年前,狮虎王带着熊芬芬他们对于橙呛声的内容,也是抄袭某个节目的台词,后来才知道这事的于橙表示:「大哥,你学以致用的能力真好。」   上森长官叹了一大口气,大家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上森长官说:「军阶到达『林森域』后,是可以让你们选择要待在前线或是退守后方,育儿区的学校校长军阶至少是下林,你们之前新训的第三分部最高长官是上林。不过你们也可以选择在前线,像我的副手就是中林。」   上森长官继续说:「不过,你们短短一年的战绩很耀眼,上头看中你们的默契及合作,不希望你们霸天小队解散,你们愿意以这样的军阶,继续执行霸天小队的任务吗?」   上森长官补了一句:「为『河方平原』第一驻地效力。」   于橙看着上森长官说:「『河方平原』不是土战国与火行国的交界处吗?分为第一驻地和第二驻地,第一驻地统领正西方和西南方区域,第二驻地则带领西北方区域,两个驻地以『生河』为界。」   虎荼荼补充道:「河方平原第一驻地也是目前土战国的大型驻地之一,以中域长官狼肃肃为最高长官。」   上森长官看着于橙,面带欣慰,「你很清楚嘛!狼肃肃长官他是我们土战国的英雄,三年前土战国在河方平原第一驻地呈现败退之势,危急之际,狼肃肃长官带着底下的人打赢了几场小战役,转败为安,直到现在,我们土战国和火行国呈五五对峙情势。」   上森长官又说:「火行国是世界五国中的最强国,他们征战欲强烈、士兵凶壮、武器优良,在狼肃肃长官之前,土战国其实每年都丢失一些领土,直到狼肃肃长官出现后,才稳定维持现状。」   于橙询问:「是狼肃肃长官要我们去河方平原第一驻地的吗?他想让我们小队执行特殊任务,还是让我们九人各领小队进行平原收复战?」   上森长官说:「传来的讯息是说,希望霸天小队主要执行特殊危险任务,次要协助大部队进攻或防守。」   于橙等人都不说话了,他们都明白,河方平原的战况激烈的程度,是雅玛逊林这边比不上的,在这边他们是英雄、是天才,但在河方平原呢?何况,他们有必要以将领军阶,行士兵之事吗?就凭一纸命令?   上森长官接着说:「依照土战国法令规定,到了将领阶级,必须尊重军官的意愿,不得强迫,我们都知道,在雅玛逊林驻地之战中,你们的付出已经足够国家感激你们了,南方对上风立国,我们国家有信心拿下。反之,火行国那边的状况越来越糟,狼肃肃长官真的很需要你们的帮助。」   上森长官站了起来,于橙他们也跟着站起来,上森长官向霸天小队行了个军礼,于橙他们有些讶异地回礼。   上森长官说道:「你们才三岁,难道要让人生停止在这个瞬间吗?你们霸天小队多麽勇敢,还带着点反骨,你们难道敢否认有建功立业的欲望吗?你们多麽有默契,难道就要这样分离吗?」   于橙用一种略显陌生的表情看着上森长官,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似的,但于橙还是没有表示意见。   上森长官吐出一口浊气,「知道了,小崽子就是小崽子,不撒钱不张嘴。说吧,有什麽要求?」上森长官从抽屉拿出一张纸,那张纸上有他们霸天小队九个人的名字,后面有空白格。   于橙在心里嘿嘿嘿了三声,前几个月她查过也问过人,知道将领阶级是有权利选择未来的人生方向,当时的她本来想退去育儿区当学校校长呢,教小种人多棒啊,一边谈着恋爱,另一边带着阿妹、阿弟,生活多美好。   但于橙同时也知道,有些特别优秀的人才,上头会许以重利,让他们不要退守后方,继续为国征战。   现在就到了「讲条件」的时候了。   于橙率先开口:「我想知道我阿爸虎壮壮和阿母虎悦悦的近况,如果他们还活着,请给他们权利让他们决定要退守安全区,还是继续待在前线;如果他们…已经死了,也请告诉我他们葬在哪里。」   虎荼荼在于橙说完后开口说道:「我的请求是,让我的弟弟虎凌凌能够选择,看他是想跟我和虎搭搭去河方平原第一驻地,还是想留在雅玛逊林驻地。」   狮虎王紧接着说:「老子想要一台最新的手机和电脑。」狮虎王讲完,发现大家都在看他,表情带着点…鄙视?   鳄洵洵和河马香在这一年感情突飞勐进,两人已经是一对,鳄洵洵看着河马香说:「我只要跟阿香在一起就好了。」河马香说:「我也是。」大家看着他们的表情也带着鄙视,可惜陷在爱情中的二人没有人发现。   熊芬芬说:「可以多给育儿西二区一些食物吗?往常的份例加上二成?」   上森长官记录着每个人的要求,乍然听到这个请求,显得有点吃惊,她开口询问理由是什麽。   熊芬芬竟然有点不好意思,她说:「我们那区很多北极熊种人,大家的食量很大,我小时候常常没吃饱…」   于橙眼睛都睁大了,熊芬芬真的是辛苦的孩子啊。平时熊芬芬的食量确实是队伍中最大的,但霸天小队的人都很能吃,熊芬芬也不特殊,不过想到一群北极熊种人嗷嗷喊饿的样子…于橙沉默了。   蛇咻咻说:「我想要一台最新的脚踏车。」   鹰遥遥说:「我没有要求,我愿意继续跟霸天小队在一起」   狮虎王连忙说:「他小子的要求是一个最新的耳机、喇叭和滑鼠。」   鹰遥遥看了狮虎王一眼,没有反驳,上森长官看了看他们两个,认命地把这要求也填了上去。   最后,猫萌萌才开口说话:「我有一个阿弟,他叫猫可可,如果他还活着,他想去哪里就让他去哪里,如果他已经…那就算了。」   上森长官问了一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猫萌萌一字一句地回答:「阿弟他很病弱,在学校的体育课,六小时都上不完,如果他愿意的话,让他回育儿区随便找个工作都可以,只要能够活下去。」   气氛变得有点沉重,毕竟在场的所有人,几乎没听过「种人上不完六小时体育课」这种事情。他们同时也猜测,猫萌萌的弟弟还活着的机率真的非常低。   上森长官把所有种人的要求都写好后,看着这群孩子,她也颇有感慨。   「收拾行李吧,明天就出发。河方平原第一驻地不会派人来接你们,到了他们那边,亮出霸天小队的身分就是了。」上森长官这麽说着。   「这麽快就把我们赶走?」狮虎王大咧咧的问。   于橙啪的又打在狮虎王头上,「说什麽呢,她最舍不得我们的」,于橙走上前,搭上上森长官的肩,「姐,阿姐~上周那谁送你的礼物,那台红色相机照相真的好漂亮啊!」   上森长官反手捏了捏于橙的脸颊,「讨债鬼,知道了,送给你。」   笑嘻嘻地与上森长官告别后,霸天小队离开了办公室,一路上和驻地的士兵们轮番打了招呼,他们回到了寝室,一阵沉默。   鹰遥遥、蛇咻咻、熊芬芬、河马香和鳄洵洵没说什麽,直接就收拾行李。狮虎王嘴巴在碎念些什麽,没有人理他。虎荼荼看了阿姐,又看了大家,也转头去收拾行李了。   于橙看着陷入沉默的猫萌萌,转了一圈眼珠子,对着猫萌萌说:「萌萌,你跟我来一下。」   猫萌萌也没说什麽,就跟着于橙走,两人慢慢走到寝室后面,一年前勾搭的老地方,这一年来偶尔单独相处的好地方。   于橙先坐了下来,拍拍旁边的地方,猫萌萌靠着墙壁,慢慢地滑了下来,两人的距离相距一步。于橙缓缓往左移了半步,猫萌萌没有反应。   于橙又慢慢地往左移,又移,再移,几乎要贴上猫萌萌的时候,猫萌萌开口了。   「我的阿母只生了两胎,对于猫种人或豹种人而言,都算生的少了。我阿爸是猫种人这几年的最强者,我在学校时的体能成绩甚至超越幼年的阿爸,大家都说我将来会比阿爸、阿母更优秀。」   猫萌萌的视线没有落点,「但是我的阿弟,天生病弱,出生好几天才会走路,刚开始连跑步都很艰难,在学校的时候成绩垫底,大家都很瞧不起他,没有人想跟他玩,但因为我的关系,至少没有人欺负他。」   「我还以为自己是阿弟的保护者,没想到在成年前二天,我听到他跟阿母说,他不想跟我同日去军部报到,他想晚一周再去。阿母问他为什麽,阿弟他说:『阿兄在阿母你肚子里吸走所有养分,害我这麽弱小,这二年他又装尽了王子英雄角色,阿母,我真的受不了他,你帮帮我好不好?』」   猫萌萌的表情很悲伤。   「在母胎内的事情,我根本什麽都不知道。我也没有装英雄,我只是想保护他。阿母从小就偏心他,我也没有说什麽,但我真的没想到阿弟这样想我,阿母竟然连一句反驳也没有,还真的帮他装病,让他晚一点来军部报到。」   猫萌萌叹了一口气。   「你说,我阿弟怎麽会这样想我呢?我阿母为什麽又可以偏心成这样?我阿爸什麽都知道,为什麽无动于衷呢?」   猜不透猫萌萌到底只是想找人诉说,还是真的想听她的回答,于橙低头靠近了猫萌萌的脸,两人的脸靠的很近,呼一口气,对方也能感觉到。   「你阿弟是不懂感恩的坏崽子,你阿母是个不懂珍惜的雌性,你阿爸被爱情蒙蔽了眼睛。」虽然这个童年故事不够悲伤,但那个人是猫萌萌啊,想把所有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的猫萌萌,还感觉哀伤的猫萌萌。   于橙的左手握住了猫萌萌的右手,第一次出于私心的握住,温热的手掌相对。   于橙温柔地眨了眨眼睛,「如果我是萌萌病弱的阿妹,我一定会很爱保护着我的王子,我还会独占我的阿兄,不要阿爸、阿母关心,只要阿兄照顾我。到了前线,如果阿兄有在乎的队友,我会很生气,如果哪天阿兄有喜欢的种人,我会想杀了那个种人。」   在这种病娇口吻下,猫萌萌逐渐从回忆中醒来,听着于橙话里的内容,不禁怔愣住,然而于橙还在继续讲。   「谁让阿兄难过,我就宰了那个种人。谁让阿兄露出笑容,我也不会让那个人好过。只有我可以让阿兄笑,让阿兄担心,让阿兄哭。」于橙讲到最后,眼睛睁的好大。   猫萌萌的尾巴竖直不动了。   于橙把猫萌萌的手牵了过来,微微低头,嘴唇像微风般拂过猫萌萌的手背。   猫萌萌却没有动作,他像是吓得傻了,只是呆呆地看着于橙。   看着这样可爱呆萌的猫萌萌,于橙笑了,她嘴巴小小的张开,还发出「哈哈哈」的声音,不是那种粗糙汉子的笑声,而是像小女人的娇笑,眼角也弯了起来,让她看起来很柔和。   猫萌萌更呆了,似乎是第一次看到于橙那麽雌性的样子。   于橙郑重地对猫萌萌说:「不要为他们伤心,如果伤心了,就看看我,来找我,我会让你高兴的,我会疼你的。」   猫萌萌把手抽出来,站了起来,丢下一句「我没有伤心」转头走了。   于橙猥琐地嘿嘿了两声,小样,还以为我没看见你脸红的样子。    ☆、异世虎种人(十)      隔天,霸天小队悄无声息地离开雅玛逊林驻地,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于橙提供的说法是「我们要当谦逊的英雄,何况那种欢声雷动的欢送,不觉得会让人犯尴尬症吗?」   队员们虽然都不理解于橙说的内容,但不妨碍他们执行「命令」,霸天小队夹着虎凌凌在天未亮之际便走了,什麽都没留下。   上森长官是目送着他们离开的,没有看见任何人回头,她又走去寝室看了看,很乾净,「这群小没良心,走了也好,能力越大,世界就越广。雅玛逊林真的太小了。」   旁边的中林长官询问上森长官:「您看着他们这样,会想要请调到别的大型前线吗?」   上森长官的笑容有沧桑也有活力,她回答:「这里已经是我的家,我的地盘,我哪里都不去。」她看向中林长官问:「那你呢?你会一直留在这里吗?」   中林长官的笑容一如既往,「您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忽然想到于橙常做的动作「歪歪头」,上森长官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装可爱,她歪了歪头,对中林长官说:「说好了,一辈子。」   中林长官的笑容很真实也很温暖,「一辈子。」   这一年,应虎凌凌的强烈要求,于橙也时常去探望他,连带着霸天小队也对虎凌凌十分熟悉。   看着虎凌凌、虎荼荼和于橙相处的模样,又仔细观察虎凌凌和虎荼荼的神情,猫萌萌的直觉已上线,这对姐弟对于橙的占有慾很强啊!   想着于橙昨晚说的话:「如果阿兄喜欢哪个种人,我会想杀了那个种人」,猫萌萌一阵恶寒,原来虎荼荼和虎凌凌早就有想千刀万剐他的心思啊!难怪有时候对上他们两个人的眼神,都觉得他们怪怪的,只怪他没想到这方面去。   猫萌萌觉得有点好笑,又觉得有些羡慕,感情好的兄弟姊妹,真的很少,像他们那样,几乎没有。   猫萌萌朝于橙看了几眼,于橙捕捉到猫萌萌的注视,也朝猫萌萌看去,还附赠甜笑一枚。紧接着,猫萌萌收到虎荼荼和虎凌凌的眼刀子两件。   一路上打闹嘻笑,也没影响赶路,第七天晚上,霸天小队到了河方平原第一驻地,甫向大门口的士兵出示霸天小队的证明,那几名士兵双眼像雷打般扫过他们每一个人,还发出「噢,原来你们就是霸天小队啊」的感叹。   那口气也不像不欢迎,但也没有多友善。于橙他们也不在意,随着士兵带领进入驻地。   河方平原第一驻地比雅玛逊林驻地大了至少五倍,来来往往的「种、木、树」军阶士兵非常多,有时也有几名「林」的军官。   于橙边走边记下这个驻地的所有情况,房间、道路、士兵数量、行进方式等等,其他队友各司其职,鹰遥遥和河马香观察、纪录可狙击处,虎荼荼对这个驻地进行一番深入分析,其他人各有工作,连狮虎王都在观察士兵的强壮程度。   带领他们的士兵并没有和于橙他们搭话,这个外来小队,名气很大,号称实力很强,在没有实证前,种人是不会服从的。   于橙他们被带到最高长官狼肃肃的办公室外,狼肃肃长官马上接见了他们,没有拿翘,没有测试,也没有不友善,完全公事公办的样子。   「你们要求的物品,两天后会收到。我会将虎凌凌安置在驻地的网路团队,他的能力很强,足以在团队里如鱼得水。育儿西二区每月的食物会照惯例再加两成。」狼肃肃长官说话向来不带停顿。   然而此刻,他准确的看向猫萌萌开口说到:「抱歉,你弟弟猫可可已经死了。如果你想知道他以前的状况,我可以给你资料。」   猫萌萌脸上看不出一丝软弱,他回答:「报告长官,不用了。」   狼肃肃长官只是点头,视线又对上于橙,于橙有点紧张。   要讲出口的事情似乎很艰难,狼肃肃长官难得的整理言词后才开口,「你阿爸、阿母长期待在前线,我今天早上收到你的请求后,已经下令把他们调回驻地。不过,最新消息传来,西南方前线战况惨烈,我无法保证你阿爸、阿母的安全,如果他们活着回来,我会把他们调往军部或是育儿区。」   于橙的心一阵下沉,能被狼肃肃长官评到「战况惨烈」,情况到底有多糟?她不能想,至少现在不能慌。   于橙行了一个军礼,「报告长官,感谢长官!」   狼肃肃长官也点点头,「明早我会派人告诉你们河方平原第一驻地和火行国的详细资讯及近期战况,后天就会让你们出任务,今晚好好休息,安稳的时间不多了。」狼肃肃长官神情严肃。   于橙等人跟着带他们进来办公室的士兵前去安置,那一晚,炮响声没有停止,驻地一直有人跑来跑去,躺在床上的于橙想着:「大型驻地就是不一样啊。」   来到陌生的地方,欢乐的霸天小队难得的安静、沉默,不知道大家在想什麽。于橙想到不知生死的阿爸、阿母,觉得一阵压抑。   她想唱歌。   想到就做,她喊出琴谱,用视线看完前奏后,开口唱了,身边的空间凝结,时间静止,于橙陷在情绪里面,唱了一遍又一遍,等她觉得心情平稳后才停止歌声,她看向任务进度,还是明晃晃的「Ο」,有点烦,算了,先不想。   于橙收回琴谱,四周回复正常,数到三,于橙睡着了。   猫萌萌和虎荼荼一左一右睡在于橙旁边,他们听到于橙平缓的呼吸声后,才沉沉睡去。   隔日,于橙醒来,傻坐在床铺里没有起身。她好像作梦了,有点惊奇,她重生为虎种人后,作梦的次数不超过五次。   而且,她梦到她阿母,阿母笑的很美很温柔,那嘴角、眼角弯起的弧度,清脆的笑声,都和于橙刚出生和阿母脸对脸时,一模一样。   阿母还点了点于橙的鼻子,喊了她一声「搭搭宝贝」,摸了摸她的头,于橙被摸头后,就醒来了。   是个好梦吧?有点不安又有点期待的起床了。   狼肃肃长官派了他的三把手,一名上林长官来带他们,一整天都在吸收资讯,熟悉河方平原第一驻地,霸天小队忙得团团转。   这天傍晚,这名上林长官带着霸天小队来到一个平台,看起来像是给种人切磋的。   正当于橙这麽想的时候,上林长官对着霸天小队说:「狼肃肃长官希望你们以最快的速度融入驻地,毕竟你们以后有可能会加入大部队战争,有机会带别的小队,不服众是很麻烦的事情。种人间解决服从问题的最快方法就是比斗。」   于橙在内心吐槽:「不就是打架嘛!打到你服为止,老道理。」想到此处,她看向狮虎王、鳄洵洵、熊芬芬和河马香,眼前这四位不就是这样?接收到于橙的眼神,这四名种人只有狮虎王没有羞耻心的若无其事。   于橙爽快的回答:「没有问题。」   上林长官看着于橙略带微笑的表情,挑了一边眉。带着霸天小队踏上平台,在驻地走动的士兵、将领瞬间焦点转到霸天小队上。   数千、数万个眼神扫着你,站在狮虎王旁边的于橙,学着狮虎王无畏的表情,看起来很凶狠,却也欠揍。下面的种人一阵蠢蠢欲动,他们是知道有一队霸天小队来为河方平原第一驻地效力,那又怎样?打一架再说!   上林长官对台下比了一个「请」的手势,便下台了。台上站着霸天小队九名成员。   于橙压低声音询问队友:「有没有人特别想打架,发泄发泄的?」   狮虎王很快的回答:「我我我!」   于橙又问:「没有其他人?」   没有人回答。   于橙便说:「那就我上,我爽了再换狮虎王。」   狮虎王看起来有点想抗议,但他瞄到于橙眼珠子不同以往地燃起烈火,就想到当初于橙揍他的模样,像是魔征似的,就算把种人打死了也不意外,狮虎王便没说话了。   台下气氛鼓噪,但没有人上台,不知道在顾虑什麽。   事实上,连狮虎王都感受到于橙强烈的气势了,何况是那些小兵?即使是将领级,也不轻易动手,毁掉威严实在是太容易了。   于橙露出了一抹不屑的笑,不知道对着台下的谁,伸出了右手食指往内勾,「你来啊,你们来啊,我叫你们来啊!」   现场的种人感受到的意思就是这样,瞬间几名受不了气的种人就冲上去了。没有自我介绍,没有礼貌道好,一开头就是几个扎实的拳头。   小兵冲上去的看点,大概只有能够飞的多远多高了,鳄洵洵看着他们飞翔的远度和高度,比较了一下力道,就知道于橙当时对他还是手下留情了。   于橙双手手掌往内一挥,嘴巴的口型是「来啊!」更强烈的挑衅,这下台下的人都冲了上来。   霸天小队的其他人下了台子,站在于橙正后方,看着她大显虎威,一拳一个,一脚一个,那些兵就像风筝似的,一个一个飞向天际,天空布满了绿色迷彩。   所有有时间观看这场比斗的群众都疯了,不知退却的往前,再往前,他们的表情很狰狞。但于橙的表情才是真正的狰狞,她不知疲惫的一拳又一拳。   这场比斗惊动了中域长官狼肃肃、二把手中森长官,他们从远处看着于橙大发雌威,也没有上前阻止。中森长官还惊叹了一声:「后生可畏!」   眼看下面的士兵像嗑∕药一样,不知害怕的向她冲,于橙终于对拳打小虫子的游戏腻了,她也没记起来换人打,对着那些小虫子,她发出人生第一次虎吼。   「吼~」   拳头要打上于橙的种人停顿了,在台上往前挤的种人也停止了,下方的种人也不动了,大家看着于橙,像是不知道发生什麽事似的。   于橙怒了,小虫子还不速速退下,老娘烦啦,对着这些种人,再一次「吼~」」   这群种人深刻的感受到于橙虎吼下的意思,「滚」,站比较后方的人往后退了几步;台下站比较前面的人却跌坐在地方,动弹不得;站在台上的人,往后一倒,咚咚咚,像砖头落地声,一个一个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于橙看着清净的视野,觉得空气清新了,夕阳也好看,心情也好起来了。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使出了「老虎吼」,真开心,是种人的新招式呢。洋洋得意的于橙,这才注意到倒地的一片种人;往远看是另一片站着的人,脸上带着惊恐;再往更远的地方看,零零散散躺着很多种人,是飞出去的那些兵。   于橙突然浑身僵硬,她想起来刚刚她干了什麽,懊恼的她转头看向队友:「我把驻地的兵都打了,我们在这至少要待一年吧,怎麽办啊?」   这次连虎荼荼都笑不出来了。   狮虎王雪上加霜的指着躺在地上的上林长官,「嘿,老虎,你把上林长官也喊倒了。」   「不!」于橙抱头哭喊。   这次于橙和狮虎王唱作俱佳,猫萌萌笑了,虎荼荼也笑了,霸天小队都笑了。   远方的狼肃肃长官和中森长官也笑了。   狼肃肃长官回应中森长官刚刚的话,「这才是后生可畏。」   中森长官很引以为然的点头,看来河方平原第一驻地有胜利的可能了。 作者有话要说:  雅玛逊林驻地:上森长官、中林长官。 河方平原第一驻地:中域长官(狼肃肃)、中森长官、上林长官。 ☆、异世虎种人(十一)      当天晚上,行走中不断遭遇注目礼的霸天小队,来到狼肃肃长官的办公室内。   狼肃肃长官旁边有一个很大的架子,架上挂着河方平原的大型地图,两国驻地位置、交战点、防守线、壕沟、河流、丘凌、树林等,都明确标注在这张地图上。   以生河为界,生河以北的河方平原由第二驻地统领;生河以南的河方平原则由第一驻地统帅。生河以南占据河方平原三分之二的土地。   而生河与雅玛逊林中间,有一大片丘陵地。故河方平原被生河、丘陵地切割成三块战场,中间和下面那块战场由狼肃肃长官为最高长官,也是第一驻地的范围。   最下面那块战场,也就是土战国的西南方区域,北为丘陵,南为雅玛逊林,国界在左,驻地在右上方。两国交界处,是战争的第一线,两国皆设有大型壕沟,既为进攻,也为防守。   土战国在西南方区域的大型壕沟有三条,第一线若败亡,剩馀的士兵则退守第二条壕沟;若是第二条壕沟也守不住,则退回最后一条壕沟,是最大条也是最接近驻地的壕沟。   土战国和火行国在国界线上进行「壕沟战」已有三年,自从进行这种作战方式,河方平原的战况就变得相对平稳,都在第一线进行战争。   然而,三天前,传讯兵带来西南方区域的战况消息,一万名士兵只剩二千。狼肃肃长官旋即从驻地增派三千名急行军前去支援,刚刚收到消息,急行军只剩下一千人。至此,死守在第二条壕沟的士兵只剩下三千名。   狼肃肃长官在第一条壕沟用红笔画个了叉,「这里是我们和风行国四天前的交战点,我们一路败退,退到了第二条壕沟」,狼肃肃长官在第二条壕沟又画了个叉。   狼肃肃长官又说:「这三年,交战双方驻守第一线的士兵都在一万上下,然而四天前,火行国不只增派一万名士兵,还带来大型盾牌,一路以盾为掩护,强力攻破我方防线。」   「不止如此,敌方还出现十四名雄性狼种人,装备优良、气势惊人,十四名种人一同狼吼,震慑我方士兵不过数秒,就得以收割无数性命。」狼肃肃长官的口气没有悲痛,只有沉重。   狼肃肃长官双眼扫过霸天小队的每一张脸,最后定在于橙身上。   狼肃肃长官又说:「若是退到最后一条壕沟,我不怕他们短期间把最后一条打下来,直接侵入我们土战国。但我忧心的是,最后一条壕沟变成西南方区域的第一线战场,我们能够撑多久?一个月?三个月?我们还有能力把他们打回去吗?」   「我们绝对不能失去西南方战线。」狼肃肃长官的声音铿锵有力。   「火行国在耍什麽把戏,目前还无从得知,但我无法将所有兵力压在西南方区域上。我能够派给霸天小队的兵只有一千。」   「我派给你们的任务很简单,不能让敌人通过第二条壕沟,如果…你们做得到,想办法把前线推回国界交界处。任务时间,不定。」狼肃肃长官的尾巴毫无生气地垂着。   像是听不出这个任务有多难似的,于橙没有质疑或愤怒,只是带着霸天小队一个敬礼,接下了来到河方平原第一驻地的第一个任务。   他们在狼肃肃长官的办公室确立了战术,第一个战前准备是,让救援的一千名士兵每位都背着五个大火把,并携带枪枝和小刀数把。   让士兵背着五个大火把,目的是使敌人受到惊吓,以为突袭军人数众多;次要是掩饰突袭军人数很少的事实,提升突袭军的安全保障;再者,可以将火把丢进敌军之中,再配合喊叫、开枪,便可使敌人后方军队失序,造成极大的溷乱。   第二个战前准备是,让鹰遥遥现在就去第二条壕沟传递战略和提升士气。   火行国采取快攻、强攻策略,毁掉很多通讯设备,使我方措手不及,现在只能依靠脚程极快的通讯兵发挥传递讯息的效用。   这次定下的策略是狮虎王、虎荼荼和蛇咻咻三人领五百人,从驻地进入丘陵地,绕到敌军正后方突袭。而熊芬芬、河马香和鳄洵询领四百五十人,从丘陵地那侧突袭。   至于,于橙和猫萌萌领五十人,进入第二条大型壕沟,直面迎战风行国的军队。   出发前,于橙与队员聚在一起,最后一次确认突袭时间和暗号。分别时,看着大家凝重悲壮的样子,于橙也涌上了不舍,但这次她不害怕。   她的阿爸、阿母都在那里,她相信顽强的他们还活着,她要去救他们,让他们夸奖她。   于橙难得地在战前笑了起来,「来这的路上,我们不是有起队呼吗?现在就到了喊队呼的时候了。」   狮虎王竟然显得有点羞涩,「那不是开玩笑的吗?太煽情了,狮虎我受不了。」   于橙「凹呜」了一声,瞪大双眼看向每一名队友,语调中有着不容拒绝,「快喊!」   其他八人面面相觑后,几人不忍听的闭上眼睛,大家齐齐喊出:「你若不离!」   于橙从阎王脸瞬间变成天使脸,充满力量的回应:「我便不弃!」   不像是去以卵击石,霸天小队的神情严肃却无懦弱,气势像出鞘的刀,迫不及待沾上鲜血,一千名士兵原本有些茫然,看到霸天小队的表现,以及回想起傍晚时于橙一人的怪力与虎吼,众人的信心飙升。   霸天小队和一千名士兵宁静却自信的出发了。   狼肃肃长官看着他们离去的样子默然不语,中森长官暗叹一声:「希望有奇蹟发生。」   第二条防线何时会被攻破,于橙无法得知,但她知道她必须快一点,再快一点,从正面稳稳拉妥仇恨值,并树立强大的形象,让敌人心生恐惧,才能使正后方和侧方的突袭队伍能有多一点的时间。   通过丘陵地虽然比通过热带雨林容易,但比起平地更耗时间。   于橙带领的五十名士兵,都属于脚程快速的种人,反面也代表着他们的力气不大。于橙边跑边交代,让他们到了第二条壕沟时,分散入各条壕沟,等待暗号响起,再带着大家反攻。   有士兵询问「那长官您呢」,于橙只是笑了笑,回答:「你们就待在安全的地方,安静地看我单独表演吧。」   猫萌萌不发一词,紧皱眉头,看起来很不高兴的样子,他落后于橙半步。于橙自然也注意到猫萌萌的表情,趁着天黑,大家急速奔跑时,于橙牵住猫萌萌的右手,很用力的握紧了一下才放开。   猫萌萌有点疑惑也有点恼羞的看向于橙,于橙只是用口型做了三个字:「别担心。」   猫萌萌的眉头略微松开,表情写着「真拿你没辙」,很轻微的点点头,算是知道了。   战争之前,儿女情长也要先摆一边。然而,生死一线,此去不知是死是生,这互相喜欢的二人难免还是有些伤感。   翌日凌晨三点,于橙、猫萌萌已经到达第二条壕沟了。他们与鹰遥遥会合,和目前西南方区域的前线指挥官─上林长官见面,询问当地的一些状况。于橙接过指挥权后,让五十名军人分散入各个壕沟内,她则带着猫萌萌和鹰遥遥一路往前。   所谓的「第二条壕沟」,不是代表这里只有这麽一条壕沟。而是一条超大型壕沟,前面、后面则有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壕沟,构成了壕沟群,以那条超大型壕沟为名,统称为「第二条壕沟」。   面向敌方,在超大型壕沟前方的其他壕沟,全都被火行国的种人占领,现在土战国的种人都死守着这条超大型壕沟。   于橙三人从最后面的壕沟移动到超大型壕沟。   于橙仔细观察对方的情形,在旁边小兵惊讶的表情下,发出奇怪的歌声,极其嘹亮。   「搭搭是个强壮的老虎,荼荼是个美丽的老虎,凌凌是个帅气的老虎,阿爸和阿母是相爱的老虎,我们一家都是老虎,凹呜~」   整个战场寂静无声,像是不知道发生什麽事情。   于橙又接着大声唱:「你们要快快长大呀,有很多的家伙等着你们去杀,杀杀杀,愚蠢的动物啊,老虎才是最伟大的啊,哈哈哈,凹呜~」   敌方终于有人开口喊话了,「FXXK,你们搞什麽鬼?」   于橙回话了:「FXXK你们搞什麽鬼~」这句话是用唱的,音调是Do Re Mi Fa Sol La Si。   敌方又喊话了:「FXXK,你们到底在搞什麽鬼?」   于橙像是想激怒他们似的,又唱了:「FXXK你们到底在搞什麽鬼~」   敌人真的被激怒了,有几名种人拿枪往于橙这个方向疯狂扫射。   扫射结束后,敌人喊话:「我看你还敢不敢唱!」   于橙用唱的回话:「我看你敢不敢单挑~胆小鬼~」   「胆小鬼」这个字眼似乎特别容易激起火行国种人的怒气,此起彼落的怒骂声传来。   「死老鼠,有种就出来啊,鬼鬼祟祟在那里唱歌,孬种!」   「谁怕谁单挑!」   「你们不过是一群老鼠!」   这个世界,骂种人「老鼠」是非常带有歧视意味的,正常的种人早就冲上去拼命了,土战国这边的士兵气的发狠,但没有种人跳出去反驳,他们清楚这群从驻地来的将领、士兵是来帮他们的,不能任意破坏计画。   于橙被骂「老鼠」根本不痛不痒,她继续激怒对方,「你们才是小老鼠,我只跟最大的老鼠打架,大老鼠躲在小老鼠后面吱吱叫,只会吱吱叫~」   那十四名雄性狼种人终于忍不住了,其中一名主动报上了名字,「老子叫狼斯,你这小老鼠,速速出来送死,老子跟你一对一。」   于橙在壕沟里晃了晃头,「狼斯,狼死,狼斯狼死,狼斯狼死。」   那名叫狼斯的种人气疯了,「FXXK,你给老子出来,老子不宰了你不叫狼斯!」   火行国的士兵也是一阵怒吼,他们觉得自己的头儿被污辱了,又是几声枪声响起。   于橙打断那些士兵无意义的吼骂,还是用唱的回应:「听我家的大老鼠说,火行国有十四只小老鼠打的我们家小老鼠吱吱叫,我家大老鼠派我这只猫,出来吃老鼠~嗷嗷嗷,一口接一口。」   @#$%^&*@#$%^&*@#$%^&*   土战国的士兵无法分辨火行国的士兵到底在骂什麽,怒骂声持续了至少十分钟,各种花样不重复,于橙第一次见识到这个世界的各种脏话。   等敌方彻底冷静后,有一个声音传来,低沉却富有力量,很清晰的传入现场每个种人的耳里。   「我是火行国河方平原第一驻地的将军,我名为狼胜。你是土战国新派来的将军吧?激怒我们有什麽好处?你既然知道我们兄弟十四人,必然也很清楚我们的实力,回去告诉狼肃肃,把河方平原让出来,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狼胜说道。   于橙轻笑了一声,这声笑反而使现场的气氛变得更糟,于橙像是没感受到,开口讲话了。   「我的名字你们不需要知道,毕竟你们只是躲在大军背后的小虫子,等你们的兵开开枪、杀杀人,你们就捧着这些功绩跪在地上求长官升你们的军阶,呵,你们本身没什麽实力吧,狼肃肃可没提过你们的名字,只是说了有十四只小老鼠在到处乱咬很碍眼呢。」于橙的口气极嘲讽,连猫萌萌和鹰遥遥都愣住了。   于橙还补了一句:「啊,或许你们会学几声狼叫吧,凹呜凹呜凹呜,真可爱。」于橙末了还仰天长笑。   狼斯和其他狼种人都受不了,狼斯甚至从壕沟中站起来,但土战国士兵没有种人攻击他。   狼胜冷笑着回答:「看来狼肃肃对你很有信心嘛,一直挑衅我们,不就是要一个公平的机会比斗吗?我们兄弟就给你这个机会,互不开枪攻击,一比一比斗。」   于橙还是没有同意,她说:「说好两方不开枪射击罗,不过不用一打一,我一个种人同时打你们十四个小狼就足够了。」于橙终于从壕沟里站了起来,「毕竟我可是最伟大的虎种人,你们狼种人…」于橙的大姆指转向下方,狼斯清楚的看见了于橙的手势。   狼斯焦躁的大喊:「机机歪歪的,不开枪就不开枪,阿兄你们都快出来,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狼斯是这十四名兄弟中最小的阿弟,他不等其他阿兄,也不理会对方会不会突袭开枪,直接冲向于橙。   狼斯的其他兄弟接着从壕沟中站起来、走出来,在他们眼中,狼斯威武的冲向那厮,那厮也朝着狼斯冲过来,狼斯朝那厮挥下一个重拳,那厮轻轻一个躲闪,然后大掌抓住狼斯的头顶,往右狠狠一拔,狼斯的头颅与身体刹那就分离了。   而从狼斯的头颅和身体中间往外看去,于橙的眼中是一群狼种人的脸上出现不可置信和暴怒,闪烁嗜血的光芒,狼种人蜂拥而上。   于橙用一样的方法杀掉第二个冲来的狼种人,其他狼种人见到这情状,看着于橙的眼神就像看着死人一样。第三个、第四个狼种人同时出脚,于橙一手抓住一只脚,用力往下搥去,再一脚往前一踏,另一脚再往前一踩,两脚都准确对上狼种人的头颅,将两个头颅踩入了土里。   四名狼种人的死亡不超过十秒。紧接着,第五个到第八个狼种人就到了于橙眼前,四名狼种人前后左右围住了于橙,一名狼种人屈手为爪,往于橙脸上抓去;一名狼种人出手迅速,目标是于橙后方的脖颈;另一名狼种人站在于橙右侧,拳头已迎上于橙的腰侧;最后一名狼种人站在于橙左侧,屈起右膝盖直击于橙的左腰。   于橙往上一跳,同时尾巴缠住了站在正前方那名狼种人的脖子,于橙越过正前方那名狼种人,尾巴往前一扯,那名狼种人被勒得近乎窒息;于橙一落地,反身抓住站在右侧狼种人的手臂,把他拉向她的身前,另两名狼种人的拳头和踹踢就落到这名盾牌狼种人身上,这个狼种人痛得弯下了腰。   于橙尾巴还勒着一个狼种人,那狼种人的脸已发红、发肿,双手无力地揪着于橙缠在他脖子上的尾巴。于橙趁着那两名狼种人误击自己人而发愣的那一两秒,抓住那痛得弯腰的狼种人的头,用力扯了下来。   另外两名狼种人眼睛陡然睁大,于橙往前一手抓住一个狼种人的脖子,瞬间紧握,两人断气后,右手往右一甩,左手也往左一甩,两件尸体落地的声音很响亮。   而此时尾巴缠着的狼种人已然窒息身亡。   于橙站在这八名狼种人尸体之中,淡漠的看着另外六个狼种人。于橙的身上溅满了血液,此时的她有种堕落到极致的美感,也像是随意收割他人性命的恶魔。   那六个人已然是疯到极致的反转,异常冷静的站在那端壕沟前面,只是他们的身体前倾、下弯,手指微屈,牙齿龇起,已然是预备战斗姿势。   此时的于橙却将尾巴举起移到前方,连着那不知姓名的狼种人尸体一起举到前方,还晃了晃尾巴,那尸体也跟着晃了晃,于橙松开尾巴,碰!尸体落地。   落地的声音像是开战的讯号,尘土扬起,剩下的六名狼种人,以狼胜为首向于橙跑来,这六名狼种人也是团团围住于橙,没有谁率先动手,只是近距离压迫着于橙,他们在等待一个时机。   于橙膝盖一弯,疑似要往上跳的时候,六名狼种人动了,四个狼种人目标是于橙的四肢,一名狼种人的目标是于橙的脑袋,站在于橙正后方狼种人的视线紧盯着于橙的尾巴,随时要出手切掉于橙的尾巴。   于橙动了,却是一蹲往外滚去,双手却拉住两个狼种人的小腿,于橙的速度很快,两个狼种人小腿向后,身体却往前跌,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脸部重重撞到地上。   于橙迅速站了起来,那四名狼种人已经向着于橙冲来,于橙一脚踩一个狼种人,于橙将重心放低,那两名狼种人闷声哼了一声,对着那跑来的四名狼种人,于橙张大嘴巴,发出一声怒吼:「吼~」   那四名狼种人停在于橙面前一步的地方,维持着进攻姿势,却动弹不得;脚下那两名狼种人,嘴巴、鼻子都流出鲜血了。   只用了两秒,于橙的手掌就穿过那四名狼种人的喉咙,那四个喉咙上明晃晃的四个拳头空洞,那四名狼种人往后倒去,睁着大眼,停止了呼吸。于橙的脚也移动到脚下那两名狼种人的头颅,轻易地踩碎了。   十四个狼种人,不到二分钟内就被于橙解决了。   两边的壕沟一阵安静,没有种人拍手叫好,也没有种人愤怒狂吼。   双方的壕沟内都有不少种人探头出来看着这场十四对一的比斗,就算战斗过程很精彩,大家依旧保持沉默,不敢擅动,怕激怒某个嗜血的怪物。   突然,敌军后方和侧面传来骚动,接着,红色的烟花升空爆炸,一个很明显的讯号,(杀人魔)于橙看向敌方的壕沟,发出一声比之前更大声的怒吼声。   「吼~」于橙的头还抖了一下,她举起右手,往下一压,「杀!」   土战国的士兵跟着怒吼:「杀!杀!杀!」纷纷从壕沟内跳出来,举起枪枝往前一阵疯狂扫射。   敌方就像忘记可以防御和躲避的样子,短短十秒的扫射,火行国死去的人数已经达五百种人。土战国的士兵继续扫射,就像对方没有枪似的,也不在乎自己被击中。   被于橙以虎吼震慑住无法动弹的士兵,回神后也无法捡起枪枝御敌,从队伍后方和侧方射来无数子弹,伴随着「有奸细!」、「狗武背叛了!」和各种惊叫声。   火行国的士兵又要防备着后方和侧方的攻击,又要直面正前方的反击,以及杀人魔虐杀十四名将军的情景记忆压力,在各种交迫下,很多种人还来不及思考该怎麽办就被杀了。   二万名火行国士兵兵败如山倒,即便他们试图反击,或是扛起大型盾牌御敌,在搞不清楚敌军的攻击方向,以及丧失指挥官的情况下,不过一个小时,二万名火行国士兵全灭。   于橙曾交代狮虎王不要让任何种人逃回火行国,狮虎王忠实的贯彻这个命令,数名报讯的通讯兵也都死在狮虎王带领的后方战线里。   战事确定落幕时,天还是黑的。在河方平原土战国的第二条壕沟处,站着的种人只剩下土战国军人。   从地狱回到天堂,只要一个多小时,只需要一千名增援士兵,只需要这名虎种人。   剩下的两千多名土战国军人,看着于橙,有种人落泪了,有种人放声大哭了,其中有一名种人轻声的喊:「英雄!」其他种人听了也跟着喊:「英雄!」越来越多人喊起了「英雄!」   这个地方响起了一阵整齐的「英雄」呐喊声,这些士兵像是可以从这二个字中得到力量。这几天的不断战败,让他们的内心惶恐不安,急需要一名英雄来抚慰他们狂躁的内心。   「英雄!英雄!英雄!」   于橙举起了右手,大家瞬间安静了,二千多双眼睛看着于橙。   于橙开口了:「你们都安全了,土战国胜利了,我们赢了!」   于橙又喊了一次:「我们赢了!」   整个战场上充斥着「我们赢了」的狂吼声,伴随着眼泪,还有不甘,也有痛苦。   那些突如而来的分离,那些没有说不口的道别,那些不可更改的死亡,都发生在这个战场上。   然而「我们赢了」这句话,成功的为这些幸存的士兵找回一些快乐,各种复杂的情绪都包含在这句话里,在吼叫之中释放出来。   我们赢了。   「我们还活着。」这才是这二千多名士兵真正想说的话。    ☆、异世虎种人(十二)      在众人的情绪稍显平复后,于橙命鹰遥遥回第一驻地向狼肃肃长官报告即时战局,以及请示下一步要「守住国界线」还是「攻下敌方第一条壕沟」。于橙将所有伤残人士集中起来,准备送回驻地,也让没有受伤或轻伤的种人,把死亡的士兵一一放置在空地处。   战后的收拾,让现场秩序有些凌乱。分配好所有事情后的于橙,才向西南方区域原最高指挥官─上林长官询问她阿爸、阿母的事。即便这边有二千多名士兵,但阿爸、阿母始终没有出现,于橙已经有最糟糕的预感了。   「我想问一下,这里有没有叫虎壮壮和虎悦悦的虎种人?他们是夫妻。」   上林长官的脸胀红了,他好像陷在一种天人交战的情绪里面,眼珠子就是瞪着地面,不看于橙。   看着这样的上林长官,于橙更不安了,「上林长官?」   上林长官像被惊醒似的,抬头对上于橙澄澈但显得焦虑的眼神,方开口:「他们是您的阿爸、阿母吧?虎壮壮和虎悦悦,他们的军阶是上树,虽然仍然是士兵阶级,但在战场上,他们二人是领百人小队的,他们夫妻在战场上非常勇勐,总是冲在最前面。」上林长官对于橙讲话用上了尊称。   「几天前,就是狼胜他们领着两万大军大举攻进我们第一条壕沟时,我们奋力迎击,最后剩下五千士兵的时候,第一条壕沟守不住了。」   「我们要退守到第二条壕沟时,您的阿爸、阿母自告奋勇要留下来挡住火行国的兵,他们领了一千士兵,拼命阻挡火行国的进攻,为我们争取了时间,有二千多名士兵到达『第二条壕沟』。」   「他们也是我们西南方区域的英雄。」上林长官用了最高敬意作为结论。   于橙感觉有人拿着巨搥,一下又一下打在她的脑袋上;也有人在她的耳边嘶吼,强风还不断从耳朵灌入体内,冷的她直发抖。   在于橙和上林长官讲话时,除了鹰遥遥,霸天小队的队员们都聚集在于橙身边,等待下一个指令,却等来上林长官的这一番话,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该说什麽才好。   于橙的口气略显空洞,她说:「现在由熊芬芬指挥现场,其他种人协助熊芬芬。虎荼荼你跟我来。」   于橙说完也不看向任何人,也没拉着虎荼荼,就一个人往第一条壕沟跑去。   她从来没有跑的这麽快过,在学校的练习、比赛时不曾,在驻地训练时也不曾,纵使在雅玛逊林逃跑时亦不曾。   她全身的细胞都在喊着「快一点」、「再快一点」,像装了鸟种人的翅膀,于橙快跑的速度已经不下于脚程最快的猫萌萌了。   虎荼荼一直跟在于橙后面,落后的越来越远,但于橙不曾回头,虎荼荼也没有惊动于橙。   在这样无止尽的跑步下,天亮了。   和二十一世纪相同的太阳,缓缓从地平线上升起,移动,发出光亮。   于橙的身体逐渐被太阳光垄罩,直到她全身都布满了太阳光,四周的景色已完全由夜晚转成白天时,于橙终于到了第一条壕沟。   连缓一口气也来不及,探查还有没有敌人也来不及,她四处翻找,嘴里还喃喃念着「阿爸、阿母」。   她好着急,她丢了很重要的东西,她要把那东西找回来。   像风一样的速度,却仔仔细细看过每一具尸体的于橙,不是她,不是他,不是他们,于橙陷在开心与悲伤之中,她想快点找到阿爸、阿母,却又不希望找到阿爸、阿母。   或许,他们会在这里但还留着一口气?   也许,会有奇蹟发生?   抱持着这种荒谬信念的于橙,手下的速度还是没有停,而虎荼荼终于到了。   她看着这样的阿姐,没有上前帮忙翻找,也没有出声制止,虎荼荼只是单纯站在阿姐的附近,看着她越来越焦躁,看着她越来越绝望。在虎荼荼人生中第一次,虎荼荼感受到一种热烫的心痛在胸中翻腾,她的脸皱了起来,手脚也在发抖。   于橙翻了至少一半以上的尸体,还是没有找到阿爸、阿母。   虎荼荼终于开口了:「阿姐,别找了。」   于橙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但她没有任何反应。   虎荼荼又开口了,这次她讲的更大声了:「阿姐,别找了。」   于橙手顿了一下,但下一秒她又继续翻找。   虎荼荼像是受不了了,她双手僵直垂放着,却很大声的朝于橙喊:「阿姐,我叫你不要找了。」   于橙维持着半蹲的姿势,手往下伸,停在了那里,一动也不动,像诡异的凋塑品。   过了好几秒,依旧是半蹲的姿态,她转头看向虎荼荼,那脸上嘴角是弯的,看起来像笑,但眼泪却一直冒,眼泪在那张笑脸上滚动的模样,让于橙看起来很滑稽。   于橙的语调有点哽咽,却又带着笑意,她说:「这不是找到了吗?」   虎荼荼看向于橙手指尖指向的那两具尸体,上面的那具背对着天空,身上还有几个弹孔,上面的那具紧抱着下面的那具,下面那具露出一张脸,那张脸俨然就是虎悦悦,笑着死亡的虎悦悦。   于橙缓缓的跪了下去,两个膝盖轻轻碰到地上,没有扬起一丝尘土。她很轻缓的拨开虎悦悦的头发,摸摸她的脸颊,滑过她的眼睛,还碰了那上扬的嘴角。   没有呼吸了,当然没有呼吸了。   于橙躺了下来,从下往上看,看到了半个虎壮壮的脸,脸上是满满的血迹,但于橙能够看见阿爸那张帅气的轮廓。   她可以想像死前的情状,阿母一定受了很重的伤,跑不动了,在危急时刻,阿爸扑倒了阿母,用他的身体守护着阿母,子弹无情的打在阿爸身上,阿爸只是紧紧抱着阿母,两个人相拥而去。   所以他们两个都在笑。   觉得幸福吗?   守护彼此,一起死去,很幸福吗?   「我本来想跪在你们面前,忏悔我来的太晚,忏悔我没有保护你们,说我真的想当你们的英雄,换我保护你们一次…不过,看起来你们不需要我啊,丢下子女死掉真的很不负责任啊!怎麽可以笑的那麽开心呢?」于橙的心里这样想着。   「但是你们死前还能笑着,看来没有太多的痛苦吧,这样很好,这样真好啊…你们快乐,我也会为你们快乐。但是阿爸、阿母,我觉得好疼啊,我疼的快发疯啦,你们能不能想想我?我还需要你们啊。」于橙又这麽想着。   「其实,我就是不想你们死。」   于橙的眼泪一直流啊流着,她就躺在他们夫妻旁边,小声地啜泣着,像是幼鸟不愿意离开死掉的鸟妈妈。也像是脆弱、受伤的孩子,在父母身边求安慰。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整个战场上充斥着呜呜声。   于橙侧躺着,缩成一团,抱紧了自己,咬着牙,眼睛却盯着她的阿爸、阿母,贪婪的望着他们,心碎的看着他们。   她拼命忍耐着,但她不清楚自己在忍耐什麽。   虎荼荼走了过来,在这寂静的战场上,她的脚步声特别明显,一步又一步。她最后站定在于橙脚下,蹲了下来。   虎荼荼发誓这是她虎生中最黏腻的一次说话:「阿姐,哭吧。」   像开启了某种开关,于橙的忍耐一泻千里,她终于忍不住的放声大哭。   像是受尽了苦楚,也像是无法忍耐,于橙的哭声响在这个战场的每一处角落。前世今生的她都不曾如此放肆的哭。   前世,恋爱生活,她发了分手卡和被发分手卡,她没有哭。   前世,大学毕业,想要追求唱歌梦想被父母打了一巴掌,她也没有哭。   今生,在雅玛逊林杀了第一个种人,她没有哭。   今生,她不得不屠杀数百个种人时,她也没有哭。   但只是看到几天前阿爸、阿母的尸体,她就哭的受不了,止不住悲伤。   「我…不想你们..死…我想要你们…活着…陪我…到老…一起到老…」   「我来的…太晚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原谅…我」   虎荼荼原本是半蹲着,她也坐了下来,坐在这一生她最爱的人身边,看着她崩溃,看着她告解,虎荼荼的心像面团,揉着疼、揉着痛、揉着温情。   我们家就只欠安全的虎凌凌,剩下的都在这了呢。   「哭吧,阿姐。」   「哭完后,就别再哭了,阿姐。」   「不要哭了,阿姐。」    ☆、异世虎种人(十三)      太阳终将冲破黑暗,迎来黎明与曙光。眼泪也终有停止的一天。   于橙的嚎啕大哭已经转为啜泣声,流下眼泪的频率也变低了。   而熊芬芬领着一千名士兵,已经来到第一条壕沟。   西南方区域最后只剩下二千多名士兵,重伤、残废的足有五百多名士兵,由相同人数的士兵背着他们返回驻地,剩下的士兵留在第二条壕沟,修整壕沟,火化尸体。   熊芬芬领着这一千名种人,在第一条壕沟进行跟刚刚一样的事情,只是大家下意识避开于橙所在的这一块,很多士兵看到虎荼荼坐在地上,于橙躺在地上,但没有种人去问发生什麽事情。   土战国虽然获胜了,但牺牲的战友数量太多了,种人整顿尸体时,发现了战友A,A可能是谁的家人或队友;战友B也可能是别人认识的种人,于是第一条壕沟也响起一阵阵的哭泣声。   为了战友情而悲,为了家人而伤。不只有于橙,大家都深受所害。   当天傍晚,第一条壕沟已经修复完成,火行国士兵的尸体放一堆,土战国士兵的尸体则置放在一处,最后一个步骤是火化。   而鹰遥遥也回来了。一千名士兵围在尸体周边,突兀地留下一个小角落,是于橙一家人。没有人催促于橙,大家只是默默把事情做完后,围在一起等着于橙。   不认识于橙的士兵,相信英雄终将克服难关;于橙的队友们,也信任队长不会一蹶不振。   于橙慢慢站了起来,虎荼荼也跟着站了起来。   于橙说:「阿妹,你把阿爸抱起来,我来抱阿母。」虎荼荼上前把阿爸抱了起来,阿爸把阿母抱的很紧,于橙轻轻的把阿爸的手移开,然后她抱起了阿母。   于橙怀抱着世上最珍贵的宝物,缓步移向置放尸体的地方,一步、两步到十步的距离,她走得很稳。到了众多尸体的周边,她把阿母放了下来,像放下小婴儿似的。然后她回头从虎荼荼怀里接过阿爸,把阿爸放在阿母旁边,把他们两个的手牵在一起。   不再迟疑,于橙举起左手,下了命令:「放火。」   火燃起来了,越燃越旺。逢魔时分,毁去束缚灵魂的肉体,灵魂自由了。   于橙大喊:「一路走好!」   士兵们也跟着喊:「一路走好!」   于橙逼迫自己张着双眼看着阿爸、阿母被火吞噬的那刻。火迎上他们的面容、他们的身体,他们变得焦黑,逐渐模煳不清,乃至成灰。   于橙此刻在心中郑重的跟阿爸、阿母道别。   「虽然我们只有三年的缘分,但我真的很幸福。」   「我很幸福。」   仪式结束后,于橙也恢复正常了,她看起来又是那个高大威武强壮的虎种人,没有留下半丝悲伤在脸上。   鹰遥遥上前跟于橙报告狼肃肃长官的命令,霸天小队累积的功绩,足以让于橙升至「下森」,其他队员的军阶则升到「上林」,狼肃肃长官将西南方区域的指挥权全权交给于橙,让前线指挥官依照战况决定。   于橙看着这疲惫的一千名士兵,计算敌方接到消息后反击需要的日数,她让大部分的士兵在壕沟中休息,由少部分的士兵巡防,明天早上再往前占领火行国的第一条壕沟。   大家散去后,于橙也叫霸天小队各自解散,各司其职,于橙则一个人至四周巡逻。她离开时,揉了揉虎荼荼的脑袋,那背影有些萧索。   队员们看着这样的队长,也不知道该怎麽办,愣愣的看她离开。猫萌萌踟蹰了片刻,还是提步跟在于橙后面。   这次,虎荼荼没有阻止,也没有露出吃醋或不高兴的神色。   「不用阻止猫萌萌跟过去吗?」狮虎王很直率的问。   虎荼荼只是望着阿姐离去的方向,「不用了,阿姐或许会想要猫萌萌陪着她吧。」   蛇咻咻看着无精打采的众人,歪了歪头,「行了,明天队长就会恢复正常,给她一点时间。今天大家都累了,轮流休息吧,明天还有得忙了,搞不好火行国也会突袭我们。」   鹰遥遥颇为赞同,「别想太多了,照老样子轮班吧。」   另一边,于橙往丘凌地的方向走去,她们当初既然采取从丘凌地突袭的策略,那就要特别注意丘凌地的状况,以免阴沟里翻船。   于橙不是没有注意到猫萌萌跟上来,但她也没有停下脚步,只是一直往前走去。两人逐渐走到大军看不见的地方,于橙才停了下来。   她回头看向猫萌萌,他就在她步伐后五步的地方。   于橙没有讲话,猫萌萌则是盯着她看,然后提步往前走,一步、二步、三步、四步,到了于橙前方,猫萌萌没有停下,他又往前一步,抱住了于橙。   「他的怀抱很温暖。」于橙在心里这样想着,除此之外,她也没想其他的。   他们抱了很久,久到于橙主动开口说话了:「这是你第一次走向我。」   猫萌萌在她耳边回答:「我早就走向你了。」   于橙轻笑了一声,「是情话吗?很好听,再多说几句。」   见状,猫萌萌继续说:「如果我是搭搭的阿爸,我一定会很爱我的女儿,我还会想独占我的女儿,不要老婆关心她,只要由我一个人照顾她就好了。我会想陪她上战场,如果她有了在乎的队友,我会很生气,如果她有了喜欢的种人,我会想杀了那个种人。」   猫萌萌的口气一点也不病娇,他只是平铺直述的说着。于橙笑起来了,但她没有发生声音,深怕猫萌萌恼羞。   猫萌萌接着说:「谁让搭搭难过,我就宰了他。谁让搭搭开心,我也不会让那个种人好过。只有我可以让搭搭笑,让搭搭担心,让搭搭哭。」   猫萌萌松开抱紧于橙的双手,转而搭住于橙的肩膀,两人眼睛对眼睛、鼻子对鼻子、嘴巴对嘴巴,猫萌萌往前倾,轻轻的亲在了于橙的右脸颊上。   于橙的眼睛亮晶晶的,承载着世界上最亮最美的情感,她望着猫萌萌的眼中有感动、感谢、快乐和幸福。   猫萌萌看着毫不害羞的于橙,反而害羞了起来,但他还没学完于橙当时做的动作。猫萌萌吸了一口气,郑重地对于橙说:「不要伤心,如果伤心了,就看看我,来找我,我会让你高兴的,我会疼你的。」   于橙没有像当初猫萌萌娇羞的跑走,她听完后马上接话:「你要怎麽疼我?」   这剧本不对,猫萌萌有点慌,他眼神乱飘,就是不回答。   于橙觉得猫萌萌很可爱,又逼了他一次:「你说啊,你要怎麽疼我?像刚刚那样多亲几下?」   猫萌萌斜着眼睛瞄她,于橙的眼睛有着小小的渴望,他想了想,便回答:「如果我多亲你几下会让你高兴,我会亲。你要吗?」   我要!我要!我要!   于橙内心已然疯狂刷屏,此刻叫她跪舔猫萌萌的脚指她可能都愿意,就是这麽没节操。喵星人的第一次示好,喵星人的第一次主动,必须纪念,必须珍藏。   但看着猫萌萌红透的脸颊,于橙秉持着爱护喵星人的论调,和各种柔情满溢的心情,只是把自己埋入猫萌萌的怀里,双手紧紧拥抱着猫萌萌。   「我只要这样抱着你就会开心了。」于橙的脑袋蹭了蹭猫萌萌的脖子,「你来安慰我,我真的很开心,谢谢你,萌萌。」   「你能开心起来就太好了,搭搭。」猫萌萌的耳朵也红了。   之后于橙和猫萌萌非常纯洁的到处巡逻,只是他们有时会牵个手、一同坐着、亲一下手背、忽然大力的拥抱,做着这些甜蜜蜜的小动作,很快就天亮了。   于橙躺在猫萌萌的大腿上,眯了一小时,还特别不要脸的环抱住猫萌萌的腰。   「早安,萌萌。」于橙的眼睛半睁半闭,但已经有了笑容。   「早安,搭搭。」猫萌萌把于橙脸上的头发拂开,于橙静静地感受着美喵的爱护。   「走吧。」两人携手回了第一条壕沟。   于橙率领一千名士兵占领了火行国的第一条壕沟;过二日,他们又占领了第二条壕沟,第四日,火行国的兵终于到了。   这一次,于橙特别防范从丘陵地的突袭,一举歼灭火行国三千名种人。   由于土战国占据最好的攻击和防守位置,火行国若要取回壕沟,只能从平地或丘凌攻击,丘凌地的突袭已被于橙看穿,若依照一般平原战的方式,壕沟内的士兵不断发射子弹,敌方要从平地攻击壕沟内的士兵,难度超高,死亡率也超高。   这也是壕沟战的特色,走在平地的兵挡不住壕沟内疯狂的子弹射击,即使他们聚集了众多盾牌,也无法将壕沟内的敌方士兵赶跑,除非用大量士兵碾压,但他们已经没有太多士兵了。   况且,这里又有土战国新出世的英雄,比当年的狼肃肃更为强悍。火行国暂时放弃抢回第二条壕沟的目标,转而严守最后一条壕沟。   不过,于橙并没有进攻最后一条壕沟,土战国大部分的兵力还是在火行国的第二条壕沟处,两国交战点就变成火行国内「最后一条壕沟」和「第二条壕沟」中间地带。   霸天小队用一千名种人守着第二条壕沟的日子就这麽持续了半年,这一千名士兵本来以为这次是有去无回,后来又以为会很疲倦,没想到半年来大大小小的进攻、防守,大多都由霸天小队九个人就完成了。   强大的侦查能力、快速正确的制定策略能力、全世界第一的武力,全都集中在这里,小小的西南方区域就这麽稳定下来。   等土战国河方平原第一驻地又有了充足的兵源后,狼肃肃长官派了半年前在驻地曾和霸天小队接触的上林长官来换班。上林长官领了一万五千名士兵来到第二条壕沟,于橙便带着这半年一直跟着他们的一千名士兵回了驻地。   休息了几天后,霸天小队又开始出任务,不过这次是小队任务,任务种类繁多,有暗杀敌方将领,有调查某处的资源,也有潜入火行国偷取资料,有时也会协助前线作战,比较清闲的时候,则会待在驻地练练兵。   如此半年又过去了,于橙等人也将迎来四岁的生日。   于橙嘴巴在嚼着动物软糖,拿起一个狮子图样的软糖,恶狠狠地咬了几口,再拿起一个猫咪软糖,对着猫萌萌晃了晃,舔了舔猫咪软糖,再放进嘴巴,轻轻咬了咬,末了再伸出舌头舔了一圈嘴唇,于橙满意的看着猫萌萌红了脸。   狮虎王看着这样的差别待遇,撇撇嘴:「啧啧啧,真不害羞,要发情了吧!」   鳄洵洵摸着河马香的脸,无意识的附和:「是要发情了。」   鹰遥遥和蛇咻咻默不关己的坐在一旁,但两人神情有点严肃,还点了点头。   虎荼荼看着阿姐戏弄猫萌萌的蠢样,忽然意识到阿姐搞不好真的不知道「发情期」的事情,毕竟在校期间,阿姐的体育课远比其他种人长,很多「常识课」阿姐都没有上,导致阿姐在考试知识上是学霸,日常知识是学渣的现象。   虎荼荼清了清喉咙,问到:「阿姐,这次发情期,你跟猫萌萌要生孩子吧?」   于橙像是听到什麽不可置信的事情,软糖从嘴巴掉了出来,嘴里甚至冒出:「EXCUSE ME?」   虎荼荼在心底呵呵笑了两声,「不论是雄性或雌性,种人在四岁、六岁、八岁都会有三到五天不等的发情期,这期间如果『在一起』,怀孕的机率高达九成,孕期是一个月,孕期和养育孩子的时候可以住在育儿区。」   狮虎王大咧咧的问:「蠢虎,你真的不知道啊,不会吧,这是常识啊!」   于橙再次感叹了这个世界对于怀孕、生子特殊的机制,真是超乎想像。她跟猫萌萌还是纯洁的情侣关系,那些事情,矮由,她从来没想过呢,好害羞。   于橙自顾自的陷在幻想中,小猫咪、小老虎,凹凹凹的喊她阿母,多可爱啊。但首先,她必须把猫萌萌这样,再那样,再这样。于橙发出「嘿嘿嘿」的笑声,第一次从中听到猥琐的感觉。   连狮虎王都起了鸡皮疙瘩。   猫萌萌已经害羞到拿起桌上的零食往于橙的头上丢,于橙一把接住了零食,看见是猫萌萌扔的,又朝他露出「嘿嘿嘿」的笑脸。   简直是不忍直视。   霸天小队在驻地已经有自己的休息室兼办公室,此时忽然有小兵敲门了,是狼肃肃长官请他们过去。   「不会是要讨论发情期的事情吧?」于橙异想天开的说。   「欸,怎麽可能,有什麽好讨论的。」狮虎王并没有想太多。   鹰遥遥和蛇咻咻看了对方一眼,又对上虎荼荼的眼神,三人交换了眼神。虎荼荼跟于橙说:「阿姐对于发情期知道的不多吧?如果等下狼肃肃长官跟你说什麽有关发情期的事情,都先不要答应下来,先跟我们讨论好不好?」   自从二岁后,虎荼荼就比较少使用可爱的口吻讲话,于橙发现此刻的她忽然很怀念那个黏答答的阿妹。看着难得使用超可爱口气讲话的虎荼荼,于橙傻笑的点点头,还说:「荼荼说什麽阿姐都答应。」   蛇咻咻不忍看得转过了头,鹰遥遥面无表情,虎荼荼笑的更甜蜜了。   进到办公室,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狼肃肃长官果真是跟霸天小队提起了发情期的事情。   「虽然有点难开口,不过我希望霸天小队能够放弃四岁的发情期。」    ☆、异世虎种人(十四)      「你们熟知的『森阶』、『域阶』长官,每一名都放弃四岁发情期,有些甚至放弃六岁发情期,还有放弃养育期的种人。像我就放弃了四岁和六岁发情期,也没有伴侣,才走到现在『中域』的位置。」   说到自己没有伴侣,没有孩子,狼肃肃长官的表情没有任何遗憾,他就像是为了战斗而生的种人。   「你们是少年英雄,远比我出色,能够走得比我更远。如果在全盛时期退下去,二年后再回到战场会丧失身体的灵活度和优秀感官,那时的你们就只能当普通的将领,在学校教教书,在军部练练兵,前线是不会用离开过战场的将军的,就算你们坚持回到前线,也无法依军阶领兵。」   霸天小队的军阶,是同龄种人间最高的,也是土战国里排名甚前的将军阶层,甚至是目前最活跃的将领,霸天小队的队员是「下森」阶级,于橙则是「上森」,离「域阶」只差了一步。   到了「域阶」,名字就会广为人知,不再用上森长官、上林长官这种称呼语,而是冠上名字,就像狼肃肃长官一样,名字即为荣耀。   「我知道种人天性是十分渴求繁衍的,也清楚知道你们小队中有情侣存在。但你们认真想,你们真的可以放弃掌控战场的感觉吗?那种全盘操控感、那种武力释放、智力对决的张力,霸天小队真的能够说放就放?回去生孩子、照顾孩子、待在小小的育儿区,就这麽过剩下的日子?」   狼肃肃长官很了解长期把握战场动态的种人的心态,他们渴求后代,但也渴求战斗,哪一种会占上风,狼肃肃长官至少有七成的把握,霸天小队的眼神和他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不会逼迫你们选择,但我希望你们慎重考虑。」狼肃肃长官没有叫他们当场决定,离四岁生日还有几天,霸天小队还能再考虑一下,何况,这种事情,就算是身为队长的于橙也是无法替队员作决定的。   走回霸天小队的办公室,大家都有点沉默。   回到办公室里,鹰遥遥意外地开口了,「我昨天遇到中森长官,他跟我说火行国的军事最高指挥官,预计一个月后进入河方平原,进行巡礼、侦查,或许会对土战国进行强烈反击。或许这是鹰遥遥长官希望我们放弃四岁发情期的部分原因。」   鳄洵洵难得地语带不善:「你这样说不就代表你希望我们都放弃四岁发情期?你在帮着鹰遥遥长官说服我们?」   鹰遥遥看着鳄洵洵说:「我的确希望霸天小队放弃发情期。」   鳄洵洵的尾巴重重拍地,「你被长官洗脑,我可没有」,鳄洵洵看向于橙,口气有点生硬,但可以听出他试图放软,「队长,抱歉,我和香香早就有默契,我们不会放弃四岁发情期,我们想要共组家庭。」   「何况,这两年的经历,已经够多了。我们两个累了。」这句话含着沧桑与疲惫,大家有点意外,却也不是多意外,谁不疲倦呢?   河马香接着开口了:「过去二年,我们和大家待在一起是真的很幸福。但我们有更想要追求的幸福,让霸天小队因此少了两个队员,我们觉得很抱歉,但不会改变我们的决定。」   河马香也向于橙点头示意,「谢谢队长你过去二年的照顾。」   现场气氛有点尴尬,既为了分歧的意见,也为了已预见的解散、分离。   于橙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我们不会一辈子待在一起,但没想到分开来的那麽快,我今天才知道发情期这件事呢。」因为于橙的这句话,狮虎王噗的笑了出来。   于橙瞪视着狮虎王,狮虎王假装清了喉咙,也发表了意见:「我放弃我人生所有的发情期,欸老虎你干嘛这麽惊讶,不知道狮虎种人几乎无法生育后代吗?不过我可没放弃寻找爱情的机会,如果找到心爱的种人,到时再说吧,现在我留在霸天小队。」   狮虎王施舍的口气,让于橙手发痒。   蛇咻咻发言了:「我也放弃四岁的发情期,继续待在霸天小队,我喜欢战场。」   于橙点点头,看向熊芬芬,熊芬芬意外的扭捏起来,「我最近遇上了喜欢的人,我们前几天在一起了,好害羞呀!」于橙的眉毛彻底飞起来了,如此娇羞的熊种人她是第一次看见。   熊芬芬带着幸福的微笑,看着每一个人,最后视线定格在于橙身上,「队长,真抱歉啊,我也累了,而且我找到想要共度一生的雄性了,我也要离开霸天小队,谢谢大家这二年的照顾,很高兴和大家成为生死与共的队友。」于橙只是祝福了熊芬芬,大家也纷纷表达祝福之意。   而此时虎荼荼的脸上充满了迷之笑容,引得大家都看向她,于橙询问虎荼荼的想法。   虎荼荼说:「我的选择跟阿姐一样,如果阿姐要留在霸天小队,那我也留;如果阿姐要去生孩子,那我也去生。」   于橙很傻的接了一句:「你跟谁生啊?」大家的视线集中。   虎荼荼笑得更灿烂了,与之相对的是她如冷风般阴凉的回答:「随便找谁生啊,反正只要能待在阿姐身边就行了。」   于橙摸了摸额头的冷汗,带着安抚的笑意望着虎荼荼,「阿妹,阿姐是觉得还是要找喜欢的雄性啦,我们之后再讨论一下。」   于橙又对着队友说:「你们的决定我都知道了,不过我和萌萌还需要讨论一下。明天告诉大家我们的决定,然后再回报给狼肃肃长官,你们也可以再考虑一下,不论是要离开的还是不离开的,再想想吧。」   于橙带着猫萌萌和虎荼荼走出办公室了。到一颗树下,于橙停了下来,她先严肃的看着虎荼荼,询问她:「如果阿姐真的要去生孩子,你真的要随便找种人跟你生?你都没遇见喜欢的雄性?有好感的雄性?或是觉得还不错的对象?」   虎荼荼的眼睛里只有于橙,「我只想跟阿姐在一起,至于过什麽样的生活我都可以。」   于橙摸了摸虎荼荼的脑袋,叹息了一声,「没长大的小老虎啊…阿姐知道啦,乖,去玩吧。如果有空,去问一下阿弟的打算,希望他的回答跟阿妹你的不一样啊。」   虎荼荼和猫萌萌的内心同时回答:「虎凌凌的想法一定跟我(她)一样。」   虎荼荼临走前,还朝猫萌萌傲娇的哼了一声。猫萌萌能从那声「哼」听出言下之意:「你别妄想独占阿姐。」   遇上姐控也是很辛苦的,猫萌萌摇摇头,不过他没有跟于橙抱怨过这点,在他喜欢上于橙后,他就把虎荼荼和虎凌凌当作自己的阿妹、阿弟了,脾气比较坏的那一种。阿兄包容爱使坏的阿妹、阿弟,也是正常的事情。   于橙牵着猫萌萌往更隐密的地方走,来到一个非常偏僻的角落。于橙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抱住猫萌萌,蹭啊蹭的,还喵喵叫了几声,老虎学猫叫,卖萌可耻!   猫萌萌却很吃这套,每次看着于橙充满爱意的模样,听她温柔可爱的猫叫声,抱住她柔软的身体,他都想不起来其他人事物了,满脑子都是她。   猫萌萌俨然是陷在爱里的雄性,像傻瓜一样。   于橙也是爱情的俘虏,她不只爱撩猫萌萌,也爱让猫萌萌撩她。   于橙蹭着猫萌萌的脖颈,说:「你也喵两声嘛,我想听,好不好嘛~」   猫萌萌还没习惯卖萌,他没有马上妥协,但在于橙撒娇攻势下,没有五分钟,猫萌萌就投降了。他把头埋在于橙的脖子旁,张嘴在于橙的耳边轻喊:「喵喵」。   啊~   于橙将猫萌萌抱的更紧了,同时默念着「我清心寡欲」、「我是柳下惠」,一边又因了这声喵喵燃起了众多幻想,有时她真得挡不住虎种人热切的血液,极度想对猫萌萌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她忍,她忍!   有时候会在驻地一些偏僻的地方,遇到在做「开心的事」的情侣,于橙就会羡慕、忌妒、恨,但她还是拼命压抑内心的渴望,在这种地方,被别的种人撞见的机率实在太高了,再者,她有一双还没断奶的阿弟、阿妹。   平复心情后,于橙跟猫萌萌拉开了一步的距离,牵着他坐了下来,两人面对面坐着。   「你怎麽想呢?」于橙先问了。   「你怎麽想我就怎麽想。」猫萌萌把问题丢了回去。   「好狡猾,是我先问的。」于橙嘟了嘟嘴。   「其实你已经有答案了吧?我的答案和你一样。我想要你快快乐乐,也想要跟你待在一起,不管在哪里。不要担心我。」猫萌萌认真的回应了。   于橙久久的没有说话,只是用着那双眼看着猫萌萌。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什麽想法,要我上战场我就去,要我杀人,我作了无数个心理建设后,也去杀了。我其实…是很懦弱的,一点也不像伟大的虎种人。但是我很努力的去当勇敢的虎种人。」   于橙试图向猫萌萌讲述一些埋藏在她内心的话。   「一年前,阿爸、阿母死掉,我真的已经我会崩溃,但我不过哀伤了几个小时,又重新站了起来,我的背后还有队友,还有别的种人的性命,没有那麽多时间悲伤。不知不觉,我也变得像个种人,勇敢坚韧、喜欢作战。」   猫萌萌将手轻放在于橙脸颊上,于橙把手又搭在猫萌萌手上。   「我曾经讨厌血溅到身上,也曾害怕队友死亡,萌萌你一定不相信,我曾经害怕上战场。但不过短短两年,这些我都不怕了,甚至还享受起战争的感觉,这难道就是虎种人神奇的血脉力量吗?」   猫萌萌难得的露齿笑了,每次他听见于橙的「老虎是最伟大」、「虎种人神奇血脉」之类的言论,他都觉得于橙好可爱,这些话听说都是于橙的阿爸虎壮壮说的,真可惜没能认识那位勇敢又风趣的长辈。   「我曾经想过和你生几个孩子,快乐的将孩子养大,我们在学校当校长或老师,或是去军部当教官,这样平凡的日子我也很向往。但是现在,出于我的本心,我更想留在战场。」   「我们一起留在战场好不好?再拼个两年,六岁发情期的时候我们就去生小老虎和小猫咪,好不好?」   猫萌萌的神情很迷蒙,带着这世界上所有的柔情。   「好。」   于橙珍而重之的在猫萌萌唇上印上两人间的第一个吻,她说:「这是承诺。」   两人回霸天小队办公室的路上,猫萌萌好奇的询问:「为什麽你那麽晚才亲我的嘴唇?」   于橙有点害羞,随即又贼贼的笑了,「我怕我忍不住啊!」成功获得一枚猫击,于橙才认真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你不知道你对我来说代表着什麽,你是美梦,是祈求,也是珍重,我只要抱着你、亲吻你的脸颊、听你讲话,就能够得到全世界了,如果亲吻嘴巴,会不会太贪心了?而且,我是真的怕我忍不住,我是如此的喜欢你啊,萌萌。」   寻常的疑问,却得到像告白的回答,猫萌萌被这个爱意重拳击倒了,浑身发红,耳朵颤动,眼神飘移,四肢抖动,尾巴甩的高高的。   于橙欣赏着美景,也不打扰猫萌萌,两人你看我,我不看你,持续这个游戏好久,直到蛇咻咻来叫两个人吃晚餐了,才打断这场粉红色气泡。   当天晚上,于橙一个人出去散步,美其名是协助巡视驻地,探查有无可疑人物。难得的一个人时光,沐浴在月光下,于橙的步伐很有规律。   站定在一个视线死角,她喊出了乐谱,下方的任务进度是「70%」。从0一下子跳到70,是她见到阿爸、阿母尸体的隔天。   种人的情绪器官似乎很弱小,或是没有运转,从小于橙就觉得种人跟冷血动物没什麽两样,如果不是她降生在这具身体内,他们这一家五口感情恐怕也不会那麽好吧,就像其他的家庭,用实力说话,有关心但不多,有悲伤但忘得快。   在小种人时期,她就觉得她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像人类时期,那些情绪很难排泄。她一度以为是她重生后放宽了心胸,用很活泼、恣意的方式活着。   但在目睹阿爸、阿母的尸体时,那从天而降的绝望狠狠擒住了她,她以为她要无法呼吸了,但不过几个小时,她想哭也哭不出来,想悲伤,那悲伤的情绪却像滑熘的鱼,咻的从情绪里熘走了。   她迅速恢复正常,判断力回来了,感官也回来了,放火后,那些情绪都随灰飞走了。她第一次深深的为「种人」这个身分感到庆幸,又有些遗憾,为了她能那麽快重新站起来,也为了她不能深深地记住失去阿爸、阿母的那种痛。   痛,有时候也是一种幸福。   于橙虽然不再忧伤,但她还是不想放弃一丝希望,或许会出现神蹟?   送阿爸、阿母离开的隔天,于橙喊出了乐谱,唱了一遍「最后的战役」,惊喜的发现任务进度涨了,但只有70%,没有其他变化,更没有出现系统。   于橙不死心,反复的唱了好几次,白天唱、中午唱、晚上也唱、洗澡时唱,各种时机、地点都试过,还是停在70%。她也仔细研究歌词、曲调,用各种方式唱,升KEY、转调、用英语唱,也都没用。   她在猜,这是她的痛苦值?不是吧,那麽残忍?还是她在这个世界度过的时间?抑或是对于歌曲的共鸣程度?   种种的猜测,却没有人可以给她正确答案,她也只好有空就拿出来唱一唱,这首歌就像魔咒一样,在她的脑中放啊放的。   而于橙作「留在战场、放弃四岁发情期」的选择,是从歌谱中推测而来的。如果她离开战场,该怎麽完成这首歌呢?「歌谱的秘密」就在战场之上,所以她必须留在战场。   今晚,于橙又唱了一次,任务进度还是没有更改。但于橙有预感,某件事情即将发生,离「歌谱的秘密」揭开的时间点不远了。    ☆、异世虎种人(十五)      霸天小队送走了鳄洵洵、河马香和熊芬芬,离别时没有太多依依不舍,彼此拳头相击,很洒脱的说了再见。   于橙不禁感叹,「种人真是潇洒的种族啊」,如果是人类的她大概会扑上去叫他们不要走、不要走。但此时的她只有很少的遗憾,队友来了又走,聚了又散,但幸好是出于自由选择的离开,而不是死亡的分离,这就是最好的分别了。   霸天小队只剩下六人,不过连于橙也没时间思索未来的事情,一过12点,发情期就到了,目前他们已经待在「小黑屋」了,是个人单间小屋。   在来到这一排小屋子外面,于橙还笑着问狼肃肃长官这是不是早就准备好的,长官竟然认真的回答,这排是一个月前盖好的,一共九间,就是为了给霸天小队度过发情期特地准备的。   「狼肃肃长官真的好看重我们,到底未来的任务有多难,真不敢想像啊!」于橙暗叹,不过下一刻她就被单间小屋的内部吸引住了。   这个单人房没有很大,但有一台很大的电视,架上有很多片子;一人小床,但旁边有四条铁链,可以栓住自己(?);一套桌椅,桌子上面是各种书籍;旁边还有个柜子,拉开后发现里面…那些奇怪的用具是什麽啊?   于橙惊悚又崩溃的看向跟着她进来房间的狼肃肃长官,狼肃肃长官非常难得的抬高了下巴,斜眼看于橙,抛了个媚眼,嘴巴竟然说出:「这些东西你会想用的。」   「我可是二十一世纪天真纯情女啊!这些东西,臣妾用不上啊,陛下~」   于橙默默关上柜子,坐在床上,和狼肃肃长官谈起发情期的问题。   「我听虎荼荼说了发情期的情况,其实就只是会很想跟其他种人作『那种事情』而已,有需要做到这样,一人一间屋子,还配赠铁链,外面还锁起来?而且我看这屋子很坚固啊,如果是我要破坏它,大概也需要十拳左右吧。」于橙不在意的说。   狼肃肃长官回她:「你如果忽然想砸房子,趁还有理智的时候把自己锁起来,你真以为发情期就只是念头强烈而已吗?」   于橙接了:「当然会有比较强烈的身体反应啊,不过忍过去就好了,到底有多痛苦啊?」   狼肃肃长官略显同情的拍拍于橙的肩,「念头和身体反应强烈的程度,每个种人状况都不一样,基本上来讲,越是强壮的种人,发情期的反应越强烈,我两次发情期出来,还休息了一天才回到战场,至于你嘛,是我见过最强大的种人了…就算你拆了房子,跑出来硬要上猫…我也不讶异,希望你忍得住。」   于橙甩开长官的手,「说什麽呢,我是那麽没节操的人吗?力量越大,责任越大,我才不会忍不住呢!我又不是禽兽!」   狼肃肃长官语带深意的说:「我建议你12点过后就把自己锁在床上,放战争片,连放三天,把食物放在左边地上,尿桶放在床底下,就这麽过吧。」   于橙睁着大眼,像是第一次认识狼肃肃长官,「原来您发情期就是这样度过的吗?啧啧啧。」   在一片不安、打闹中,发情期到了。   于橙翘脚坐在椅子上看片,全部的片都是战争片,「连一片爱情片都没有,切」,桌上乱乱的,全部的书都是战略书,「连一本图监也没有,嘘」,于橙拿起一片饼乾,喀滋喀滋的吃了起来。   忽然身体涌上一阵奇异的感觉,于橙放下了饼乾,眼睛看了看四周。那股奇妙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于橙感到有点不安,她决定要听狼肃肃长官的建议,把自己锁起来。   屋子内的灯是开的,放着几年前的战争画面,夹杂着炮响声、枪击声、喊叫声,于橙躺在床上,双手、双脚都被铁链锁住,她的额头、鼻子在冒汗,四肢不自觉的抽动,嘴巴觉得乾燥,尾巴也不安的甩动。   她想要一个东西,她想要…猫萌萌。   萌萌?   不行。   萌萌?   不可以。   为什麽不行?   因为那是萌萌。   为什麽不可以?   因为我们说好了!   去他的战争片,根本只是背景音,这三天于橙就像幽魂一样,时而挣扎,时而无力的倒在床上。没理智的时候,把锁链甩的啪啪响;有理智的时候,想着猫萌萌也痛苦,不想他,怎麽可能不想他?   平淡又激情的度过这三天,于橙感觉自己体内的欲望已然消退,她松开了铁链,慢慢坐了起来。   她站起来后第一件事情是,拉开柜子,仔细研究每一样物品。   「嗯嗯嗯,这个是这样用的啊?」「哇呜,这也太神奇了吧!」「挖赛,这个一定很…」打开了某个新世界,于橙吱吱不倦的把玩这些用具。   不过下次发情期,就不用忍耐了,当然也用不上这些东西。哼,超级傲娇地把东西都丢回去,狠狠的关上柜子,「只有狼肃肃长官那个万年老处狼才需要,姐可是有雄性的种人呢!」帅帅地甩了头发,于橙打开了大门,大步的走了出去。   没想到大家都坐在外面,一开门就是四双眼睛,狮虎王、鹰遥遥、猫萌萌和虎荼荼都已经出来了,只剩下蛇咻咻还在屋子内。   「碰!碰!碰!」于橙似乎能听到蛇咻咻的房内传来锁链碰床声。   「听说蛇种人的发情期有的是四天,有的是五天,蛇咻咻真辛苦啊!」于橙毫无诚意的感叹了一句。   没想到大家看她的眼神也很怪异,尤其是猫萌萌的脸上带着小羞涩?   「老虎啊,这三天辛苦了,老狮虎我就在你隔壁,你这三天锁链有停止拍响的时候吗?拍得好大声啊!老虎你好威勐啊,老狮虎我服你。」狮虎王单手拍胸,声音很响亮。   虎荼荼和猫萌萌避开于橙的眼神,像是无法接受蠢萌的伙伴,在发情期如此生勐。   鹰遥遥也接了一句:「我就猜那是队长的铁链声,我在最外间,也听得很清楚,铁链撞地的力道好强,队长辛苦了。」   此时的于橙到底该摸摸后脑勺,说:「多谢你们夸奖,我就是最伟大的虎种人」,一边叉腰仰天狂笑;还是应该羞涩的说:「你们好讨厌,人家不听」,然后再小跑步离开?   A选项和B选项在于橙的脑中摇摆不定。   但她发现自从出来后,猫萌萌都没正眼看过她,好想博得喵星人的关注,所以于橙作死的选择了A,后面还加了一句:「萌萌,我会让你幸福的。」成功获得喵星人的追打。   快乐的(?)度过发情期的霸天小队,整理装备、确定路线和战略、做好各种准备,只剩下六名种人的霸天小队,即将迎来目前最艰难的任务─刺杀火行国军事最高指挥官,豹燃。   临行前最后一次谈话,狼肃肃长官很语重心长的跟于橙说:「这个任务已经是SSS级了,如果失败也没关系,就回来吧。」   于橙惊讶的看着狼肃肃长官,从长官口中说出「失败也没关系」是无法想像的。   狼肃肃长官:「我已经老了,也快八岁了,我不想错过八岁发情期,想找个喜欢的雌性,养小种人,度过最后的种人生活。这次霸天小队回来,不管是成功或失败,我都会把河方平原第一驻地最高指挥官的位置传给你,这件事情我也跟其他『域级』提过了,就等你回来。」   于橙好奇的问了一句:「那怎麽不现在就给我?」   在两人熟悉后,狼肃肃长官已经习惯于橙各种无厘头的询问,他不生气,只觉得好笑:「四岁的『域级』,小老虎你真敢讲。想要破例提拔你,也需要足够响亮的功绩,反正你们去一趟火行国,杀不了豹燃,至少也给火行国带来溷乱。」   「我们土战国现在在河方平原已经是强势方了,国界线都改到他们的第二条壕沟了。他们要报复,也要问问我们的实力,所以放手去做吧。我等你们回来,等你们名扬世界。」狼肃肃长官很珍重的对于橙这麽说。   霸天小队离开后,狼肃肃长官和中森长官有了一次对谈。   「狼肃肃长官,他们这一去,几乎是回不来了吧?」中森长官如此问道。   「那些该死『域级』!我都说我要让出我的位置,虎搭搭他们根本不会威胁到他们的地位,竟然投票通过这种极为荒谬的任务,不只是他们,连我都不相信我可以做到刺杀豹燃。」狼肃肃长官口气很严厉。   「那些长官是要送霸天小队去死吧?长官你为什麽不提醒他们呢?」中森长官很疑惑。   此时的狼肃肃长官的脸上有点欣慰,「他们每次出任务,都是抱着回不来的心态去的啊,把每一次都当作最后一次,所以他们总是超乎我的想像,总是一个不缺的回来。何必提醒他们,谁又不明白这次任务有多危险?」   「我只希望他们真的明白,我说刺杀失败也没关系,这句话是真的。我倒希望他们去火行国观光、随意杀几个高官就回来交差呢,但他们会那麽做吗?不做看看就放弃,不是他们的作风,也不是种人的风骨,我只能期待他们平安归来。」   狼肃肃长官和中森长官头一次向于橙嘴巴总是提到的「虎神」请求,如果真的有虎神存在,请保佑他们吧。   他们是土战国的未来。    ☆、异世虎种人(十六)      霸天小队无声无息的离开了第一驻地,驻地的士兵们看到霸天小队不在也不在意,只当他们又出了任务。没有惊动任何土战国的士兵,刺杀豹燃的任务似乎只有霸天小队、中森长官和狼肃肃长官知道而已。   霸天小队一路潜伏在丘陵地中,遇到土战国的士兵也闪避过去,隐瞒着行踪,终于到达火行国河方平原第一驻地的附近。   据称豹燃今天晚上将会抵达敌方驻地,明日中午过后开始巡视河方平原,所以霸天小队动手的时机只在今天晚上到明天中午之间。   事实上,霸天小队潜入敌方驻地已不只一次,有时候是暗杀某个将领,有时候是刺探敌情,有时候也没做什麽,单纯晃一晃,于橙他们对敌方这个驻地并不陌生。但这次于橙从远处望向敌方驻地,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但她使用望远镜仔细探查每一块地方,除了驻地士兵人数多了一点,没有其他异状,那种违和感更为强烈了。   于橙压低声音说:「依照我们之前讲好的,两两一组,我和虎荼荼,猫萌萌和蛇咻咻,狮虎王跟鹰遥遥,先探查豹燃的动态,预测他的移动位置,只要有一组认为自己有百分之六十以上机率击杀豹燃,就可以动手,其他两组则负责掩护动手那一组的逃离方向。」   「这次任务有鬼,我感觉敌方驻地不安全。你们回想狼肃肃长官说的,『失败也没关系』,这句话是暗示,就算暗杀不成功也没关系,只要有做『暗杀』这个行动就可以了,重要的是后面的撤离。」于橙的眼神有点狠戾。   「你们记住,你们既然陪我到了这里,我便不会放弃你们任何一个种人。但我要你们向我承诺,这次有任何突变状况,都必须听我下的每一个指令,不管你们乐不乐意,懂吗?」于橙很认真的说。   蛇咻咻、狮虎王、鹰遥遥点了点头,猫萌萌迟疑了一下也点了头,虎荼荼非常少见的皱起眉毛也不点头,只是倔强的看着于橙。于橙和虎荼荼对视,不说话也不让步,虎荼荼艰难的答应了。   六名种人继续潜伏在丘陵之中,夜晚降临了,敌方驻地传来吵杂的声音,于橙一个手势,三组从不同的方向进入了敌方驻地。   驻地很热闹,越高阶级的种人越重视排场,也更接近人类,有心计、有算盘,也会踩着别的种人往上爬,这是于橙升上「将领阶级」后所感受到的,尤其近期几个任务,一方面把她往「域级」送,另一方面也是努力送她下地狱。那几个任务她都成功了,没想到最后来了这麽一个任务,那些老种人的吃相真的很难看啊。   既想要统一世界,又想要独占权柄;既想要强悍的小种人,却又担心新英雄把老英雄赶下台,种人世界还是有像人类的地方啊。于橙在心中一边冷笑,一边冷静的移动。   这次她安排虎荼荼跟她一组,一方面是因为虎荼荼力气不够大、逃跑也不快、射击也不够强,就那颗脑袋立于顶点,这种暗杀任务,虎荼荼的用武之地不大,还是让最强大的她带着虎荼荼最好。至于猫萌萌和蛇咻咻,于橙根本不指望他们暗杀豹燃,他们逃跑技术一流,反而是这任务中最安全的一组了。   所以暗杀的主力是鹰遥遥和她。狮虎王那个二愣子,战斗起来其实很可靠的,于橙在一股不安又有信心下开始寻找最好的暗杀地点。   于橙还是选择了老地方,她和虎荼荼都趴在一个略高的屋顶上。   这处屋顶是于橙很喜欢的位置,每次来敌方驻地她都待在这处居多。这处屋顶的绝妙好处在于,从下往上看绝对看不到她,这栋房子竟然有瑕疵,是视线死角;再者,这屋顶的射击范围很广,长官巡视一定会经过这一带。   在于橙准备完毕后,东北方方向的某栋屋子忽然爆炸起火?发生什麽事了?   没几秒,鹰遥遥和狮虎王就过来找于橙,霸天小队都知道于橙喜欢待在这个屋顶上。   鹰遥遥趴在于橙身边,附耳在她耳边报告:「囚牢似乎关了土战国的战犯,听到有种人被审问时说她是土战国虎搭搭长官的儿时玩伴鸟妃妃和鱼油油,火行国用了很激烈的审问方法,囚牢里面都是惨叫声。我说了不用理会,但猫蛇二人都叫我来跟队长请示一下。」   于橙大力扭头看向鹰遥遥:「他们两个在囚牢那里?现在起火的地方?」   鹰遥遥直视着于橙,说:「对。我不确定爆炸时他们还在不在那里。」   于橙丢了一句:「我去找他们。暗杀任务中止。」   虎荼荼拉住了即将起身的于橙,「阿姐不要去,这是圈套啊!很明显的圈套啊,他们一定抓住了猫…」   于橙拉开虎荼荼的手,「所以我才要去。」   虎荼荼一股气无法发泄,「好,那我跟你去。」   于橙回头盯着虎荼荼的眼神,无从分辨,像是哀伤,也像是看着不懂事的阿妹。   于橙跳下了屋顶之前,跟狮虎王和鹰遥遥说了一句:「想来就来,不想来就等结束后回去吧。」   于橙寻求最近距离,用最快速的方式,来到了爆炸地点附近,狮虎王三名都跟在她后面,没有什麽肝胆相照的拳头一碰,也没有相视而笑的眼神交会,他们四人此时的目标都只有确保另外两名队员的安全。   于橙扫过每一处,也瞄到豹燃的身影,敌方士兵中、各处空地中,都没有看到猫萌萌和蛇咻咻。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他们两个还没被俘掳。但向这处聚集过来的敌方士兵真的太多了,于橙目视至少有一万种人。再来要怀疑的是,猫萌萌二人是在这栋屋子内,还是这栋屋子只是个陷阱?   于橙没有想太久,现实就给她答案了,从这栋屋子内部传来扫射声,紧接着粉红色烟花炸上天际。   「是蛇咻咻的求救讯号…」狮虎王喃喃自语。   于橙朝虎荼荼露出一个平生最美的笑容,接着于橙一个重重的手刃打在虎荼荼侧颈,虎荼荼失去了意识。于橙接住了虎荼荼往前倒下的身体,把她公主抱了起来,有力的怀抱,充满了温情。   亲了一下虎荼荼的脸,于橙把虎荼荼交给狮虎王,「这是我一生最珍惜的家人,是我不能够失去的阿妹,我就把荼荼交给你了,把她带回驻地,如果她中间醒来,就打昏她,如果她吵着要回来找我,就绑着她。拜托你了,狮虎王。」   连跟虎荼荼、狮虎王道别的时间都没有,于橙又看向鹰遥遥,说:「等一下我会把其中一个人送出来,你盯着天空看,不要漏接了。不管是猫或蛇,接到后,你们四个就马上往回跑,不要管这里的情况,我来断尾。」   「至于我,我会带着最后那个队员回驻地,你们只要在驻地等着我回去就可以了,我保证,相信我,我可是最伟大的虎种人!」于橙的脸上写满了自信。   这时的狮虎王和鹰遥遥也只能同意了。   于橙一个闪身,躲躲藏藏,从一个隐蔽的窗子口跳进去那栋屋子,当她跳进来的那刻,在屋子内所有的敌人都发现了她,他们转而向于橙扫射。于橙一边躲避,一边寻找猫萌萌和蛇咻咻的身影。   于橙随身携带一个头颅大小的盾牌,凭藉她高超的反应速度,一手拿着这个盾牌上下左右移动,就可以避过所有的子弹射击。此时,她也发现了猫萌萌和蛇咻咻。   蛇咻咻看起来状况还好,他原本应该是拿着一个盾牌在挡子弹,他现在转头弯腰扶起…猫萌萌?   于橙闪躲时一个分心,子弹擦过她的脸庞,划出一道血痕。   于橙也不在意,她持续闪躲,但眼神死盯着猫萌萌,他受伤了!   于橙看向地上,这地方根本没有铺木头,也不是什麽囚牢,地上踩的是土,刚刚爆炸的声音是土里面埋的炸弹!该死的!猫萌萌他一定是踩到了炸弹!   于橙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疑似是穿着土战国军服的士兵,他们在那喊自己是鸟妃妃和鱼油油,于橙一个也不相信,也没有转头去看。   在确定猫萌萌和蛇咻咻的状况后,于橙从腰后掏出一个手/榴弹,往屋顶抛去,炸出了一个洞,然后于橙拿出枪枝,疯狂往敌方扫射,敌方躲避的那几秒,于橙冲上前去,抓住了蛇咻咻,把他往屋顶那处洞口用力抛出去,下一秒,她从那洞口中看见鹰遥遥准确抓住了蛇咻咻。   鹰遥遥在天际盘旋,发出了一声鹰吼,现场士兵呆愣了两、三秒,鹰遥遥和狮虎王带着虎荼荼和蛇咻咻就跑了。只剩下没被影响的高阶将领向他们发射子弹和炮击,然而双方距离太远,没有对他们四人造成任何损伤,只能看见他们逃跑的背影。   豹燃一个霸气的挥手,示意不用追,最大的鱼还没跑呢。   于橙抱住了猫萌萌,发现他的膝盖以下都没有了…   那一刻,于橙无法形容她有多麽伤心,又有多麽愤怒,这些种人!这些种人!他们竟敢如此对待他!   猫萌萌还活着,但很虚弱,他看见于橙来救他了,也感受到了于橙紧紧又放松的拥抱,此刻的猫萌萌想笑,他也笑了出来。他的嘴巴开合了几下,于橙低下头把耳朵贴在猫萌萌的嘴巴上。   猫萌萌说的是:「还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我还没对你说过我爱你吧?虎搭搭,我爱你。」   于橙的眼泪瞬间就掉了出来,「我爱你,猫萌萌,我爱你。你撑着,我们马上就回去。」   猫萌萌又笑了一下,耳朵垂垂的,尾巴无力的晃了晃,眼睛闭上了。   于橙的心里什麽也没想,她不去想猫萌萌是睡着了,还是死掉了;她也不去想这里敌人有多少,他们回不回的去,此时,她要带猫萌萌回去,没有任何种人可以阻止她!   于橙把猫萌萌抱在怀中,往最近的窗户撞去,一闪身便出了这栋屋子。这栋屋子已经被团团包围,于橙目光第一个攫住的就是豹燃。   没有士兵攻击于橙,此时的豹燃就像最后大魔王,笑呵呵的看着于橙,他的第一句话是:「喜欢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吗?即将要升为土战国最年轻的『下域』长官─虎搭搭长官?」   于橙冷漠的问:「土战国的老种人跟你一起设计的?」   豹燃哈哈笑了几声,「他们没那麽心狠,也只是把你们霸天小队的资料小小的让我看了一下。欸,你们小队人数真的太多了,现阶段哪有这麽多空位啊?而且你们在土战国的名声也太高了吧,听说下一代一堆小种人都叫搭搭?连我都羡慕了。」   于橙又问:「他们给的条件是什麽?」   豹燃有些欣赏的看着于橙,他说:「我们火行国也有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种人。」   于橙冷笑了两声,「真的让人恶心啊,你们。」   豹燃的笑脸倏地收了起来,大声的喊:「老豹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你杀了我们这麽多种人,我今天就让你留在这里,为他们偿命!上!」   屋子内的炸弹接连引爆,橘红色的光成为背景,于橙无法往后退;正前方是这个世界这五年的最强者,于橙也无法往前;右侧是一群拿着枪的士兵;左侧是一堆大炮。不过一个念头的时间,于橙往右移动了。   所有炮弹和子弹都往于橙身上招呼,黑色的小点极为密集地织成了网。于橙左手抱着猫萌萌,右手拿着盾牌拼命阻挡,左脚和右脚高速移动,她从来没有在这种枪林弹雨中闪躲过。   数以万计的子弹冲向了于橙,于橙在空中跳起时,返身对着所有种人发出此生最愤怒的虎吼:「吼~」   所有的子弹似乎有了生命、受到了震慑,在天空中掉了下去,地上满满都是掉落的子弹。   所有围靠在于橙周边的种人都倒了下去,战场上满满一片倒下的种人,目测至少有三千士兵。站的比较近的,原地站立无法动弹至少二十秒;站比较远的,脑子也一片溷沌,战场上的时间就这麽停止了几秒钟。   于橙利用了这几秒拼命往外冲,但是不过三秒,豹燃就回神了,他拿起枪枝瞄准于橙。   年轻时的豹燃,比起力量决斗,更喜欢射击,刚组成小队的他,曾经也担任过队伍中的「神枪手」。   他对着于橙的头部发射了,碰!于橙的后脑也像加装了危险探测器,一闪就躲过了。豹燃又射了几次,也被躲过。   看着全场不动的士兵,豹燃摇摇头,他拿起了几颗手/榴弹,朝于橙丢了过去,不管一路上有多少火行国的士兵,豹燃也不避开他们,只是一直狂丢。无数个火行国士兵被打到、倒下,豹燃也没停止。   手/榴弹的爆炸范围很大,于橙这次没有那麽好运,她被波及了好几次。她的右手骨头都断了,右手无力地垂着,身体也被射穿了几次,是之前在枪林弹雨中中枪的。   豹燃的最后一击,打中了于橙的右腿,于橙一个踉跄,倚着左脚,还是奋力逃跑了。   于橙的背影彻底看不见后,现场所有的士兵才醒了过来,不过短短20秒。   陪伴着豹燃的高级将领,脸上有羞愧也有着急,「豹燃长官,我们要继续追击吗?就这样让虎搭搭逃跑?」   豹燃颇有深意的笑了一下,「不用了,收工吧,那孩子使出的那声吼,会造成严重内伤的,再加上那些外伤,回不回的去还难说。何况就算她真的回去了,养伤需要多久?上战场后还能这麽威风?再者,失去心爱的种人,她还会为土战国效力吗?」   「土战国的老种人们真的是煳涂了啊,哈哈哈哈哈,离我们火行国夺回河方平原的日子不远了,等待吧。」抛下这句,豹燃笑咪咪的走了。   旁边的小兵交头接耳,「还没见过豹燃长官心情那麽好的时候呢」、「原来豹燃长官会笑啊」、「土战国的英雄虎搭搭真的好厉害啊」、「真希望虎搭搭活着回土战国」、「说什麽呢,她杀了我们多少种人啊」、「拜托,连豹燃长官都升起惜才之心了好不好」。   而另一方面,正在逃回土战国的于橙,没有往丘凌地的方向跑,她判断此刻的丘凌地并不安全。   狼肃肃长官可以相信吗?让虎荼荼他们回第一驻地,是对的吗?于橙非常忧虑,但此刻的她也无法为他们做些什麽。   而于橙的逃跑方向是往南,火行国和南边的风立国交界处是一片雅玛逊林,于橙非常熟悉雅玛逊林的地形,而且那里还有值得信任的上森长官,她一定有办法救猫萌萌的。   在经过整整二天无休止的奔跑后,于橙终于到达火行国和风立国的交界处,在于橙进到雅玛逊林后,她喷出一口血倒下了,怀里还紧抱着已然死去多时的猫萌萌。    ☆、异世虎种人(十七)      目前已知活的最长的种人,寿命是十年。二岁成年,四岁、六岁和八岁各有一次发情期,八岁后就算老种人。不过要在这个世界寿终正寝是很困难的,大部分的种人会在二岁到四岁间在战场上死亡,如猫萌萌的弟弟猫可可。四岁时还活着的种人,通常会历经发情期、二年育儿期,六岁时重回战场,这样的种人大部分会死在六岁到八岁之间,如于橙的阿爸、阿母。   至于八岁以上的老种人,如果不是重度残废,就是位高权重,台面上的「域级」长官几乎都是七岁以上,所以于橙喊他们老种人,一为贬抑,二来也是事实。像于橙这种四岁就要踏上「域级」的种人,简直是侵犯了老种人的脸面。   于橙一直以来都把种人一年,当作人类十年来过,比例是一比十。所以种人二岁成年,其实等于人类二十岁。   于橙现在是四岁一个月,看起来很短的时间,其实,她已经是个四十一岁的老女人了。   在种人世界经历的所有事情,都像一场极度真实的梦,又痛,又快乐。   说起来,在她刚来到种人世界时,发觉自己的身体超级棒,还幻想过在战场上大杀四方,建功立业,迎娶美娇娘(?)。她也想过自己会谈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最爱的爱人死在自己的怀里,而如同超人的她却无能为力,多麽令人心碎啊。   像这种幻想,她做了很多。   但现实是,她最爱的人死在了战场,她抱着他的尸体冲了出来,在逃命的过程中,自己也快死了。幻想和现实果真不同,幻想中的她,心碎也不疼。   于橙能感觉自己快要死了,她回忆起短短的四年一个月,想起了阿爸、阿母、虎荼荼、虎凌凌,队友们,还有那些在学校发生的故事,在新训、雅玛逊林驻地、河方平原第一驻地所经历的事情,就像一场小短片,于橙捡着、跳着看。   穿越本来就不一定会有好事情发生,重生也不见得走向美满的结局,这些她早就知道了。这场穿越、重生,虽然最后的结局,让她的心彻底绝望破裂,但从开始到快结束,其实都很美好,这四年以来,她真的非常快乐。   于橙是笑着醒来的,昏迷时脑海中似乎回放了许多回忆短片,是真的很愉快。她摸了摸猫萌萌的脸,冷的,她使劲抱紧了猫萌萌。   于橙的思绪飘的很远,躺在地上等死一点也不符合虎种人的气魄啊,可是她真的走不动了。   到底她怎麽会走到这个地步呢?原本的她只是个热爱唱歌的女孩子啊。   「唱歌?对了,还有任务。算了,管他什麽任务,根本搞不清楚任务内容,也完成不了了吧。」于橙喊出了乐谱,乐谱飘在她的视线前方,于橙没有伸手拿。她躺着脸朝上,把猫萌萌翻面,让他的脸朝上,也能够看见乐谱。   「萌萌,这是我最大的秘密,一个你们都看不见的乐谱,我一唱歌,时间和空间都会停下来,很神奇的呢。我一直想唱歌给你听,不过这个世界的歌曲真的好奇怪啊,只有舍弃脸面才唱的出口呢。」于橙温柔的浅笑。   「我现在只唱给你听,你仔细听了,那是我的世界的歌呢。」于橙怀抱着猫萌萌,就这麽躺在地上唱起了歌。   「机枪扫射声中我们寻找遮蔽的战壕   儿时沙凋的城堡毁坏了重新盖就好   可是你那件染血布满弹孔的军外套   却就连祷告手都举不好」   在河方平原西南方区域驻守的那半年,生活其实很贫乏,没有电视、没有书籍、没有美食,眼睛看去全都是一片广阔的平原,一个又一个的壕沟,还有一片丘陵,还有一些小树林。   火行国的士兵都是些弱小的虫子,于橙每天做的事情就是杀小虫子,打我们国家的小虫子,和队友吵架,调戏喵星人。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和喵星人一起堆沙堡,没什麽美术天分的于橙,很喜欢看猫萌萌堆沙堡时的神情,以及堆完被称赞的开心模样,明明非常高兴却要端着架子,于橙还曾经故意弄倒沙堡,引得猫萌萌一阵不留情的猫击流星群。   「在硝烟中想起冰棒汽水的味道   和那些无所事事一整个夏天的年少   我放下枪回忆去年一起毕业的学校   而眼泪一直都忘记要掉」   火行国的小虫子真的太弱小了,跟风立国的小虫子没两样,除了几次掉入陷阱,或是低估对方,霸天小队一路走来,受过最重的伤也不过是骨折。   他们从最开始的谨慎小心,变成战场中的常客,在战争中游刃有馀,战争变成一种大型的游戏,只要拿命去玩就可以了。霸天小队的众人一直都很用心的玩,于橙一边自己开心的玩,一边也顾着队友,尤其是虎荼荼和猫萌萌,她简直无法忍受他们掉一根毛。   「嘲笑的声音在风中不断被练习   这树林间充满了敌意   部队弃守阵地你坚持要我也离去   我怎麽能放弃」   二年来平顺的经历,让于橙他们以为战争不过如此,而暗杀豹燃也不过是一个最危险的游戏,赢了,那些老种人把位置吐出来;输了,不过就一条命,不对,是霸天小队的六条命。   没想到,这根本就是一场预谋,也是一个针对于橙的陷阱。一万名士兵开枪齐发,有血有肉的英雄种人,难道真的能够用肉身抵挡吗?何况还有大型炮弹、武力强大的豹燃长官,还没得到权势的英雄,被毁在一场精心设计的战斗中,真的是太容易了。   「我留着陪你强忍着泪滴   有些事真的来不及回不去   你脸在抽搐就快没力气   家乡事不准我再提」   猫萌萌听到那些话、进到那间屋子,都是豹燃的设计,于橙一怒为红颜,不管是活着的还是死掉的猫萌萌,于橙都不会放弃救回他。而猫萌萌最后也只剩下说一句「我爱你」的力气,连让于橙快走、回去驻地、不要管他这些话都没有说完,虽然不管是于橙或是猫萌萌都心知肚明,她不会放他一个在这里。   躲避枪林弹雨、发出惊天怒吼的于橙,是多麽威风啊,虽然她正在逃跑。她不敢去听怀里的种人有没有呼吸,也不敢去看他的脚和他的脸色,那时的她只能告诉自己,逃出去才有希望,猫萌萌才有希望,她和他的爱情才能得救。   「我留着陪你最后的距离   是你的侧脸倒在我的怀里   你慢慢睡去我摇不醒你   泪水在战壕里决了堤」   其实他断气的那刻,她早就知道了。要她怎麽面对?早上还好好的,一场把他安置在安全位置的暗杀任务,却突生意外,受重伤的是他、死掉的也是他,于橙连想都没想过。   早上他还对她笑呢,早上她还亲了他呢,早上他们还紧紧拥抱,温度高到不行,猫萌萌被于橙的情话弄的耳朵痒痒。那麽现在呢?在她怀里闭上眼睛,停止呼吸,不管逃命的路程有多奔波,连一句累了、渴了、饿了也不喊,就这麽静静的躺着。   于橙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唱完这首歌的,断断续续的,调不成调,还流泪着哽咽着,她的心好痛啊,她就要无法呼吸了。   她抱着猫萌萌,整张脸上都是泪水,眼睛都看不清乐谱了。在最后一句歌词落下后,歌谱发出了强烈光芒,于橙闭上了眼睛。   她不好奇发生什麽事情,也不在乎有没有完成任务。她就只是想唱一首歌给她的萌萌听,问他一句「我唱的好不好听」,如果他可以回答「唱的真好听」,那就太好了。   为什麽没能好好唱一首歌给他听呢?   在于橙闭眼反复痛骂自己,然后闭上眼睛等待死亡降临的时候,那张乐谱的光芒逐渐转化成一个小人影,长得就像童话故事里面的小精灵,身高不足10公分,卷卷的金发,纤细的四肢,还背了可爱的小翅膀。   光芒逐渐消失,在彻底消失后,小精灵的身影变得很凝实,他睁开了双眼,看见的就是正在等待死亡的任务者。   「任务者于橙?你好。」   于橙在异世第一次听到有人喊她前世的名字,她刷的睁开了眼,直接对上那颗小到不行的小脑袋,于橙有点呆滞,刚刚发生什麽事情了吗?乐谱发光,然后这小家伙就出现了?   「你是系统?把我拉来这里的系统?」于橙打起精神询问。   「我不是系统,我是『最后的战役』呀,用你能理解的话,应该就是这首歌所生的曲灵吧,喊我『最后的战役』有点怪,喊『曲灵』也不好听,还是叫我小精灵吧,你们那边的世界有这种说法吧?我觉得这种喊法挺可爱的。」这名自称小精灵的家伙摇头晃脑的说。   于橙却被这番话惊到了,这小家伙就是乐谱,也是这首歌?   于橙问他:「你为什麽要我来这里作任务呢?而且任务到底是什麽,我到现在还不明白啊。」   小精灵笑嘻嘻的回答:「任务就是唱歌啊。你会来这里当然是因为你有很强烈的唱歌欲望,你前世不是很想唱歌,还因为唱歌死掉的?我就是这样才看中你的啊。」   于橙还是不懂任务是什麽,「我之前至少唱了一千遍『最后的战役』,为什麽这次唱完,你才出来?」   小精灵作了个可爱的表情,「因为你现在的心境才完全符合这首歌,你完全理解、体会这首歌的歌词、曲调、意境,刚刚的唱歌堪称完美!你把我唱出来,你拯救了这个世界!」小精灵越讲越开心了。   于橙满脑黑线的问:「我刚刚的唱歌很完美?我刚刚泣不成声、曲不成调耶。而且拯救世界是怎麽回事?」   小精灵往右飞了一下,又往左飞了一下,他现在的心情超好。任务者好谦虚,任务者不知道自己拯救了世界,却还是拯救了世界,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的救世主。   小精灵说:「世上存在着无数个小世界,一首歌、一阙词、一幅画、一本小说,这类的东西都可以单独形成一个小世界。不过现在的小世界生存越来越困难了,这世界上还有多少人记得我呢?原本的我已经丧失了形体,连力量都变得很微弱,如果没有你,这个小世界很快就完蛋了吧。」   于橙连忙询问:「完蛋是什麽意思?是大家都会死掉吗?」   小精灵的食指晃了晃,「我如果失去所有的力量,这个世界就会完全消失,也就是这里存在的所有人、事、物都不会存在。」   于橙呼了一口气,「你得到力量的方式是『我完美的唱完歌』,为什麽这样你可以获得力量?这个问题可以问吗?」   「当然可以。」小精灵好像很高兴被问到这个问题,「我越来越虚弱的原因有很多,譬如很少人还能记得我,很少人会唱唱我;再来新出现的小世界越来越多,像我们这种老旧的小世界就会被资源和时间淘汰;还有运转这个小世界,本来就很耗费能量,没有收入只有支出,我当然迟早会消亡。」   「像我们这种小世界该如何活下去,我们开了几次会,后来我们发现,将『与音乐生死与共』的灵魂拉进我们的小世界,让它透过人生体验唱出最完美的歌时,原本就和音乐有着强烈关系的它,能够与这个音乐世界产生庞大的共鸣,这个共鸣会极大的撼动这个世界的运转,进而让这个世界获取力量、继续存活。」   小精灵瞄了于橙一眼,「我…我可不是那种会窃取别人灵魂的坏精灵,我只是希望你帮帮我,所以请你来唱歌罢了,只是我已经昏迷好久了,只能以乐谱的方式转达意愿,幸好你还是成功了,谢谢你。」   于橙听完所有的解释后,把头放下了,靠在硬硬的土地上。   于橙内心在想,「原来这就是穿越、重生的秘密啊,也是乐谱的秘密。我用唱歌就能够救了种人世界,真的很棒呢。可是死掉的种人呢?他们又将去往何处?我的心情呢,我又该去哪里?」   小精灵似乎发现于橙低落的情绪,他弱弱的开口:「小世界已经正常运转了,我还剩下一点力量,于橙,你有想要的愿望吗?」   于橙睁大了双眼,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似的,勐地坐了起来,左手抱着猫萌萌,她问:「可以让他复活吗?」   小精灵很为难的摇摇头,「他已经死了啊。」   于橙听了之后也不回答,她往后靠在一棵树上,双脚往前伸直,把猫萌萌横向放在她的身上,左手扶着他的身体,用破烂的右手轻轻抚摸他的耳朵、头发、闭上的眼睛、鼻子、嘴唇、脸颊,然后低头,很轻的吻在他冰凉的唇上。   她对着猫萌萌说:「说好六岁一起度过发情期的,你食言了,小猫。」   然后她才对着小精灵说:「我没有想要的了。」   小精灵苦恼的抓抓头,他不想看救世者这麽难过,「于橙,你的身体只能再撑半小时,你真的什麽都不要吗?就这样和他死在这里?」   「死在『这里』」,这四个字让于橙的思绪停止了一下,这里是风立国,不是土战国啊!猫萌萌和她的回忆,她从小到大生长的地方,虎荼荼和虎凌凌在的地方,不是这里,是土战国啊!   她想回去,虽然被老种人设计了,但她还是想回去那片土地。那个幼年生长的家,那对活泼、有趣、温柔的阿爸、阿母,后来被她发现是病娇姐控的阿妹、阿弟,还有她的霸天小队,还有那些回忆,都在土战国里。   于橙一字一句的说:「我想回去。」   小精灵殷勤的飞到于橙面前,问她:「回去哪里?」   于橙抬头盯住小精灵,「我知道我的身体快撑不住了,但我不想死在别的国家,我想死在那片土地上,我想带他回家,你让我撑到回家可以吗?用爬的也可以。」   小精灵倒抽一口气,嘟了嘴巴,「怎麽可以让你用爬的呢!让你的身体撑到回土战国这件事情,小精灵我还做得到!」小精灵伸出右手,往于橙的头上一点,一丝小光芒就从小精灵的手上到了于橙的头上,没入于橙的身体。   「好啦,你去吧,不过只能撑到回土战国的土地而已噢。」小精灵提醒了一句。   此时于橙喊住了小精灵,指着猫萌萌,「他以后会怎样?灵魂在这里吗?」   小精灵点点头,「当然啦,他是我这个小世界所生的灵魂呀,他就算死了你也不要伤心,他会一直在这个世界轮回,等他的灵魂力量足够结实,或许会有机会换去别的世界轮回。」   于橙有些高兴,「是吗?那太好了,还能转世活着就好,那就好。」说到最后,于橙的眼泪又快要落下。「小精灵,我在这个世界活得很快乐,谢谢你。」   小精灵被这麽夸奖,真的是快乐到要飞上天了。   于橙与小精灵告别后,往土战国的方向一路狂奔。荼荼和凌凌没有阿姐的消息一定很担心,狮虎王、蛇咻咻和鹰遥遥一定也很担心,她要快点回去。   被小精灵给予力量后,于橙就像没有受伤似的,两脚跑的飞快,右手也像没有粉碎一样,两只手公主抱着猫萌萌。   在经过两天的奔跑,避开所有的巡逻和危险,于橙终于到达风立国和土战国的交界线,于橙踏进土战国的那瞬间,小精灵赐予的所有力量消失了,于橙在急速快跑的状态下,摔了出去,但她两手高高的托着猫萌萌。   于橙倚靠着左脚站了起来,她继续往前走,土战国的雅玛逊林真让她怀念,这片土地呼吸的声音、跳动的脉搏,都让她想起在这里的时候。她喜欢这里的兽,也喜欢这里的空气,最喜欢在这里偷窥猫萌萌的时候了。   于橙的眼神越来越涣散,步伐也越来越慢,她的右手使不上力气,没有办法公主抱猫萌萌,她单一只左手竖着抱着猫萌萌,无力的右手也尽量环住猫萌萌,是一种完全的守护姿态。   在于橙即将倒下的那刻,她眼中进入的最后一个种人,是她活跃在雅玛逊林驻地时,时常碰到的一个士兵,那是一个猿种人,名字是猿元元,很聪明也很活泼,整天像条跟屁虫跟在她后面,被揍也不走,口里喊着什麽「我的英雄虎搭搭」,谄媚到不行,连虎荼荼都忍不住当面送他一个脖子横切威胁。   猿元元脸上满是焦急地朝于橙跑去,那画面有点滑稽可笑,但她觉得有点感动。   于橙不清楚自己现在的模样,但恐怕非常难看吧,会吓到这个小跟屁虫的吧。   「可惜,我也无法嘲笑他了。」   于橙倒下了,她在心中默默的向猫萌萌告别:「萌萌,我爱你,再见了。」   她闭上了眼睛。    ☆、青梅竹马(一)      「小星星,来,爸比抱你。我们现在要去的国家呢,是爸比和妈咪以前住的地方,以前来看过你的爷爷、奶奶、大伯、二伯都住在那里。你快七岁了,还是回去上学比较好,不要害怕啊,爸比会保护你的。」林安岳说完还晃了晃整个手臂,于橙被摇的面无表情。   旁边的陈琳海还接话了,「小星星不要怕,妈咪也会一直陪着你的。妈咪真的好爱你呀,小宝贝。」语毕,还戳了戳于橙的小脸蛋。夫妻二人笑眯眯的把自家女儿抱在怀里逗,虽然逗十句才有一个表情,逗二十句才有一句回话,但他们夫妻还是乐此不疲。   在种人世界死亡后,于橙再次醒来又是在妈妈的肚子里,只是这回她只是个平凡的人类小女婴,但她有对逗趣的父母。   她被取名为「林星妍」,爸妈最近的爱称是「小星星」,之前曾有过「星星、妍妍、甜心、宝贝」各式各样的昵称,于橙听到这种甜腻的称法已经不会再有任何表情。   他们现在要举家从满地枫树、人口较少、天气较冷的加莱国,搬回父母从小就居住的国家─正国。据父母的说法这里四季分明、人口较多、食物好吃,还有很多小孩子可以陪她玩,她会成为唯一的公主被众人膜拜(?)。   两国的语言、文化、气候虽然完全不同,但搬家这件事情并不困扰她,真正让她烦恼的是,在这个与二十一世纪很相似的现代世界里,度过六个年头的她,至今还没有收到乐谱,这个世界的小精灵到底是怎麽回事?   于橙无法深入思考太久,只要她有一段时间没有反应,她的父母就会不断骚扰她,直到他们觉得她「正常」了。   为什麽说她「不正常」?   于橙被生出来后,发觉自己又穿越、重生,这一次她无法开心的看待自己的出生,她睁不开眼睛,全身无力,她便知道自己不是重生在种人世界,而是来到一个新的世界,再也没有猫萌萌的世界。   她无法停止回想在种人世界的生活,于橙在婴儿时期时常大哭或是流眼泪,父母以为她是饿了、尿布湿了或是想要人陪,于橙哭着度过了婴儿时期,她也收获这个人生的第一个绰号:「小爱哭鬼」。   然而在于橙一岁时,她的父母终于发现于橙无法模彷他们说话,他们对于橙喊「叫爸爸、叫妈妈」只会让于橙流泪或闭眼,但她还是不说话。他们也发现于橙不会走路,他们把她抱起来,于橙只是软软的躺着。   和于橙讲话,她没有反应,也不理会,烦了就闭上眼睛。这对夫妻终于吓到了,他们带于橙去看医生。医生检测结果,于橙的声带发育正常,说话没什麽问题,应该是孩子不愿意说话。   林安岳突发奇想,带一岁的于橙去看心理医生,于橙实在是太小了,心理医生当然也看不出来于橙不愿意讲话,是因为前世的经历造成她现在哀莫大于心死,这事也不了了之。   于橙只是单纯不想说话,但她也不想当废人,所以她开始学习走路、慢慢的可以跑步、摸摸家里的东西,这些行为还是让她的父母略感安心。有时候,陈琳海脸上出现疲惫的神情,于橙会上前摸摸她的头发,把自己投入妈妈的怀里。有时候,林安岳想逗于橙笑,于橙也会捧场的捏他的脸颊或耳朵,林安岳乐的不行。   除了不会说话、表情很少、没有兴趣和别人交流,于橙的日常行为就像普通的孩子,林安岳和陈琳海带着她看了无数的医生后也放弃了,「这孩子可能有严重的自闭症」,接受了医生的这个说法。   于橙觉得很奇妙,她这一世的父母时间很多,从她出生就一直陪着她,尤其是觉得她「生病」后,几乎是一直守着她。她不是感觉不到,她只是无法回应,那让她有种背叛虎壮壮、虎悦悦的感觉,那对教了她许多的父母。   大多时间她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有时候「清醒」过来,她会观察这个新家,家里看起来很有钱,妈妈的职业是画家,爸爸是无业游民,准确来说是被疼宠的富二代,专长是花钱和玩乐。   父母感情很好,他们看起来有点年纪了,于橙后来才知道妈妈生她已经是33岁,爸爸那时也36岁,他们3年前结婚,说好不要孩子,只要甜蜜蜜的二人生活,没想到意外中奖,迎来了于橙。   于橙看过爷爷、奶奶,是很贵气的老人家,爷爷、奶奶的脸上也颇忧愁,还曾向林安岳提过要不要再生第二胎?爷爷、奶奶以为于橙听不懂话,没想到林安岳拍桌坐起,把在大伯怀里的于橙抱过来,对着于橙那小眼睛说:「爸爸这一生就只会要你一个孩子,你是爸爸的小公主,是独一无二的孩子,再也没有别人。」   于橙有点想哭,这个二愣子真的很会说这种煽情的话。没想到二愣子转头就对他的父母说:「我本来就讨厌小孩子,本来就不要孩子,干麻生第二个?」旋即又转头春风细雨的对于橙说:「爸爸不讨厌小星星呦,只爱小星星这个孩子噢。」   于橙对林安岳这个父亲有了几丝好感,但她很快就把这种情绪压下来,虎壮壮…虎壮壮!那个高声唱歌、扛着机关枪的高大形象,始终萦绕在于橙眼前。   谁能比的上前世的阿爸、阿母给她的震撼?那些毫无保留的疼爱、那种一家五口紧密相连的亲情、那对夫妻在死亡面前从容的相拥而去,她真的忘不了,也不想忘。于橙很快的又把林安岳给她的一点感动抛到脑后。   而大伯、二伯也是很有趣的人。大伯非常严肃,穿着非常昂贵,听说大伯是目前家族企业的掌舵手,大伯也有两个儿子,不过年纪都大了于橙至少20岁以上。   林安岳是老来子,奶奶在22岁时生下大伯林安国,25岁生下二伯林安世,35才生下林安岳,这个最小的儿子简直被当成女儿来娇宠,要月亮给月亮,要星星给星星,林安岳除了嫖赌毒外,什麽都玩了,一家人没有人拦着他,全部都哄着这个小儿子。   而二伯也在家族企业里做事,二伯和大伯是同一个版型,只不过二伯有些奇特的爱好,喜欢摆弄花草、看到流浪猫就要喂食、还曾经被看到收藏精致小玩偶,奶奶说了二伯有颗不灭的少女心。不过二伯板起脸来的威严和大伯相差无几。二伯也是生了两个儿子,年纪大了于橙15岁以上。   于橙见到这些亲戚的频率,大概是一年一到二次,说不上有什麽感情,只不过大伯每次都抱着她不松手,二伯会偷偷塞洋娃娃给她,这倒让她对这二位伯父有点好感。   至于妈妈陈琳海,是个小有名气的画家,曾在正国、加莱国和其他国家办过展览。在妈妈20几岁时,外公、外婆因为一场车祸去世了。于橙虽然没有看过外公、外婆,但从陈琳海的身上却可以推测外公、外婆的性情,想必是一对很好相处的老人家。   说起陈琳海和林安岳的相恋、结婚,可说是一出年度好戏,如果让林安岳来说,他一定会称呼这是一个多麽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林安岳年轻时也是个情场高手,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朋友都戏称他是「林三郎」。到底交往过多少女朋友,林安岳已经数不清了,但他从来没有遇过让他心动的女人,甚至连青春期的悸动都不曾有。   父母一直催促他结婚,林安岳死死撑着,他不相信这一生遇不上一个让他喜欢的女人。然后,31岁的林安岳在画展上遇见了当时有男朋友的陈琳海,林安岳无法形容那刻他的心情,那女人的容颜印入他的脑海,那颗心狠狠地为那个女人跳动,但那个女人却牵着另一个男人的手?   「她会不会嫌弃我交过太多女朋友?」「我的名声那麽难听,她会不会讨厌我?」「她交过多少男朋友?」「她和这个男朋友在一起多久?」「她是不是想跟那个男人结婚?」   平生第一次感受到恋爱中那种焦躁、急切、想得却不可得的林安岳,却无法对陈琳海出手,他是个有君子风度的男人,从来不对有男朋友的女人出手,即便…那是他31岁的人生里面第一次动心的对象。   林安岳像个苦情男配,在旁边默默的守着陈琳海,看着他们甜蜜、吵架、和好,他也只能在旁边苦笑。他把曾交往过的女生电话都删了,删之前还传了简讯说「以后再也不要联系」,他努力营造一个良好的暖男形象,大家笑称他是「回头向善的林三郎」,他不喜欢这个称号,但那些过去他无法改变。   林安岳没有寻求机会去认识陈琳海,如果她的男朋友可以给她幸福,他会祝福,即使他就因此错过此生唯一一个让他动心的女人。但上天还是眷顾林三郎的,陈琳海和她男朋友分手了。林安岳欣喜若狂,但他没有马上冲上去安慰陈琳海,他要的不是陈琳海分手后需要情感的一时慰藉,他要的是陈琳海后面的人生。   看着陈琳海和男友甜蜜了半年,又看着陈琳海失恋低潮了半年,已经变成专业偷窥户的林安岳,发现这个女人终于摆脱所有的伤痛,他才出手了。低调平凡的认识、润物无声的相处,像个恋爱小毛头,他小心翼翼的捧出所有的真心,换来一次交往的机会。   这一生没做过什麽正经事的林安岳,把出生到现在所有的精力、聪明劲都灌注在这场恋爱里面,交往半年后,林安岳向陈琳海求婚了,却被陈琳海坚定得笑着拒绝了。那时的林安岳有种「我终于被上天惩罚」的错觉,他跪在陈琳海面前说自己有多爱她,无法没有她,他就是为了她才出生的,他以前这麽浪荡是他错了,他愿意用一辈子偿还。   陈琳海第一次见到林安岳真正的模样,她反而笑了,这是林安岳第一次看到陈琳海笑的那麽开怀,他跪着愣了还傻笑了。陈琳海像摸小狗狗般轻抚了林安岳的头发,「原来这才是真的你啊。」   林安岳悟了,他开始三百六十度的全方面展现真实的自己,果真每天都把陈琳海逗的哈哈笑。过了三个月,林安岳卷土重来,这次他手上拿了一张纸,单膝跪在陈琳海面前。   林安岳说:「我不知道人的这一生会心动几次,但我知道我只心动了这麽一次,如果错过了你,我的心再也无法跳动该怎麽办?我知道我不够好,也知道我的过去让你不满意,但我会变成更好的男人,让你也能够用一生去爱的男人,我请求你,给我一个让彼此相爱的机会好不好?」   陈琳海眼睛红了,但她没有答应。她爱林安岳,爱的疯狂也爱的热烈,但她从来不想跟任何男人走入婚姻,她已经被伤够了,结婚何必呢?真切的爱一场,郑重的告别,那也就够了。她与画画一生相伴,也能满足。她很理性,也十分坚定这样的立场。   林安岳看着陈琳海毫无动摇的眼神,他拿出那张纸,那是一纸法律文件,他照着上面念:「我林安岳,与陈琳海,若结为夫妻,林安岳所有的财产归陈琳海所有,林安岳未来的财产也都归陈琳海所有。林安岳如果外遇,林家将赔偿陈琳海十亿元。林安岳与陈琳海约定不生孩子,林安岳会让陈琳海一生快乐无忧,以上事项,如果林安岳失信,陈琳海可以拿这纸文件向法院申请离婚。」   林安岳念完后,他嘿嘿笑了两声,「这是我自己写的,已经想了三个月了,还有没有要补充的?琳琳,你不喜欢煮饭吧,那再添上三餐都由我准备。对了,你也不喜欢做家事,再加个让我负责家务琐事的条款。我们琳琳只要穿的漂漂亮亮的画画就可以了。」   陈琳海终于哭出来了,她一拳又一拳的捶着林安岳,嘴里喊着:「你这个傻子,你这个大傻瓜!」   林安岳只是傻笑。暂且不论像这样的法律文件到底会不会生效,林安岳还是拿着这份文件去公证了,然后把文件拿回家,在林家人面前大声朗诵,林安岳顺风顺水的人生里面,第一次被所有家人追着打。林安岳的母亲气得发狠:「这小子投胎到我肚子里,就只是为了这个女人啊!」   林安岳的父亲、两个哥哥对陈琳海的观感很复杂,一方面他们很明白这是自己的儿子(弟弟)作的妖,另方面又很疑惑到底是什麽女人可以让林三郎退让成这样。直到他们见到这个女人后,他们不得不感叹林安岳眼神终于正常了一次。   林安岳的父母尝试跟这对新出炉的小夫妻谈判,办盛大的婚礼吧?   「那不行,我的琳琳是多麽清高,你们的朋友充满了铜臭味,会玷污我的琳琳。我要跟她去芭嘟岛,举行两人浪漫婚礼,只有我跟她!」   林安岳的父母又跟这对夫妻讲,那至少生一个孩子吧,女孩、男孩都可以?   「那可不行,琳琳剩下的人生都是我的,怎麽可以让别人介入!我不要。」   林安岳的母亲气得狠了,她口气不善的说,那搬回家住一阵子吧,培养一下感情?   「不可以,我已经安排好环游世界,旅行时间是十年。而且妈,你想折磨媳妇的心态已经过时了,难道大嫂和二嫂还不够你欺负的?」   林安岳的母亲瞬间跳起来追着林安岳打,「你这讨债的,我哪里有想折磨你媳妇,我哪有欺负你大嫂、二嫂,我就只是想多和你媳妇相处。」   林安岳边躲边逃,还抽空朝陈琳海笑,「不行不行,我媳妇只能跟我相处,我要24小时黏着她,你们都不许跟她说话。」   客厅里面吵吵闹闹,33岁的林安岳比侄子们都还活泼。林安岳的父亲以及哥哥们,都没有向陈琳海要求什麽,看到这种情形,他们已经清楚的知道,林安岳是把整颗心捧在陈琳海面前的,如果陈琳海不高兴了踩几下,林安岳也不会喊痛。那倒不如让这对小夫妻过他们想过的小日子吧。   林安岳的父亲放下了对林安岳的忧心,正准备叫大家吃饭了,就听到林安岳说:「老爸,我们环游世界要钱啊,你明天汇五千万到我的户头,啊,还是吃饱饭就叫大哥汇吧,我明天要用。」   林安岳的父亲也追着林安岳打了,「你这溷小子,整天只会跟老子要钱,你到底会什麽!只会花老子和你哥的钱!」   林安岳跑得更欢了,「我是全世界最会花钱的男人,哈哈哈,你生的。」   「该死的小崽子!」「林安岳,你别跑!」「你给老子站住!」   33岁的林安岳在他父母眼中还是个孩子呢,33岁的林安岳对两个哥哥来说就像貌美如花的妹妹,就宠他一辈子吧。   晚餐后,大伯吩咐属下转了一亿元给林安岳,林安岳蹭了蹭他大哥,抛了小媚眼,说了句:「大哥你真好,人家最爱你了。」大哥脸色不变的点点头。   陈琳海拉了拉林安岳的衣服示意「这样真的好吗」?林安岳笑着回答陈琳海:「大哥最喜欢我跟他撒娇要钱了,他儿子都没这待遇,只有我有!」说完还转头问大哥:「我说的对不对?」陈琳海看见大哥点点头,跟林安岳说:「你知道我疼你就可以了。」   陈琳海表示:这家人的画风,我有点不懂。   陈琳海与林安岳正在进行甜蜜的环球旅行,他们来到第四个国家,加莱国。他们预计在这里停留半年,陈琳海想在这里举行为期三个月的画展。没想到画展刚开始,陈琳海发现自己怀孕了!就算防范措施做得再好,也难免有漏网之鱼,陈琳海愉快的接受自己要当妈妈了。   反之,林安岳陷在焦躁里,他刚开始知道这消息时,差点又要跪下了,他结结巴巴的说:「我…我都有乖乖的作防范措施,我是真的想过二人生活的,琳琳你想要孩子吗?想要我们就生,不要就不生,好不好?」   陈琳海摸了摸林安岳的头,她不明白说好的情场高手,为什麽到她这就变成爱情二愣子?如果她开口询问这个问题,林安岳一定会回答:「因为我是你爱情的俘虏,我已被你征服,我的女王。」   出于巧妙的预感,陈琳海并没有问这个问题。但她打算等哪天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来问,一定能够马上转阴为晴吧。   于是,林安岳36岁,陈琳海33岁时,在加莱国生下了于橙,他们欢欣喜悦的将孩子命名为「林星妍」,这就是于橙这一世人生的开始了。    ☆、青梅竹马(二)      于橙发现这一世的父母对她真的很好,即便她长到四岁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即使他们对她笑呵呵她都不予理会,即使她被判定有自闭症,她的父母都不曾放弃她,依旧每天跟她讲话,每天逗她,每天陪伴着她。   陈琳海会温柔的教她画画,可惜于橙真的没有绘画天分,她只是拿笔胡乱涂几下,也足够陈琳海惊喜。林安岳会假装自己是大狗狗,给于橙骑狗狗,也会带于橙去公园散步,让于橙喂麻雀,林安岳还会作甜点,有阵子家里每天都有不重样的花式点心。   于橙还以为自己的人生就这样了,等到乐谱出现,她就极力琢磨乐谱,演绎出乐谱要的完美精神,然后开口唱歌,离开这个世界。   「最后的战役」小精灵曾告诉过她,如果她当时还活的好好的,当她唱了那首歌后,小精灵醒来,那外来的灵魂也该离开这个世界了,任务圆满达成,如果让任务者多停留在这个世界,小精灵也要为此增加负担。   「所以就算我没受重伤,唱完歌,你还是会赶我走?」于橙这麽问。   「说赶你走好难听啊,应该是请任务者离开吧。这个世界已经恢复正常运转,如果外来灵魂持续逗留,可能会造成不好的磁场,所以我还是会让你的这具身体死亡。」小精灵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   小精灵还补充了一下,「假设我们这些世界本来是破烂的番茄,挤出剩馀的水分请外来的分子缝补番茄,当缝补到某个瞬间,这个分子对番茄产生巨大的影响,番茄产生强大的治癒能力,进而在自我恢复的时候,如果这个分子还继续存在,当然会不利于番茄的自我癒合,况且我们已经具有恢复的能力了。」   「所以,就可以请这外来的家伙离开了。」于橙有点伤感。她看向猫萌萌,低声的说:「原来不只你食言,就算我们都平安,我也会食言。我们应该要早点在一起的,竟然辜负了这麽多的好时光。」   不过于橙马上又想到一件事,她语调略显轻快的问:「那如果我不唱歌,或是晚一点再唱歌不就好了?」   小精灵很严肃的摇摇头,「我们是音乐小世界,体验人生是方式,让你成功唱歌才是目标。如果你不唱歌,最后有可能和这个小世界一起消亡,我们都很脆弱的。那如果你晚一点唱歌,那心境偏离了百分之一,或许还可以调回来,但也可能再也找不回来。」   于橙接话:「如果我不唱歌,可能灵魂会消失;如果我故意忽略完美的心境,拖延唱歌的时机,则有可能无法完成歌曲,那时我的灵魂也会跟着世界一起消亡,是吗?」   小精灵点点头,「你自己最明白,人生进行到哪个阶段最适合唱歌,所以把握着好时机唱歌吧,这不也是你想做的吗?用一生唱歌。」   于橙的眼神盛满了哀伤,「用一生唱歌,真的是很沉重的事情呢。」眼睛还盯着猫萌萌。   然而计画赶不上变化,于橙满四岁后的某一天,她在家里到处闲晃,加莱国的家是独栋别墅,庭园种了很多花,于橙先在外面辣手摧花,进了玄关,喝了一杯水,坐在椅子上晃了晃脚,然后她听到奇怪的声音,从画房传来的,她很小心的踩着楼梯走上去,轻轻推开一点门缝,往里面看。   陈琳海在哭,哭得撕心裂肺,却不敢哭出声音,拿着一件衣服按着自己的嘴巴,不停的哭。陈琳海是一个多麽温柔又坚强的人啊,于橙从来没有看她哭过。那一瞬间于橙无法思考,她只是呆呆的一直看着陈琳海哭。直到陈琳海偶然抬头发现了她。   陈琳海看到她之后反而泪崩了,站起身来跑向她,把她拉进怀中。   「星星,妈妈的小星星,你为什麽不说话呢?是不是妈妈做错了什麽?还是爸爸做错了什麽惹你不开心?还是你讨厌爸爸妈妈,嗯?妈妈求你讲话好不好,妈妈真的是太痛苦了,痛苦到快发疯了,你到底怎麽了,你到底想要什麽,你说话啊,你说啊…」   在人前总是维持高雅闲适姿态的陈琳海,在于橙面前总是轻声浅笑的陈琳海,无论医生说了什麽总是很冷静的陈琳海,面对林安岳无厘头的耍宝总是嘻笑打闹的陈琳海。   此时,正跪在地上抱着她,很用力的紧抱她,像是抓住救命的浮木,哭的很用力,那些询问听在于橙的耳里,也让她心生波澜。   她不是没有看见这一世的父母对她有多好,她敢肯定如果她身体哪个器官出问题,她的父母一定毫不迟疑的摘下来给她。就算是出车祸,这对父母一定也会第一个保护她。他们爱她,他们把她曾经想过最美好的亲情都送给她。   即使于橙连伸手去拿都不肯,他们还是执着的捧着这份爱等候着她。   于橙她做了什麽?沉溺在回忆里不肯说话,视而不见这一世父母的付出,即使看见林安岳和陈琳海强颜欢笑和日渐消散的快乐,她也强迫自己不要在乎。   但是,她的妈妈陈琳海在请求她,她的妈妈说她快发疯了,于橙真的没有办法假装看不见,看着这样的妈妈,她也觉得好心痛啊。   她到底想要什麽?她只是想要猫萌萌回来,她只是想回去虎荼荼和虎凌凌身边,但这些愿望根本不可能实现,她的宝贝们都被她留在了那个世界!   可是,这一世的妈妈在哭求她啊,求她回神,求她转身看一看他们。于橙的眼眶也红了。   此时,林安岳也上楼了,看着妻子抱着女儿痛哭的场景,林安岳也单膝跪下,从于橙后面环抱住她和陈琳海。   「小星星,爸爸和妈妈真的觉得很痛苦,你只要说一句话就好,好不好?不然一天一句?二天一句?还是一周一句?爸爸真的很想听我们小星星喊我爸爸呢。不然你喊一次妈妈就好了,好不好,你妈妈她真的太痛苦了,爸爸也求求你了。」   那个总是嘻笑无状的林安岳,那个曾被别人称呼为风流多情的林三郎,那个每次看完医生后总是反过来安抚于橙的林安岳,也跪在地上抱着这世间上他最爱的两个女人,恳求于橙露一点言语,让这个家庭能够找回一点快乐。   于橙终于哭了,她不想要这样的,她没有想要让他们受伤的,为什麽他们不直接把她送走或是赶的远远的就好了,为什麽要哭着求她。   她其实不想承认自己已经爱上了这一世的父母了啊,他们是那麽的好,对她那麽的好。她的表现多麽无耻,多麽讨厌,多麽卑鄙,她不快乐就让全天下都跟着不快乐,她怎麽可以这样!她原本不是这样的坏孩子啊!   于橙的大哭,并没有让这对父母止住哭泣,然而,于橙开口说话了:「妈妈、爸爸…」   这对父母没有听过女儿的声音,他们愣了几拍,看向了于橙。于橙边哭边说:「妈妈、爸爸!」三个人又重新抱成一团,林安岳又笑又哭,状若疯癫,陈琳海欣慰的笑了,还流着细细的眼泪小河。   于橙还在嚎啕大哭,哭她的前世,哭她的不甘,哭她的悲痛,哭她忽略这一世的父母,她哭的很用力、很大声,就像要把所有的伤痛都发泄出来。她还不断的喊着爸爸、妈妈,就像这两个词能给她力量和爱。   林安岳和陈琳海看着于橙,脸上有新奇,也有可爱、可怜,两个大人擦了擦眼泪,哄起了于橙。   林安岳哄于橙和哄陈琳海的方式差不多,主动提出各种条件,像是「爸爸明天带你去吃冰淇淋」、「每天骑爸爸狗狗三次」、「每天去百货公司挑一个礼物」。陈琳海则是擦擦于橙的眼泪,亲亲她的小脸,温声的哄她:「星星别哭了好不好,是妈妈坏,妈妈最坏。」   「妈妈不坏,是星星坏。」于橙哽咽的回了这句。   于橙的这句话,让这对夫妻非常惊喜,他们发现于橙明白他们在说什麽,也能清楚的回话,于橙的智力完全正常。这对夫妻更开心了,林安岳抱起了于橙,往上轻轻抛了几下,于橙破涕而笑,在旁边的陈琳海也笑了。   从这天起,于橙就开始说话了。   于橙还是没有放下过去,但她试图敞开心胸过新的人生。她不知道这一生的目标是什麽,不过人类的生长期很长,她应该要去做一些事情吧?   去当歌手?年纪这麽小的歌手?而且她会成名吗?说起来前前世死掉时,她还称不上是歌手吧。   她还会做什麽?拼命念书、得到好成绩?有点无聊,前前世她已经很认真念书了,今生想当废咩。   说起来她的专长,应该是暗杀和窃取他国资料吧?从小就培养自己成为杀手?不过不知道怎麽找买家就是了,而且这世的父母也不会接受那种职业吧。从军打仗?于橙看了新闻,这个世界好和平,没什麽战争,军队只是摆设吧。   于橙深入思考自己到底能做什麽的时候,林安岳和陈琳海来喊她了,「宝贝,我们去公园运动吧,良好的体魄才能为未来打下基础呦。」   于橙灵光一闪,就是这个!虽然人类的身体,比种人还孱弱至少十倍,这具身体比起她身为虎种人时,更是弱上不止三十倍,但她还小,还有机会激发潜能,将目标订为「训练身体强健到一般种人的程度」好了。曾经那些弱小的羊种人、鱼种人什麽的,竟然变成她今生努力的方向,也是有点好笑。   不过,等身体练好了,以后什麽都可以试看看,像自由搏击、拳击、跆拳道比赛、相扑、地下格斗比赛等等,似乎都蛮有趣的。   如果被这对爱哭的父母发现,那就改从事游泳、马拉松、极限运动等等,或是攀爬这个世界最高的山峰,去到这世界人类能去到的最深的海底,这似乎也不错。小小的于橙,美滋滋的想。   殊不知她的父母正准备给她一个惊喜,预备将隔壁的房间打造成一个换衣间,准备至少三十套以上美美的衣服,立志把她养成最娇贵的小女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那种。可惜于橙已经决定要成为传说中的女汉子。   于橙开口说话后,伴随而来的是她不知疲惫的运动,于橙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体状态,但她的父母不知道啊,还以为于橙受什麽刺激,每天不是游泳、就是没有尽头的奔跑,还可以看见于橙不断的出拳、出脚,像是在练习某种武功招式,他们都当于橙在玩耍呢。   林安岳还认真询问于橙,为什麽那麽拼命运动呢?运动完累了就休息,休息好了又运动,那跟爸爸玩耍的时间呢?   于橙歪着头回答:「我们不是一起跑步和游泳的吗?」   林安岳撒娇的回答:「那是我们小星星想做的事情,是爸爸陪着你。爸爸当然也有想要小星星陪着爸爸做的事情啊。」   林安岳这个40岁的男人做起这种撒娇行为,一点也不违和,反而非常可爱,于橙真的无法否认自己刚刚被林安岳萌到了,好吧,娃娃脸就是这麽吃香。   于橙把头歪向另一边,「那爸爸想要我陪着做什麽事情呀?」   林安岳冒出星星眼,「我们明天去外地住,去看星星!小星星,亮晶晶,一闪一闪放光明。」林安岳忽然就唱起了儿歌。   原来这个世界也有小星星这首歌,于橙这麽想。看着林安岳这麽努力的逗她笑,于橙扑到他的怀里,抱住他的脖子,可爱的说了声:「好呀。」   于橙一家就在加莱国欢乐的住到了于橙六岁,才准备迁回正国。   出机场以后,一台看起来很低调奢华的黑色车子向于橙他们驶来,是林家的车子。于橙原本以为会先去爷爷、奶奶家拜访,没想到车子把他们载往新家,跟加莱国的家有点像,也是独栋别墅,只是更大、更气派。   于橙的眼睛微微睁大了,这栋房子内部装潢绝对是陈琳海会喜欢的,她转头看向陈琳海,果然林安岳像小狗狗围着陈琳海打转,面带讨好询问陈琳海喜不喜欢,说这是他去年艰辛的离开他们母女二个礼拜弄的,从空间设计、装潢、家具摆设、细部装饰和零零种种的家用品,林安岳全都弄好了。   于橙想要仔细参观新家,不过他们搭乘二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现在又已经半夜了,于橙年幼的身体撑不住,她揉了揉眼睛。那对眼尖的父母瞬时从甜蜜恩爱风转成慈祥父母风,带于橙去洗澡,哄着她入睡。   于橙最能感受这对父母的爱,是在他们哄她睡觉的时候,从她出生就开始,直到现在的每一天,一定都会有一个人哄她,更多的时候是他们夫妻一起哄她。有唱儿歌、有念诗词、也会讲讲故事、或是讲些科学小知识,各式各样的话题,六年以来的每个晚上都不相同。   这对父母很珍惜这样的时间,看着于橙睁着惺忪的眼,专注地听他们说话,然后伴随着他们的声音入眠,这是林安岳之后跟她说的,「看着我的小天使入睡,我的心都要化了!」   林安岳和陈琳海看起来也很疲倦,但他们一个把于橙抱起来,一个把床上的棉被打开,然后把于橙轻柔的塞了进去,一左一右的待在她的小床边。   「今天爸比要讲的故事,是三只小猪的故事。从前从前,在很遥远的地方,有三只小猪…」   故事讲不到一半,于橙已经睡着了。   「有个好梦,宝贝。」    ☆、青梅竹马(三)      于橙一家三口,周三半夜到达新家,周四整天三个人都懒洋洋的,于橙到了周五才有力气参观新家。她的动作像在寻找宝藏,在新家里面到处乱晃、乱摸。   新家有三层楼,每一层楼都有四间房间,于橙认为应该做成八个房间,一间也太大间了吧,林安岳果然大气。   于橙的房间在三楼,寝室一间,书房一间,更衣室和她所有的玩具一间,另外一间,林安岳表示:「看我女儿以后想放什麽就放什麽,满房子珠宝也可以。」   林安岳和陈琳海的房间在二楼,其中二间打成一间,作为陈琳海的画室,剩下那间是林安岳的工作室,里面放的是一套桌椅、电脑、几本书、几棵小植株,于橙撇撇嘴,这就是一间不会有人使用的房间,关上了门。   一楼则是宽阔的客厅、极现代的厨房、华丽的用餐区、一间会议室和一间KTV房。墙壁上挂满了陈琳海的画,有不少风景画,但最多的是于橙的画像,还有一家三口的画。于橙伫立在这些画前,很虔诚的许愿:「希望我们一家人快乐的时光还很长、会很久。」   于橙像是第一次看见这个世界,她对所有的东西都充满了兴趣,柜子里面漂亮的碗盘、光滑的餐桌、沙发的材质,还有躺在沙发上往上看的吊灯,每一件都能让她兴致高昂。   趁着于橙专注在摸索用品时,林安岳贼手贼脚的跑上二楼,于橙瞄了一眼就转开了。她对这种「十分钟不见就恍若隔世」的论调已然十分熟悉,她曾经问过林安岳:「为什麽要一直骚扰妈妈画画?」林安岳却双手插腰:「如果我十分钟没有看见你妈妈,我的心就会空荡荡的。噢,三个月前的我是怎麽离开她二周的,简直无法想像,那是地狱啊!」林安岳咏叹了起来。   于橙看完一楼后,换了室外拖鞋走了出去,这栋别墅的庭园也很广阔,她先走到别墅后方,发现了一个很大的游泳池,就算于橙长大了,这个游泳池也能让她尽情的游泳,于橙看见这泳池的时候,笑的非常灿烂。   她不知道,她的父母正从二楼偷窥她,「你看,星星笑了,我就知道她会喜欢这个游泳池,把这个空地全部规画成泳池是对的。」「那如果以后她不爱游泳了,想在家跑步呢?」「那就把游泳池推平,改铺跑道。」「你呦,是烽火戏诸侯,只为搏美人一笑的类型啊!」「我也很努力搏你一笑啊。」「讨厌,不要搔我痒。」   于橙笑呵呵地从游泳池走到前面,是一片短短的草地,什麽都没有,不过花圃的土已经弄好了,爸爸应该是想带她们去挑种子,玩一家三口亲手种下种子的游戏吧,于橙这麽想。   于橙拨了拨花圃里的土,觉得这里放颗小玻璃珠也很漂亮,然后她摸到一条滑熘熘的东西,「呜,是蚯蚓!」如果是第一世的她一定害怕到尖叫,但现在她只是略带兴趣的摸摸这条蚯蚓,「好像没有看过蚯蚓种人耶,为什麽没有这种种族呢?不知道会长怎样?」于橙这麽想着,也就笑了出来。   突然有一个声音从于橙头顶上传来,「你在笑什麽?」   于橙带着笑抬头,看见一个陌生的小男孩,脸上出现了疑问。她发现当她抬头后,这个男孩的脸忽然涨红了。   于橙觉得很奇妙,有发生什麽事情吗?她礼貌的回答:「我在看蚯蚓。」   「你…你在看蚯蚓啊,蚯蚓很可爱啊,我…我也很喜欢。」那个男孩结结巴巴的,脸越来越红了。   于橙觉得有点好笑,竟然会有人觉得蚯蚓可爱?她又笑了,眼睛也弯了起来。   那个男孩不知道怎麽回事,看到她笑竟然转头跑了,于橙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忽然搭话又忽然跑掉的男孩,她笑起来很可怕吗?可以吓跑小孩子?   于橙的目光一直跟随着男孩,那男孩跑一小段左转进了隔壁房子。「竟然是邻居吗?岂不是青梅竹马的标准配备。」正当于橙的思绪胡乱发散时,有阴森森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星星,他好看吗?」于橙转头看到面带阴郁的林安岳。   于橙觉得有点好笑,她很平静的描述刚刚的状况:「他好奇怪,问我在笑什麽,我说我在看蚯蚓,他说蚯蚓很可爱,然后就跑掉了。而且他是隔壁邻居耶!」   林安岳听到于橙说「他好奇怪」时,表情又好起来了,他说:「那小子叫左安根,他爸爸是爸比的好朋友,你们同岁,以后可以一起上学,让那小子帮我们小星星提书包。」林安岳摸摸于橙的头。   林安岳忽然嘴巴发酸,嘴角下垂,「而且爸爸看他已经被我们小星星俘虏了,真是没定性的小子,看见美女就腿软。」   「爸爸我才六岁。」于橙很想这麽回林安岳,但她说出口的话却是:「就像爸爸是妈妈的俘虏吗?」   林安岳很大力的点头:「没错没错,我是你妈妈爱情的俘虏。不是,爸爸想要说的是,于橙把那些臭男生当成小跟班就可以了,臭男生都不安好心,想要把小星星从爸爸、妈妈身边偷走,小星星如果跟他们走了就再也看不到爸爸、妈妈罗,所以小星星不要太理会那些臭男生,知道吗?」   在林安岳「谆谆教诲」时,陈琳海走了过来把于橙抱起来,「你说这个会不会太早,我们小星星听得懂吗?而且人家只是看她漂亮、可爱,哪有什麽坏心思,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   林安岳秒回:「亲亲老婆,你听我说…」   「我不听。」陈琳海抱着于橙往屋里走。   「亲爱的,你听我说…」林安岳巴巴的跟在后面。   「我不听。星星,我们洗手然后出去吃饭好不好,妈妈也想顺便买一点东西。」陈琳海对着怀里的于橙说。   林安岳接着答:「好啊好啊,我去开车。」   于橙在心里帮林安岳配音:「汪汪。好的,主人。」   于橙觉得林安岳的屁股后面应该要装一条尾巴,如果在种人世界,林安岳根本就是狗种人,陈琳海就是猫种人,林安岳每天都跪舔喵星人就可以了。这麽说来,她和林安岳可真像呢。于橙拒绝自己想下去!她可是拥有伟大血脉的虎种人耶,她羞赧的想。   一家三口的一天和谐温馨的度过了。「这样的生活就像作梦一样」,于橙睡着前这麽想着。   隔天,周六早上,于橙一家打扮好,出发去爷爷、奶奶家了。开了一个小时的车,车子到了一个大门口,门口的守卫看到林安岳的脸,开大门让车子进去了。第一眼就能看见一大片湖泊,湖泊周边有人行道、跑道、脚踏车道,围绕湖泊的是一栋又一栋的豪宅。   于橙的嘴巴在这个世界第一次圈成o字型,她真的是太低估林家的有钱程度了。不过她侧身看了陈琳海,据她所知,陈琳海的收入差豪门很远,父母双亡,虽然人美有才华,但不会被叨难吗?视线移到开车的林安岳身上,看着林安岳偶尔对着后照镜朝陈琳海抛媚眼,她想,有这个傻缺在,陈琳海大概被保护的好好的。   他们结婚都快十年了,但她从来不曾看过他们吵架,他们之间的甜蜜,是一日比一日浓厚,一年比一年还热烈,到了现在,他们已经不避讳在于橙面前秀恩爱,常常花式热吻,整日黏腻腻,自觉是失恋状态的于橙恨得牙痒痒。   在一个漂亮的黑色拱门前,车子停下了,林安岳躂躂的下车,亲手开门把陈琳海扶了下来,另一侧于橙已经自己开门下来了,林安岳走过来看到时还抛了一个不认同的眼神给于橙,于橙假装没看到。   林安岳右手牵着于橙,左手牵着陈琳海,一家人和乐融融的走了进去。   于橙一进去就被庞大的阵容愣住了,爷爷、奶奶、大伯、大伯母、二伯、二伯母还有四个堂哥都在这里,她是第一次看到大伯母、二伯母和四个堂哥。   大家彼此问了个好,林安岳蹲下身子,于橙的小手还搭在林安岳的右手里,林安岳笑着对于橙说:「星星,跟大家问好,好不好?」   于橙眼睛看过每一个人以后,她声音平和、清晰的说:「爷爷、奶奶、大伯、大伯母、二伯、二伯母还有四位哥哥,你们好,很高兴见到你们,我叫林星妍,爸爸、妈妈都叫我小星星或星星。」   爷爷、奶奶、大伯和二伯的眼睛都亮了,这是于橙「病好」以后,他们第一次见面,虽然在电话里说过于橙已经会讲话了,但没见面就没有真实感,现在于橙字正腔圆的说话,让大家又惊讶又感动。   奶奶感叹的点点头,「好好好,真的太好了。」爷爷激动到拐杖拄的喀喀响。   全家人先聚在餐厅吃饭。于橙奇妙地坐在大伯和二伯中间,不过没有人说什麽。大伯、二伯帮于橙夹菜,只是每夹一道菜,林安岳就会开口:「宝贝不爱吃这个」、「那个宝贝咬不动」、「那个味道太重,不要给宝贝吃」。   大伯、二伯也没有对宝贝弟弟发火,反而依循弟弟说的话,侍奉于橙娘娘用膳,夹一道菜,摸一下头,夹另一道菜,捏捏小脸。于橙咀嚼时嘴巴嘟了起来,二伯还拿食指戳了戳。   于橙心想:「三兄弟都是女儿控。」还是把东西一个一个吃完了。于橙没有吃撑,是因为林安岳很清楚于橙的食量,在夹得差不多时,他就叫他哥哥们不要再夹了,「宝贝吃饱了。」   在林安岳还没结婚前,餐桌上的画风已经很神奇了,现在多了个陈琳海和林星妍,画风不变,只是更奇妙了。没有人变脸色,大家稀疏平常得吃完这顿饭,就像是林安岳在餐桌上爱胡乱嚷嚷这件事情本来就是常态。   后来,于橙从大堂哥口中听到,他小时候和大家一起用餐,小叔叔都会指使他爸爸和大叔叔帮他夹菜,还各种挑剔,小小的他连筷子都拿不稳,他爸爸也不理他,叫他自己学吃饭,转头那副模样,却像是想拿汤匙喂食小叔叔,那种极度反差的形象,曾经是他小时候的噩梦。   试问,高大威武严肃冷酷的父亲,却总是答应小叔叔各种不合理的要求,那反差感怎麽接受?   「如果爸爸可以像对待小叔叔一样对待我该有多好。」大堂哥说他曾经这样想过。   吃完午餐后,爷爷、奶奶叫四个堂哥带于橙去湖泊走走,他们大人谈一下事情。连短暂的离开都像生离死别,林安岳恶狠狠的在于橙脸颊上亲了一下,再恶声恶气的叫侄子们照顾好堂妹,才放他们离开。   大堂哥30岁了,其他堂哥也都20几岁,他们交换眼色,显然不知道该跟6岁的小女孩说什麽话题,于橙不像一般的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只是安静的往外走,一行人无话,但气氛也不尴尬,四个堂哥似乎对于橙很有兴趣,只是不知道如何攀谈。   于橙虽然才6岁,不过林安岳集结了爷爷、奶奶长相上所有优点,陈琳海也是令人眼前一亮的气质、知性大美女,于橙尽挑好的长,已初见令人心折的样貌。堂哥们穿着打扮也很出众,四个大男生带着一个小美人走在湖畔,那波光闪在四人身上,有种强烈的舞台感,众人都多看了好几眼。   正当堂哥们鼓起勇气想跟于橙聊聊新家的环境时,有四个20几岁的男生带着两个跟于橙差不多大的兄妹,来到于橙面前。   堂哥们收敛起所有表情,凉凉的看着他们。那四个人的头头看着大堂哥说话了:「林方盛,难得看到你们林家四兄弟齐聚啊,今天是什麽好日子吗?」   大堂哥林方盛说:「你们王家和吴家不也时常团聚?」四个大男生,其中二个是王家子弟,另外二个是吴家子弟,王、吴两家的生意有上下关系,吴家唯王家马首是瞻。开口说话的王家男子,是王家老二。林家和王、吴两家生意上没有太多冲突,只是到了这一代处得特别差,每次碰上每次吵架,已经吵了20几年。   他们年轻人之间的关系应该是「我讨厌你所以碰上你就要吵几句」,上一代关系普通,上上一代比较有交情,大人们也不去管年轻人的事情,出一张嘴而已,这麽多年也没惹出什麽事情,连动手都不曾,那还有什麽好担心的。   不过这次,王家老二带着王家老大的双胞胎儿女出来,二个儿童和于橙这个伪儿童擦出了一点不一样的火花。   「你就是那个不会说话的傻子?」那个妹妹叫王沁茹,语带高傲的问。   于橙懒得理她。   王沁茹小妹妹又问了:「也难怪你是个傻子,你爸玩了那麽多女人,又是蠢蛋,当然生不出好后代。」   于橙终于正眼看向这位长得也算可爱的小妹妹。   大堂哥林方盛往前了一步,对王家老二说:「你们王家什麽意思?」王家老二也上前了一步,「小孩子嘛自然是有什麽说什麽,我们大人何必介入?你难道想把事情闹大?不然我们也让你们家小妹妹骂回来嘛。」   王沁茹的同胎哥哥王靖如开口了:「穷女人和蠢货生出傻子不是很正常的吗?傻子就老实待在家,不要到处闲晃惹人厌。」   中午的太阳很大,照在湖泊上,光线四处反射,于橙微微低下了头,嘴角处有阴影,眼睛也眯了起来,「竟然有人敢挑衅我虎种人伟大的血脉」,于橙这辈子是人类身、种人心,那些过去还刻在骨里,念念不敢忘。   此时的于橙已经忘记这只不过是孩子间的恶言恶语。   正当其他堂哥要跟着开口怒骂王、吴两家兄弟时,于橙冲上去了,她两手成爪,本欲往那对双胞胎脖子伸去,在即将碰上脖子时忽然想到这里是不能杀人的,流血、红肿、乌青也会造成影响,那只好下暗手了,这些念头一闪而过,于橙做的第一件事情却是甩了那对兄妹一个响亮的耳光。   「啪!」「啪!」   所有人都惊呆了,王沁茹和王靖如最先反应过来,他们朝于橙冲了上来,小肉拳都伸出来了,瞄准的方向是于橙那张也美翻小孩的脸,同时也是让王沁茹忌妒不已的脸。   于橙上半身往后,脚尖绊住这两兄妹,两兄妹倒在她身上,她的手在底下不断往他们身上招呼,一拳又一拳,脚也往他们腿上、脚上踢,每当两兄妹要挣扎起身,她就使劲让他们起不来或跌回去,而在这样的黑手下,两兄妹根本无法反击,他们甚至没有半个拳头落在于橙身上。   然而,从上往下看的画面却是那对小兄妹将于橙按在地上揍,于橙不停的挣扎。正当他们回神要去把孩子们拉起来的时候,林安岳、陈琳海、大伯和二伯跑了过来,林安岳跑在最前头,把那两只坏崽子剥开,把于橙提起来抱进了怀里。   「星星,有没有受伤?哪里疼,跟爸爸说?」林安岳焦急的问。   于橙口词清晰的说:「没有受伤,我不疼,只是他们压得我好重。」于橙自觉自己是个诚实的好孩子,但是林安岳显然不相信她,又焦急地问了几句,还翻看了于橙的手臂、脖子等处。陈琳海也到了,这对夫妻第一时间就是先检查于橙的伤势。   大伯威仪万千的走过来,那堪比雷射光的眼神往王家老二身上扫,「这是怎麽回事?」   王家老二抱起了王沁茹,王家老三也把跌坐在地上站不起来的王靖如抱起来。于橙冷冷看了他们一眼,心里想着这趟暗手足以让他们痛上一个月,看医生也看不出什麽,让他们全身都疼,睡觉也睡不好,吃饭也吃不下,就当作嘴巴不乾净的代价。   王家老二流冷汗了,他没想到林安国和林安世竟然也回来聚餐,面对如此威势的林安国,王家老二说不出话。没想到那对双胞胎哭了,还是嚎啕大哭。   「她偷偷捏我,她在底下揍我。」「她用脚踹我,我的肚子好痛。」「我的脚好痛,手也好痛,呜呜呜。」「快点教训那个傻子。」林沁茹和林靖如提到「傻子」二字让现场的大人都安静了,没有人去安抚哭闹的两人,有人默默低头,有人默默抬头偷觑林安国的脸色。   「傻子?」这次林安世讲话了,「所以你们王家小崽子,先骂我们小星星是傻子,再把她推到地上打?」   王沁茹很大声的说:「她打我和哥哥巴掌!叔叔你快教训她啊!叔叔!」王家和吴家的人都不理会王沁茹,王沁茹甚至尖叫起来。   林安国抛了一句:「打你们巴掌?做的好。你们王家最好管好你们的小兔崽子,如果小星星身体有任何毛病,或是再让我听到一次『傻子』之类的话,林家不会善罢干休。」   两边不欢而散,林安岳直接开车载着于橙和陈琳海往医院去了。于橙没有表情的朝大伯、二伯和堂哥们挥挥手,说她下次再来玩,大家勉强挤出了笑容,送走了他们。   在车上的时候,陈琳海想剥了于橙全身的衣服,仔细地检察于橙到底哪里受伤了。   于橙死命的拉着衣服,她说:「我没有受伤,我和他们玩着呢,他们连一拳都没有打到我。」   陈琳海和王安岳不相信她,还是带着她去医院做了全身检查,检查结果:十分健康。王安岳讪讪的,陈琳海不可置信,他们都亲眼目睹那两个孩子压着星星打,怎麽什麽事情都没有呢?于橙鼻子都翘了起来,「我游泳和跑步都不是假的,我在底下打了他们肚子好几下呢,包准他们这几天痛到睡不着觉。」   于橙插腰往后仰大笑了三声,笑完后才发现这个动作不符合她这辈子的人设,尴尬的直起身子,用眼角馀光看向陈琳海和王安岳,那小动作就像小兔子偷偷吃萝卜,可怜到不行。   他们夫妻两个傻了,接着捧腹大笑了,于橙也跟着傻笑了。一家三口在医院外头笑的不可遏止,陈琳海的眼泪都冒出来了,王安岳看起来想在地上打滚大笑。   「今天也过得很精采呢。」迎着阳光,于橙露出小牙齿,「真想『凹呜』一下。」    ☆、青梅竹马(四)      于橙一家人就在这个漂亮的庭园别墅住了下来,现代社会还是有很多有趣的节目、物品、玩乐项目,再加上林安岳一人就可以抵霸天小队九人的吵闹程度,于橙觉得这样的日子也颇有一番风味。   从爷爷、奶奶家回来的隔天早上,于橙在这个高级社区内部跑了几圈,回家准备洗澡时,发现林安岳和陈琳海异常忙碌,他们正在准备食物,于橙想默默的上三楼,林安岳自然不会忽略那个小身影,他朝于橙喊:「爸比过十五分钟上去帮你吹头发。」于橙回了个好。   她没有打击林安岳的积极性,林安岳将他的24小时全都灌注在她们母女身上,对于这样「紧迫盯人」的相处模式,反而让于橙得到一种安全感与满足感,她的心里还有庞大尚未癒合的伤口,有人这麽热切的用爱包裹她,那些伤口似乎慢慢癒合着。   这一世就让她躲懒,就这麽被爱着吧,只是被爱着。   林安岳帮于橙吹头发的时候通常不会说话,他像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很温柔、很仔细的吹乾、梳直,依照小星星的意愿弄发型。不过林安岳今日特别询问了于橙:「等下,住在隔壁的叔叔一家三口,要来我们家吃饭,星星要不要弄个特别漂亮的发型?」   于橙问他:「是说蚯蚓很可爱的小男生他们家?」林安岳笑着点点头,于橙说好。林安岳帮于橙梳了一个公主头,这让于橙的脸型显得更为精致,就算她不讲话只是站着,也是一幅亮丽至极的油画,林安岳看着这样的于橙成为了一号俘虏。   父女两人牵手下楼,陈琳海看到难得打扮的于橙,也轻声尖叫,拉着于橙的手转圈圈,成为于橙的二号俘虏。   「每天都被父母花样赞美,都快以为自己是宇宙第一美,该怎麽破?」于橙的嘴角抽动。   没过多久,三号俘虏左安根,穿着得体帅气的小西装,跟在他的父母后面进来了。左安根的爸爸叫左东宸,妈妈叫田宇华,两人都是林安岳的挚交,也是从小到大的玩伴,可以说这三人是穿同一条内裤长大的。   这三人年龄相彷,兴趣相投,从小关系就好,只是到了青春期,左东宸忽然开窍了,疯狂追求田宇华,田宇华对全身都看过的同伴自然毫无感觉,两人拉拉扯扯了二十年,左东宸不愿意放手,田宇华也不是那麽绝情,他们两人互相蹉跎着彼此就到了现在。   田宇华放弃挣扎了,三十几岁都没碰过别的男生的手,也只能跟这个男人继续纠缠一生了,两人迈入礼堂,生下了唯一的儿子,左安根。   被小伙伴抛下的林安岳,也只好寻找其他同伴,这次他运气就没那麽好了,从16岁到31岁,交了一群狐群狗党,林安岳就被「带坏」了。不过他遇到陈琳海后,就不再与玩乐朋友连络,反而重新黏上了左东宸和田宇华。   按照林安岳的说法:「什麽人就要交什麽样的朋友,左东宸这样的深情男子,对着田宇华深情不悔至今;而我如今已然是专情男子的行列,来往的朋友自然也要是左东宸这种程度。」林安岳再藉机教导于橙以后要找男朋友也要找像左东宸这样的,但又批评左东宸也是恐怖病娇,还是爸爸这种最好,于橙哼了一声走了。   「他们两个都有可取之处,不过最好的男人,当然是猫萌萌了。」于橙想着。   田宇华是很帅气的女人,讲话大气、行为大方;左东宸带了一副眼镜,看起来是谦谦君子的样貌,但看他右手揽着田宇华的腰,田宇华的右手努力掰开,左东宸又加重力道,面上却持续与林安岳、陈琳海说笑,就可以知道这个男人对爱情的执着和疯狂程度到了什麽地步。   于橙右边嘴角弯起,对左东宸的行为有点莞尔,是非常护食的猫种人呢,占有慾强烈,不掩饰侵略感,那种厚重的情感,和林安岳不同却很相似呢。   一只是爪子很利,把想要的人拼命抓在爪子上;另一只是原地打滚卖萌,拼命吸引想要的人的全部注意力。   这二人的女人,既幸运又不幸呢。   于橙观察大人们的互动,在旁边自己乐呵,殊不知自己也成为别人的风景,左安根也看着于橙乐呵,于橙在写完「病娇观察日记」后,才发现有个小帅哥一直看着她笑。   她转头看向小帅哥,小帅哥倒抽一口气,但这次他没退缩也没结巴,他很勇敢的伸出右手对着于橙说:「你好,我是住在隔壁的左安根。你长的很漂亮,我们可以一起玩吗?」   「因为我长的漂亮,所以想跟我玩吗?是这样的因果关系?」于橙看着左安根期待的眼神,她很快的点头,「好呀,那我带你去参观我们家。」于橙也伸出右手握住左安根的手,用力晃了晃,她看着左安根的脸一点一点的变红了。   于橙抽回手掌,伸出食指戳戳左安根的脸,「你好容易脸红啊,你为什麽脸红呢?」左安根脸更红了,他没有讲话,于橙的恶趣味涌上来,她又往前一步,距离左安根不到一步的距离,她对着他说:「是因为我长的很漂亮吗?」   左安根脸彻底红了,于橙看着这男孩说不出话的样子,心底的孩子笑的直打了个滚,她拉住左安根的手腕,带他去其他地方参观了。   大人们虽然还在讲着话,但他们的眼神不曾离开过二个小孩子。   左东宸对着林安岳说:「你女儿在撩我儿子呢。」   林安岳得意的说:「那还用撩,你儿子早就跪了。」   左东宸又说:「明明是你女儿手段高超,就跟你一样。」   林安岳眉毛都飞起来了,「呦,你儿子倒是跟你不同,至少我不用担心我女儿被他霸着二十年。」   两个男人贴在一起,鼻子碰鼻子,恶狠狠地向着对方操狠话。陈琳海和田宇华看着两个已经超过四十岁的男人幼稚的模样,也在旁边偷笑,两个女人悄悄到旁边讲起了私房话。   一顿午餐,宾主尽欢。   过了几周,于橙也开始了和左安根手牵手上小学的日子了。学校生活没什麽特别的,于橙重温美好无忧的日子,感叹了一句:人类崽崽生长的日子真的好长啊。   不过这天有点特别。陈琳海在画室画画,于橙吃了些小点心后,意外的发现四周很安静,那个充当背景音的吵杂男声呢?于橙在家里自行玩起了鬼抓人,庭园、陈琳海的画室、他们的卧房、她的房间、她的衣柜,全都没有林安岳的影子。   于橙有点吃惊,林安岳怎麽可能会放她们母女安静的待着?她一间又一间的翻找,最后打开了她认为最不可能的一间,传说中林安岳的办公室,意外的是,林安岳正坐在电脑前。   林安岳看到于橙开门进来,笑着招于橙过来,但那笑容有点勉强,几乎没有看过这样的林安岳,于橙觉得很新鲜。   「爸爸,你怎麽了?」于橙是个关怀爸爸的好孩子。   林安岳摸着于橙的头发,有气无力的说:「你爷爷给了爸爸一亿元,说这是给爸爸的最后一笔钱,让爸爸自己赚钱养活你们,如果这一亿元没有了,我们就要喝西北风啦,呜呜呜,我可怜的小星星。」林安岳好像已经预见自己一家三口流落街头的模样,哭的很伤心。   于橙认真的看,没有眼泪,看来林安岳只是在假哭。于橙坐在林安岳怀里,双手托腮,头歪来歪去,她抬头往上看,问林安岳:「爸爸想拿这钱做什麽生意呢?」   林安岳对上于橙的小眼珠,怀抱着她,他说:「爸爸也不知道呢。爸爸想帮妈妈弄画廊,但你妈妈的资金都很充足,不需要爸爸的钱呢。爸爸又想着帮小星星做什麽,但我们星星好像没有想要的呢。爸爸什麽都不会,只会花钱,呜呜呜。」   于橙无意识的默念「只会花钱」?她很高兴的拍了林安岳的大腿,整个头都转到背后看着林安岳,看起来很兴奋,「那你就花钱啊!爸爸不是知道有钱人都喜欢玩什麽吗?以后有钱人只会越来越多,那爸爸就把钱分散投到这些行业里面,让那些人帮你赚钱不就好了?」   于橙从不觉得林安岳可以正经做什麽生意,开什麽公司,那些正规渠道都不适合他。还不如以钱养钱,投资各种有前景的行业,成为股东,每年分利就可以了,何况以「林三郎」的眼光,难道还无法看出什麽生意最赚钱吗?   他只要找几个行业,签几笔投资契约,坐等钱回来就可以了,然后再把钱投出去,反复几次,是有可能成为大富翁的,于橙似乎已经可以看见林安岳坐在钞票堆里狂笑的样子。   给林安岳画这个大饼后,于橙忽然想到大伯、二伯和爷爷一定不会同意的,这算什麽正经事,根本是胡闹,老人家应该会这样想。于橙把这个忧虑跟林安岳讲,林安岳揉了揉她的头,「小孩子主意真多,小星星放心,爸爸知道该怎麽做的。」   于橙看着林安岳放松的表情,蹦跳下来就出去了。然后,她偷偷摸摸去了画室,像香菰一样蹲在陈琳海旁边。   陈琳海落下最后一笔后,把笔放下,仪态万千的看向那朵美丽的小香菰,她轻笑地问:「宝贝,怎麽啦?」   于橙嘟起嘴巴,「爸爸怎麽会忽然想要做生意,发生什麽事情了吗?」   陈琳海问她:「爸爸不是说了吗,爷爷要让他独立自主,才让他出去做生意的啊。」   于橙语气稍显高昂:「那是骗小孩的话,爷爷、奶奶怎麽可能让爸爸出门做生意,每个月汇钱给爸爸,不是他们最快乐的事情吗?爸爸到底怎麽了?」   看着坚持的于橙,陈琳海叹了一口气,「还记得在爷爷、奶奶家遇到的那对小兄妹吗?」于橙点点头,「他们不止说你是傻子,还说了其他话,为什麽不跟爸爸、妈妈说呢?」   于橙在心里「噢不」了一声,她眼神往上飘,「他们说了什麽我不记得了,只知道他们骂我傻子。」   陈琳海看着于橙欲盖弥彰的样子,也不拆穿她,「爸爸他啊是天底下第一号大傻瓜,他说了要成为能够让人骄傲的好丈夫、好爸爸,他正在为此努力呢。」   于橙梗了一下,母女两人都沉默了。   「对我来说,他已经是这个世界最好的爸爸了。」于橙抬起头认真地看着陈琳海,于橙的眼中有泪。   「对妈妈来说,你爸爸也是这个世界最好的丈夫了。但是他想做,那我们就让他去做吧。我们在背后支持他,好不好?」陈琳海伸出手抱住了于橙,于橙也搂着陈琳海的脖子,头靠在陈琳海的脖颈。   而此时,本应在办公室的林安岳,一手按住他自己的嘴唇,另一手紧抓着衣角,躲在门后面。她们母女的对话他都听到了,他默默的往后退去,靠在走廊上的墙壁,手背放在眼睛上。   「对我来说,你们是最好的妻子,也是最好的女儿。我这一生真的很幸运。」林安岳在心里回了这麽一句话。   于是,林安岳的「大业」,在众人心照不宣下平静的开始了。   不过,生活没什麽改变,原来是24小时黏着陈琳海的林安岳,黏着她的时间降到了20小时,他一天只花4小时在外面处理各种交易、签署文件、探查投资对象、开会,其他时间还是像忠实的大狗守着此生他不能失去的花。   当然小小花也不能忽略,不过林安岳和陈琳海早就发现于橙是非常独立的孩子,她会一个人游泳,一个人在社区跑步,一个人在房间看书,一个人坐在庭园里面发呆。当然她一个人的时间真的不多,她多了一个小跟班,左安根小朋友。   左安根总是不期而然的与于橙巧遇,他们会一起跑步,一起坐在庭园里面吃小点心聊天,也会去左安根的房间玩耍。左安根霸占了于橙所有的上学时间,连于橙回家后,有过半的时间左安根也陪着。   林安岳对此有点不满,他也对此跟左东宸和田宇华抱怨过,左东宸凉凉的说了一句:「你女儿又没抱怨,像狗的是我儿子,你有什麽好不爽的?」林安岳回嘴说:「我不想养小狗,快把你儿子领回去,整天在小星星面前汪汪汪的,吵死了。」左东宸往前一步:「你再说一次?」两人转眼间又拌嘴起来。   事实上,于橙是不想过分打扰林安岳和陈琳海的两人甜蜜夫妻生活,况且,她想念虎荼荼和虎凌凌了,左安根这副小模样,就跟虎荼荼和虎凌凌没什麽两样呢。于橙是把左安根当弟弟养了。   两家人吵吵闹闹中,林安岳的投机生意也颇有起色,那天,林安岳心情超级飞扬的回家,他向母女二人宣布:「我赚到人生第一笔钱啦!」于橙和陈琳海都很高兴,陈琳海提议请左东宸他们过来一起庆祝。   两家人又聚在一起庆祝了,聚餐途中,林安岳不知道拉着左安根去哪了,陈琳海和田宇华在厨房讲着悄悄话,意外地,餐桌上只剩下于橙和左东宸这个奇妙的组合,左东宸还没有单独跟于橙相处过呢。   左东宸瞄了他儿子的「主人」,在心中赞叹儿子很有眼光,比他老爸更早下手,干得好。   没想到于橙却主动开口说话了:「宸叔叔,你和爸爸一起长大的吧?左家的爷爷、奶奶也住在湖泊那里吧?」   左东宸说:「对啊,我家也在那,你华婶婶的家也是呢。」   于橙用很认真的表情,询问左东宸:「宸叔叔,爸爸做生意后,大伯和爷爷他们打了好多通电话,都是叫爸爸不用太拼命了,就算一亿元放水流也没关系。为什麽爷爷、大伯他们会宠爸爸到这种程度啊?」   左东宸笑了起来,「怎麽,他们做的太过分,连我们星星都发现了吗?」   于橙乾笑了两声,「只是有点好奇,想说如果是和爸爸一起长大的宸叔叔,应该会知道原因吧。」   左东宸像是在回想,过了一下子才开口说话:「你大伯、二伯出生的时候,你们林家的珠宝生意只不过是二流,那时你爷爷整副心神都在珠宝业上,心情不好嘛,跟孩子相处时就很严厉,也没什麽时间陪伴孩子。过了十年后,在你奶奶『高龄』怀孕后,那时爆发了一波机遇,你爷爷踏着这波,他的珠宝生意就冲上去了。」   「等你奶奶生下你爸爸时,你爷爷已经进入一流行列了,不过短短数月,你爷爷如有神助,站稳了脚跟。你爷爷、奶奶都认为这是你爸爸带来的宏福,对这个意外而来的小儿子十分宠爱。」左东宸像是在讲故事一样,听得于橙很着迷。   「你爸爸就是家里的小霸王,而你大伯、二伯在年幼时却错过与父母交流的时段,变成了现在不苟言笑的样子。他们对这个备受父母宠爱的弟弟,也很疼爱,照理来说,真的不合理,正常的哥哥应该会排挤这样的弟弟啊。」左东宸边讲边想。   「我后来思考了一下,他们家在生意发展期间,错过了家人的亲情交流,因为这个小弟弟的诞生,生意好了,时间多了,大家有心思培养感情了,但才发现彼此都很生疏陌生,此时唯一的突破点也只有你那婴儿老爸了。」   于橙点点头。   左东宸说:「那应该是一种移情,你大伯、二伯对父母的情感需求,转到你爸爸身上,强烈的被需要感会让他们获得满足;而你爷爷、奶奶无法将亲情灌注到已经变成铜墙铁壁的大儿子、二儿子身上,他们满腔想当好爸爸、好妈妈的欲望,就加诸在你爸爸身上。这一家人也是奇葩。不过这是我个人的想法,小星星听过就忘了吧。」   于橙若有所思的说:「那爸爸现在这样很厉害耶,他竟然没有被宠坏,三观也很正常。」   左东宸挥了挥手,「那当然,有我这个三观正常的男人在他身边,他还能弯到哪里去。就是我不在他身边,他才交了群狐朋狗党,啧啧。」   林安岳从某个角落走了出来,「你哪里三观正,你、我、田宇华三个人,就你最坏心眼了。」两个人又斗了起来。   左安根奄奄的从林安岳身后走出来,朝着于橙走去。   于橙好奇的问他怎麽啦?左安根忽然哭了起来,「岳叔叔叫我不要一直黏着你,叫我去交其他朋友。他说你会烦,说都是我让你交不到新朋友,呜呜呜,星星,你会不会讨厌我?」   抽抽搭搭的左安根小正太,真的很可爱。   正当于橙要安慰左安根时,林安岳跳过来捏着左安根的耳朵,「坏小子,转头就跟小星星告状,这招跟你爸学得很精啊。」   左东宸过来拉开林安岳的手,「你干嘛欺负我儿子,你就整天欺负我和我儿子就好了。」   两个大人就在于橙和左安根旁边大声吵了起来,还伴随着左安根越来越大声的哭泣声,于橙一脸茫然的站在中间。   两家人就这麽打打闹闹的相处下去,于橙觉得加入左安根一家人后,这日子更热闹了。    ☆、青梅竹马(五)      于橙对左安根的第一印象是容易脸红的好玩男生。   随着左安根陪伴于橙长大,于橙更新了对他的印象,这是一个做事很认真、喋喋不休、爱哭、需要人陪伴的小男生。   在于橙和左安根国小时期,一直是由于橙照顾、保护左安根,不会写的功课问于橙;跌倒哭了于橙会扶他、哄他;被坏小孩欺负了,于橙会打回去。   除了没有赤身相对外,其他能做的,这对青梅竹马都一同经历了。分享同一只冰淇淋、牵手上学、骑脚踏车双载、睡在对方的床上、把对方家当成自己家、穿对方的衣服,于橙透过这个简单温馨的生活,心情逐渐平稳了下来。   左安根担当了虎荼荼和虎凌凌的角色,他比他们还脆弱,还更需要人照顾,透过付出这个行为,于橙回顾了过往的生活,她显得既满足又快乐。   某日,阳光正好,于橙戴顶可爱的草帽坐在家中庭园的草皮上,膝盖上垫着板子。上面夹着几张白纸,旁边放了一盒十二只粗细、深浅不一的铅笔,还有一盒三十六色的蜡笔,她正在画画。   那张纸上,是一款特殊造型的项链,镀金黄铜细链,下方缀着一朵丝绒盛开的花,从淡粉紫色花蕊中吐出透明的钻石,下方是层层叠叠的花瓣,似雏鸟般柔合的黄,花茎则是黄绿色。   于橙落下最后一笔后,从近处仔细检查每一个部分,又拿远看了整体感,于橙十分满意的点点头,在这张手稿下方写下:「苓芳花,初恋花,意思是『你是我第一个真正爱上的人』。」于橙在最下方花式签名,大气地挥下「ORANGE.」   旁边已经等待一阵子的左安根,在于橙放下笔后才开口:「星星,你画的花好漂亮啊,你们家有种吗?我没看到啊。」   于橙回答他:「我们家没有种,这是我梦里出现的花。」   左安根惊讶的哇了一声,「所以这朵花只出现在星星的梦中吗?」   于橙有点伤感又有点高兴,「对啊,只出现在我梦中,但我想让大家都看到这朵花。」   左安根好奇的问:「要怎麽让大家都看到啊?」   于橙带点得意的回答:「骅歆珠宝是我们家的啊,我打算把这张画寄到骅歆珠宝,参加今年的徵稿比赛,如果得到名次,我的设计就会被作成项链。而且,我打算设计一系列的『种人项链』,让这系列成为流行中的最流行。」   左安根更好奇了:「为什麽要参加比赛?直接叫星星的大伯推出这款项链就好了啊。」   于橙轻轻敲了一下左安根的头,换了左安根「你又打我」的嘟喃声。于橙说:「骅歆珠宝可是珠宝业的龙头,任何一个设计都不能失误,我怎麽可以让大伯为小孩子的画作承担风险呢?」   左安根嘟着嘴说:「可是星星看起来很想让这个设计成真啊。你大伯那麽疼你爸,一定不会拒绝你的要求的,你又何必参加比赛。」左安根撇撇嘴,小声的说:「我最讨厌比赛了。」   于橙温柔的说:「那是大伯给爸爸的温柔,不是给我的。况且,我又怎麽能利用别人的温柔呢?」   左安根气哼哼地说:「听不懂,星星每次都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把画放到客厅,我们去公园玩吧,我想荡秋千了!」说到最后,左安根心情又飞扬起来。   于橙说了声好,把东西收一收拿进客厅。在进玄关时,于橙不小心绊到脚,白纸飞了出去,于橙「啊」的一声爬起来捡,有四、五张项链设计,于橙捡到最后一张时,手伸在半空中,人蹲在那里看着那幅画,有点怔着。   那是一张猫萌萌背靠着大树的素描,猫萌萌酷酷的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姿态闲适的往后靠,头微微仰着,像在眺望远方,也像在思念。素描只有画出猫萌萌的半张脸,但那一笔一画确实极为真实近乎要跃然纸上。   左安根在外头嚷嚷着,于橙迅速回神把这张纸小心的捡起来,压在这堆项链素描的最下方,把她的东西放在客厅的小茶几上后,才踢踢躂躂的出门了。   于橙拜托左安根寄出她的设计稿,半个月后,林安岳接到一通电话。   「您好,我们这里是骅歆珠宝设计部,请问是设计师ORANGE吗?我们收到您寄来的手稿,您的作品被评选为本次比赛的第一名,我们想和您约时间讨论后续签约的事宜。喂?喂?」   林安岳完全摸不着头绪,他回问了一句:「设计师ORANGE?」   在旁边堆积木的于橙,耳朵很尖的听到关键字,她很快速的举起右手,左手拼命指着自己,碎碎念着「ORANGE是我是我!手稿是我寄的!」   林安岳的眼睛瞬间睁大了,他丢了一个「爸比等下再修理你」的眼神给于橙,可惜于橙接收到的意思是「爸比等下再夸奖你」,她乐呵呵地笑了,设计稿被采用了呢,真的很高兴。   不提之后林安岳和陈琳海又是气恼于橙隐瞒,又是极度欢喜于橙凭藉自己的能力,画出超越想像的设计。这款设计很快就推出了,这系列命名为「另一个世界」,每个月一号推出一个新款,「另一个世界」很快地席卷珠宝界,设计师ORANGE也大大出名,然而林家人为了保护年仅九岁的于橙,隐瞒了所有ORANGE的资讯,成为神秘人物的ORANGE,也为这系列添上一股神秘感。   在众人努力找寻ORANGE这号人物时,于橙和左安根正待在于橙家的庭园。两人正坐在草地上,区别是于橙是躺着哼歌看天空,左安根膝盖上有个小桌子,他正在写功课。   左安根看着作业唉声叹气,还时不时偷看于橙。于橙嘴巴刁了根草,她帅气的吐掉那根草,眼角也斜睨左安根,问他怎麽了。   左安根可怜兮兮地说:「明天不是要交作文吗?星星你写完了吧,你写什麽啊?我根本不知道我的梦想是什麽啊。」   于橙已经习惯左安根向她求救了,「我的梦想是征服宇宙,成为地球上最强大的人类。不过小左,你的梦想当然要自己想,我哪里知道你未来想做什麽。」   左安根问她:「为什麽要成为地球上最强大的人类?那可以做什麽?打败大怪兽,成为人类的英雄?」   久违地听到「英雄」两字,于橙觉得有点好笑,也就笑了出来。她说:「哪有什麽理由啊,我就是想这麽做,就这麽写啦,反正你写什麽,老师都会鼓励你的。譬如成为大文豪、歌手、艺术家、慈善家、有钱人什麽的,都可以啊,干嘛想那麽多?」   同时,于橙的内心回答了自己为什麽选择这麽没有标准答案的梦想,「总觉得这是怀念种人世界最好的方式,也是最接近种人世界的途径。这辈子的追求,大概就是努力地回忆种人世界,然后好好的忘记种人世界。」   于橙坐起来,晃了晃头,「人啊,还是得走下去的。阿爸、阿母、阿妹和阿弟也会这样想的吧。萌萌他那麽善良,肯定不会希望我就此绝望沉沦的。未来…我会走出一条路的。」她这麽想。   然后于橙听到左安根说:「我想跟小星星永远在一起!这算梦想吗?那我要陪着小星星一起征服宇宙!听起来好酷啊!」   于橙很无言的回答他:「跟我永远在一起算什麽梦想啊。而且我们哪里能够永远在一起,等我们长大了就会有各自的路,到时候就会分开啦。」   左安根气嘟嘟的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星星你坏!」   于橙看着左安根不讲理的样子,她凉凉地说:「小左以后会有自己的路,也会遇到喜欢的人,我们不可能不分开…」   左安根非常难得的按住两边耳朵,大嚷着「我不听」好几次,然后跑掉了。于橙看着他的背影,只是叹了一句:「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林安岳在客厅里拉开一点窗户,掩在后面偷听于橙和左安根整场对话,他看完后啧啧两声,转头对陈琳海说:「我们小星星真是小大人,她跟那小子说他们不可能永远在一起呢。」   陈琳海优雅地喝了一口茶才回答:「你不要再偷看他们相处了,小心小星星发现后跟你翻脸。」   林安岳抓了抓头发,「我也不想偷看啊,可是我好担心啊,我如花似玉、貌美如花的小星星,我那可人疼、惹人怜的小小花…」在林安岳颂叹声中,于橙开门走了进来,一眼都没有看林安岳,凑到陈琳海身边撒娇说她也要喝热红茶。   陈琳海笑着去厨房泡了一杯,林安岳趁机坐到于橙旁边,问她:「你不怕左安根小子心如死灰、由爱生恨,再也不理你了?」   于橙好笑的看着林安岳:「小左算是我的弟弟,弟弟闹闹脾气又怎样,何况他再生气,明天一定会好的。」   林安岳双手大拇指比了赞,「不愧是我女儿,欲擒故纵学的不错,就是要让那小子对你死心踏地,不离不弃。」   于橙又冒黑线了,「爸爸,我明明只是把左安根当作自己的亲弟弟,你们为什麽总是把我们配成一对?」   林安岳猥琐笑了两声:「青梅竹马怎麽可能什麽都不发生,爸爸最爱看言情小剧场了,左安根伤心的流泪,小星星霸气的转身,左安根在后面唤着小星星回来,小星星却不理会的走人,左安根无力的跪倒在地上,那手却往前一直伸,像是要抓住他一生的爱…」   陈琳海也听到这番话,她看着这男人陷在幻想中无法自拔,她左手端着热红茶,右手牵起于橙,母女两人去餐桌喝下午茶了,一边欣赏着林安岳丰富幻想下的人生剧场。   在左安根时不时卖蠢之下,愉快的小学生活咻的过去了。而设计师ORANGE的「另一个世界」系列站稳骅歆珠宝最畅销宝座,于橙也一直霸占着学校第一名的头衔,至于她的体能在疯狂训练之下,也有长足的进步,大约到了可以徒手杀人的程度了(?)。   配合于橙生活步调的左安根,也从一代爱哭、白皙、懦弱小男生,成为精壮、自信、开朗的大男孩了。两人的青梅竹马生涯也还在进行中。   不过,到了国中以后,学生们好像一瞬间都成熟了,讲的话题也和国小时期不同,氛围也比较复杂,有些隐密的心思逐渐传开了。   左安根在国中最先遇到的难题是,他被称呼为「星宝」,意思是离不开林星妍的小婴儿。正常男生被这样「侮辱」,大概会选择远离于橙,但左安根不是,他依旧陪在于橙身边,只是他深刻反省过去的自己,他逐渐从被保护者变成保护者。   虽然于橙并不需要他的改变,但忽然悟到另一种相处方式的左安根却持续的对于橙付出,他好像忽然发现「给予比接受」更好,他看起来很喜欢照顾于橙,把于橙一切事项都打理好,让她像个公主般生活,是左安根目前的目标。   左安根还维持着非常纯情的论调,他还不懂喜欢是什麽,他只是觉得他的「青梅」小星星是他非常重要的人,他想保护她、想让她快乐、想和她一同分享所有快乐和难过、他想和她一直一起生活。   然而,某节体育课途中,于橙和左安根回教室拿东西,听到教室里面有奇怪的声音,两人轻手轻脚的推开门偷看,发现是班上的一对同学在进行激烈的抚摸和亲吻。两人的亲吻声啧吧响在安静的教室中,于橙好像还能听到回音。   于橙很尴尬的退了出来,她转头想跟左安根说几句玩笑话,没想到左安根的脸爆红,他还回避于橙的眼神,默默的自己走掉了,于橙看着那少年羞涩的背影,只觉得被狗咬了。刚刚左安根有跟她抛媚眼吗?   经过这次的契机,左安根和于橙的相处有点不自然,于橙发现左安根总在偷看她,那眼神也不像以前「纯洁」了。两人单纯的肢体碰触也会让左安根害羞,对于这种状况,于橙不知道该怎麽办。   左安根明摆着是对她有好感,但左安根也没明说,那感觉大概也是朦胧美而已。如果她直接挑明,有可能会造成左安根的心理创伤,这毕竟是他第一次喜欢女孩子,虽然对象是她。   暗恋、初恋应该是美好的,像樱花粉的点缀在人生记忆里,于橙真的不愿意递出那把刀子,她只能默默祈祷左安根终会认清他们之间是不可能会有爱情的,他们只是姐弟。   日子就在左安根若有似无的示好,于橙打着太极拳下,一天一天过去了。    ☆、青梅竹马(六)      国中升高中考试结束后,某日,于橙和陈琳海在画室中一同绘画。于橙已经是十五岁的大姑娘了,陈琳海看着于橙稚嫩却专注的神情,有点恍惚,时光过的可真快啊。   于橙落下最后一笔,兴高采烈的看着陈琳海说:「妈,你看我的画,是不是又进步了?」   陈琳海站起来,走到于橙身后仔细端详这幅画,这是一幅战地画,靛蓝色的天空占了二分之一的版面,点缀着几颗星,下方是一块绵延无际的黄土,在黄土之中有很小的小人,一共九名,他们的背影有坐、有站、有歪坐也有斜躺。   陈琳海点评道:「这九个人是这幅画的灵魂所在吧,从他们的角度往天空和远方看去,这个世界真的很壮阔呢。不过,这幅画给人的感觉很复杂,寂寥却相互依偎,惆怅却又高兴,让人沉溺其中难以自拔呢。」陈琳海欣慰地看着于橙,「妈妈已经无法给星星更多的建议,能说的也只是空泛的夸奖。星星已经成为很棒的画家了呢。」   于橙坐在椅子上,转头面向陈琳海:「我可是从四岁起就跟妈你学画画呢,就算是美术白痴,这麽多年下来我的才气也有几桶水吧。但我明明就还有改善的空间,妈是爱我,才看不到我画中的缺点,我哪是『画家』,顶多是挺会画画的人而已。」   陈琳海捏了捏于橙的鼻子,「就你最谦虚。」   于橙开心的笑了几声后,她撇了几眼画室的门,似乎是在确认林安岳在不在。陈琳海看到于橙的动作,笑着说:「你爸爸他还没回来呢,他刚刚发了讯息给我,说还要一小时。」   「后面还加了个哭脸吧」,于橙翻了个白眼,「妈,我想先跟你说一件事情,嗯,我这个暑假会去考罗文检定,我打算高一就申请大学,明年就去罗国念大学。」   陈琳海是真的被惊讶到了,她的声音拔高、语调很快:「怎麽啦宝贝,忽然说明年就要去罗国念大学,大学要念四年啊,我们什麽准备都没有呢。到底发生什麽事情了?」   于橙有点不想讲,陈琳海坚持要于橙说一个原因。   于橙勉强的开口:「小左他好像忍不住了,我觉得他随时都会跟我告白。等他跟我告白后,我们一定会弄的很糟,如果我们一直在同一所学校,只会互相折磨,反正学校的课业对我来说也很简单,我早就该去念大学了,不如就趁机去念吧。」   陈琳海叹了一口气,「小左是个好孩子啊。可惜感情是无法勉强的,我们星星对小左就是没感觉,是吧?」   于橙重重的点头,「我只把他当弟弟。但他这一两年,那些充满占有欲的行为,跟宸叔叔一模一样,我有点受不了。我也不想太伤害他,反正我离开后,他身边会有新的朋友圈,还会出现新的女生朋友,时间久了,他就会明白他只是搞溷了亲情和爱情。」   陈琳海摸了摸于橙的头,「妈妈也这麽希望呢。」   于橙把陈琳海的手拉下来放入手中,「妈,我去罗国念书,你和爸就每年寒暑假来看我就好了,或是我回来看你们。你们就四处旅行或是开展览吧,爸这几年心心念念着想和你共度双人甜蜜旅行,都因为我你们才停留在这里这麽久,现在我长大了,你们也可以去做想做的事情了。」   陈琳海能够感觉于橙手中那股温热,她软软的开口:「说什麽呢,你爸爸是对着我说情话,才说要二人甜蜜旅行,如果对着你,他那张嘴肯定会说要父女二人温馨游。况且,爸爸和妈妈都是心甘情愿留在这里,这里有我们一生的宝贝,为了你做任何事情我们都愿意,何况是陪伴你长大,是妈妈一生中最最快乐的时光了。」   于橙把陈琳海的手放在脸上,蹭了蹭,「妈,能陪你一辈子的是爸,我占了你们那麽多的时光,我已经很满足也很幸福。我有我自己的路,我会好好走的,你们只要在旁边看着,偶尔来看看我,我就很高兴了。」   陈琳海把于橙抱进怀里,「长大了,想飞了,我们小星星。妈妈知道你的世界很大,也知道你有一双很大的翅膀,尽管去飞吧,只要你往后看,我们都在你身后。是爸爸、妈妈还有小左那孩子绊着你,妈妈都知道,真是对不住啊。」   于橙摇了摇头,「妈胡说什麽,你们哪有绊住我,是你们给了我翅膀和世界啊,没有你们,我只是没有灵魂的躯壳。妈,我爱你,我真的好爱你。」   陈琳海也说:「妈也好爱你,星星。」   两人的气氛和谐美满,拥抱的身影营造了绝美的氛围。然而,在下一刻,林安岳冲了进来,他抱住了他们母女。   「爸也爱你,小星星。我也爱你,亲亲老婆。我爱你们,我超级爱你们,宇宙无敌霹雳疯狂热烈的爱,天荒地老的爱…」林安岳毫无止尽的告白,让温馨的气氛瞬间破灭。   于橙率先打断林安岳的话,「爸你怎麽那麽快回来,不是还要一个小时?」   林安岳理直气壮的说:「我发完讯息后就忍不住了,所以我飙回来了。宝贝老婆,看到我开心吗?嗯,难得小星星没被臭小子缠住,我们赶快出门去吃晚餐吧。对了,你们刚刚在聊什麽,为什麽抱在一起…」   于橙暗笑了一声,林安岳这十几年来一点都没变,还是一样逗趣。于橙捏住了林安岳的脸,「吃饭!」   林安岳超快速的点点头,被于橙捏脸他好像超开心,脸上又出现了傻笑。一家三口牵着彼此出去吃饭了。   过一个月,升学考试放榜,于橙夺得全国最高分,也就是正国状元,这项荣耀惊呆了林安岳和陈琳海,也乐翻了林家众人,左东宸和田宇华看着儿子摇摇头,其路遥遥。   有记者访问于橙:「这次大考的状元,林星妍同学,你好,据说你从小到大每次考试都是全校最高分,这次大考更是刷新纪录,考出历史上最高分数,请问你的念书秘诀是什麽呢?能不能跟大家分享一下?」   于橙神秘的笑着,尔后才回答:「念书的秘诀就在于有一对很棒的父母。」   记者很意外,随即迅速反应过来又问:「是你的父母督促着你念书,才让你取得好成绩吗?」   于橙摇摇头,微笑着回答:「我小时候有自闭症,直到四岁都不会讲话。我的父母因此被人嘲笑,我也被叫傻瓜很多年。」于橙停了一下,面对镜头微笑,「我希望我的父母能够为我骄傲,我不是傻瓜,我已经好了,还成为最优秀的人,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们的爱。」   「我是为了成为能够让父母骄傲的女儿,才那麽认真念书的,我希望他们能因为我得到荣耀。」于橙对着镜头的笑容很美,「希望各位父母不要放弃自己的儿女,父母的爱能够扭转一切,没有爱我的父母,我没有今天。谢谢大家。」   在电视机前看到这个采访的林安岳哭的稀哩哗啦,陈琳海也流下眼泪了。于橙回家时,林安岳冲上来抱住了她,「宝贝,爸爸爱你,不管你怎麽样,就算一辈子不会讲话,爸爸也爱你。」   陈琳海粉拳搥了一下林安岳,也抱住了于橙,「我们没有给你压力吧宝贝?我们真的没有想过你是为了我们才做到这样,妈妈还以为你天生就爱念书呢,真是对不起,这麽晚才发现,从今以后,你只要想着自己,做想做的事情就可以了,小傻瓜。」   林安岳接着说:「宝贝做自己就可以了,以前是爸爸不懂事,连累我们宝贝被骂,现在爸爸已经是富一代了,别人都不敢对爸爸说什麽。爸爸会更努力成为让你们骄傲的人,至于你和妈妈只要每天开开心心就好了。」   于橙笑的十分开怀,「我知道了。不过念书对我来说不费力气啊,你们看我每天念书有花超过一小时吗?没有嘛,所以爸爸、妈妈不要为我担心,我一直是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的。」   林安岳仰天长啸,「不愧是我们小星星,从你妈妈肚子出来的,就是这麽不同。」林安岳还朝陈琳海比了个赞,陈琳海害臊的打了林安岳几下。   于橙两手垫在下巴,看着父母在那里耍宝,她的心也很暖和。不过,她忽然想起至今还未见到的乐谱,这一世的歌到底是什麽呢?真的连一点头绪都没有,真令人烦心啊。   在各种忐忑下,于橙的高中生活即将展开。于橙和左安根都填了离家最近的高中,这个省份排名第二的男女溷校,九心高中。于橙和左安根从小到大都在同一个班级,高中也不例外,两人不仅同班,在左安根强烈坚持下,两人还是同桌。   高中生活的重头戏当然是恋爱,在男女溷校里面,那气氛简直压不住。虽然老师、家长总是说高中不要谈恋爱,但春心萌动的高中生,哪能管住那颗跳动的心呢?高中校园和国中校园相比起来,呈现浓厚的粉红气泡,只是这些气泡都在暗处隐藏,小心翼翼的。   于橙在班上拥有好人缘,大家都很乐意跟她聊天,她举手投足都让众人转移不了焦点,于橙有张好相貌,性格堪称友善、有礼、好相处,气质复杂,对于高中男生来说,简直是行走中的荷尔蒙。   为什麽于橙这麽吸引高中男生的目光呢?除了长相和身材外,于橙的功课杰出、各项运动超强、才艺出众、家世非常好,尤其是那说不出是什麽的气质,能让还不懂爱情是什麽的小男生轻易沦陷。   第一世的于橙交过五个男朋友,不过交往时间没有超过一年的,最短的不到二十天就分手了。于橙是个好感来的很快,去的也快的女人,她能在某个瞬间、某个情景、某些相处下,就喜欢上某个男人;但她也能在两天后、一周后、一个月后忽然就不喜欢那个男人。   能够跟她交往的对象,都是她维持好感时间比较长的人,然而那些好感也会不断被磨灭,等于橙没了感觉,说甩就甩,一点也不留恋。   曾经于橙的朋友A对于橙作的评价是「需要爱情又不需要爱情的狐狸精」,于橙有女人的软媚,也有女孩的天真率性,再加上那副好样貌,男人对于橙都怀抱着较高的好感度,如果于橙强势的追求,男人通常不会拒绝。   而朋友B呢,则称呼于橙为「渣橙」,明明是于橙变心的快,那些跟她交往的男人却没有人怪过她,反而对她颇有好评。于橙曾经辩解自己在爱情里面也付出所有真心,有热烈、激情和快乐,凭什麽要被叫渣女?   朋友B只是冷冷的说:「你懂『经营』二字怎麽写吗?你只是自觉爱上一件衣服的款式,买了、穿了觉得不合适,转头就丢掉垃圾桶,你曾经想过修改一下衣服或是换换装扮吗?没有嘛,那些男人跟你想像的有落差,你就不要了。你的爱情可真霸道,不是0就是100,真正的爱情怎麽可能完美?」   于橙并不缺爱情,她缺的是长久的爱情。   可惜第一世的她,并不在意爱情长不长久,她只关心自己唱歌好不好听、技巧有没有提升,全心追求音乐去了。偶尔如狂风般席卷而来的爱情,会带给她诸多灵感,等灵感得到实现,爱情也在风中渐渐消散了。   她的爱情模式大概是暗恋C、不喜欢C、暗恋D、又暗恋了E、不喜欢D和E、超喜欢F、跟F交往又分手、暗恋G、不喜欢G,像这样的持续着爱情的轮回。   而第二世的于橙,经历与猫萌萌间热烈、浪漫的爱情,爱到最浓,在最浓时破裂的那种绝望感,和死亡阴影交错在一起,成为了一段绝响。没有人可以介入,也没有人能够超越,于橙还在这段爱情中沉浮不愿醒来。   第一世的她和第二世的她,形成了现在的于橙,非常复杂、无法捉摸、飘忽不定。   男生不懂她在想什麽,但不妨碍他们觉得她很迷人。课堂上自信的发言、运动场上突出的表现、在全校面前侃侃而谈的遗世,还有她对待女生们的春风和煦、和男生说话的直率开朗,都让她成为九心高中暗恋对象的第一名。   但没有人敢跟于橙告白,于橙的程度已经是女神了,把自己的喜欢说出来似乎是一种亵渎,大家心照不宣的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守护着于橙。   然而这种氛围,还是让左安根觉得烦躁。尤其是这天,竟然有不知好歹的小虫子真的跑来于橙面前跟她告白,左安根心中的躁意终于到了顶点。   于橙平和的拒绝这个男生,一如往常回到座位,转头却发现同桌小伙伴的脸色很差,她戳戳左安根的手臂,左安根回望她,那神情掺杂了很多情绪,于橙却只是坦然的盯着他,左安根啧了一声转回去了。   于橙在内心叹了一口气,这一天还是要到了。   左安根刚刚的眼神已经告诉她:「我忍不住了」。    ☆、青梅竹马(七)      当天放学,左安根握着于橙的手腕走回家,于橙甩了好几次都没甩开,只好任凭左安根握着了。两个人一路上也没讲话,左安根的手抓得很紧,于橙的手上已经一圈红肿。   到了于橙家大门口,于橙狠狠甩掉左安根的手,左安根的眼睛有点发红,他看起来想再握住,于橙举起左手,她说:「我的手腕已经肿了,没看到吗?而且我现在要开大门。」不理会左安根歉意的表情,于橙开门后走了进去,也没招呼他,左安根的气势瞬间降了下来。   那天晚上林安岳和陈琳海出去约会了,偌大的家里只有左安根和于橙。两人进到客厅后,于橙坐在沙发上,左安根站着,于橙没有讲话,那张表情却说尽了一切:「别闹了」。   左安根只是执拗地盯着于橙,过了五分钟,于橙终于受不了这种僵持的气氛,她开口问:「你到底怎麽了?发生什麽事情,至少先让我知道吧?」   于橙最先开口,给左安根一种于橙先低头的错觉,左安根的表情终于正常起来,他闷闷不乐的说:「今天有人跟你告白。」   于橙没好气的说:「我拒绝他了。」   左安根生气的控诉:「他喜欢你。」   于橙带点安抚的回答:「我不喜欢他。」   左安根有点暗示性的问:「那你喜欢谁?」   于橙认真的看着左安根:「我谁都不喜欢。」   左安根走到于橙面前,蹲了下来,像一只乞食的狗,他的面上有羞赧也有恳求:「可我喜欢你。林星妍,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于橙的脸色没有任何改变,她维持同样的腔调回答左安根:「不好。」   左安根咽了一口口水,「为什麽不好?」   那瞬间,于橙的表情有些冷酷,她说:「我只把你当成弟弟。」   左安根撑着膝盖,站了起来,他垄罩住于橙,平淡的说:「我不是你弟弟。」   于橙又说:「可我从小到大就是把你当我弟弟养的。」   左安根突然吼了一句:「去他的弟弟!我从来不想当你的弟弟!」   于橙看了几眼有点失控的左安根,把视线移开,双手平摆在膝盖上,一言不发。   左安根看着于橙拒绝的姿态,冷笑了一声,「弟弟会想要紧紧拥抱姐姐吗?会想要亲姐姐吗?会想要抚摸姐姐吗?会想要占…」   于橙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左安根,并打断左安根的话,「不要说了!」   于橙站了起来,她今生有175公分高,左安根的身高是178公分,两人的身高极为接近,于橙的脸离左安根的脸只有半步的距离。   于橙说:「左安根,你不能限制我交朋友,也不能掌控我所有的行踪和生活。小左,我们纵然是青梅竹马,但你是你,我是我,我们终将…」   「『走向不同的道路』,是吧?这几年你总是在说这些话,老实说,我都听腻了。」左安根露出些许獠牙,展现出进攻的姿态,此时他的样子,跟他爸左东宸有七成的相似。   「是吗?那我说了这麽多年,为什麽你今天还要说你喜欢我?」于橙问。   左安根凉凉的说:「我不可能和星星分开的,小左要永远跟星星在一起。星星以前曾说『我们会各自找到喜欢的人』、『成为一辈子最好的亲人』这种话,我都当作是玩笑话,我怎麽可能会爱上别人呢?」左安根的口气让他听起来有黑化病娇倾向。   但于橙清楚的知道,左安根跟左东宸是不同的,左东宸的情绪和情感是真的有病,左安根还在正常人的范畴,何况他和于橙相处的时间远大于他和左东宸相处,就算要学左东宸那套,也是画骨不成反类犬,只有形,没有骨。   也就是说,左安根对于橙的喜欢,不过跟一般男生第一次喜欢上一个女生相同,但这个女生比较特殊,他们是青梅竹马,十分了解彼此,左安根的喜欢大概比较深刻也更为执着。   于橙略显冷淡的回应:「左安根,宸叔叔那套或许抓住了华婶婶,但对我没用。我这辈子不可能喜欢你。」   看着左安根露出受伤的神情,这让于橙的态度稍微软化,她放低了音量,又说:「退回家人的位置好不好?小左,我会当你一辈子最好的朋友,永远支持你,也永远爱你,而你也会另外收获一份爱情,拥有自己的家庭。你不会失去我,我会在这里。」   左安根却一字一句的说:「我喜欢你,从小就喜欢你,你当我的女朋友、妻子、朋友和家人好不好?」   于橙闭上眼睛,退了半步,「左安根,我说了,退回家人的位置,我就还会在你身边。如果你硬要往前一步,那我们可能连朋友都没得做。」   左安根一个上前,非常用力抱住了于橙,于橙没有挣扎。   左安根在于橙耳边说:「那我的喜欢呢?我喜欢你啊,我喜欢到自己都不像自己了,我每天想你,每刻都想你,想你在做什麽,想你在想什麽,我这颗心整天为你上上下下,我的生活全部都是你,你却让我收回这颗心,只在你身边当弟弟?林星妍,你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   于橙没有回抱左安根,但听着左安根带着哽咽说这番话,于橙的眼眶微微湿了。   左安根继续说:「给我一个机会,就一次机会,你会知道我已经成为一个男人,我会照顾你,会让你快乐。就算你现在不喜欢我也没关系,以后一定会喜欢上我的,我们试一次好不好?林星妍…林星妍…」   于橙还是没有讲话,她的头靠在左安根的颈子上;左安根的脸也埋在于橙的脖颈。于橙感觉有东西落了下来,滴到她的脖子,沿着颈子滑入衣服,那泪很快被衣服吸收,但那湿润的感觉却十分明显。   于橙觉得这滴眼泪已经流到她的心里,钝钝的、痛痛的、麻麻的。   然后于橙听见左安根哭着说:「我们在一起九年了,我喜欢你三年了,林星妍,你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林星妍,你说话啊,你说话啊…」   于橙哭了,细细的眼泪流了出来,没有声音,但痛苦真实地存在。   左安根察觉到于橙哭了,也感受到眼泪的湿度,但于橙始终没有松口答应,只是一直倚在他的怀里。左安根怀里抱着温热的于橙,但他的表情却变得更难受了。   左安根丢下一句话:「你真的是世界上最狠心的人了,林星妍。」转身离开了,像小时候和于橙一言不合时就跑掉的样子,但这次不一样,两人的关系发生彻底的转变,于橙看着左安根离去的背影,有点担心,也有点想追。   正当她犹豫不绝的时候,从天空中落下一纸琴谱,于橙伸手接住琴谱,歌曲的名称是「我们没有在一起」。   于橙两手捏着这张乐谱,手直哆嗦,眼泪直冒,她往窗外看,左安根已经不见人影。   「我本来就打算这麽做了。你又何必提醒我…」   于橙拿着乐谱哭出声音了,无法回应她一直视若珍宝的「弟弟」,还狠狠地伤了他的心,她也觉得很难过,她也不想那麽做。   「为什麽你要喜欢我?为什麽你要跟我告白?你这个大笨蛋,大傻瓜。」于橙这麽想,嘴里也念了出来「大笨蛋,大傻瓜」。   于橙站在原地很久,直到情绪彻底平复,才把乐谱收起来。   她拨了左安根家里的电话,「喂?华婶婶吗,我是星星。我刚刚跟小左吵架了,他气到跑出去,现在还没回来,我有点担心他。」   「好,再麻烦华婶婶了,晚安。」   于橙沉重的挂了电话,她没有吃晚餐,潦草洗了个澡便准备睡了。她躺在床上无神地往天花板看,良久,于橙轻叹:「已经十二月了啊,也该准备留学的资料了。」   隔日于橙并没有去学校,她在家里整理东西,不过一天就把常用的东西、一些纸本资料都收拾好了。当晚,于橙一家三口各提着一口行李箱,便出发去机场了。临走前,于橙写了一张纸条,摺成纸飞机射进左安根的家里,那飞机旋转了几圈,躺在左安根家的草皮上。   用纸飞机传递讯息,是于橙和左安根小时候喜欢做的事情。   当时于橙是怎麽哄骗左安根进行这项活动的呢?于橙跟他说:「纸飞机会把我心里的话好好的传递给你。」傻傻的左安根信了,长大后当然觉得这很傻,但这也很浪漫,更是独属于这对青梅竹马的仪式,所以这项活动持续至今,有时也充作他们的连络方式之一。   于橙他们走了,到了机场,林安岳才发了讯息给左东宸:「老子带娇妻爱女出国玩去啦。」陈琳海也发了讯息跟田宇华说了一声,三人便关机、登机。   左东宸收到讯息后,诧异地上楼敲了左安根的房门,打开门,左安根坐在书桌前不知道在干什麽。左东宸问他:「小星星他们一家刚刚出国了,你知道吗?」   左安根的瞳孔张大了,他着急地冲出门外,还撞到左东宸,匆忙跑下楼去,穿过一楼打开门走到庭园,往隔壁看去,一片黑漆漆的,像吃人的野兽,左安根的脚步就顿在那里,那时的他脸上是一片绝望。   忽然,他瞄到一个小巧的纸飞机,白色的,躺在夜晚的绿地里,不是很明显。左安根却小心地走了过去,慢慢地打开纸飞机。   纸飞机里面写着:「小左,爸爸最近一直嚷着要一家三口甜蜜出游,高一上功课也不重,我便请了四个月的长假。我会想你的,你要好好学习、乖乖上学,知道吗?想我了就发讯息给我,我会发旅行的照片给你,也会带礼物回来给你。BY星星」   从心死到回温,只需要一个纸飞机,左安根的表情瞬时活了过来,他拿着纸飞机上楼,经过左东宸的身边还傻笑着。   左东宸看着左安根从头到尾的表现,脸上有着好笑也有着感慨,随意说了一句「青春啊」,事不关己的回自己房间找田宇华去了。   于橙这一去,十二月到三月就这麽过去了。    ☆、青梅竹马(八)      于橙出国的这四个月,有一半时间都待在加莱国的家里,写很多申请文章,填诸多表格,申请资料送出去后,三月初,于橙就接到这个世界目前最好的大学,罗国的福尔大学,医学系的面试通知。   关于人体器官、一般疾病、部分特殊疾病等知识,于橙皆能侃侃而谈;于橙的课外活动十分丰富,在众多才艺竞赛上都得到优胜;于橙的学业也十分扎实;再者,于橙的自信感是从骨头中流露出来的,超越年龄的成熟度,让面试官十分欣赏。   于橙对这次面试也有九成以上的把握,面试完了之后,她回到加莱国收拾东西,搭乘最快的班机回正国。而陈琳海和林安岳则留在罗国,他们打算在福尔大学附近买两栋相邻的房子,一栋给于橙住,另一栋则给他们夫妻住。   陈琳海提议要买两栋房子时,林安岳还嘟着嘴不想答应;当陈琳海说这是为了让于橙和她未来的男朋友有共同居住空间时,林安岳义正严词的拒绝这个提议;不过陈琳海最后只用一段话说服林安岳,「你不希望星星能够遇到和你一样好的男人吗?而且星星也长大了,也该有自己的独立空间,谈谈恋爱、交交朋友。」林安岳闷闷不乐的答应了。   陈琳海用了一个二十秒的深吻就让林安岳重新快乐起来,林安岳傻乐地去安排置产事宜。   于橙上飞机前,传了简讯给左安根,出机场时果然第一眼就看见左安根。左安根红着眼睛冲上前狠狠抱住于橙,于橙也紧紧地回抱他。   左安根一言不发,于橙却知道他在拼命忍住眼泪。   于橙的右手摸着左安根的头发,一下又一下,「小左,我回来了。」   左安根闷闷的说:「嗯。」   于橙又说了一句:「小左,你要把我勒死了。」   左安根才笑了出来,他放松一点力道,还是抱着于橙:「星星,我好想你。」   于橙揉乱了左安根的头发,「我也想你,大傻瓜。」   两个人相视而笑,四个月前的告白风暴似乎就这麽过去了,两人手牵手愉快地回家了。那晚,于橙躺在自己的房间,左安根硬要在于橙房间打地铺,说他现在没有安全感,不能离开小星星。   于橙心里也有歉意,对即将再次离去也心存内疚,便默许左安根的行为。那天晚上,两人没有尽头的谈天说地,直到天色渐亮、太阳微微升起时,两人才逐渐睡去。隔天,两人都请假没有上学。   于橙和左安根度过了幸福又平稳的一个月,于橙不提她将要出国念书的事情,左安根也不提告白的事情,两个人都尽力让对方快乐,但气氛还是逐渐不安了起来。   直到那天,于橙终于收到了福尔大学的入学通知,她捏着那叠纸,心里却有点茫然。她在客厅坐了下来,只开了一盏台灯。天色渐渐转暗,于橙的面孔也隐在黑暗之中。于橙在等左安根吃完晚饭后来找她。   除此之外,于橙也没有在想什麽。难得的,她放空了,什麽也不去想,只是纯粹的等待着左安根来。   左安根一吃饭完就冲了过来,他在玄关就大声喊着:「每次都要我回家吃饭,我也想跟星星一起吃饭啊。」边走了进来。他看着黑暗的客厅,又看着坐在黑暗中的于橙,心里很诧异,连忙开了大灯,走到于橙身边坐了下来,手还伸出去探了探于橙的额头,温度正常,左安根脸上的疑惑根本掩盖不住。   于橙虚弱的看向他,露出一个受过摧残的微笑,然后伸手抱住了左安根。   左安根又惊异又高兴,他也回抱住于橙,还低声问她怎麽了。   于橙一直不讲话,左安根便一直问,直到左安根注意到桌上的那叠纸,最上面写的是「福尔大学医学系入学通知」,虽然是罗文,但左安根也学习过这世界上最强大国家的语言,他一瞬间僵了。   在左安根怀中的于橙察觉到左安根的僵硬,她退了出来,看着左安根望着那通知书的表情,有绝望、有不可置信。   左安根转过头来看着于橙,他说:「你要出国念书了?」左安根转的力道很大,让于橙有一瞬间怀疑左安根会扭到脖子。   于橙点点头。   左安根问:「什麽时候申请的?」   于橙慢慢地回答:「前几个月在加莱国时准备资料的,三月去罗国面试,面试完我就回来了。」   左安根又问:「所以几个月前你离开正国时,就已经做了这个打算,而且也不准备告诉我?」   于橙没有否认,她说:「对。」   左安根看着于橙,就好像从来不认识她一样,他们陪伴彼此九年,他却是第一次看到于橙这麽狠心的手段。   左安根慢慢站了起来,后退了一步,他说:「因为我喜欢你?我跟你告白?我的爱就让你这麽有负担?」   于橙抬头看着左安根,有温柔,也有哀伤,「小左,你该断奶了。」   左安根又后退了一步,他说:「什麽断奶,说什麽啊,林星妍,你不要闹了,你不要这样子对我。林星妍,不要去,我叫你不要去!」   于橙坚定的说:「罗国的医学系要念七年,我可能都不会回来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会给你写…」   左安根吼了出来:「林星妍!」左安根已经哭了出来,「林星妍…我们一起长大,足足九年的时光,我对你怎样?是不是好的像条狗?你难道连一点感动都没有?我可以把我的心挖出来给你踩,也可以把心掏出来让你玩,你就是这样子对我?」   左安根接着说:「林星妍,做人不可以这样,逃避就逃的远远的,那被你留下来的我怎麽办,我要怎麽活?我会活不下去的,林星妍…」   于橙右边的眼睛已经流下眼泪了,但她口气还是很平常:「小左,你还会爱上别人的。」她的口气高傲地像没有感情的神只。   左安根却哭着说:「那些回忆让我怎麽忘,我的生活习惯都是你培养的,我的爱好就是你的爱好,我喜欢吃的都是你喜欢吃的,九年的时光怎麽能够说忘就忘,我忘不了。林星妍,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你凭什麽仗着我喜欢就践踏我的心,你凭什麽!你凭什麽!」左安根到了最后已经泣不成声,他的眼神甚至带上了一点恨意。   左安根继续说:「为什麽就是不能喜欢我?连一点机会也不给我?你到底在想什麽?你到底要什麽?你说啊,你说出来,我都给你。」左安根已经有点歇斯底里,于橙却避开了左安根的眼神,默默坐在原地流眼泪。   左安根却看不见于橙的眼泪,他现在的表情像是被人狠狠打了几巴掌,也像是找不到出路的野兽,那表情、肢体动作都在崩溃、狂怒的边缘。   左安根很大声的说:「林星妍,你到底在想着谁?你有没有认真看过我?我就在你身边足足九年!不是一年、二年,是九年!那麽长的人生,你只要回头就能看见我,为什麽我不行!林星妍,你说啊,为什麽我不可以!」   于橙只是说了一句:「左安根,对不起。」   左安根恨恨地盯着她:「我不想听『对不起』。那个人是谁?是不是你整天整月整年画的那个人?」左安根话语一下,他就往楼上冲,于橙看着左安根不同寻常的表现,也跟了上去,还在后面喊着「小左、左安根」。   左安根上了三楼,打开于橙房间的门,冲到书柜前,把一本又一本的书丢到地上,于橙进来房间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又生气又无奈的说:「左安根,你又发什麽疯?」   然而,话毕后的于橙却看见左安根手上拿着几张纸,上面是猫萌萌的画像,于橙瞬间冻在那里。   「他是谁?」左安根的口气带着于橙不曾听过的恨意。   于橙的喉咙梗住,讲不出话。   「我问你他是谁!」左安根像要发疯了,他捏着那些纸的力气很大,猫萌萌的脸都扭曲了。   于橙慢慢调整呼吸,才开口:「是我梦中的人。」   「所以他不存在这个世界上?」左安根问。   「对,他只是我梦到的人。」于橙回答。   左安根却笑了,很悲惨的笑,嘴角抖的不像话,「所以你爱上了一个从六岁就出现在你梦中的男人?从六岁到十五岁,一直、一直在画他、想他、爱着他?」   于橙吸了一口气,眼泪流得更快了,但她清晰的回答左安根:「对,我爱上一个在梦中出现的男人,我一直在画他,我也会一直爱他,所以这辈子我是不可能爱上别人的,你满意了吗?左安根。」   左安根拿着纸的手很抖,像是听到了这世界上最绝情冷心的话,左安根的身体也在发抖,「林星妍,你真实活着的世界,是我陪着你的,整整九年,我们一起生活的,你却告诉我,你宁愿选择一个永远不会出现的人,也不要我?」   左安根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说:「我才是真正的人啊,我在这里啊,你看看我啊,我让你看看我啊,林星妍,林星妍!」   于橙也哭到发抖:「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左安根非常小声的说了一句,但那句话清楚的传到于橙的耳里,也让于橙僵在那里。   左安根说:「林星妍,你没有心。」   左安根扔下那些纸,绕过于橙走出去了。于橙听到他下楼的声音,也听到他开大门的声音,直到所有声音都消失了,于橙才慢慢蹲下身子,把被揉烂的纸一张张铺平。   她看着画里或坐或站、或笑或怒的猫萌萌,想着刚刚哭泣着的左安根,于橙抚着那些画,终于放声哭了出来。   「左安根、左安根、左安根…」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那天,于橙和左安根都哭了整晚。   之后,于橙再也没去学校,只在期末考那二天去学校考试。于橙坐在左安根旁边,两个人却连一个眼神交会、一句话也没说。最后一节考完,监考老师走了以后,于橙走上讲台,向全班同学说她即将去福尔大学念书,出国日期是七月十五号,很高兴和大家成为同学,之后也保持连络吧云云,众人虽然不舍却也没有太多情绪,大多向于橙表达祝福之意。   左安根却很大力的踢了一下桌子,发出巨响声,大家都安静了片刻,看着左安根站起来、离开教室,面面相觑着,于橙朝大家无奈的笑了一下,又讲了几句话,于橙拿着书包就离开了。   她快步地走出校园,依着以前跟左安根一同上下学走路的路线,但始终没有看见左安根,于橙失望的叹了一口气,站在原地有点呆愣,忽然,她注意到后方几公尺处有个阴影,她眉毛轻轻挑起,觉得有点好笑,嘴角也弯起来。   「这个跟踪狂…」于橙在心中默默念了一句,随即迈开步伐往家里方向走。经过文具店,于橙进去晃了一下,买了几只笔;又路过一间麻糬店,于橙停了下来,买了二个黑糖口味的麻糬,边走边吃。   在一棵大树下,于橙抬头往上看,那鸟窝还在,于橙往上啾啾叫了两声,笑着又继续走了。回到社区,经过了于橙和左安根小时候常去的社区内公园,于橙朝着公园走去,在秋千上坐了下来,荡了荡。   于橙一个人荡了十分钟,接着她从书包拿出刚刚买的笔和黑糖麻糬,把他们放在她刚坐的秋千上,然后回家。   于橙走后,左安根从后方草丛站了起来,走到秋千前,把那两样东西拿起来。回头看着于橙离去的背影,左安根咬着下嘴唇,「小星星真的是很狡猾的人。」哭着坐在秋千上把黑糖麻糬吃掉了。   很快就到了出国日,这中间一个月,于橙都没有再见过左安根。左家和林家好像存在某种默契,孩子们闹翻了,大人也没再提聚会的事情。   转眼,已经是七月十四日了,于橙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林安岳说家具、生活用品、衣物在罗国全部重买就可以了,所以于橙只带了一个后背包。   林安岳和陈琳海前几天就先过去罗国,再办点手续,他们打算等于橙一到罗国,就先让于橙在新家休息,过二天就马上在罗国旅游。   林安岳的原话是「爸爸和妈妈会把罗国的家收拾的好好的,小星星一来就像回到自己的家呦。」   陈琳海离开前则是摸摸于橙的头,对她说:「好好跟小左道别,不要留下遗憾」。   于橙和林家众人道别过了,也和左东宸和田宇华告别了,现在只剩下左安根了。   于橙拨了左安根家的电话,电话接起来,但没有人讲话。于橙喂了几声,还是没有回话,于橙便知道接电话的人是左安根了。   「小左?小小左?」   「小左,我搭明天早班的飞机,你不送我去机场吗?晚上不来看看我?」   「小左,躲着我很辛苦吧,那干嘛还躲着偷看我,你现在来我家,就可以正大光明的看我了。」   「小左,我很想你。」   电话那头还是没有任何回应,但也没有挂断。   「七岁的时候,有一次你在我床上尿床了,哭的很伤心,我妈妈换了床单后,你还是在床上哭个不停,不管我怎麽哄,你还是一直哭,记得这件事情吗?」   「那时候,我唱了一首歌哄你,你才不哭了,我现在再唱一次那首歌给你听好不好?」   「不说话就是好罗。那我唱了。」   「我的宝贝宝贝 给你一点甜甜   让你今夜都好眠我的小鬼小鬼   逗逗你的眉眼 让你喜欢这世界   哇啦啦啦啦啦我的宝贝   倦的时候有个人陪   哎呀呀呀呀呀我的宝贝   要你知道你最美」   于橙的声音柔和,用了所有的真心、温情与爱唱了这首歌,顺着电话筒,那歌声流淌进左安根的耳里、心里、脑里。   左安根在电话那头哭了,但他还是紧紧握着电话筒,听着于橙一遍又一遍的唱。   于橙唱完以后,也没有挂掉电话,她继续讲起别的事情,有关他们小时候,有关现在的他们,还有未来的他们。   他们之间的事情,林星妍和左安根那些青梅竹马的故事。   从晚上九点一直讲到凌晨四点,这中间于橙曾经去上过厕所、倒过热水。   到了四点的时候,于橙的声音已经很沙哑了。   「小左,我要准备出门去搭飞机了。大伯派车送我去机场,你要来吗?」   左安根还是没有回应。   于橙苦笑了一声,「小左原来是那麽记恨的孩子啊,星星记住了,以后不会惹你这麽生气了。不过,也没机会了吧,我们小左似乎不肯原谅我呢,这一切都是我不好。」于橙的声音低了下来。   于橙最后说了一句:「虽然你不爱听,但你对我来说,不只是邻居、弟弟、朋友,更曾经是我的温暖和快乐,如果可以,我愿意做你一辈子最忠实的家人、最好的姐姐、最棒的朋友。左安根,我爱你。」   到了最后,于橙哭到无法再说话,她挂了电话。   平复了心情,收拾一下自己,不到半小时,大伯派的车子就到了,于橙出了家门口,没有看见左安根,但她瞄到左安根的房间窗帘半开着,她想左安根肯定是躲在窗帘后面偷看她。   于橙淘气的朝窗帘的方向挥挥手,天空还是黑的,四周还是暗的,于橙站在街灯下,那张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就像左安根第一次见到于橙笑的时候的模样,像天使,也像公主。   于橙双手张开放在脸颊旁,非常夸张的做着嘴型,然后朝窗帘后的左安根抛了个飞吻,进去车子里了。   左安根哭着笑了,「坏女人!坏星星!」   那嘴型说的是:「左安根,我爱你,要幸福噢」。    ☆、青梅竹马(九)      于橙来到罗国,和林安岳、陈琳海四处玩了一个半月,才迎来开学。这次没有左安根在身边,于橙认识很多朋友,也逐渐建立起自己的友谊圈,于橙一边上课,一边享受大学生活,假日时要陪伴林安岳和陈琳海,这日子过得十分忙碌。   然而,于橙也没忘记左安根,她常常寄明信片或信给左安根,有时候也会附个小礼物,诸如一个非常好吃的棒棒糖、一条男士项链、一件外套,跟以前没有什麽不同,不过最大的不同大概是于橙离开了左安根,两个人各自展开没有彼此的新人生。   于橙有时候会忽然愣住,看到鸟在飞就想起左安根,看见一男一女走在路上也会想起左安根,有时吃到好吃的也会想起他。于橙苦笑的想:「离开了他反而更想他了呢。」   于橙已经如此想念左安根,何况是留在国内的左安根?左东宸和田宇华在于橙离开的几个月内,都一直密切注意着左安根,深怕他忽然想不开做傻事,毕竟左安根那游魂样,连「宇华向日葵」的左东宸都不忍心了。   左东宸还为此打电话骂林安岳,「你女儿养了这麽多年的狗,说丢就丢,有没有想过那狗的感受?会不会太过分?」   林安岳哼了一声,「当初是那条狗死缠烂打我们家小星星,小星星现在要养其他小狼狗,这条不请自来的狗不就碍事了吗?」   左东宸气到把电话砸了。   过没多久,陈琳海打电话给田宇华道歉,说林安岳不是有心的,就是玩笑开的过分了。还问左安根的近况,再提一下于橙在大学的生活,还说于橙也非常想念左安根,嘴里十句话有三句话都是左安根。   说到这里,两个母亲都沉默了。   田宇华无奈的说:「可惜星星不喜欢我们小左。」   兴致不高的挂掉电话,田宇华也没跟左安根说于橙很想他,该忘的,便忘了吧。   日子不会因为谁的难过、不舍而停驻,过了半年,左安根勉强打起了精神,全身心投入读书,他跟田宇华说他要考正国最好的大学,田宇华只是欣慰地摸摸他的头。   国小、国中和高中课业难不倒于橙,是因为于橙已经念过一遍,虽然这是架空世界,但毕竟都是现代,于橙学起来又快又好,比起第一世的苦读,这一世简直如有神助。   于橙将之归功于「虎种人的伟大血脉」,她执着的认为自己可以从「聪明人」跨到「超级天才」,完全是第二世拥有过虎种人身体、头脑的缘故,她的灵魂被种神洗刷,头脑、身体细胞活跃,让她这一世智商、体能也远超过于一般人。   而左安根不过是普通孩子,他艰辛的追随在于橙身后,以往都是于橙抓猜考题,左安根才在考试上有卓越表现,现在于橙不在了,左安根只能自己踏实的念书、透过考题反复练习,对他来说,考上正国最好的大学,也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不过,左东宸看着左安根有念书的决心后,从书房搬出一个箱子,里面满满都是考试用书和笔记。   左东宸跟左安根说:「星星说你迟早会自己站起来,还说你一定会好好念书,她让我在你下决心后把这些书拿给你,会对你的考试很有帮助。」   左东宸放下箱子,拍拍左安根的肩,左安根看着那一箱子,站在原地,他的双手狠狠握拳,像是在忍耐也像是在哭。良久,他抱起那箱书籍回了房间。   左东宸和田宇华也躲在别墅某处偷看左安根的反应,左东宸叹了一句:「小子没有我的运气啊。」田宇华瞪了他一眼,「星星比我聪明十倍,才没被你们左家男人缠住。」左东宸一手抱住田宇华,另一手压着田宇华的后脑勺,用力地亲了下去。   田宇华被亲的差点没气,她恨恨的说:「都已经五十几岁了,还亲,我这张老脸你不腻我都腻了。」   左东宸还沉醉在刚刚的气味之中,「就算你七十岁,我也亲不腻。」   田宇华用力踩了一下左东宸的脚,丢下一句「变态」走了。左东宸原地跳了几下,看着田宇华的背影,眼睛里面还有几丝痴迷。   于橙曾对这对夫妻的相处模式表示:这对夫妻也是够了。   一年半后,左安根考上正国最好的大学,楠擎大学医学系。左安根看着录取通知,终于露出这二年来最真心的一个笑容。   虽然于橙狠心的离开他,但左安根还是忘不了于橙,他只是努力打起精神,继续朝着他规画好的「有于橙在」的未来路上走。   正当左安根想要订机票去罗国看于橙时,田宇华拿了一个信封给左安根,是于橙寄来的信。   于橙的信写着:「小左,听华婶婶说你考上楠擎大学医学系,我真的很为你高兴,你真的太棒了,我以你为荣!这个暑假我会和爸妈去其他国家玩,就不回正国了,你也要度过愉快的暑假呦。对了,我找到『他』了,虽然会伤你的心,但还是希望能得到你的祝福。BY星星」。   左安根僵硬的从信封中抽出一张照片,是于橙和一个男人的合照,于橙笑的非常灿烂,头还倚在那个男人的肩膀上,那男人一只手环着她,一只手朝镜头比YA。   令左安根绝望的是,于橙看起来非常幸福,眼里还有泪,而那男人…那男人竟然就是于橙从小画到大的画像主角!就是于橙亲口说她爱着很多年的男人。   左安根不自觉的退后了一步,相片掉到了地上,信纸、信封也孤零零地躺在桌上,左安根双手按住脑袋,朝着天花板疯狂大叫,「啊~」   「啊~啊~啊~」   左安根跪了下来,他的头抵着地板,他双手手肘、手臂也贴在地面上,他的面前正是那张合照。   「不!不!不!」   左安根跪在地上哭了起来,一拳又一拳捶着地板,他的哭声充满绝望和恨意,他知道今生他和于橙再也没有机会在一起,于橙已经找到她的一生挚爱,留下他!把他留下来了!   听到左安根哭喊声的田宇华、左东宸都站在左安根后方,静静地看着儿子崩溃呐喊。   前几天,田宇华就收到于橙的讯息,于橙说她交了男朋友,还发了照片给她看。于橙说她寄了信和相片给左安根,如果田宇华觉得让左安根知道不好,那就把信撕掉或藏起来。   不过田宇华终究还是把于橙的信拿给了左安根。   不是每对青梅竹马都会终成眷属。   当断则断,不然就会像她和左东宸彼此蹉跎、痛苦。她看得出来于橙比她狠心多了,既然都要死心,那就心碎的彻底吧。   田宇华看着左安根丧失理智的大哭,也转头投入左东宸怀里,抱着他小声的哭了起来。   田宇华问他:「你以前也曾经这样?我记得我写了很多绝情信,也有发过和别的男生的合照给你。」   左东宸轻拍着田宇华的背,还晃了晃身躯,像在哄田宇华,他说:「是啊,我也哭了很多次呢,发合照真的是绝了,我收到相片的那天,气到拿刀子出门,在门口被我爸逮住,他把我捆在房间饿我两天呢。」   田宇华吃惊的抬头,「真的?怎麽你都没有跟我说过?」   左东宸把她的脑袋按回去,「很糗呢,被我家老头绑着饿肚子,听起来一点也不帅。不过我也因此冷静下来,使了别的招数把那男的赶走啦。」   田宇华没好气的说:「打昏他,然后把他跟一个女生剥光放到饭店里面,再叫我去看,这就是你恢复理智后的手段,你可真行啊,左东宸。」   左东宸得意的笑了,「谁叫我这麽爱你。」   田宇华搥了他几下,示意他解决左安根的事情。左东宸讨了个吻,走到还在嚎啕大哭的左安根旁边,一个手刀打在左安根脖子处,左安根昏了过去,左东宸把他抱起来放进他房间的床上。   田宇华对于左东宸如此为人父亲的行为,再次震惊不已,她不可置信的盯着左东宸。   左东宸耸耸肩,「让他这麽哭下去可不行,把身体哭坏了怎麽办?我这几天会一直陪着他,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的宝贝儿子出事。」说到「宝贝儿子」四个字,左东宸噘起了嘴。   「五十好几的男人还噘嘴,羞羞脸。」田宇华轻捏了左东宸的脸,还是把左安根交给了左东宸,左东宸再不靠谱,也是左安根的父亲,也曾遇过这类事情,父子之间比较好沟通吧。田宇华摸了摸左安根泪湿的脸颊,叹了好大一口气才离开了房间。   等左安根醒来,左东宸和左安根进行了一场对话,田宇华不知道他们说了什麽,但至少左安根恢复些许正常,看起来也没有想不开的倾向,田宇华稍稍放下了心。   于橙每天都打电话给田宇华问左安根的情形,田宇华说起于橙也是一阵感慨,「你也是好孩子,唉。」   田宇华还问了于橙:「男朋友对你很好吗?」   于橙沉默了一下才回答,「他对我很好。」   田宇华说:「那就好。至少要有一个人幸福。」   于橙很诚恳的道歉:「华婶婶,真的很对不起你们。」   田宇华轻笑了一声,「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哪有什麽对不起的。是我们家小左死心眼,跟他爸一个样。不过你放心吧,你宸叔叔是真的有病,小左还是普通小孩,他终究会看开的,也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另一半的,所以星星啊,不要太愧疚了。」   于橙向田宇华道谢,挂了电话。   坐在她旁边的「男子」翘着脚,脸上挂着坏坏的笑,眼神却很温暖柔软,「他」对着发呆的于橙说:「既然这麽关心他,又何必这麽伤他的心呢?我们小左左真的好可怜呐。」   于橙随意看了「他」一眼,「我看了那份计画,不过我觉得…」   那「男子」旋即正襟危坐,带点讨好看着于橙,两手放在脑袋上阖上、张开了两次,还喵喵叫了两声,于橙看了也笑了出来,「少卖乖了!」   那名「男子」其实是一个女人,只是打扮十分中性,而且长的非常像猫萌萌。于橙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失态的冲上去抱住了她,嘴里还不断喊着萌萌。   一般人遇到这种事情,大概会觉得运气很差碰上变态,但于橙长的非常漂亮,她哭的样子让人很心软,她抱着爱玟说「她多麽想他」时,爱玟的心也碎了。   爱玟当时就对于橙说:「亲爱的,虽然我不是你口中说的萌萌,但我愿意成为你一生的爱。」   于橙马上就回神,她退开了一步,仔细地端详眼前的人,才发现认错人了,眼前的女人并不是猫萌萌,当然也不可能是猫萌萌。   于橙立马郑重的道歉,说她不是变态,爱玟也笑笑地听她说。两个人因为一场错认而相识,也因相知、相惜成为最好的朋友。没有左安根陪伴的两年,于橙形影不离的对象换成了爱玟。   爱玟是加莱国人,个性大气、直爽,有点像男孩子,不过于橙总是可以透过表象看进爱玟的内心。   爱玟是独生女,他们家原本十分有钱,爱玟的父亲从政,母亲从商,爱玟从小就在众星拱月下长大,但她难得的没有养成大小姐娇滴滴的性格,反而十分爽朗,待人真诚和煦。   不过在爱玟十五岁的时候,爱玟的父亲因为贪污罪被判刑,也连累了爱玟的母亲,爱玟的家瞬间分崩离析。   爱玟的父亲死在牢里,她母亲也疯了,拿了一把刀把自己捅死,十五岁的爱玟从此孑然一身、一贫如洗,但她凭藉着自己的力量重新站了起来,甚至考进了罗国福尔大学的国际贸易系,现在一边念书、一边投资。   这不只是一个公主从高处跌落谷底,再从谷底爬出来的励志故事,这位公主有般配的王子,还有可歌可泣的恋爱情节。   可惜童话故事不一定有美好结局。   王子的名字叫布恩斯,其所在的家族,柏克家族,反对王子和落难凤凰继续在一起。   带着伤痛的爱玟,离开了加莱国,来到罗国,就这麽与于橙相遇了,两人的友情就如天雷勾动地火般展开。   爱玟很有赚钱的才能,于橙什麽也不说,就将钱一笔一笔借给了爱玟,爱玟很努力回报于橙的恩惠,不过二年,就将于橙借给她的钱翻倍还给于橙。   现今,爱玟已经在罗国成立了公司,于橙是她公司最大的股东。两人在学校是同学,也是最好的朋友。很多同学都以为爱玟和于橙是一对,他们二人也乐的不解释。   大二结束后,于橙和爱玟各自将合照寄回给左安根和布恩斯,并声称找到这一世的爱人,不论这张照片带给左安根和布恩斯怎样的震撼,于橙和爱玟还是继续讨论着企划案。   讨论告一段落,两人闲谈起来。   爱玟问她:「你的书写的怎样?」   于橙点点头,「写的很顺利,毕业前应该可以出版。」   爱玟又问:「你真的四年就要毕业?把七年的课程浓缩成四年念完?你们系的教授们没阻止你?」   于橙笑了几声,「我的成绩单没有说服你?倒是你整门心思都放在生意上,国际贸易系的课真的这麽好胡弄?考试这麽简单?」   爱玟抬高下巴,骄傲的回答:「那当然,小意思,也不看我是谁的朋友,学霸就该跟学霸在一起。」   于橙略为敷衍的说:「是是是,你说的都对。」   爱玟又问她:「这个暑假还是不回正国?你爸妈什麽时候会来?」   提到爸妈,于橙笑了起来,「今年还是不回去。我爸妈他们今天晚上就到了,说明天要请你吃饭呢,我的男朋友。」   爱玟娇羞的说:「明明是女朋友!」   于橙打了她一下,「不准用那张脸作那种恶心的表情!」   爱玟嘤嘤的假哭两声,「就知道你是因为这张脸才爱我,才跟我做朋友,我好伤心啊,我不要做替身,我不是萌萌兄啊,呜呜呜。」   于橙撇过头去,不屑地讲:「你那套我已经看透了,你跟萌萌的性格差那麽多,想当替身,美的呢。」   爱玟追着于橙打,于橙跑在前面扮鬼脸,两个人吵吵闹闹的,于橙也展露出一点年轻人的样貌了,跟同龄人打闹、相互扶持,于橙在福尔大学找回了以前和霸天小队相处时的感觉。   轻松、活泼、自由、快乐。   「这一切,也多亏了独尔克纳医生呢。」于橙这麽想着。    ☆、青梅竹马(十)      于橙与爱玟成为朋友后,慢慢透露了一些「梦中」的事情,爱玟看着于橙那无法自救的沉沦,便建议于橙去看心理医生。在爱玟和于橙一番筛选下,她们找到当时颇有名气的独尔克纳医生。   于橙每个月都会跟独尔克纳医生会面,过了半年后,医生建议她把「那些梦」都写出来,等于橙写了几百页后,独尔克纳医生又建议于橙把故事写完,然后出版。   「何不让种人世界也活在这个世界呢?」独尔克纳医生的说法说服了于橙。   于橙也透过这样的写作,仔细地回忆种人世界那四年的时光,和每一个种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写作时,她有时会笑得开怀,有时候却又难过的掉泪,这种治疗方式,对于橙十分有效,至少于橙已经可以坦然面对过去。   不管是杀人的每个画面、跟家人相处的每个笑语、跟队友作战的每个动作以及和猫萌萌幸福到极点的过去,于橙可以微笑着想起、说着。   她也会把文稿拿给爱玟看,并跟爱玟说她长得和猫萌萌十分相像,爱玟会拿她自己与猫萌萌相比来耍宝,于橙也能够平淡地看待这些玩笑。   她真的能感觉自己正在癒合,那些她曾经以为会跟着她永生永世的伤痕,就这麽慢慢地淡去。那爱,还在心中,却不再灼伤她,反而成为一盏明亮温暖的灯,小小地存在她内心。   于橙觉得自己能够慢慢放下了,折磨、痛苦、怀念都太多、太久了,她现在正在努力中。   于橙的大学生活,就在跟父母相亲相爱、关怀正国的竹马和亲戚、每月设计珠宝款式、与爱玟互相扶持、每月看心理医生、每日写作和努力学习医学新知下,如流水般的过去了,四年时光辗转已过。   医学系七年的课程,于橙四年就修完了,她毕业后没有进入医院服务,反而踏上一个人的旅途。在旅途之前,她写的「种人世界─异世之始」出版了,林安岳砸了大钱为于橙在各个书店买了最好的位置,于橙写的书也非常精彩,超乎众人的想像,很快就登上畅销排行榜第一名,并持续了整整一年。   于橙带着畅快的心情上路了,她朝咬着手指哭泣的林安岳、有点不舍但仍然微笑着的陈琳海、努力作出最帅气一面的爱玟挥挥手,离开了最亲密的人,她踏上一个人的旅行,这趟旅行没有时间限定。   于橙去爬了这世界上最高的山,也去潜最深的海,她徒步走过许多地方,遇到很多美好的人,自然也遇过不长眼的坏人。   于橙趁着这段时间,还去了这个世界最着名的地下拳场,甚至戴上面罩上场打了一个月,以「霸气虎」的绰号闯出了名声,最后战胜了独霸地下拳场半年的拳王,成为新任拳王,于橙潇洒地挥挥衣袖离开了,留下满地敬畏的群众。   于橙还去了热带雨林,在里面过了半年;她也去了最辽阔的平原,在那边生活了半年。她甚至去搭乘各种游乐设施,在云霄飞车上尖笑;也曾无厘头的忽然在外国街头表演歌唱,地上还摆了个铜罐。   她认识了很多人,也曾英雌救美,也曾亲手抓住几名当世最凶恶的罪犯。她还治疗了很多人,各种疑难杂症,她都不畏惧,偶尔遇上几名她束手无策的病人,她也会打电话向大学导师求救,将病人送到罗国去。   于橙拍了很多照片,不定时的从各国各地寄给林安岳、陈琳海、爱玟和左安根,照片中的她得意又放纵,那风流的模样看着收信的四人一阵恍惚,这女孩似乎和印象中的样子很不相同啊。   于橙偶尔也会打电话给父母和朋友,不过她从来没有打过电话给左安根。在于橙流浪一年后,陈琳海告诉于橙,左安根交了女朋友,于橙很高兴的说:「真好啊,真希望小左幸福。」   而于橙的小说一年出版一本,于橙流浪满一年,第二本小说也出了,名称是「种人世界─世界战争」;于橙流浪满二年,最后一本小说出版,名字是「种人世界─最后的战役」。   有电影商想拍摄于橙的小说,于橙将所有事项都托付给林安岳,一个人在外面玩的很嗨,直到于橙流浪两年三个月后,于橙打电话给林安岳,林安岳告诉于橙:「小左要结婚啦,他女朋友怀孕了,下个月初就要举行婚礼,你回不回来?」   于橙在电话这头愣了,她说:「小左不是才22岁吗?就要当爸爸了?」这走向太梦幻,于橙一时接受不能。   林安岳带点幸灾乐祸的说:「小左从小傻到大,连防范措施都没做好。他和他女朋友交往才一年多,那小子是个死心眼的,前二、三年才忘了你,现在肯定对女朋友的感情还不够深刻,我看他们相处也没有激烈的火花,跟我和你妈、你宸叔和你华婶一点也不同,真不知道他们该怎麽度过漫长的未来啊。」   于橙听了有些担忧,她说:「我马上就订机票,这礼拜就回正国。爸你在正国吧?那你和妈在家等我。」   林安岳开心的答应,他已经两年多没看到他的小星星,想念的紧。语末,他又说:「对了,第一部电影拍好了,你参加完婚礼,电影也差不多要上映了。唉呀,星星画的那些人,全都美的不像话,导演和电影商跟我抱怨很多次选角的问题呢,幸好最后都顺利找到相像的。」   于橙听着林安岳没有尽头的唠叨,只是微笑着,过了一小时,林安岳才意犹未尽的挂上电话,还提醒于橙赶快去买票,赶快回家,于橙不断说好。   于橙想起六年多没见的左安根,又想到刚刚林安岳说的事情,归心似箭,难得的焦躁起来。   不停岸的船终于要回家了。   于橙是周四晚上回到正国的,林安岳和陈琳海都来接机,一家三口在机场上演一场极温馨的团圆合抱,说说笑笑的回家了。于橙周五休息了一下,去了隔壁拜访宸叔和华婶,听他们讲讲左安根的状况。   左东宸为他们小夫妻买了一栋别墅,从别墅到这里,需要开车一小时。于橙问宸叔为什麽买那麽远的地方,宸叔凉凉的说:「老子从他出生起就在忍他,小左也该滚了。」当然又换来田宇华的一番打骂。   于橙静静地等他们秀完恩爱,才接着问:「小左现在是跟他未婚妻住在一起吗?婚礼什麽时候?」   田宇华回答她:「婚礼是下个月五号,距离现在只剩下十几天,真的好忙啊。小星星都跑去哪了,都联系不上,幸好在婚礼前连络到了,不然小左的婚礼你不来,我们一家人多麽失望啊!」   于橙像小时候一样吐了舌头,傻笑了一下。   田宇华点了于橙的小鼻子,又说:「小左当然要顾着他怀孕的老婆啊,他现在只有周六下午才会回家吃一顿晚餐,住一晚,隔天中午过后回他新家。等他们结婚以后,就叫他们小夫妻乖乖待在家里,你宸叔叔说要跟着你爸妈一起出国去玩,说是什麽DOUBLE DATE呢。」   于橙朝左东宸比了个赞,夸了一句:「宸叔真时髦。」   左东宸高兴的接了一句:「那当然。欸,今天就是周五了,明天星星就可以见到小左了,开心吧,你宸叔和华婶瞒着他你回国这事,就等明天你给他惊喜了。」   于橙笑了出来,「是惊吓,不是惊喜吧。好,我明天下午就待在我家庭园等他回来。」   于橙拜访完邻居,又打了电话给爷爷、奶奶、大伯和二伯报了平安,其后的时间,就一直跟林安岳、陈琳海聊天,谈着过去二年多的经历,于橙说的天花乱坠,林安岳是一阵勐赞,陈琳海则是又笑又忧。   一家人聊天到很晚才各自休息,隔天,周六下午三点,于橙坐在家中庭园的草皮上,垫着板子画画,她正在设计送给左安根和他未婚妻的项链、戒指和手环,作为新婚礼物,于橙昨天特意拜托了大伯,希望加紧赶工,能在婚礼前把东西都做好,大伯豪迈的答应了。   于橙沉下心思画画时,忽然她听到汽车的引擎声、开门声和关门声,隔壁的大门开了,又关了,于橙把画板放下,慢慢站了起来,于橙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成熟却还带点青涩的男人,左安根。   左安根关上大门走进庭园时,发觉有人在盯着他,他原本以为是从小就爱欺负他的岳叔,没想到望进眼帘的是于橙。   左安根愣在那里,就算他们六年多没见面,但于橙寄给左安根的相片非常多,达到一个月五张的频率,六年下来,也有三、四百张了,左安根怎麽可能认不出来他的小星星?何况他上周才刚收到于橙寄来的卡片和礼物。   于橙大力的挥手,用力地笑了出来,那笑容和第一次相见、六年多前离别的笑容非常类似,左安根更是说不出话了,某种热度从喉咙涌了上来,冲出他的鼻子,还感染了他的眼睛,左安根只是面无表情的站着,但于橙觉得他快哭出来了。   于橙一字一句清楚的喊:「爱哭鬼小左,你的好朋友小星星回来啦。」   左安根的嘴抿了起来,眼睛也红了。   此时于橙却像快乐的鸟儿,冲出她们家大门,跑了一小段,又打开左安根家的大门,冲到左安根面前,离他一步的距离对他微笑。   于橙说:「小左,我很想你。」然后她上前一步,用力地抱住左安根,那力道让左安根都想喊疼。   但左安根只是恨恨的咬着嘴巴,也大力的回拥于橙,两个人在阳光普照的庭园中,拥抱了好几分钟,于橙才松开双手,退了半步,细细打量左安根。   「我们小左变帅了,是个成熟帅哥了呢。」于橙打趣到。   左安根略带骄气的说:「那当然,我已经不是以前的小鬼头,我现在是超级成熟的好男人了,你错过我,真的是你这一生犯的最大错误!」   于橙偷笑,「是是是,你说的都对,是我林星妍没有眼光,眼睛被屎给煳了。」   这六年多来,于橙故意错过的时光,左安根被抛下的岁月,都在这一次笑谈中挥灭了,就像没有失恋过,也像没有决裂过,两个人还是一对感情要好的青梅竹马。   那天下午、晚餐和晚上,于橙都待在左家陪着左安根聊天,左东宸和田宇华出门吃晚餐去了,给他们留下一点空间。于橙当晚睡在左安根家里客厅沙发上,左安根也睡在沙发上,两人聊了一整宿,像是要把过去六年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件件讲给对方听。   隔天睡到快中午,于橙和左安根一家人一同吃了饭,目送左安根开车离开,于橙欣慰的回到家里。   很快地婚礼就到了,于橙当天才见到新娘,是很温柔、讲话小小声、长得很典雅的女人。   于橙尽量弱化自己的存在,无奈陈琳海和林安岳准备的服装太过显眼,于橙奈何不了他们,也只能穿上这套礼服,于橙只能避免自己在新娘跟前晃,想也知道哪个女人可以容忍「青梅」的存在,尤其是自己的男人还曾经深深爱过这位青梅,不拿刀砍了这青梅,简直无法忍。   于橙只跟林安岳、陈琳海待在一起,也不去左东宸和田宇华的眼前,看到左安根也只是远远的微笑示意,于橙把新婚礼物拿给田宇华,请田宇华转交。   田宇华露出一个「闺女你真懂事」的眼神,于橙讪讪的笑了,女人都懂女人,左安根既然结婚了,于橙也该跟他保持距离,前几日激动相见的情景,终将随着左安根有了老婆后,不复再见。   于橙心想,等孩子生下来,再过个一、二年,左安根彻底跟他老婆文冰兰稳定下来后,她再找机会跟左安根聚一下,一起怀念年幼时光,差不多就可以完美唱歌了,届时也能安心的离开这个世界。   于橙这麽想着,嘴角也带出一丝既苦涩又安慰的笑容,陈琳海看见还牵住于橙的手,问她:「怎麽了,是不是很感慨养大的男孩被别的女人刁走了?」于橙笑着摇晃陈琳海的手,说:「我是想到别的事情,我才没有因为左安根结婚而伤感。」陈琳海的嘴角翘了起来,又说:「好好好,妈妈都明白。」   「你们根本不明白。」于橙这麽想,她看着交换戒指的左安根和文冰兰,心中全是坦然纯粹的快乐,「我自始至终都是把左安根当作亲弟弟,又何来那些争风吃醋的心思,他幸福,我就幸福,他快乐,我也快乐。」   仪式结束,大家纷纷鼓掌,还拱新郎、新娘亲一个,于橙也笑得开怀,大喊着「亲一个、亲一个」,左安根羞赧地捧住文冰兰的脸,轻轻亲了上去,现场欢声雷动,于橙鼓掌拍的很大声。   婚礼结束后,于橙一家人回到家中,摊在沙发上,显得有些疲惫。林安岳说起了今日的婚礼,也颇为感慨,他看着于橙说:「爸爸如果能在死前看到我们星星的婚礼,就能满足了。」   陈琳海也接着说:「你和爱玟玩的游戏还不结束吗,这样下去,两个人什麽时候才交的到男朋友?明明福尔大学有很多青年才俊,我们小星星真是不惜福。」陈琳海瘪了嘴巴。   于橙穿着漂亮的礼服,一袭深蓝色的露背长裙,她端起裙摆,缓缓的站起来,走到林安岳和陈琳海面前,她蹲了下来,握住这对父母的手,她说:「爸、妈,我有话要说。」    ☆、青梅竹马(十一)      于橙大三时,唱了「我们没有在一起」,歌谱下方显示的完成度是「30 %」;于橙独自流浪的岁月,坐在热带雨林时,她忽然想起左安根,她又唱了好几遍这首歌,完成度是「50 %」;等于橙参加完左安根的婚礼后,她在车上又唱了一次,这次完成度是「80%」。   于橙心想,还差了一点,但时间也不多了。   说到这世间现在最让她留恋的人,当然是她的父母,想到要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那种浓厚的悲伤就从她的心中涌了出来。   「真的很抱歉啊,爸、妈」,于橙想。   于橙一边想着,一边像小时候一样蹲在林安岳、陈琳海身前,她握住他们的手,然后原地坐了下来。   「我小时候时常会觉得身体怪怪的,心脏有点搔痒也有点疼,不过只会发生几秒钟,很快就好了,我一直以为是错觉呢。等我大学学医后,我偶然看到某件案例,那个病人的情况是他偶尔会觉得心脏抽痛,他35岁猝死,死因是心脏正中间有一条坏掉的神经,抽搐引发心脏爆裂。」   于橙接着说:「这条神经从外观看去和一般神经没什麽不同,它平时也好好的,只是不确定什麽时候会爆炸。这种案例在这二三年发生十几起,教授们有在研究那些病人的尸体,试图找出治疗方法。」   于橙觉得自己的泪腺变的很发达,此时她的眼睛有泪,「现在的医学已经可以检测出人们有没有这条坏掉的神经,但还无法治癒。爸、妈,我大学时让几个学长姐给我检查,他们说我有那条坏掉的神经。」   陈琳海已经呆住了,林安岳的眼神也失焦了。   于橙用力地握紧双亲的手,「曾经有病人活到30,也有活到40的,我现在才22、23呢,虽然不知道什麽时候会结束,但我们一家三口还有时间呢。爸、妈,你们不要这样…」   陈琳海和林安岳的眼泪已经流出来了,林安岳看起来很伤心,他的另一只手放在眼睛上,从手指缝间流出晶莹的液体,于橙可以感觉自己的心都被林安岳的眼泪烫伤;陈琳海的手握紧又放松,看起来随时要晕倒的样子。   于橙左边的眼睛流出一行眼泪,她还笑着说:「我知道爸、妈你们害怕,我也很害怕,但我选择告诉你们,我们一起面对,一起准备,好不好?」   「我不要忽然死掉,让你们毫无徵兆的碰上我的死亡;我们一家三口认真看待死亡,不去管剩下多少日子,只是单纯把日子过好、过得快乐,不留下任何遗憾,好不好?」于橙这麽说。   陈琳海多麽希望这只是一个非常过分的玩笑,但她知道于橙在这种大事上从不开玩笑,陈琳海松开于橙握住她的手,站起身跑走了,于橙双眼都是泪,看着陈琳海冲上二楼,还传来巨大的关门声。   林安岳抬起头来仔细端详眼前的于橙,一朵已经盛开的玫瑰花,他的小小花已经长大变成美人花了啊,林安岳的眼睛模煳了,他抽咽的说:「你妈只是一时想不开,我会劝她的,爸、妈会陪着你的,小星星你别怕,爸爸就在这里…」   于橙无法形容被陨石击中的感觉,但她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被亲情的陨石砸中,亲情来的又快、又重、又大、又准确。从她出生至今,她的父母对她真的是好到没话说,她不仅在出生时伤了他们的心四年,现在又要伤他们的心,于橙觉得自己真的是坏孩子,非常的不孝。   于橙从坐改成跪,上半身倚进林安岳怀里,她终于哭了出来,她说:「对不起,爸,对不起,对不起…」   林安岳抱着于橙的头,轻抚她的头发,口中说着:「没关系,真的不是你的错,小星星,不要伤心。」林安岳五十几岁的男人却疯狂落泪,他神情柔和又呆滞,像是痴呆的老人抱着幼时的玩偶,又怜惜又珍爱。   这场会谈在哭泣声中结束了。   当晚,于橙睡在自己房间时,还能听到二楼传来陈琳海疯狂的哭声,于橙很想去看她,但她知道陈琳海现在还无法面对她,于橙出现在她的面前,搞不好会让她更崩溃。于橙伴着陈琳海的哭声,模模煳煳沉入梦中。   睡到一半,她感觉有个黑影在她床边,于橙不知道那是什麽,她只是梦呓了一句:「妈,别哭了」,就继续睡去了。陈琳海咬着衣袖,蹲在床边一直盯着于橙看,原本的她就在流泪,听到这句话后,她深吸一口气,轻声出了门,又回到二楼躲在棉被里面大哭。   林安岳有规律的拍着棉被里的陈琳海,嘴边还说;「都五十岁了,还躲在棉被哭,傻不傻啊。想看星星,看了又受不了,你真的是…」   林安岳也说不出话,这对老夫妻一夜无眠。   从于橙跟父母「坦白」的隔天开始,林安岳和陈琳海采取了紧迫盯人的策略,就像于橙四岁前,父母二人都不会让于橙离开他们的视线。于橙觉得有点好笑,又觉得心酸,这段时间她也乐得当乖孩子,在父母身边耍宝,讲些有趣的话逗他们笑,虽然那笑容挺难看的。   过了半个月,翻拍于橙作品的电影要上映了,名字没有改,还是叫做「种人世界─异世之始」。于橙拖着已经十几天没有出门的父母一同去看电影。   久违地坐在影厅,还是看自己的过往,于橙的感觉很复杂,很期待却也怕受伤害。电影开始了,用一个新出生的虎种人角度叙述这个故事,主角和家人相处的情况,主角和这个世界产生的摩擦,主角在学校的表现等等,都让于橙陷入回忆之中,不过经过心理治疗,于橙现在抽离情感的速度也很快。   电影播毕,于橙的心里满是温暖和满足,「让他们活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是正确的选择」,于橙衷心地感谢独尔克纳医生。   在一家三口气氛稍佳下,林安岳开车载他们回家,路上,于橙忽然接到爱玟的电话。   「喂?小左的婚礼结束啦,我也跟我爸、妈说心脏的事了。」   「嗯?想要我去罗国陪你?怎麽了?」   「什麽!你说你怀了布恩斯的孩子!」   于橙差点在车厢内站了起来,「布恩斯那小子竟然趁虚而入,而且他有力气做那档事?你被他强了,还是你强了他?」   「什麽!你强了他,还扔了一万块,拍拍屁股转身就回罗国?」   「你以为自己是什麽霸道总裁吗,你脑子不清楚啊,事后连一点措施都没有,不要告诉我你还爱他,不是说自己已经不是公主,跟王子不般配吗?」   「什麽!改演霸道总裁爱上病娇男,谁想看这种烂剧情啊!你给我等着,我明天就杀回罗国。」   于橙气冲冲的挂掉电话,跟林安岳和陈琳海抱怨起爱玟:「她说她怀孕三个月了,时间跟小左的老婆差不多,这两个人都不懂事,我怎麽会摊上这样的竹马和朋友。」   「小左虽然喜欢他老婆,但也没到深爱的地步,两人就有了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好事。」于橙观察小左夫妻的相处,也得到和林安岳相似的结论。「爱玟和布恩斯那摊子事情,虐恋情深演了这麽多年,还是走到这一步。」于橙叹息的说。   陈琳海摸摸于橙的头发,「世间上哪有那麽完美的爱情,你爸爸当初跟我求婚也被拒绝过啊,现在我们也很幸福,所以事情是很难讲的。」   「妈,你当时虐爸了啊?怎麽虐的,快讲快讲。」于橙略带兴奋的问。   陈琳海绘声绘影的讲了当时的事情,开车的林安岳还笑嘻嘻地补充,就像那是一段多麽光荣的岁月似的,于橙倒在陈琳海身上笑的东倒西歪。   当晚,陈琳海帮于橙买了飞罗国的机票,于橙蹭了蹭陈琳海。   陈琳海抱着她说:「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不能为了那不知道什麽时候会到的结局,而把过程过糟了,妈想通了,我们星星就继续去过想要的生活吧,妈不会绑住你。只是不要再像之前一样,独自消失二年多,常常陪陪妈吧。」   于橙也回抱陈琳海,轻声的说了好,又小小声地道了歉。   隔天早上,于橙打个电话跟林家众人道别,又发了讯息给田宇华和左东宸,搭了中午的班机去罗国了。   林安岳、陈琳海、田宇华和左东宸两对夫妻则踏上属于他们的旅行。   于橙回到罗国的家里,一开门就看到孕妇爱玟坐在她家客厅用电脑。于橙关上门后,一个箭步上去把电脑移开,义正严词的告诉孕妇不要经常使用电脑,对胎儿不好。   爱玟假哭了两声,还说:「就知道有了孩子妈是草,你都不爱我了。」   于橙没好气的说:「你有那张脸,这世界上我最爱的人是你,满意了吧?」   爱玟「破涕而笑」,又说:「就知道人家凭着这张脸,就能得到陛下垂怜,即便是替身又如何,臣妾心甘情愿呐~」   于橙走过去轻轻捏了爱玟的脸,「最近又看了什麽奇怪的片子」,随后跪了下来,抬头对爱玟说:「我想听他的声音,可以吗?」   爱玟不置可否。   于橙把头靠到爱玟肚子上,动作很轻柔,她侧头对肚里的孩子说:「乾妈会很疼你的,你乖乖长大,好好出来,乾妈在这里等你。」还轻抚了爱玟的肚子。   爱玟看着于橙的动作也笑了,是身为母亲的笑容,光辉灿烂。爱玟说了句:「前几天知道这是男孩子,我的基因如此强大,孩子八成会长得很像我,尽管期待你的猫萌萌被生出来。」   于橙睨了她一眼,「你生得出我的萌萌?」   爱玟嘟起了嘴,「怎麽生不出,我每天都拿猫萌萌的图片看,再每天照镜子,我就不信孩子长得不像他!」   于橙抓住爱玟的手,「不用这样的,能够认识你,我已经很幸运了。」   「遇到你才是我的幸运。前几个月寄给我的卡片,写的那什麽内容,什麽心脏病啊,快把我吓死了。你就好好留在我身边,养着我的孩子,哪也不准去,听到了没!」爱玟流着眼泪说。   于橙用手擦了擦爱玟的眼泪,「好,我就待在你身边,哪里也不去。不要再哭了,孩子会感觉到呢。」   于橙开始了陪伴爱玟养胎的日子。   过了几个月,于橙接到左安根的电话,他在电话那头兴高采烈的说:「星星,我当爸爸了!」左安根没有逻辑的胡乱讲了一通,于橙从中得知的事情是,孩子是男生,小名叫汪汪,田宇华看到孩子出生很高兴,左东宸只是撇撇嘴说「小猴子好丑」。   最后,左安根问于橙要不要回来看孩子,于橙叫他寄一家三口的照片给她,她待在罗国有事情要处理,有机会再回正国。于橙收到照片后,把它贴在她的书房里,看着左安根充满喜悦的笑脸,于橙也觉得暖暖的。   过没几天,林安岳和陈琳海来了罗国,他们知道这几天爱玟就要生了,特意来陪产的。爱玟也显得有点焦躁不安,于橙镇日都陪着她,当她的秘书,帮她处理公司的所有事务;也充当她的爱人,时刻注意、安抚她的情绪。   于橙并没有过问爱玟和布恩斯的事情,她看得出来爱玟并不想讲。   众所期待中,爱玟顺利地生了,于橙也在产房内目睹爱玟生下孩子,那一刻她热泪盈眶。医生把孩子清理一番后,把孩子递给了于橙。   医生戴着口罩跟于橙说:「孩子很健康。」   孩子在于橙的怀中哇哇大哭,于橙的眼泪也一滴一滴落到孩子身上。   「孩子,你好,我是乾妈,很高兴看到你。」    ☆、青梅竹马(十二)      爱玟的孩子,大名取作芬尔克,是爱玟事先想好的;小名则叫小猫,是于橙取的。   于橙和爱玟母子住在于橙罗国的房子里,爱玟生产后没几天就去公司工作了,于橙成为职业保姆,从早到晚都带着小猫。   于橙的日子过得很简单,她兼任福尔大学教师职位,一周去福尔大学教学二节课,一节是手术实作,另一节是设计课,剩下的时间全给了小猫。   而随着于橙的小说三部曲出版、电影上映了,于橙的个人资料还是被记者扒了出来。   于橙不只是骅歆珠宝的设计师ORANGE,还是罗国福尔大学的高材生,其父林安岳是投资巨鳄,其母陈琳海是名画家。先不论骅歆珠宝在世界上的影响力如何,光就于橙一家三口的总资金就令人咋舌了。   记者抽丝剥茧,还找出于橙和罗国蓝兴企业董事长爱玟同居的照片,近期更是拍到于橙抱着婴儿走在福尔大学的照片。   各国新闻纷纷刊登:「『种人世界』作者于橙未婚生子,父亲是谁?」   还有标题是:「『种人世界』作者于橙和蓝兴企业董事长爱玟,女女相爱,借种生子?」   于橙看到报导时疯狂大笑,记者们真的太有想像力了,非常有才华,爱玟也看得很开心,他们都没有出面澄清。至于陈琳海和林安岳更不会出面解释了,他们现在完全依着女儿的意思,小星星不想解释,那就让全世界都误解吧,也没什麽。   倒是左安根看到报导,主动拨了电话给于橙,问她到底怎麽回事。于橙开了视讯,把小猫抱在怀中,轻轻拉着他的小手朝左安根挥了挥,并说:「跟小左叔叔问好,小左叔叔是妈妈的小竹马噢。」   左安根听了于橙自称妈妈,又看着小猫那张和爱玟有点相似的脸,不知道脑补了什麽,脸色有点不自然,但左安根还是打起了精神,笑着跟小猫问好,也叫于橙保重身体,有空带小猫回国给他看看。   于橙也叫左安根保重身体,还说:「我会寄一张合照给你,有空也拿给弟妹看吧。」   左安根挠了挠后脑勺,「她啊,拿给她看也好。」   两人未尽之语是什麽,大家都心知肚明。   于橙挂上电话前,又说了句:「造成你和她之间相处上的问题,真的很抱歉啊,小左。」   左安根清爽笑了几声,「才不是你的问题,这是我跟她之间要解决的事情。不要担心我,好好照顾小猫吧。」   于橙开始了陪伴小猫成长的日子,喂他吃奶、换尿布、哄他睡觉、逗他玩、一直唱歌给他听、不断说着话。等小猫一岁后,于橙也会带他去比较远的地方,爬小山看风景、去动物园看动物、去各处公园散步。   小猫的第一句话就是「妈妈」,只不过是对着于橙喊的,彼时亲妈妈爱玟还在公司打拼呢。   小猫出生后二年,爱玟已经成为罗国前十的企业家,事业发展的比她的父母更好、更快也更大,这中间的扶持,林安岳出了大把的力气,而于橙也投入相当多的资金。爱玟说了几次感谢的话以后,就没有再说了,她只是很努力的赚钱,想好好回报于橙一家。   令于橙意外的是,布恩斯在爱玟怀孕的那年,动了心脏手术,其中几度生死未卜,好不容易熬了过来,也养了几个月。等布恩斯出院以后,他花了二年拿下家族的话语权,据报纸说布恩斯即将把事业拓展至罗国。   于橙拿着报纸愣了,傻傻的看向爱玟,于橙问她:「布恩斯不是软弱、病重、病娇、没能力的小男生吗?现在演的这出是王子大逆袭?他知道你生了孩子?」   爱玟撇撇嘴:「你这麽说小猫的亲生父亲好吗?我哪知道他想干嘛,三年前那次以后,我们就没有连络了,我连他去开心脏手术都不知道,哪里知道他现在想做什麽,管他要不要来罗国,我继续在这里当我的董事长就是了。」   「至于孩子,大家不都说小猫是你生的?何况看小猫和你那个亲密样,谁也不会相信我才是他亲妈。」爱玟酸酸的看着爬到于橙怀里试图引起于橙注意的小猫。   于橙好笑的看着爱玟:「你也可以撇下蓝兴企业,专心当好妈妈啊,还不容易,我现在马上跟你互换位置,你来带小猫,我来当董事长。」   爱玟马上摇摇手,「那不行,我可是事业型女强人,虽然我也深爱着我的宝贝,但我必须先建立强悍的帝国。看在你我交情匪浅还有前世姻缘的份上,我就勉强把母亲的位置让给你,好好干!」   爱玟耍宝后又带着感慨说:「如果没有经济实力,我不但守不住自己,也守不住小猫啊,我真的再也不想待在泥土里了,从高处跌到地上,摔的我好疼啊。」爱文的脸上有一丝苦涩。   于橙手扶着调皮捣蛋的小猫,边跟爱玟说:「我都明白。我的公主,你就放心做你的事情吧,我会好好照顾我俩的结晶,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爱玟马上朝于橙抛了一个媚笑,察觉到小猫疑惑的眼神,瞬间又正襟危坐,逗的于橙哈哈大笑。   爱玟又说:「前几天,岳叔叔跟我说,电影第二部下个月就要上映,很期待吧,第二部有你的猫萌萌。那个男演员,我真怀疑是我的亲兄弟,长的跟我真像,如果你先遇上他,大概就没我的事了吧。这次首映会,你要去吗?」   于橙很自然地摇头,「他不是我的萌萌,我很清楚。我不会去,那场所我没兴趣。到时有空的话,我们三个包场看吧,如果你没空,我带小猫去看也行。」   爱玟抛了一句:「再说吧」。   于橙点点头,洗了手,牵着小猫离开爱玟的公司,两人走的非常慢,于橙看小猫累了才把他抱到怀里,母子二人甜蜜蜜的回家。   回到家后,于橙把小猫洗乾净,哄他睡午觉后,待在一旁看杂书。忽然手机响了,于橙看到来电对象是左安根时,也有点吃惊,自从左安根结婚后,他们差不多一年通一、二次电话,几乎都是于橙打过去跟左安根拜年。   于橙到隔壁房间接起电话,没想到最先入耳的就是左安根的哭声,于橙大吃一惊,她已经几百年没听过左安根的哭声,究竟发生什麽事情?   于橙听左安根哽咽的说了整件事,昨天文冰兰跟他大吵一架,抱着汪汪冲出门,他在后面追她们,没想到一辆车子忽然冲出来,撞到了文冰兰,汪汪被文冰兰紧抱在怀里,只是受到惊吓,没有受伤,但文冰兰脑袋撞地昏迷过去,医生做了检查说文冰兰脑出血、头骨多处骨折,有极大的机率成为植物人。   左安根又说:「星星,你救救冰兰好不好,你是福尔大学医学系这几年成绩最好的毕业生,从小又无所不能,你帮帮我救救她好不好,我不能没有她啊。」   于橙听着左安根的哭泣声,心也沉了下来,左家能够请到的医生,必然已经是正国内数一数二的权威了,如果二、三十年的老医生都下这种判定,即便是于橙,也很难找出一丝生机。   于橙还是先答应下来,连忙打了电话给爱玟,说了小左的事情,又问她可以把小猫带回正国吗?爱玟答应了。于橙又打电话给福尔大学的教授,请了长假。最后打电话给陈琳海和林安岳,他们也是刚刚知道这件事情,正要搭机回正国。   隔天早上,于橙带着小猫搭乘飞机,于橙的内心很沉重,但小猫是第一次搭飞机,他到机场时童真的发问,上飞机后的紧张和雀跃,都让于橙放松下来。   「小猫,飞机要起飞罗,不要害怕,妈妈牵着你的手。」于橙松松的牵住小猫的手,小猫的手小小的、肉肉的,却抓于橙抓得很紧。   小猫看向窗外,飞机慢慢离地,他的嘴巴越张越大,眼睛也瞪大了,身体往后倾,他有点紧张,但还是尽力保持平静。于橙鼓励的看着他,整个起飞过程小猫都没有哭,在飞机平稳下来以后,于橙亲了小猫的脑袋,对他说:「小猫好棒,都没有哭,妈妈以你为荣。」小猫也回了于橙一个香吻。   于橙和小猫处得非常融洽,小猫似乎本来就应该是于橙的儿子,他们没有吵架过,连不愉快也无。小猫对于橙一点脾气也没有,他只是很乖的待在于橙身边,听着于橙对他说的每句话,看于橙为他做的每件事。   于橙从来没有限制过小猫,小猫却乖巧的不像一般孩子,于橙有时候会怀疑小猫就是「没有记忆的猫萌萌」,她会看着小猫落泪,也会盯着小猫回忆那些过去,不过她不想深究小猫到底是不是猫萌萌,她只知道她会好好陪着小猫,直到她离开这个世界。   下了飞机以后,左东宸和田宇华开车来接于橙和小猫,夫妻两人先把小猫送回于橙家中,交给林安岳照顾,他们再送于橙去医院。现在汪汪也在于橙家,由林安岳夫妻一并照料。   于橙一到医院先见了主治医生,亮明了身分,也要了一个开刀医生的身分。左安根看到于橙就先抱住了于橙,碎碎叨叨讲了许多他和文冰兰的事情,说他很后悔跟文冰兰吵架,于橙只是不断的说「乖,我知道」,安抚着左安根的情绪,眼见左安根越讲越激动,于橙只好用一个手刀把左安根打晕了。   田宇华看着于橙的行为,又转头看向左东宸。   左东宸摸摸下巴说:「难道当年抱错孩子了?小星星才是我们的孩子?」田宇华又殴打左东宸几下。   于橙仔细看了文冰兰的报告,又亲自检查了一次,整整过了24个小时,连左安根也醒来了,于橙才缓缓走了出来,她对脸上抱着希望的左安根说:「小左,对不起。」   左安根愣在那里,于橙又接着说:「主治医师判断的很正确,依照目前的医疗技术,文冰兰成为植物人的机率非常高,小左,没能帮上你,真的很对不起。」   左安根已经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他失神的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旁边的左东宸和田宇华也重重叹了一口气。   于橙看着崩溃的左安根也不知道该说什麽,然而,左安根却缓缓往后倒去,于橙快步上前抱住了左安根,左安根晕厥在于橙怀里。   于橙连忙检查左安根的情况,才对田宇华说:「他只是受了太大的刺激一时昏迷过去,睡一觉就会醒的。」   左东宸上前把左安根抱了起来,对于橙和田宇华说:「现在已经很晚了,我们先回家吧,明天再来看冰兰。」   文冰兰的病情已成定局,但于橙还是尽心尽力,每天都去医院关注她的情况。然而文冰兰还是成为植物人,无知无觉的躺着,日子在这种阴影下,还是往前走了三年。   这三年,于橙从每天拨一点时间去探注文冰兰的病况,变成一周看一次,到后来变成一个月看一次。大家都接受了文冰兰变成植物人的事实,连左安根也接受了。左安根每天都花许多时间陪着文冰兰,唱歌给她听,跟她说话,帮她擦身体。至于其他时间他就带着汪汪,也会处理一些左家的事业。   自从文冰兰出事后,左安根迅速成熟起来,不过二个晚上,他再也没有热情稚气的年轻样貌,反而转变成真正成熟可靠的大男人。   左安根现在带着汪汪住在左东宸和田宇华的家,于橙也时常碰见他。刚开始,左安根每次见到于橙,都会嚎啕大哭;过了一年后,二个人会坐在左安根家的庭园,相顾无言;又过了一年,左安根会慢慢讲起他和文冰兰的故事。   其实他们的故事再一般不过了。   终于对青梅死心的左安根,花了一段时间彻底忘却于橙,然后在大三时遇到让他有点好感的文冰兰,文冰兰其实从大一开始就暗恋着左安根,看着左安根似乎对她的示意有所回应,文冰兰抓准机会就告白了,左安根也没想太多就答应了。   两人交往一阵子后,自然而然的发生关系,不过文冰兰拜访左安根的父母时,得知了「青梅」的存在,还看到青梅寄的很多相片、信和礼物,更从左东宸口中得知左安根曾经喜欢过青梅这件事,文冰兰向左安根求证,左安根只是漫不经心的说:「过去的事了,她现在只是我的好朋友兼隔壁邻居而已。」   文冰兰却不相信,她开始为此跟左安根吵起来,在两人吵到即将分手时,文冰兰发现自己怀孕了,左安根也惊到了,小情侣默默的合好,然后举行了婚礼。两人绝口不提青梅的事情,好好的养胎,好好的生下孩子。   文冰兰看到于橙母子的照片,以及铺天盖地的报导后,对于橙的心结也稍微缓解,两人的爱情温度一度升到最浓。然而某次龃龉,左安根不小心说了:「如果是星星,她一定不会这样做。」   文冰兰顿时暴怒了,她就是永远赢不了他的青梅,就算生了汪汪,她在他眼中就是无知妇人,青梅就是女神。   文冰兰丢下一句:「如果我早知道你有放不下的女人,我根本不会爱上你,我后悔了!」她抱着汪汪冲出去,左安根想解释也追了出来,就目睹文冰兰被撞飞的那一刻。   于橙听完以后,心情有点惨淡。   「如果我当初爱上左安根,是不是就没有这些事情了?」于橙也曾经这麽想过。   不过每回看到小猫的脸蛋,她就明白,即便知道故事结局是如此,十六岁的她仍然不会选择左安根,毕竟人是无法欺骗自己的,真正爱的人,他的痕迹如此深刻,怎能说忘就忘,转头就投入别人怀里,那只不过会造成另一场悲剧罢了。   这三年,于橙和左安根维持着频繁的互动,时光好像回到国中时期,两人相依。于橙也向左安根透露心脏的事情,左安根听了之后差点又昏迷过去,然后紧紧抱着于橙,口中念着:「不要连你也这样,不要这样对我。」   于橙只是哄着左安根,叫他要坚强起来,如果她不在了,代替她稍微关注一下林安岳和陈琳海,左安根只是一直摇头,于橙也只好先放着这件事情,至少她已经提醒过左安根,到时候事实发生,左安根也有心理准备。   而小猫也五岁了,他和汪汪成为一对玩耍好伙伴,于橙和左安根常常带着他们两个人在社区玩。   于橙和左安根小时候常去的社区内公园,里面的游乐器材都换了,秋千换成更安全的儿童款式,下方还铺着厚厚的草垫;熘滑梯也不刺激了,滑道很短又矮,连小猫也不屑玩。   于橙和左安根只能坐在地上,看着小猫和汪汪玩着各类球类游戏,或是鬼抓人、捉迷藏,于橙和左安根有时也会加入他们。   岁月似乎就平淡了下来,于橙的任务进度停在「90 %」,而她的第三部小说翻拍而成的电影,「种人世界─最后的战役」也将上映了。   于橙抱着冲入她怀里的小猫,亲亲他流汗的小脸,突然手机响了,小猫从于橙口袋中拿出手机,看着上面的来电显示:「爱玟」,小猫可爱的说:「妈妈,是妈打来的。」   于橙说了一声「真聪明」,接起了电话,那头传来爱玟的哭声。    ☆、青梅竹马(十三)      「我跟布恩斯说小猫的事情,结果他心脏病发,怎麽办啊,星星。」爱玟哭着说。   爱玟和布恩斯的爱情故事,也是一笔债。布恩斯的执着程度和左东宸有的拼,差别在于,前者是演了十五年的病弱、娇弱王子,直到爱玟家落魄后才露出爪牙要圈养爱玟;后者是一朝觉醒、化身变态,各种方法都用上了。   布恩斯和爱玟的相遇,起于爱玟充满爱心的关怀,彼时六岁的布恩斯内心阴暗,却将这麽一抹阳光藏进了心里。布恩斯面上装柔弱,讨得爱玟的关注和怜爱,两人就在这种一人演、一人真心相待下长大了。   不过,布恩斯所在的家族,柏克家族,强调斗争、重视成员个人实力,小小的布恩斯凭藉那颗过分聪明的脑袋站稳了脚跟。   十五岁的布恩斯没有能力挽回爱玟父母的颓势,他也不想那麽做,他所念、所想都是囚禁他的公主。爱玟逐渐发觉布恩斯的真面目,她和布恩斯的父母做了交易,布恩斯的父母供给爱玟的大学学费和生活费;相对的,爱玟再也不能见布恩斯。   「我们布恩斯值得更好的女孩,爱玟,你现在只是个普通人。」布恩斯的母亲这麽说。   布恩斯得知爱玟用钱换取「不复相见」的条件,的确发了好一阵子疯,然而十八岁的布恩斯也斗不过他的父母,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爱玟离开他的世界。布恩斯的身体因此败坏下来,十八岁到二十四岁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都躺在病床上。   二十四岁的爱玟,已经是罗国知名的企业家,她回加莱国扫墓,告诉父母她现在成为商界女王了,她过的很好。跟踪、偷窥兼监视狂的布恩斯在爱玟回加莱国后,又缠上了爱玟,两人阴错阳差上了床,爱玟更为愤怒的离开加莱国,更向布恩斯发誓在他活着的时候,她绝不会再踏上加莱国的土地。   这次布恩斯病发的非常严重,柏克家族都以为他撑不下去了,此时却天降奇蹟有了匹配的心脏,布恩斯做了换心手术。布恩斯在休养期间,也不断积蓄力量,在他下了死决心之下,花了两年多,他终于成为柏克家族的实质掌权者。   一年前,布恩斯将所有族人关在办公室,地上撒满汽油,恐吓他们签署一份文件,内容是布恩斯脱离柏克家族,柏克家族不能以任何方式找他麻烦,还有柏克家族必须给布恩斯一部分现金。族人们在生死威胁下屈服了。   布恩斯包袱款款,一个人带着一笔钱就来了罗国。开始一天二十四小时纠缠爱玟的行动,爱玟是个心软的人,不过半年她就重新接纳布恩斯,他们交往半年后爱玟告诉他小猫的存在,布恩斯开心到心脏病发。   于橙一点也不想理会这对情侣,在她看来,一个锅配一个盖,这二个人今生就绞在一起吧。于橙安慰爱玟几句就挂了电话。   小猫在于橙讲电话的时候,和汪汪又玩在一起,两人在不远处玩泥土。   左安根问了句:「你老公怎麽了吗?」   于橙用非常奇怪的眼神看了左安根,然后爆笑出来,哈哈声响遍了整个社区,   文冰兰在的时候,于橙和左安根通电话的时间很短,左安根没有机会过问爱玟的事;等文冰兰成为植物人后,左安根更没有心思关注他人的事情,只是他近来已经逐渐恢复正常,偶然听到于橙和爱玟讲电话还会有此一问。   于橙笑得眼泪都掉了下来,她一边擦、一边说:「你不是看过报导知道她是女生吗,还用老公称呼她,小左你真的以为我跟她在一起?」   左安根很疑惑的问:「几年前你寄的那张合照,意思不就是你和她在一起了吗?」   于橙喘了一口气,有点不好意思却又带着笑意说:「爱玟只是我的好朋友,我们之间没有爱情。爱玟和一个叫布恩斯的家伙生了孩子,爱玟的公司很忙,布恩斯那小子又总是给爱玟添乱,爱玟便将小猫托付给我,让我养着小猫。」   于橙下了结论:「所以小猫不是我的孩子,我和爱玟也不是情侣关系,骗了你这麽多年,真是抱歉啊小左。」于橙的眼睛充满了歉意。   左安根惊呆了,他结巴的问:「你…你为什麽要骗我啊?我一直以为小猫是你生的呢!」   于橙没有再看左安根,她双手朝后,手掌撑地,上半身往后倾,双腿伸直,很舒服的闭上眼睛吹着风。   她慢慢地说:「小左当时很喜欢我,怎麽样都无法放弃我,我为了让小左死心,才寄了那张合照,当时你很伤心吧,我每天都打电话给华婶婶问你的情况呢。听到你崩溃、你平复、你忘了我、你交了女朋友,我才放下了这颗心。」   「然后我得知你要结婚了,但华婶婶跟我说文冰兰对我有芥蒂,既然我和爱玟的绯闻传得那麽大,我也真的将小猫视为我的孩子,那让你和文冰兰都以为我和爱玟是一对,小猫是我生的,也算是缓和你和文冰兰夫妻关系的最好方式。」于橙瞄了左安根一样,带着笑意。   「这几年没解释,不也是因为你没问吗?你整月整日的伤心,哪还想起来关心我和爱玟的事情啊?今日问的刚刚好,我也有机会跟你解释。」于橙轻松的说。   左安根脸上的表情非常复杂,他顿在那里不说话,眼神有点狠冽,也有点茫然,更有不知所措。   左安根的第一句话是:「你到底是爱我,还是恨我?」   于橙看着左安根认真的表情,她的神情也严肃起来,然后慢慢变得温柔,眼睛也红了。   于橙说:「左安根,你竟然怀疑我到底爱不爱你吗?你是傻子吗,我当然爱你啊,除了我爸妈以外,在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就是你,你竟然敢怀疑!」   「但是我对你的爱,是家人的爱,像爱亲弟弟,也像爱着好朋友。你知不知道我亲手斩断你对我的爱情,我有多麽心痛?我苦苦策画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忘记我,让你能够再爱上别人。」于橙这麽说。   「谁要你那麽做!当初你答应我不就好了,你…」左安根着急的说。   于橙打断了他,「小左,我写的小说都是真实发生在我梦里的,我在梦中变成了虎种人,也就是小说中的女主角,我在梦里爱着猫萌萌有多深,我在现实就爱他也多深。你喜欢我的时候,我还爱着他呢,忘不了他呢,从小就为他哭着呢,这一切你不是都知道吗?你只是不肯相信我爱上梦中的人。」   她接着说:「之后使的手段,寄合照让你彻底心死、让你和文冰兰误以为我和别人生了孩子,都是为了斩断你跑向我,也是为了建造真正属于你的爱情道路。我的手段很粗暴,也伤害了你,真的很对不起。我已经很尽量为你着想了。」   「我的行为就是渣女吧,口中说的多爱你,反过来却狠狠伤害你。我自己也觉得自己好矛盾啊小左。」于橙叹了一句。   左安根沉默了很久,于橙也没有再讲话。   「所以过去那几年,你就整天琢磨我的事,让我忘了你、让我和我老婆顺利;然后交了一个像梦中男人的朋友,给她钱、帮她养孩子,是吗?」左安根的语气很平静,但于橙知道他生气了。   于橙点点头,「你硬要这麽总结,我也挑不出毛病。不过我很欣慰,至少小左你没有恨我自以为是的控制你的人生。」   左安根恨恨地的说:「你为什麽不把时间花在研究你的心脏病上,要管我的事情,还要管别人的闲事,整天闲闲的晃,然后等死,林星妍,你到底在想什麽!」左安根不敢大吼大叫,他怕吓到汪汪和小猫。   于橙有点惊讶又高兴的看着左安根,她说:「小左,你真的不怪我寄信让你误解,又让你误会小猫是我生的?太好了,我这几年因为瞒着你这些事情一直惴惴不安,幸好你长大了,懂得体谅人了,我真的好高兴。」   左安根捏了于橙的手臂,「不要逃避话题,你到底为什麽不去罗国研究心脏病?」   于橙又不讲话了。左安根收回了手,也不讲话了。   过了好几分钟,左安根才开口:「有时候我真的弄不懂你。你说爱我,却又不肯让我爱你。你说不爱我,却处处为我着想,你到底在想什麽,林星妍。」   于橙也没有看左安根,随意晃着身体,似乎风吹得她很舒服似的。   于橙转头看左安根生起闷气,才说:「我从出生开始就不断梦到『种人世界』的事情,我沉浸在那个世界,分不清梦与现实。等我四岁的时候,我妈的眼泪唤醒了我,我才正常起来。然后在我六岁时,遇到了你,小左。」   于橙继续说:「我耽溺于梦中的感情,不断地画画和缅怀,活在自己的世界。是你,一直陪着我,走过那段对我来说很阴暗的岁月。」于橙对左安根笑了一下。   于橙接着说:「我爱那个男人爱的很痛苦,而小左你的爱也同样让我很痛苦。我无法回应你,不管怎麽做,都会伤到你,我也只能懦弱地逃的远远的,让你误会我爱上别人了。然后看着你幸福,看着你有了自己的家庭。」   于橙已经落泪了,但她的笑容很美。   「左安根,我从来不后悔拒绝了你,伤害了你,但我很遗憾我没能爱上你,如果我没有那些梦,我们一定会在一起吧。但我也绝不后悔爱上梦中的人,我也因为他而幸福过。」   「左安根,你是我这一世重要的家人,你带我穿过黑暗与悲伤,陪伴我走过九年,那些岁月我都珍藏在心里。我不是没有心,你说过的话,我们一起做过的事情,我一件也没忘。」   左安根也哭了,他没刮胡子,配上眼泪,让他显得又悲伤又憔悴。   「我们是这世界上时光也带不走的青梅竹马,对不对?」于橙的脸上满是泪水,但她笑着询问左安根。   左安根顿了几秒,才坚定的点头,他说:「对。」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回忆过去。于橙有种感觉,似乎时机到了。她唤出乐谱,「我们没有在一起」。时间和空间都停了下来,于橙站起来,走到左安根正前方坐了下来。   看着不动的左安根,于橙唱起了歌。   「你一直说的那个公园已经拆了   还记得荡着秋千日子就飞起来   漫漫的下午阳光都在脸上撒野   你那傻气 我真是想念」   于橙和左安根居住的社区,乘载着两人非常多的回忆,他们会跑过整个别墅群,也会在公园里玩闹。左安根小时候每天都要荡秋千,他还坚持要和于橙互推,于橙也乐得把他推高高,听他的尖叫声,会让她有好心情。   即使上了国中,两个人也时常坐在秋千上,讲着学校发生的事情,或两对父母之间的事。他们经常买东西给对方吃,什麽都买两份,于橙的口味就是左安根的口味,两个人像是双胞胎似的,生活习惯惊奇的一模一样。   「那时候小小的你还没学会叹气   谁又会想到他们现在喊我女王   你哈哈笑的样子倒是一点没变   时间走了 谁还在等呢」   念国小的于橙是个学霸忧郁美少女,除了爱运动外,可以说是个有点阴暗的女生,她还陷在过去出不来。但林安岳和陈琳海用了一百分的温情将她拉了出来,尔后左安根也用了满满的友情,将她唤回现实。   那些陪伴看起来稀疏平常,不值一提,但于橙回想起来,却满是快乐和幸福。那些分享一个棉花糖的过去、那些左安根碎碎念念的过往、或是一同躺在庭园草地睡去的记忆,都是于橙的宝贝。   「这杯咖啡忘了加糖   真不是我那麽伤感   世界太复杂 你说单纯很难   我当然都明白」   到了国中、高中,左安根的感情发生质的变化,于橙虽然有了预感,也做好离别的准备,但无数个日子,她都不断祈求老天爷收回左安根对她的感情。   告白就会迎来分离,左安根不懂,但于橙不会放任左安根的感情持续,于橙是当断则断的人,于橙光是想像对左安根使出绝情的手段,她的心都疼了。   然而,左安根还是告白了。   「可是呀只有你曾陪我在最初的地方   只有你才能了解我要的梦从来不大   我们没有在一起至少还像情侣一样   我痛的疯的伤的在你面前哭得最惨」   刚离开左安根的那一年,于橙过的浑浑噩噩,左安根已经成为她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人了,她无法失去左安根。那些信、卡片、礼物又何尝不是一种表达想念的方式?   「左安根、左安根,我有多麽想你,你知不知道?」   大学发生的事情,于橙都很想跟左安根分享,但她很快就醒悟自己正在做「切断左安根对她的爱情」的事情。于橙失去了一个无话不谈的朋友,那个永远像小影子跟着她的人,那个让她可以随意做自己的人,已经不在了。   「我知道你也不能带我回到那个地方   你说你现在很好而且喜欢回忆很长   我们没有在一起至少还像家人一样   总是远远关心远远分享」   现在和过去就像两条曲线,将于橙捆在那里,于橙一边调整自己过去的伤痛,另一边却在现世不断制造伤痛,于橙觉得自己裂成了两半,她只不过是希望自己能够从过去解脱,也希望大家都能得到幸福啊。   她和小左的结局不是最好,也不是最坏,只是两个人就走到了这个地步,不是情侣却胜似情侣,不是家人却已是家人,不是姐弟却像姐弟。   没有缘分的青梅竹马,还是很圆满的度过了年少时候,纵使中间分开数年,命运还是给了他们一点施舍,让他们能在这样的午后,平静地解开所有误会和心结,成为一对完全为对方全心着想的青梅竹马。   于橙衷心地感谢命运给了她和左安根这个结局。   「虽然我们没有在一起,但我们始于那天午后的微笑,终归公园内的谈话,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这样的回忆,已经能够让我收藏永生永世了。」于橙对着眼前不动的左安根说。   然后于橙看到任务进度显示「100 %」,她,也该走了啊。   于橙把脸埋进双手,肩膀耸动,整个人缩成一团,在呜咽声中她说:「我不想走。」    ☆、青梅竹马(十四)      小精灵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已经哭的没有美人样的于橙。所有的事情小精灵都知道,他静静等待于橙哭完。   于橙回神后才发现小精灵等了她很久,于橙尴尬的打嗝,又仔细看了看这位小精灵,觉得他的性子和「最后的战役」不大一样,似乎比较沉静。   小精灵率先开口了,「任务者,同时也是救世者的于橙,谢谢你完成了任务,让这个世界得以存续。你刚刚唱歌真的非常完美,连我也深受感动。」   小精灵又接着说:「你之前曾经接受过其他音乐世界的任务,想必也很清楚之后的事情,你有什麽愿望吗?」   于橙没有犹豫的说:「可以让左安根的妻子文冰兰醒来吗?如果能量还够的话,可不可以再让爱玟的男朋友布恩斯的心脏好起来?」于橙因为提了两个要求,表情有些不好意思。   小精灵面无表情的看着于橙,于橙手心有点发汗,但她还是坚定地回望小精灵。「我可是救世者,我不怕他」,于橙在心中默念。   小精灵这才回答:「我可以让文冰兰醒来,也能让布恩斯的心脏好起来,但能量分散的话,他们都只能恢复到比正常人体力还弱的程度,不可能恢复成一般人,这样你可以接受吗?」   于橙心想,文冰兰是植物人,能够醒来就很好了;再来,布恩斯就算换了心脏也还是病秧秧的,好像随时都要死去的样子,如果他可以成为有点娇弱的男子,也很好了。于橙很爽快的答应。   小精灵又问于橙什麽时候要走。   于橙露出很难看的笑容,她说:「还是得走啊。能够给我几天呢?」   小精灵酷酷的回答:「不算今天,再多五天。」   于橙发问了,「那我可以选在第六天的正中午死在我们家的庭园草地上吗?死因是猝死,心脏神经迸裂。」   小精灵这次带着惊奇的眼神扫了扫于橙,像是奇异她非常周到的提了死亡时间、地点和原因,这些安排对小精灵来说不算什麽,但救世者详细想好这一切,还是让小精灵觉得诡异。   「我们没有在一起」小精灵是个高冷酷帅的家伙,他说了一声好,就消失了。   于橙觉得有点荒谬,每个世界的小精灵性格也差太多了吧,这个小精灵话好少,又好难相处啊,于橙撇撇嘴。   她在心中批评小精灵时,时间和空间魔法解除了,于橙连忙站了起来,等她站起来,左安根也恢复正常了,他看着站起来的于橙有点疑惑,于橙只好说:「我们该回去了,小猫和汪汪玩太久会感冒的。」   左安根点点头,喊了汪汪和小猫回来,他牵着汪汪,于橙牵着小猫,四个人慢慢往回走。于橙回到家,帮小猫洗了澡后,接到左安根的电话。   左安根在电话那头欣喜若狂,「星星,医院通知我冰兰醒来了!你快跟我过去看看她的状况!」   于橙高兴的说好,她开车载着情绪不稳定的左安根去了医院,路上还打电话通知双方父母。到了医院,于橙换了医生的装束,跟着主治医生和其他医生检查文冰兰的状况,大家都称呼这是医学上的奇蹟!无法置信!不可复制!   文冰兰醒来后,做了各种检查,各项数据都显示她正在好转,只要再休养个半年、做复健一年,就能回归正常人的生活了。   左安根激动的轻拥文冰兰,还在她耳边不断说着:「我爱你,文冰兰」。文冰兰苍白的脸上透出一丝红晕,眼睛也红了。   于橙协助检查到很晚,凌晨才和林安岳、陈琳海一起回家。   隔天早上,于橙接到爱玟的电话,她说:「布恩斯昨天不是心脏病发住院吗?今天作了检查,医生竟然说他的心脏排斥状况下降,已经明显好转,有很大的机率恢复成普通人,以后不会动不动就心脏病发。我真的好开心啊,小星星!」   于橙在电话这头打趣了爱玟几句,然后漫不经心地提起小猫,「布恩斯既然好转了,你们也该接回儿子了吧?布恩斯现在这麽闲,应该要让他带带儿子,培养父子感情。」   爱玟说:「你说的对。不过星星你不会舍不得吗?我本来还想说要不要就把小猫送给你养呢。」   于橙笑出声来,「说什麽傻话,小猫又不是真的猫,他还是需要父母陪伴,你们也该尽点为人父母的责任了。我最近也想出国旅行呢。」   爱玟笑着说:「原来是想把小猫丢给我们,自己出国玩啊?行,我们搭后天早上的飞机,后天晚上你来接机,大后天我们就来办个认亲派对,让布恩斯见见让他心脏病发的儿子,哈哈哈。」   于橙说:「好,那就等你来,我也想你了。」   爱玟甜腻腻的说:「死相,就知道你想我的脸了,等着人家去呦。」   于橙挂掉电话后,沉默了一下,又拨了林安岳、左东宸和左安根的电话,说了小猫的亲生父母要来正国,过几天会把小猫带走,想请照顾过小猫的大家吃一顿饭,日子定在大后天中午,地点在于橙家里,大家都答应了。   于橙平静的等待大后天到来。这几天她绝大多数的时间都陪着小猫,跟小猫一起弹琴、唱歌、画画、游泳,带他去游乐园玩,拍了很多相片。   于橙和小猫躺在家里一起睡午觉时,小猫在于橙怀中有点不安的抬头,他问于橙:「妈妈,你会永远陪着我吗?」   于橙愣了一下,问他:「为什麽忽然这麽问呢,妈妈不是就在这里吗?」   小猫有点不开心的说:「我最近觉得妈妈好像要去很远的地方。」   于橙诧异小猫精准的直觉,她紧紧搂住了小猫,轻声哄他:「不管妈妈在哪里,小猫都是妈妈最爱的儿子。妈妈希望小猫健康、快乐的长大,交很多朋友,等年纪大一点,交一个小猫喜欢的女朋友,两个人快乐的在一起。」   小猫嘟起嘴巴,「小猫喜欢妈妈,想跟妈妈两个人快乐的在一起。」   于橙戳了小猫的脸颊,爱怜的说:「妈妈只能陪小猫走人生的一段路,小猫还是要自己走完自己的人生啊,一路上会有其他人陪伴小猫的,小猫不要害怕。」   小猫不讲话了,于橙双手捧住小猫的脸,对着他的眼睛说:「如果以后找不到妈妈,不要伤心,记得妈妈永远陪在你的身边。」   于橙又对小猫说了布恩斯和爱玟的事情,还说他们夫妻会接小猫去住,小猫第一次生气了,他背对于橙,一声不吭。   在这种僵持之中,小猫震惊的转回身体看向于橙,于橙在哭,眼睛里有撕心裂肺的痛,也有温柔的祝福,更有说不尽的不舍。于橙的哭声小小的,却很清楚传达到小猫的耳里。   小猫爬了起来,拿手拼命的擦于橙的眼泪,嘴里还念着「妈妈不哭、妈妈不要哭」。于橙很快止住了眼泪,她看着小猫。   于橙跟小猫说:「就算妈妈不在身边,小猫还有爱玟妈妈和布恩斯爸爸,他们是生小猫的人,会对小猫很好、很好的,所以小猫要乖乖的,偶尔想想妈妈就好了,好不好?」   小猫看起来有点不甘心,但看着于橙的眼泪,他还是答应了。于橙把他抱进怀里,亲亲他的脑袋、额头、小鼻子和脸颊,告诉他:「小猫是被大家宠爱的孩子,小猫是妈妈最爱的孩子。」   转眼,爱玟和布恩斯就到了,他们来的时间很晚,小猫已经睡了,他们就没喊醒小猫,那晚还是于橙抱着小猫睡的。   隔天早上,睡眼惺忪的小猫在厕所遇上了布恩斯,布恩斯和爱玟睡在三楼客房,也就是于橙房间的旁边。   小猫歪歪头说:「你是谁?」于橙和爱玟都没有拿过布恩斯的照片给小猫看,只告诉过小猫他有爸爸,名字叫做布恩斯。   布恩斯看着这张和爱玟一模一样的小脸,心中涌起无限柔情,但他十分紧张又有点尴尬,第一次见儿子就在厕所旁边,父子两人都要上厕所,这算什麽美好的相见啊。   布恩斯平生第一次扭扭捏捏的说:「我叫布恩斯,我是你爸爸。」   小猫久等不到他回答,已经关上门自己上厕所了,布恩斯像蚊子的说话声,小猫根本没听见。布恩斯脸红了,被自己儿子打脸好痛。   小猫出来后也没理会布恩斯,迳自走回于橙的房间。于橙已经醒了,正在梳妆打扮,她坐在地上,把梳子拿给小猫,小猫坐在高高的床上,帮于橙梳头发。房间的窗帘拉开一角,太阳光射了进来,这对母子的身影在阳光照映之下,显得平淡美好。   爱玟和布恩斯敲门进来时,就看到了这一幕。   于橙看起来十分沉醉,似乎被小猫梳头发是她这一生经历过最棒的事情。   小猫抬起头看到爱玟,他喊了一声妈妈,就继续帮于橙梳头。于橙睁开双眼,略微挑衅的看了爱玟,爱玟果然嘟起了嘴巴。于橙的视线和久闻其名的布恩斯相接,两个人很客气的笑了一下。   小猫完成梳头发的任务后,才从床上跳了下来,钻进于橙怀里,背对着爱玟和布恩斯,这是一种拒绝的姿态。小孩子眼神很清楚,他们其实什麽都明白。   于橙把小猫抱起来,摇晃了几下,抚着他的头,抱着他走到爱玟夫妻面前。   于橙轻声说:「小猫,这是你的爸爸、妈妈噢,他们很想你,来看你了,你跟他们打声招呼好不好。」   小猫动了几下才转过身子,脸上有点不甘愿,他先跟爱玟问好,又看向布恩斯。布恩斯的嵴椎都挺直了,然后他听到小猫喊了一句:「布恩斯爸爸。」布恩斯眼睛亮了起来,他按着心脏,觉得自己又要心脏病发了,爱玟连忙扶着他,问他又怎麽了?小猫对于这种意料之外的展开也有点吓到。   于橙连忙哄着他,「布恩斯爸爸的心脏不好,不能太激动,他看到你太高兴了,所以心脏有点不舒服,小猫不要怕,布恩斯爸爸没有事情的。」   小猫的眉毛皱了起来,有点怀疑也有点不信任的看向布恩斯。布恩斯瞧见这个眼神,连忙重新站直,表现出健康的样子。小猫的眉头才松开。   于橙笑了笑又说:「小猫给布恩斯爸爸抱抱好不好,布恩斯爸爸抱了我们小猫,就会健康起来,以后心脏再也不会那麽疼,好不好?」   小猫迟疑的点点头,于橙将小猫递给颤抖的布恩斯,看着布恩斯一脸猫奴样,于橙可以想像未来布恩斯讨好他们母子的模样,母子二人顶着猫萌萌的脸,整天喵喵叫,布恩斯就会把一切捧给她们。   就像林安岳对陈琳海没有尽头的好,也像当时她对猫萌萌的无限痴迷。   于橙离开房间下楼了,留给这个家庭一点空间。   那天中午,于橙、左安根、林安岳、陈琳海、左东宸、田宇华、爱玟、小猫、布恩斯、汪汪,十个人开心的吃了一顿午饭,小猫和汪汪在庭园跑来跑去,几个家长聚在一起聊天,布恩斯和爱玟看着小猫和汪汪玩,于橙和左安根则待在一起讲话。   今天的太阳很大,于橙半眯着眼睛问:「文冰兰好很多了吧?你终于可以放心了。」   左安根笑容很真实,他说:「是啊,让她在医院再待半年,我就把她接回家,每天陪她复健。」   于橙笑着问:「小左,你现在很幸福吧?」   左安根说:「当然啦,说什麽傻话。」   于橙在心中默默的说:「幸福就好」。   于橙对左安根也说了一句:「我也很幸福。」   中午聚餐结束后,下午大家一起去电影院看了「种人世界─最后的战役」。   从电影院走出来时,于橙无法形容被施了什麽魔法,她好像彻彻底底的放下了,关于种人世界的故事,也关于种人世界的情感。   她还爱猫萌萌吗?她曾经很爱他。是的,曾经。   她还会爱上别人吗?是的,有可能。   「我痊癒了,我走出来了,我好了。」经历一世才放下情伤的于橙,终于解脱了。   「原来我一直没有忘记他死在我怀里的那刻。子弹不断朝我飞来,那些黑色轨道拼了命要把我留在原地。当时我却充满绝望的听着他说『我爱你』,感觉他心脏停止跳动,看着他膝盖处鲜血淋漓、碎肉破裂,我的人生就停格在那个时候再也无法往前走。   原来我从来没有走出来。那些断肢残血、他脸上最后的微笑,都将我的灵魂冻结,是我不愿意回想那些悲伤的时刻,只愿沉溺在快乐的时光,所以自始至终的我都无法被治癒。   而今,看着电影忠于原作,完整呈现那一幕时,我才陡然惊觉我的内心充满这麽多悲凉、仇恨和不甘,徒有力量又如何,也救不回一生的最爱。原来我这麽恨我自己。   啊。   唉。   不过,够了吧。该是时候原谅我自己了。我甚至丢下阿妹去救了他,不是吗?我也把他的尸体带回我们国家,不是吗?我从喜欢上他后,就一心一意望着他,不是吗?我曾经对他挖心剖腹的告白,他也回应他爱我,不是吗?   我们曾有这麽多快乐的时光,我又何必恨着自己,背负着失去他的怆痛呢?我应该要怀抱幸福并将他放在心上。   欸,猫萌萌,我想开了。我爱你,你爱我,我们幸福过。   那我要把你放下罗,把爱情留在种人世界,我就继续往前走罗?   嘿,剩下的路,我也得自己走啊,你又没有办法陪我。如果我爱上别人了,你也不要怪我;如果你爱上别人,好吧,不要告诉我,我还不想知道。   猫萌萌,珍重。   猫萌萌,再见。」   于橙从电影院走出来时一直都很冷静。   爱玟带着布恩斯和小猫准备要去附近的游乐园住一晚;左东宸开车载着田宇华、左安根和汪汪去医院看文冰兰;林安岳牵着陈琳海和于橙,一手一个,往车子的方向走。   当于橙回到家以后,她倏然抱住了林安岳和陈琳海,毫无缘由的哭了起来。   她说:「爸、妈,我爱上梦中的那个人了,我从出生以后就一直梦到他,现在我终于放下他了,爸、妈,我放下他了,我可以去寻找我的幸福了。」   于橙哭的非常大声,像是一种告别,也像是喜极而泣。   从来不肯放过她的人,就是她自己。现在于橙终于放过了自己,她的心自由了。   除了于橙四岁时的崩溃大哭外,林安岳和陈琳海从没看过她这麽失态,他们两老好话说尽,像小时候一样哄着她,才让于橙停止哭泣。   那天晚上,林安岳和陈琳海不放心她,硬要跟于橙一起睡,于橙也很高兴,这是最后一次一起睡觉了呢,林安岳又讲起睡前故事,于橙听着、笑着、睡着了。   隔天,于橙、林安岳和陈琳海一如往常地度过美好的早晨。接近中午的时候,于橙说她要去庭园画一下画,叫林安岳过半小时再来叫她吃饭,林安岳说好。   于橙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她穿了拖鞋走出来,穿着再普通不过的居家服坐在草地上,旁边放了画板、画纸和画笔。于橙坐了一下,想了想,还是没有留下任何画或话。   她躺了下来,就像以前一样躺在草地睡觉,她闭上双眼。   闭上双眼前一刻,于橙看到「我们没有在一起」小精灵出现在她眼前,对她挥手告别。    ☆、丧尸爱人(一)      「哥,哥?」于橙站在稍显空旷的客厅,歪着头小声喊,没有得到回应。   于橙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是往前走了几步,身体前倾,要往沙发上摸,果然有两只手抓住了她的双手,沙发上的男人把于橙拉下来抱进了怀里。   于橙也不慌张,她还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趴了下来。于橙的耳朵抵在男人的心脏,噗通、噗通的,于橙只是静静地听着跳动的声音,没有再开口。   男人却主动说话了:「想我了吗?」。清越的男声,堪比大珠小珠落玉盘,问的内容却十分暧昧。那张脸上端的是温煦,手却在于橙的背后移动。   于橙没有回话,但她双手上移,圈住了男人的脖子,又缓缓移动身体,把嘴唇贴在男人的嘴唇上,细细摩擦,轻轻描绘,直到男人的呼吸重了,摸着于橙背后的手稍微用力捏紧了于橙的腰,于橙的嘴唇才稍稍离开了男人。   在男人嘴唇上方轻启红瓣:「你说呢?」   那男人伸出左手把于橙的头往下压,狠狠地撬开于橙的嘴唇,探舌伸了进去,将每一处都扫过二次后,啵的一声,才两唇相分。男人的额头微汗,吸呼急促,脸色潮红,一看就是欲求不满。   但他没有再做其他事情,只是将于橙的头移到他自己的脖颈处,搂着于橙躺在沙发上,静静平缓呼吸,然后浅浅地睡去,于橙睁着无神的双眼,姿态柔顺倚在男人怀中不动。   此时的她所能感受到的是身下男人的体温、吸呼、肌肤,还有吹进室内的微风,和空气中属于男人的气味。   那天下午,阳光正好,窗边的窗帘被风撩起,白色的细沙跳起了舞。   然而,这一切于橙都看不到,她这一世先天性失明,至今已过十七个年头。但于橙心中很平静,再没有比此刻更为安宁的时候了。   因为爱情,情正浓时。   于橙数着男人的心跳声,呼吸专属于他的气味,在心中默默画着他的脸庞,计算时间差不多过了一个小时后,她将双手轻放在男人脸上,从发际线开始往下摸,额头上挺着两颗痘痘;滑过眉毛,是好摸的绒毛触感;眼睛还闭着,但可以感觉眼珠子在转动;鼻子□□,有些出汗;嘴唇有点乾,唇型完美,很适合接吻,于橙没有想太多便吻了上去。   一阵厮磨,于橙在亲吻之际还低喊着男人的名字:「程乔晋」。   程乔晋越发情动,但他还是闭着眼睛,专注享受着于橙叫醒他的方式。   「睡美男,该起来了,我等下要去电台。」于橙趴在程乔晋身上轻轻的喊。   「不想起来。」程乔晋的眼皮动了一下。   「那你想干嘛?」于橙又问。   「想这样抱着你。」程乔晋轻声的说。   「你不是已经抱了一个小时了?」于橙说。   「我觉得我一辈子都抱不够你。」程乔晋的情话说的很诚恳。   于橙笑出声了,笑声清澈,程乔晋的眼睛张开了,看着于橙脸上的笑容,他也笑了。程乔晋坐了起来,像是抱婴儿把于橙抱在怀中,他的头往于橙的怀中直窜,于橙双手轻挥、身体躲闪,两个人在沙发上玩起了你追我闪游戏,最后于橙按住程乔晋的两边脸颊,赏给程乔晋一个香吻,两个人又亲昵好一会儿,程乔晋才放过于橙。   程乔晋把于橙按在沙发上,对于橙说:「我去煮饭,吃完之后我就载你去电台,我再去公司。你下班后叫文叔派人把你送回来,不要自己搭车回来,知道吗?」看到于橙点头后,程乔晋才去了厨房煮饭。   于橙则起身去了寝室,她和程乔晋共同的寝室。于橙先去洗漱再换件外出服,整理了头发、收拾了东西,才来到餐桌前,乖乖坐着等程乔晋。   程乔晋从厨房端菜出来时,看到的就是把自己收拾好的于橙,他脸上的表情也放软了,似乎是有点不甘心又像是欣慰。   程乔晋坐在于橙旁边,碎碎念了一句:「哥哥好久没有帮你换衣服了。」   于橙淡淡的说:「我从二岁就会自己穿衣服了,看在哥你有帮人换装的辟好上才忍你到七岁。我现在都十七了,哥想帮我换衣服,是想趁机对我做什麽吗?」   程乔晋的脸上出现不明显的红晕,他说:「哥不是和你说好了,十八岁以后再做吗?哥只是想看看而已。」   于橙又回:「看看以后会不会想摸摸,摸摸以后想再亲亲,然后哥就把我吃了,不是吗?」   程乔晋有点心虚的说:「哥哥前几天有点忍不住」,旋即又理直气壮起来,「但不也没有怎样吗?」   「只是把我全身都摸摸、亲亲了,是也没有怎样。」于橙轻飘飘的丢了这句。   程乔晋这次脸真的红了,「是哥哥错了,说好等樱樱十八岁的。」   于橙可以想像程乔晋害羞又愧疚的模样,程乔晋已经是二十三岁的大男人,整天抱着于橙娇软的小身子,有冲动是正常的。   于橙把汤匙放下,她认真的说:「哥哥明明那麽难受,为什麽坚持要等我十八岁呢,你知道我愿意的,我也想要哥哥的。」   程乔晋的叉子掉了,他竟然有点结巴的说:「哥哥想等你十八岁生日的那天,带你去领证,那天晚上再…那个。而且哥答应了文叔在你十八岁前不会乱来。」   于橙手伸出去想握住程乔晋的手,程乔晋先把手伸过去抓住了于橙,把于橙的手放在他的手心内,热热的。   于橙说:「原来哥都想好了,不先问问准新娘愿不愿意嫁给你吗?」   程乔晋的手心有些汗,他说:「你只能嫁给我,你是我的。」   于橙挠了挠程乔晋的手掌,「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   程乔晋握紧了于橙的手,「对,哥哥是你的,你知道哥哥整颗心都是你的。」   于橙说:「是,我都知道。程乔晋爱文乔樱,文乔樱也爱程乔晋。」   程乔晋的呼吸快了一点,随即有点懊恼,「为什麽这番谈话不是在床上说的,现在还在吃饭呢。」   于橙又笑了一下,把手抽了回来,说:「快吃吧,离我十八岁生日剩不到半年了,到时候我天天在床上说给哥听。」   程乔晋眼睛一亮,傻笑了起来。   吃完饭后,程乔晋牵着于橙上了车往电台方向而去。   于橙先开口了,「文叔希望我十八岁后跟他们电台签约,从十点工作到晚上七点,中间休息一小时,薪水和其他员工一样。不过我知道你不会喜欢,我没答应。」   程乔晋听到时原本有些不高兴,但听到于橙推拒后,心情瞬间好了起来,但似乎又有些担心,他边开车边瞄了于橙几眼,可惜于橙没什麽特别的表情。   于橙又说:「我打算十八岁后,依然每周一到五,下午五点到七点去电台广播。其他时间我会待在家里做音乐,之前投的五首demo都被采用了,报酬也不错,我打算继续创作歌曲,接一些案子。」   程乔晋听到于橙的打算,只说了一句:「樱樱还小呢,哥会负责家里的开销,樱樱不要担心钱的事情。」   于橙沉默了一下,「哥,你真的不考虑换工作吗?天通医药公司的工作太重了,你看看你刚回来又要出门工作,这三年几乎不怎麽休假。我知道你是为了筹我换□□的钱,但我不想要你那麽累,别的工作也可以存到钱的,我也可以等的。」   程乔晋趁着红灯的时候,顺了几下于橙的头,他说:「手术的钱,哥已经存到了。哥现在在存我们结婚要用的钱呢,等我们结婚后,哥就换个轻松点的工作,周末陪我们新娘子出去约会,这样好不好?」   于橙拍开程乔晋的手,「真不害臊,明明是新郎更想约会吧。知道了,不过这个月底就提离职吧,我已经拿到作曲的报酬了,钱应该够了。我想要哥还是男朋友的时候就陪我出去玩。」   程乔晋笑了一声,「明明就是心疼我,好,听你的,过几天我就辞职。」   于橙说了一句:「哥好乖」。   不过于橙像是忽然想到什麽,又问了:「哥,昨天我从同事那听到几年前镇安村全村诡异死亡的新闻,你知道那是怎麽回事吗?」   程乔晋连想都没想就说:「他们村就卖女婴、买男婴才被杀的啊。」   于橙有些惊讶:「谁杀他们的?」   程乔晋的表情也没变化,看了一下后视镜,他说:「樱樱不知道这些新闻吧?这十几年闹的很大,我也是出了社会以后才知道这些事情。」   「大概是十五年前吧,在一个月内发生了十起灭村事件,事后经过调查,这些村子长年弃养或贩卖女婴,又从他处买男婴。这些村民是被化学药剂杀死的,死前形状凄惨,至于凶手没找到。」程乔晋淡淡地说。   于橙又问:「全村的人都死了?一个也没留下?」   程乔晋说:「是啊,连一只鸡都没剩下,十个村子,至少有一千人吧,说杀就杀了。」   于橙接着问:「那后来呢?」   程乔晋继续说:「跟化学试验有关的公司,在那年都被狠狠地盘查,而贩卖婴儿的事件也被大幅报导。一年过去了,凶手也没有再做案,大家以为这件事情就过了。没想到再经过一年,凶手在二个月内连续灭了三十几个村子,这些村子人口总合高达五千人,终于引起全国高度重视。」   「作案手法仍然是化学药剂,但这次的药剂更高端了,听说政府从药剂也查不出凶手,凶手依然没有找到。而全国人民都在讨论凶手为什麽要这麽做,分析这些被害人,惟一的共通点就是丢弃、贩卖婴儿,大家就将这个组织称作『无女』,政府和人民都确信这是组织犯案,不可能是个人所为。」程乔晋说着。   于橙点点头,「的确,二个月三十几个村子,光是交通来回就不止这些日子,一定是组织犯案。不过,经过这样的事情,那贩卖婴儿的风气就消停了吧?」   程乔晋笑了笑说:「怎麽可能,国家那麽大,就算被屠个几个村,远方的村也会心生侥幸,想着『总屠不到我们吧?』何况,资讯传播也没有那麽广,还是有很多村庄做着这样的事情。」   于橙说:「所以『无女』在这十几年不间断的屠村罗?」   程乔晋点点头,说:「屠村进行了约莫十年,留存下来的农村和偏乡地区都是没有买卖婴儿风俗的区域。死亡人口达到了十万人以上,震惊了全世界。农村和偏乡地区的人不敢再贩卖婴儿,而人贩子终于明白『无女』的决心,他们把据点移到都市,在都市进行小心而隐密的贩卖,价格一度炒到男婴五十万,女婴四十五万。」   「农村的风气变得规正;而都市人口多,底层的流动暗潮汹涌,人贩子原以为将贩卖婴儿变成极隐密的地下交易就安全了,没想到『无女』也进到了都市,所以近几年不断有都市人贩子据点被查获的新闻,只不过并不是因为交易被逮住,而是那些据点尸体发臭有人报警才被发现。十年过后,『无女』惩罚人贩子的手段更激烈了,听说现场是一片尸水,连尸体都没有了。」   程乔晋自己讲完都有些毛骨悚然,于橙听了也莫名惊悚。   最后程乔晋下了总结,「最后一起案件发生在二年前,不过大家都不相信『无女』会彻底消失。好啦,到了。」程乔晋解了于橙的安全带,又抱了抱于橙,亲亲她的小嘴,才让她下车。   于橙拿着一根拐子,那拐子非常漂亮,看起来像是华丽的装饰品。于橙站在车外拄着拐杖,用手向车子方向挥了挥,才转身进到电台。   在电台里,于橙就像普通人一样,打招呼、转弯、直走、上楼梯、推门进房间,开始准备工作。于橙的桌上已经放了一叠点字文件,于橙拿出热水壶后,便开始「阅读」,她摸点字的速度很快,不超过十五分钟就摸完所有点字。   快五点时,文叔敲敲门进来了,语速很快的问:「有问题吗?今天快结束时留几分钟给你唱歌?最近好评不断,你可以考虑唱两首歌。」   于橙面带微笑的回答:「没问题,好,我唱两首歌,留十五分钟给我。」   文叔扔下一个好字,啪的门关上了。   于橙在心中念了一句:「养父还是一样风风火火的啊。」   鼓欣电台五点到七点的节目开始了。   「大家好,您现在收听的频道是鼓欣电台,我是ORANGE,从下午五点到七点会由我来陪伴大家。今天是星期五,大家的心情如何呢?ORANGE希望大家都用好心情迎接周末。为了庆祝周末的到来,ORANGE先放一首轻快的歌给大家听。」   这两个小时,于橙最主要的工作是选歌、放歌、说一些对歌曲的想法;中间可以穿杂一些有趣的新闻;最后于橙会清唱,作为结尾。   于橙从十七岁后才开始做这份工作,严格来说算是打工,一天二小时,于橙领的薪水不算多,但于橙喜欢这份工作,这让她觉得自己还有点用处,毕竟从伟大的虎种人身体,变成世界上最强大的人类,到现在竟然是病弱盲人,于橙有点接受不能。   于橙的身体还是偏弱,因为失明和被丢弃的关系,她错过练武的最好时机,依照于橙对自己目前武力值的预估,近身无敌,但敌人远距离射击或是用药,于橙只能凭藉一些运气了。   于橙的思绪一边毫无边际的发散,又一边正经的做着工作,时间不知不觉已经来到六点四十五分。   于橙收收心神,对着麦克风说:「ORANGE今天要为大家轻唱的是『听你听我』这首歌,献给所有心中有爱的人。」   「你是我的宝,我一直为你感动骄傲,即使梦想再累再煎熬,你仍然紧紧抓牢,真心的执着绝不放掉。你是我的宝,我一直为你感动骄傲,外面的世界,再多纷扰,你依旧把单纯拥抱,生命的旋律,越唱越高。」   于橙在唱的时候,想着程乔晋;而此时的程乔晋正在公司,一边作实验,一边听广播。   于橙唱完这首歌以后,她稍微清了一下喉咙,才又启齿:「这个周末大家有准备和家人团聚吗?ORANGE很想念自己的母亲呢。ORANGE虽然是弃婴,但也坚强、茁壮的长大了,今日才能与大家有这麽一段缘分。有家人的朋友,何不拿起电话拨通电话给父母呢,或许他们也正在念着你们呢。下面这首歌,献给全天下想念儿女的父母。」   「我的宝贝宝贝,给你一点甜甜,让你今夜都好眠,我的小鬼小鬼,逗逗你的眉眼,让你喜欢这世界。哇啦啦啦啦啦我的宝贝,倦的时候有个人陪,哎呀呀呀呀呀我的宝贝,要你知道你最美。」   「时间已经来到了六点五十九分,感谢大家的收听,希望大家都有愉快的夜晚。下周一下午五点,ORANGE也会准时与大家见面,掰掰。」   于橙完成广播工作后,上了个厕所,拿了东西就要自己搭车回去了。文叔再度冲了进来,当着于橙的面打电话,「十分钟后派车到鼓欣电台楼下。」   文叔挂上电话,看到的就是于橙一如往常的微笑,他叹了一口气才说:「小晋不是叫你让我派车的吗?又想自己搭车回去?女孩子一个人搭车很危险的。」   于橙笑笑地回答:「现在才七点,而且我的拐杖也可以打人。」   文叔无奈的说:「是是是,你武功盖世。最近岳市比较乱,如果没事就待在家里不要往外跑。」   于橙有点好奇的问:「为什麽很乱?是『无女』重现江湖吗?」   文叔敲了一下于橙的头,于橙凹的一声按住了被打的地方,泪眼汪汪的。   文叔也不理会她装可怜的样子,他说:「天通医药科技公司的负责人终于出现了,她正在进行全国视察,最近轮到岳市。有很多厂商、公司、医院或各式各样的人也来了岳市,想探听负责人的消息,跟她搭上线,杂七杂八的人很多,小心有不长眼的家伙掳了你。」   于橙笑出声来,「掳一个瞎子?」   文叔又敲了于橙的头,「貌美的瞎子更危险。」   于程撇撇嘴,「好,我会待在家里。文叔就是把我当小孩子,我明明就长大了。」   文叔两边眉毛都挑高了,「在我心中,你和小晋都是当年的孩子,又小又弱又可怜。」   于橙瘪了嘴又嘟起来,说:「我们就是摆脱不了流鼻涕男孩抱着瞎眼女婴的形象。好啦,我知道了,文叔别担心,我会照顾自己的,也会提醒哥哥的。」   于橙和文叔话别后,搭上车子回家了。   同时间,在一辆黑色高级车内,一个很有韶味的中年女士询问着她的司机:「刚刚那个DJ叫什麽,ORANGE?」   司机恭敬的回答:「是的,这是岳市最近很红的广播节目。」   那女人沉默了几分钟,才对副驾驶座的王令祈说:「那些老家伙是不是快忍不住了?硬逼着我露面,想和我讲条件?」   王令祈说:「你不仅隐藏行踪,也不举行记者会,看起来连谈判意向也没有,他们狗急跳墙很正常的啊,毕竟这次天通推出的可是治疗老人失智的神药耶。」   那女人又说:「我不想见他们。」   王令祈像是习惯那女人的任性,半哄着说:「如果你一直不出现,他们还是会继续追着你跑,不然开一次记者会?还是找个人做个专访?不然举行宴会?」   那女人想了想,才说:「好吧,我会做一个采访,你去安排吧,地点就选岳市。至于主持人,就刚刚那个DJ吧。」   王令祈笑闹着说:「好,白茵女王。」    ☆、丧尸爱人(二)      于橙坐在车子里面,先想了一下今天的播报内容,再回想一下今天唱歌的状况,最后想到了组织「无女」和弃婴,于橙叹了口气,头朝后躺去,闭上眼睛。   她想起刚来到这个世界的那段日子。   于橙这一世出生后,她慢慢能听见家人说话的声音,她惊喜地发觉这一世的语言和她还没穿越、重生前的那一世一模一样,这代表着她不用再学新语言,也代表着这一世和那一世重叠程度可能很高,「或许可以再次挑战娱乐圈呢」,于橙高兴的想。   但很快地,她就发现自己眼睛看不见了。张的开,但眼前一片黑暗,于橙有些惊慌,她胡乱动了动四肢,却被妈妈温柔地抱了起来。   妈妈轻声地说:「宝贝在玩什麽啊?也和妈妈分享啊。」于橙听着妈妈絮絮叨叨,感受着她全心的慈母之意,对失明的担忧也放下半颗心。   「就算我真的失明了,妈妈也会带我去治疗吧?语言程度既然差不多,那医疗程度肯定不会多差,我要有信心。」于橙为自己打气着。   但于橙很快就发现,自己不但先天性失明,身体也十分孱弱,动不动就生病。于橙从来没吃过这麽多药,但这世才出生三个月,药是一天三餐在吃,于橙的情绪有点萎靡。   在她提不起劲的同时,她却惊悚地听到她奶奶吴招和爸爸陶文商议要把她丢掉,前三世的父母都对她爱如珍宝,这一世的爸爸竟然因为她是女娃就想弃了她?   于橙听到吴招跟陶文说:「咱们这小村庄,大家都吃不饱饭,如果今天是个男娃,能下田种地,长大还能娶媳妇生娃。这女娃就是赔钱货,喊她工作多了便养得丑,这养得丑卖的价格就低,养她收不回成本的啊,何况这娃已经病了几次你数数,咱们家都要掀不开锅了。」   陶文的口气有点犹豫,「不先问问茵茵吗?她很疼大ㄚ的,如果我把大ㄚ拿去丢了,我怕茵茵会生气的。」   吴招忽然有些激动:「问你媳妇做啥,我叫她掏几个子让大家吃吃肉,她也不肯。整天在后边不知道捣鼓些什麽,地也不下,家里的杂事也叫你做,我念她几句,呦,她摆那什麽脸色;我想打她教训教训她,她拿扫把凶起来的样子比老娘还凶啊。你不是娶了媳妇,你是娶了一尊祖宗啊!」   陶文听起来十分懦弱:「妈,茵茵很好的,她那手白净娇嫩,怎麽可以做那些粗糙事,我是自愿做的,妈你别找茵茵麻烦。」   吴招更愤怒了,她拿手点着陶文的额头,一戳一戳的很用力,「我怎麽生了你这麽没用的家伙,被媳妇捏得死死的。当初我就说不要娶来路不明的人,看看她那样子,十指不沾阳春水,你倒好,巴巴地贴人家,人家摆着高姿态嫁进咱家,生了孩子更是不把你我放在眼里。当初要不是看她有钱,我才不会让她进我们陶家门!」   陶文唯唯诺诺的说不出话了。   吴招骂完陶文,转头看向婴儿床里的于橙,随后将手放在于橙的脸上轻抚,于橙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正当于橙思考着要不要放声大哭时,陶文讲话了:「妈,你别碰大ㄚ,前几天你捏了大ㄚ手臂,那红痕被茵茵看见,她闹了很久,你忘了吗?」   吴招的手顿在于橙脸上,她哼了一声,把手收了回来。   「死ㄚ头片子,这张脸倒是长得好,跟她妈有些像,可惜这世道卖掉女婴的价格还不够吃几顿饭,尤其这麽病秧秧的,活不活得过一岁还不知道。」吴招的口气狠戾、恶毒,于橙不敢相信这是亲奶奶会说的话。   此时,于橙听到大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轻缓的步伐声,于橙知道是这一世的妈妈白茵回来了。   白茵从外头进到屋里,没见到半个人,转回卧室,发现吴招和陶文在里面,她脚步一急,马上就冲到婴儿床前,看到于橙没事时,白茵那口气才松了下来。   吴招用鼻子出了一大口气,「怎麽?怕我虐待你的宝贝女儿?不过是个ㄚ头片子,老娘没空理她。你既出了月子,就快快和我儿子再生个孙子。」   白茵似乎没把吴招放在眼里,她轻描淡写的说:「我没打算再生。」   吴招眼睛睁大了,「你什麽意思?」   白茵连一个眼风也没给吴招,只是一直看着于橙,她说:「就是你想的意思。」   吴招的手举起来,看起来气狠了要打白茵,白茵连躲也没躲,果然在吴招手挥下时,陶文抓住了吴招的手。   陶文说:「妈,你别动手动脚的,我再跟茵茵商量,你先出去吧。」陶文半架着吴招往外走去,吴招骂骂咧咧的,手还不停的挥,好几下都打在陶文身上。   白茵却连一眼都没有给这对母子,眼睛一直盯着于橙,轻轻一个吻就落在于橙脸上,「妈妈的宝贝,不要怕,妈妈会保护你的,你只要好好长大就好了。」   于橙看不见白茵的脸,但白茵的声音实在太轻柔,于橙纵使满腹担忧,但架不住身体稚幼,还是在白茵的呢喃中睡去了。   事情发生在于橙四个月的时候,白茵终于发现于橙的眼睛出问题了,她请了村里的医生来看,这医生说于橙先天性失明,治不好了;白茵不信,又请了隔壁村的医生,那医生也这麽说。   白茵在大哭后,抱着小小的于橙,面容坚毅,她对怀中的于橙说:「妈妈明天就带你回研究所,我的宝贝很快就可以治好眼睛,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于橙听到「研究所」三个字,所有神经都停了一秒,才又疯狂流动。研究所这三个字,在一般世道、普通家庭可不是个会听到的词汇啊,白茵到底是什麽来路,于橙越来越不安了。   「如果妈妈真的是从『研究所』出来的,那她怎麽会嫁给爸爸,这真的太奇怪了。」于橙想着。   在白茵出去询问医生问题时,吴招和陶文鬼鬼祟祟摸进了卧室。   于橙听到吴招说:「快把ㄚ头片子送走,你媳妇说要回家啊,这一回还会回来吗?你就要没媳妇啦。」   陶文有点害怕的问:「如果被发现怎麽办?」   吴招说:「你把她抱走,我过一会儿就喊家里有贼人啊,拿扫把乱追、乱打,把偷娃的事情栽到这莫须有的人上就行了。」   如果于橙不是那个苦主,她会为这个老妇人的智慧点赞。   可惜于橙清楚知道被送走就是死路一条,她张开嘴巴就要大哭,吴招一个巴掌复住于橙的脸,「娃要哭呢,快按住她嘴巴,然后把她送走。」   陶文抱起于橙,一只手盖住于橙的嘴巴,熘出房门从后门跑走了。   陶文一路狂奔,直到他觉得安全了才松手,于橙那时已经快没气了,眼睛都快翻了过去,陶文往于橙的背拍了几下,见于橙稍稍缓了过来,也没大哭,陶文便没继续遮着于橙的嘴。   陶文的行进方向是村庄旁的溪边,不远处有几名女人围着聊天、吃东西,树下放了几篮待洗的衣服,陶文悄悄过去偷了一篮,把于橙放了进去,然后拔腿狂奔,在稍远的地方,陶文看了四周都没有人,就把装着于橙的篮子放水流了。   陶文放的时候,对于橙说了一句:「我本来想把你养大的。但你不但失明,还要把茵茵带走,我真的无法接受。希望有好心人捡到你,把你养大。」   于橙一声不吭,她知道被抛弃的事已成定局。   顺着水流而下,篮子摇摇晃晃的,于橙并没有花心思恨陶文或吴招,她反而很担心白茵。   虽然不曾见过这世妈妈的容颜,但于橙知道妈妈是个很纯粹、不大懂世事、直接又可爱的女人,于橙推断妈妈年纪很小,气质很好,但不知道为什麽被陶文骗了婚,生了孩子。   「不知道妈妈发现我不见时会怎麽样?大概会不停追问着奶奶和爸爸。如果妈妈发现是奶奶和爸爸把我丢掉的,不知道会发生什麽事情,以妈妈的性子,大概会报警处理吧?」于橙苦中作乐的想。   随即,她又想到音乐世界的任务,「这一世的走向好奇怪啊,先是失明,又碰上有神秘来历的妈妈,现在被家人丢掉,我的未来到底在哪里啊?这一世的歌曲到底是什麽?」   于橙很快就不想了,水流晃的幅度太刚好,于橙身体不大舒服,便昏睡了过去。等她醒来,已经是夜晚了。于橙觉得很冷,她以为自己会冻死在河上,在冻死和拼命活着之间,于橙摇摆了很久,过了一天,篮子终于停了。   于橙觉得自己都要翻白眼了,忽然,有一双温热的小手把她抱进了怀里,滴滴答答的水滴在于橙脸上,于橙渴到想伸舌头去舔那些水。   在她徒劳无功的扭动中,那双手的主人带着哭腔说:「你也被丢掉了吗?我也被我妈妈丢掉了,呜呜呜。」   于橙好不容易遇到的「生机」,却是个刚被妈妈丢掉的小男孩,于橙说不出当时她有多麽绝望,但就是这个流鼻涕的七岁小男生,把失明的于橙养大。   这个男生就是程乔晋。   想起程乔晋,于橙瞬间从回忆中抽离,脸上还带出一丝笑。   这时司机喊她到家了,于橙道了谢,下了车便进了家门。于橙简单弄了晚餐,洗了个澡,便来到客厅架好画架,坐在椅子上想着程乔晋,想了想,便提起了笔画了起来。   于橙试图拼凑程乔晋的样貌,她摸了程乔晋的脸至少上百次。   依照他自己的说法,「我留着时下最流行的男生短发,发色很黑,头发很直;眉毛毛量较多,黑色狭长,笑起来时神采飞扬;眼睛圆瞳如猫,十分勾人;鼻子坚挺,有旺妻相;嘴型堪称最佳接吻形状,饱满有肉;再加上我皮肤偏白,合起来可赞一句『君子如玉』。」   于橙将程乔晋的说法打了对折,再加上自己摸索得到的答案,慢慢地把程乔晋的脸画了出来。   当画笔归位后,于橙静坐在这张她根本看不见的画前,与画中人对视,于橙似乎想伸手去摸,在画前一公分时,却忽然惊醒画还未乾,速速将手抽了回来。   于橙两手交叉在心脏处,在心中叹了一句:「原来已情深至此了吗?」   放下所有包袱,将猫萌萌和左安根视为美好的过去,自由的于橙,在程乔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陪伴下,还是沦陷了那颗芳心。   「要是左安根知道『青梅竹马』还是能打动我,大概会从那个世界跳出来狠狠地揍我吧?」于橙嘴角有一丝怀念。   此时,大门开了,程乔晋很快地走了进来,第一眼就看见坐在客厅画画的于橙,第二眼便瞧见了「自己」。   程乔晋拿在手上的包包,碰的掉在地上。   于橙惊讶的回过头,那双无神的双眼张的大大的,她问:「哥,你怎麽啦?」   程乔晋在这一声问中醒了过来,他三步并两步走到于橙面前,把她转回去面对画布,他从后揽着于橙看着这幅画,良久。   程乔晋在于橙的耳边说:「我竟不知我的樱樱对我情深至此。」   于橙僵了一下,「我到底画了什麽?」于橙在内心问了自己。   程乔晋为她解惑了,「我还以为樱樱没有失明,真的看的见哥哥呢,你画的跟我本人分毫不差,若不是情深,又怎麽可能画成这样?」   于橙松了力道,轻轻往后靠在程乔晋怀里,「真的那麽像?」   程乔晋吻了于橙的耳朵,「是一模一样。」   于橙闪避着程乔晋的亲吻,程乔晋却不依不挠的咬住了耳朵,于橙甜腻腻地说:「痒。」   程乔晋放开了于橙的耳朵,转而埋首在于橙的后颈磨蹭,在程乔晋满足后,他又问:「什麽时候爱上我的?」   于橙的脸有点红,前几世的她在爱情都占据主导地位,这一世由攻转为守,她有点适应不来。   程乔晋边轻啮于橙的后颈,边催促她说。   于橙在几次催促下才开口,「你离开孤儿院前,求着文叔收养我,然后让我跟你一起住,你跟文叔下跪并且保证你会爱我一生一世的话,我都听见了。」程乔晋的牙齿停住了。   于橙接着说:「然后我们两个搬到这栋房子居住,你忽然变得很君子,不再说帮我换衣服的话,抱着我睡觉时也乖乖的,各种名目的亲吻也没了,但我知道你在忍耐,哥,你的喘气声真的很大,而且你在厕所做些什麽,真的以为我听不到?」   程乔晋的嘴巴离开了于橙的脖子,他此时的表情有点呆滞。   于橙不理他又继续说:「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年,你已经变成忍者龟了,我可没有。那天我是故意跌到你身上,故意跟你嘴对嘴的,果然,你马上就露陷了。」   几个月前,于橙「不小心」跌倒在程乔晋身上,于橙爬起来时,「手一滑」又跌了回去,这一跌让两人双唇相接。在于橙「拼命爬起来」的时候,程乔晋却像开了某个不得了的开关,把于橙抱起来摔在沙发上,压了上去,狠狠亲了半小时。   据程乔晋事后的自述:「从你十四岁后,我只要待在你身边,想的都是把你扑倒吃掉。我怕吓到你,苦苦忍耐,哪知道你自己撞进来,我一时脑神经断裂,醒过来时,你全身已经乱的不像话了。」程乔晋当时拼命跟于橙道歉,但他也抱着于橙说此生他绝不会放手,从他捡到于橙时起,他和于橙的命运就连在一起。   程乔晋听了于橙说的话,傻傻地回:「你是故意跌到我身上的?」   于橙把身子转过来面对程乔晋,她说:「要不然你这傻瓜就会呆呆的等到我满十八岁,我也很心疼你啊,大呆鹅。」   程乔晋的眼睛亮闪闪的,像是得到糖果的孩子,又满足又欢快。   于橙又加了一份重剂,「你是我的恩人、抚养人、保护者、兄长,更是我的爱人。从我听到你和文叔的对话后,我就更仔细的关注和回想你为我所做的一切。程乔晋,你不要不安也不要怀疑,爱上你是多麽自然又容易的事情,我怎麽可能不爱上你?」   程乔晋把于橙抓进了怀里,于橙由坐而站,整个人紧偎着程乔晋。程乔晋只是静静地抱着于橙,直到心情平复后,才自己退了半步,用手指梳理于橙的头发。   程乔晋说:「已经很晚了,我们睡吧,樱樱。」   于橙却调皮的说:「是那个『睡』,还是普通的睡?」   程乔晋捏了她的脸,「我答应文叔的就会做到。等你十八后,哥会让你再也无法好好『睡』。」   于橙的笑声像风铃在响,很愉悦的样子。    ☆、丧尸爱人(三)      周六早上,程乔晋跟于橙逛了超市,买了两天份的菜。回到家后,程乔晋把所有食材归位,又将于橙亲到气喘吁吁,他才出门上班。   程乔晋告诉于橙,他这次要做一个实验,最少时数是四十八小时,所以两人会有两天见不到面。   于橙难得嘟了嘴说:「不是要辞职了吗?」   程乔晋哄着于橙说:「这几天在进行的实验很重要,就快结束了,到时候哥把报告写一写就提离职,樱樱不要生气好吗?」   于橙把嘴唇放了下来,说:「我没有生气,我又不是小孩子。文叔说你们天通公司的负责人最近来岳市视察了,公司很忙吧?我是怕哥累坏了。」   程乔晋眼睛眯了起来,像餍足的猫,「就知道樱樱最心疼我了,放心,哥会照顾自己的。」   于橙没有再说什麽。而程乔晋出门上班了。   另一头,白茵主动询问王令祈关于访谈的事情,王令祈挠了挠头说:「你指定的主持人ORANGE还没成年耶,她只是在电台打工,也没什麽社会经验,担当这场访谈的主持人太勉强了。」   白茵听了以后,喃喃的说:「未成年?那多小啊,不是跟你岁数差不多吗?」   王令祈黑线又冒了出来,「大姐,我今年已经二十八了,我早就成年了好吗!」   也不知道白茵有没有听进去,她只说:「那你随便安排吧,反正不要人多。」   王令祈连说了三声好。   和妈妈擦身而过的于橙并不知道这段插曲,她正沉溺于作词、作曲。虽然失明,但才能还在、手也完好,于橙开着录音机,边弹边唱,陷入自己的世界里。   她想作一首在婚礼当天播放的曲子,让程乔晋知道自己的心意。   「哥他就是没有安全感,被他妈丢弃之后,他总觉得整个世界都会抛弃他,所以把我抓的紧紧的,又可爱又可怜。该怎麽告诉他我不会离开他呢?」于橙想着。   她又想起没有踪迹的乐谱,皱了眉头,又快速地将乐谱从脑袋挥去,「至少快乐的时候要把握快乐。」   于橙回想起她和程乔晋的过去,哼起了一段旋律,试着编织进文字,她慢慢地唱了起来:   「曾经我的心漂泊无依,   你带着眼泪和悲伤走进,   那段年少青春的时光,   我们手牵手站在阳光下。   你从来不肯放开我的手,   你总说要做我一辈子的眼睛,   带着我看遍这世界点滴,   然后环游世界创造回忆。   你给的,梦很美,我也深信不疑,   因为你的深情,不是只有我,连旁人都一清二楚。   我们说好一辈子在一起,   不论一辈子有多少时间,   趁着我们还能笑,还能幸福,   我愿意将我的手放在你手心,   只愿你一生紧紧地抓牢,   我们牵着手走向未来天地,   一起看尽那头幸福的光阴。」   于橙的眼眶渐渐湿润了,无神的眼珠沾着眼泪,却衬着那份心意越渐浓郁。   于橙自己唱了一遍后,她重新拨放这段旋律,听着自己温柔的歌声响在这客厅里,她的表情既回味又沉醉。   听了几遍后,于橙忽然有一个想法,她把房间的小猪闹钟拿过来,把这段音乐设定进去当作闹钟铃声,设定铃响时间为下午三点半,然后她把小猪闹钟摆在客厅桌上,这是平常她亲醒程乔晋的时间。   程乔晋工作回来必定躺在这张沙发上,届时他就会在于橙的歌声中转醒。   于橙想到这个惊喜,也喜孜孜的。   「本来想留到婚礼时再播的,不过勉强有个雏形后,就想给哥听呢,他一定会很喜欢、很高兴的。」于橙将这首歌取名叫做「双乔恋歌」,文乔樱和程乔晋,又是兄妹也是爱侣。   时间在于橙不疲倦的作词、曲时熘过了,转眼已经是周一下午了。   于橙当天早上接到程乔晋的电话,程乔晋说:「实验刚刚才做完,哥中午先不回去,我中午和下午把报告写好,今天就可以提离职了,哥晚上七点去接我们樱樱下班。」   于橙转念一想,这样也好,「等程乔晋辞职后,压着他在床上补眠三天三夜。」于橙恶狠狠地想。   于橙还是把小猪闹钟放在客厅桌上。她打电话请文叔派车子过来,于橙就出门去电台上班了。   同时间,程乔晋已经提出辞职,程乔晋辞职理由是「结婚」,上司也没有说什麽,程乔晋有个锺爱的妹子,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上司简单地就批复同意了。   程乔晋收到批复后,收拾好东西就走了。程乔晋有些归心似箭,拼命了三年,终于可以休息一阵子,好好准备婚礼,程乔晋的脸上虽然满是疲惫但充盈着满足感。   开到一半,「啊!相框还在办公桌上!只顾得收拾实验室,却忘了那不常用的办公桌,真是的。」程乔晋想到他忘记带走于橙的照片便有些懊恼,他回车往公司方向而去。   在程乔晋离开公司时,王令祈已经连络好主持人和场地,场地就定在岳市的天通公司二楼会议室,主持人则是一名颇有名气的DJ。在访谈开始之前,白茵带着王令祈随意逛了逛这栋天通公司的大楼,旁边随侍的还有几名高阶主管。   白茵从十楼往下看,透过玻璃窗,她看到一楼有个年轻人手上抱着箱子,箱子里面满满都是东西,白茵问了一句:「公司随便开除人?」   主管听着白茵的口气觉得不妙,连忙寻人问了这是怎麽回事,程乔晋的主管急忙来到白茵面前,姿态低微的回答:「那名年轻人的名字是程乔晋,他是主动辞职的,理由是要结婚了。」   白茵复述了「结婚」二字,那口气上扬又带着怀疑,气氛更怪异了,程乔晋的主管着急地抬头看向白茵想要解释,却愣在原地。   王令祈看气氛变得尴尬,连忙喝住那名主管,问他:「看什麽?」   那名主管支支吾吾地说:「报告白总,您长的很像程乔晋的妹妹,也就是他的结婚对象,所以我愣住了,真抱歉。」   其他主管纷纷喝斥那名主管,白茵却难得地歪了头,透着冷淡的眼神打量那名主管,白茵开口说:「带我去他的位置上看看。」   那名主管有点为难的说:「平时是有一张妹妹的相片在那里,不过程乔晋已经离职了,那张照片可能也不在了。」   白茵睨了那名主管一眼,王令祈丢了一句「带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程乔晋的办公桌去。   到达程乔晋的位置后,那名主管恭敬地示意,「就是这里了。欸?程乔晋忘记带走了,相片还在。」   白茵只是带着找点趣味的心情来看的,但不过一眼,白茵就定在那里。   白茵全身僵住了,她脑中的血液流速加快,全身肌肉绷紧,她双手发抖,嘴巴也不自觉地抖了起来。   她伸出了右手,把那个相框拿了起来,她的眼神像雷射光扫过照片上女孩子脸上的每一寸,漂亮的黑长头、无神的双眼、挺翘的鼻子、小巧的嘴巴,还有那抿嘴微笑的弧度,除了眼睛以外,其他部分根本就是白茵的翻版!   王令祈和其他主管也注意到了,大家都停止说话,看着白茵拿着相框发愣,然后他们惊恐地发现白茵忽然开始大声地自言自语:「不可能,这不可能,她死了,她已经死了!」   白茵突然转头看向程乔晋的主管,眼里都是泪,还有绝望的眼神,她说:「把这个员工叫回来,我有事要问他,快点!」   那名主管被白茵的眼神惊到了,他马上拿出口袋里的手机,颤抖地拨了程乔晋的电话,一通没接、二通还是没接、三通也没接,那名主管有些害怕的说:「程乔晋没接电话。」   白茵却像忽然发疯似的,「再拨!拨到通为止!」然后她又看向王令祈,「去调查这个员工,我一个小时就要看到他所有的资料!」   旁边的高阶主管小声地说:「白总,楼下的访谈…」   白茵却疯癫的说:「取消、取消、都取消!」然后捧着那个相框痴痴地看,痴痴地笑,「呵呵呵,我的女儿,我的女儿。」   王令祈听到白茵说「女儿」的时候,他的脸瞬间变得很严肃,先请各位高阶主管离开,只留着程乔晋的主管继续打电话,而他自己也拿起电话,吩咐手下去找程乔晋的资料。   而此时的程乔晋,正一边开着车,一边打呵欠,两天休息不到三小时,即使是年轻人也有点扛不住。电话响的时候,程乔晋有点没回神,直到响了好几秒,他才意识到电话在响。   程乔晋看了副驾驶座,没有看到手机。前方红灯,程乔晋踩着刹车,往铃声响的地方低头探去,他看到手机掉到副驾驶座的地上,程乔晋探身去捡,此时铃声还不断在响。   程乔晋嘟囊了几句,等他捡起来要查看是谁打来的时候,一辆大货车忽然从对向车道朝程乔晋的车撞了过来,撞击力道很大,程乔晋的车子都被掀翻了。   额头流下血的程乔晋,眼神有点涣散,此时的他是倒坐着的,因为安全带的关系,他卡在位置上没有动弹。   程乔晋拿着手机,双手迟缓,他看着手机键盘按键,顿了顿,拨了7,电话接通,那头是文叔。   程乔晋有气无力的说:「车祸,三生路和晨明路口,眼睛给樱。」   在「樱」字落下后,程乔晋的手滑落,只剩下手机掉在不远处,那端的文叔还在说话:「喂!小晋,撑着啊。小晋!」   程乔晋的眼睛没有闭上,好像还有心愿。    ☆、丧尸爱人(四)      周一下午五点三十分,于橙的节目正在进行。   此时也在电台的文叔却十分不安,程晋乔说了那句话后就没再出声,电话那头的声音乱糟糟的,在那头电话先断掉后,文叔先报警、叫救护车,然后焦躁的在于橙的广播室外走来走去。   「小晋的意思分明是如果他死了,把小樱骗到医院动手术,毕竟小樱的眼睛是他从小到大的心病。那如果他只是重伤呢?又或者真的出事了,小樱会什麽都不问就上手术台吗?」文叔心乱如麻,无法下最好的决定,他想到程乔晋最后一通电话竟然是交代于橙的眼睛,又想到于橙说起程乔晋那幸福的样子,文叔闭着眼睛,头靠在墙壁上不停往后撞。   撞了几下后,他停了下来,转头透过玻璃窗口看着于橙,他无法想像她得知这个消息后的表情。   文叔觉得自己思考时间很长,其实也才过去五分钟,他还是喊了别人来接替于橙的班。在放歌的时候,文叔把于橙带了出来,把她的东西都收拾进袋子,先带着她离开了电台。   文叔在电台时只是说了一句话:「出事了。」于橙什麽都没问,就先跟着文叔离开。   到了车上的时候,于橙才问:「文叔,哥哥出了什麽事?」   文叔迅速瞥了于橙一眼,他像是在思考怎麽讲。但文叔还是没有开口,于橙也没有再问。   这样令人难受的静默维持了二十分钟,两人来到医院外面。文叔把车子停好,把车熄火后,他才艰难的对于橙说:「小晋出车祸了,他说如果他死了,让你赶快用他的眼…作移植手术。」   「?」   这一世的于橙头一次出现疑惑的表情,像是完全无法理解文叔在说什麽。   文叔的眼眶红了,「小樱,小晋出车祸了,可能会死,他应该是送来这间医院,我们去看看状况,好吗?」   于橙呆愣的没有讲话,默默地坐在副驾驶座上。文叔下了车,到了副驾驶座那端,把于橙搀扶出来,两人一路无话的走进医院。   今日医院特别吵闹,看病的人特别多,即使是心中有事的文叔也能察觉这不寻常的气氛,但他特别担忧于橙,两人赶紧到了询问台问了车祸患者,顺着护理人员的指示,他们来到一张病床前。   医护人员对着文叔说:「你是这位程先生的紧急连络人吧?我们刚刚有打给你,电话没通。医院刚刚调阅过资料,程先生生前曾签署过一份死后捐赠眼睛给一位文小姐的同意书,程先生已经过世了,可能要尽快安排移植手术,请你连络文小姐来我们医院进行手术。那等下我们会先将程先生的眼睛取下来。」   医护人员说完以后就要离开,于橙喊住了她,「我就是文小姐。我不同意受赠,手术不用进行了。我们会连络葬仪社,尽快将他的遗体下葬。」   医护人员仔细看了看于橙的眼睛,她说:「那请你提供证件,我们要比对资料,如果你确实是文小姐,那我们会请你签放弃移植同意书。」   于橙点点头,旁边的文叔想说什麽,于橙用力抓住了他,文叔张开的嘴巴合了起来。   医护人员拿到于橙的证件后就先离开了,于橙问文叔:「他在哪里?」   文叔叹了一口气,抓住于橙的手,往前走了二步,把于橙的手放在程晋乔的脸上。   于橙的左手放上去后,她松开右手拿的拐杖,也把右手放到了程乔晋脸上,于橙像是没有摸过程乔晋脸似的,一寸、一寸的摸,从发型、额头、眉毛、眼睛、鼻子、脸颊、嘴巴,一路往下摸到了心脏。   于橙低头去听,没有声音。   她用耳朵抵着他的胸膛,没有噗通声,只有眼泪掉落的声音,于橙还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于橙的眼泪一滴、二滴、三滴落到了程乔晋的衣服上,那衣服上满是鲜血,于橙的脸庞靠在鲜艳红血上,一片凄楚的美。   于橙的眼泪终于如暴雨般落下,她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连喊一声「程乔晋」也喊不出来,她的喉咙被巨大的悲伤掩住了,发出哼哼叱叱的声音。   突然,她站起了身子,撞开文叔,跌撞撞的往外奔去。医院里面很多人,于橙看不到路,走一步就撞一个人,文叔在后面喊,她也不管,走了几步就撞了几个人,在接近医院门口时,于橙终于绊倒了,几个家属和病人围着她骂骂咧咧的。   于橙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文叔挤进人群把于橙扶了起来,于橙也像没有知觉,乖乖的任凭文叔动作。   正当文叔想开导于橙时,距离他们几步的地方爆发巨大的尖叫声。   「咬人啦,咬人了!」一个老爷爷惊恐的喊。   「他疯了啊,他是怪物!」一名四十几岁的妇女发出高频率的喊叫声。   「救命啊,我被咬了。」一个女高中生面上满是惊慌,她伸出手想向旁人求救,但群众不断地后退。与此同时,有更多的「怪物」朝人群冲了过去,现场瞬间乱成一团。   有一名年轻男人崩溃大叫,「这是丧尸啊,世界末日来了!」下一刻他就被邻近的丧尸啃咬。   文叔的眼睛也睁大了,他的手不停的发抖,他还是搀着于橙往外跑。在接近自动门时,从两人身后传来一股腥味,于橙松开文叔的手,把文叔往前一推,自动门开了,文叔朝前方一跌,转头看去,入目的就是逐渐阖起来的自动门,还有扑倒于橙的丧尸。   于橙用尽最后一口气说:「文叔…爸,快走,我叫你走。」   自动门阖上了,文叔在自动门这端发出「啊、啊、啊」的叫声,眼睛里全是眼泪,他最后看了一眼于橙,然后转头跑了。   跟文叔逃跑的方向相反,白茵和王令祈从外面跑向医院,白茵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于橙推开文叔的那幕,接着背后的丧尸冲上来咬她,白茵的理智瞬间断线,她冲上前,自动门打开,白茵拿着包包疯狂打着那丧尸的头。   那丧尸被打了几下后倒在地上不动了,于橙也滑落了下来,白茵甩开包包,抱住了于橙。   白茵着急的说:「宝贝,妈妈来了,我是白茵啊,是你妈妈。」   于橙的意识越来越模煳,她闻着身前女人的味道,头无力的往前靠在白茵怀里,她低喃了一句:「妈妈」,便陷入昏迷。   白茵抱着昏迷过去的于橙显得十分惊慌,她又摸了一把于橙背上的血肉,瞳孔晃动,手也在抖。   此时的白茵不是天通医药科技公司的负责人,也不是组织「无女」的策画者,她就像一名无助的母亲,不知道怎麽帮助女儿。她瞪大的双眼,不知道在逡巡什麽,像是忽然想到什麽,她忽然喊起了几声「王令祈」。   王令祈有点焦躁又无奈的看着白茵,白茵求救的眼神对上了王令祈,王令祈和白茵对视了几眼,还是把于橙抱了起来,穿过了自动门,往车子的方向走去,白茵就跟在后面。   而自动门内,医院已经乱成一团了。许多人想往外冲,但都被数量越来越多的丧尸大军困在医院内,医院成为了第一线的丧尸乐园。   王令祈抱着于橙到了车上后,王令祈叫白茵开车,他则脱下外套,把于橙的双手连同身体绑了起来。白茵透过后视镜看到,转过身来大声质问王令祈:「你干什麽?」   王令祈笑笑的说:「你女儿随时会变成丧尸,如果你、我被她咬了一口变成丧尸,谁来照顾你女儿呢?」   白茵接受了这个解释,但表情还是不大好看。她又看了于橙几眼,才开车离开医院。路上还很平静,看不出来溷乱的样子,只是在下班的时间点,这路上的车似乎比平时少了很多。   白茵说:「我们先回天通,我要给宝贝作检查。」   过了一会儿,白茵又说:「五年前我明明就把T96销毁了,研究所那群家伙到底在想什麽,为什麽瞒着我把T96又做了出来?」   王令祈凉凉的说:「当初你说过这药剂可以提高人类的智力、体能和潜力,他们会放弃才怪。」   白茵疑惑的说:「我不是有提出报告吗?假设基数是一万人,施放T96后存活下来的人类不到100人,能够转化成异能者的数量也不会超过10人,而且异能进化方向也无法控制,这样的药剂是失败的,他们到底为什麽要这样做?」   王令祈带着嘲讽说:「你当时自顾自销毁T96,不知道老头们都想把你宰了。T96多好啊,再改良个几次,异能者的数量或许会上昇,存活的人类也许会增加,又何必直接抛弃不用。我猜测他们在这五年内一定不断还原、试验、再开发,搞不好现在都更新到T100了。」   白茵透过后视镜看了王令祈一眼。   王令祈又说:「研究所的人你还不了解?只要可以进化人类,他们什麽都干得出来,还真以为自己是创世神呢,呵。」   白茵好奇的说:「我从来不知道你对研究所的意见这麽大呢。」   王令祈哼了一声,他转头看了一下于橙,于橙的额头在冒汗,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   王令祈问白茵说:「如果你的宝贝变成丧尸呢?T96的效能想必你也很明白,从人类转变为丧尸,每个人需要的时间不同,但最长的潜伏期不会超过三天。如果她变成丧尸,你要把她变回人类?」   白茵的眉头皱了起来,很快又放开,她说:「我得先给宝贝抽管血,确定研究所到底加了什麽东西进去。你现在给研究所打电话,问问他们到底怎麽回事。」   王令祈撇撇嘴,还是拿起电话拨打,没打通,王令祈又拨、再拨,他放下电话时表情凝重,「研究所的电话打不通,拨了几个老头子的电话也不通。」   白茵这次连脸也皱了起来,「这不可能,他们从来不会失联的,而且还是我这边打过去的电话,他们怎麽可能不接?」   王令祈和白茵的视线在后照镜中交会,王令祈说:「除非他们出事了!」两人眼神一凛,俱是凝重。   白茵恨恨的说:「他们到底做了什麽药剂啊,溷帐东西!」白茵开车开得越快了。   车子已经开回天通的地下室,王令祈抱着于橙,白茵脚步迅速地走在前面,两人搭上电梯来到最高层,这层是白茵的办公室、居所和研究室。   王令祈把于橙放在实验台上,顶着白茵火辣辣的眼光把于橙捆绑好,对白茵说:「我想办法联系研究所的人,也会收集全国和全世界的状况,你现在就好好研究一下这到底是什麽病毒。」   白茵有点烦躁的点点头。   王令祈又说:「如果你实验到一半,你女儿醒来,但她已经变成丧尸了,那怎麽办?」   白茵偏过头去:「我会制造出药剂让我女儿恢复成人类。」   王令祈问:「你确定那种药剂制造的出来?要是她一辈子都是丧尸怎麽办?」   白茵转头看着躺在实验台上的于橙说:「不会的。」   王令祈看着白茵喃喃自语「不会的、不会这样的」,像是在说服自己,也像是在克服恐惧,他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出去了。    ☆、丧尸爱人(五)      过了整整两天,实验室的大门终于打开了,白茵满脸泪痕的走了出来。   王令祈拿着电脑和手机坐在实验室外面,在监控和调查些什麽,他一抬头就看到疲惫不堪的白茵。   王令祈站了起来,问她:「怎麽哭了?」   白茵泪眼汪汪的看着王令祈,忽然冲上去把王令祈一把抱住了,王令祈僵住了。   「宝贝她变成丧尸了,呜呜呜。」白茵哽咽的说。   王令祈稍微放松了下来,「这不是想的到的事情吗?T96血液传染的机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几乎没有人躲得过,所以我才在你实验前把她绑起来啊。你没被咬到吧?」王令祈推开白茵,仔细看了看白茵的脸和外露的四肢。   白茵抽咽的说:「想像和实际看到差很多啊,宝贝她想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啊。」   王令祈也不知道怎麽安慰白茵,他话风一转:「你还记得研究所看大门的老姜吗?他说陆老疯了。看在你曾对他有恩的份上,他打电话来提醒你不要回研究所了。」   白茵愣住了,她傻傻地问:「陆老疯了是什麽意思?」   王令祈看到白茵这副呆样,摸了摸白茵的头发,白茵也没拍开他。   王令祈说:「老姜说,前二周研究所忽然戒严,只准进不准出,当时他就觉得有异。七天前,有一部分研发人员离开了研究所,老姜问他们要去哪儿,那些人神情怪异的跟老姜说,世界末日即将到来,他们是创世神的使者,要代替神改朝换代,叫老姜好好守着大门,为创世神尽忠。」   「老姜觉得有异,偷偷跟里头的人通了电话,那头的人有些慌张又有点兴奋的说,陆老上位了,他将祁老、湘老、何老等温和派的人都杀了,现在研究所已经是陆老的天下,陆老派了众多死忠属下前往世界各处散播T99。昨天世界已经乱了,现在路上全是丧尸。」   白茵呆呆地复述:「T99?」   王令祈无奈的说:「对,已经是T99了。更多的事情,老姜就不知道了,毕竟他只是看大门的。那你呢?你查出来T99比T96多加了什麽吗?」   讲到药剂的事情,白茵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T99的人类生存率依然是百分之一,但异能者的比例却从千分之一变成百分之一,也就是…」   王令祈有点惊讶的说:「从此以后,只会有两种划分,不是丧尸,就是异能者?」   白茵接着说:「没错,T99会全面进化人类,经由空气传播,人类会变成异能者或丧尸是五五比例,看运气了;但如果是血液传播,百分之百会变成丧尸,所以被丧尸咬到,也会变成丧尸。」   王令祈问:「如果是异能者被丧尸咬到呢?」   白茵冷笑了两声,「那就看谁的基因强了。陆老头真敢做,他竟然加入治疗老人智力药剂,不只异能者会进化,连丧尸也会进化,他也不想想丧尸的基数那麽多,如果丧尸的进化速度快过于人类,那这个世界就会变成丧尸世界了。」   王令祈听到「异能者和丧尸进化时」一度惊讶到无法说话,但他摸着下巴仔细想了想,他说:「我只知道陆老是研究所的激进派,总是要把药剂试用在人类身上,他也是最支持你进行『无女』行动的人,只是在你销毁T96时才对你翻脸,他到底想要做什麽?难不成…他认为丧尸才是人类的未来?」   白茵不耐烦的说:「丧尸怎麽可能会成为人类的未来?」   王令祈突然醍醐灌顶,讲话声音有些大:「丧尸进化到最后会变成怎样?是不是不老、不病、不死、不灭的绝世强者?再经由丧尸间上级克下级的体系,最高阶的丧尸甚至可以成为丧尸皇,统领整个世界!」   王令祈的声音转为低沉,他语速很快的说:「但依照陆老的习性,他不可能让自己变成丧尸,去挑战成为丧尸皇的可能性,最好的方法是他成为异能者最强者,然后猎取强者丧尸,吸收他们的能量茁壮自己。这才符合研究所的风格,进化人类,使研究所成为统治世界的机关,只是现在变成陆老来统治世界罢了。」   王令祈原本是低着头边思考边讲话,他忽然抬起头,朝白茵走进一步说:「你可以确认异能者和丧尸的进化速度吗?」   白茵想着这个问题,过了一会儿才说:「两边的进化速度应该是差不了太多的,但我还需要作几次实验得到较为准确的数据。不过,我很好奇,陆老到底为什麽要统一世界?」   王令祈有点鄙视的说:「所以你只能当研究员,傻傻被人呼来喝去的研究。统一世界当然爽啊,就算子民是丧尸又怎样,低阶丧尸干不翻高阶异能者,子民从人类换成丧尸,还更有趣味性呢。再说了,我又不是陆老,我哪知道他想干嘛,那只是我猜测的,我又不是变态,也不想毁灭世界,思想还跟不上我们陆大大呢。」   白茵也不知道该说什麽,她就站在那里,两只眼睛看着王令祈。   王令祈那口气就泄了下来,他碎碎念了一句:「唉,我就是拿你没办法。」   白茵歪了歪头,王令祈看着她说:「外面已经沦陷了,如果离开这一层,我们马上就会感染T99,你想过我们要怎麽办了吗?」   白茵有气无力的说:「我提取了T99的病毒了,等下我先打到你体内,我再打到我体内。」   王令祈挑了一边眉毛,「要是我变成丧尸怎麽办?」   白茵说:「虽然说变成丧尸或变成异能者的比例是五五开,但实际上变成异能者是比较困难的。」   王令祈两手交叉于前,有点挑衅的样子。   白茵不理会他,又说:「想要变成异能者,需要强大的意志力,在转化期间要尽量保持清醒状态,拼命地撑过去,就有很高的机率变成异能者。所以外面的人类,只要在感染期时保持着强烈的求生意志,转换成异能者的机会就会很高。」   王令祈的手放了下来,他听白茵说:「你和我当然会渴望活下去,我们是不会变成丧尸的。」   白茵难得有了一瞬间的温柔,她站在王令祈的正前方,手摸了摸王令祈的头,学着王令祈刚刚摸她的样子。   她说:「你不要怕,我会陪着你的。」   王令祈脸红了,他的手在下方张开又握住,似乎在想要不要挥开白茵的手,但那脸上又有一丝舍不得。在白茵的手离开时,王令祈抱住了白茵,正待白茵要推开他的时候,王令祈说了:「我好害怕。」白茵的手就顿在那里。   王令祈发觉自己没被推开,抱得更紧了,他的嘴巴开开合合,似乎想说什麽,但他还是没有讲出来。   他松开白茵,笑容很自然的问她:「你女儿呢?」   白茵却有些不自然的说:「我给她打了安宁药剂,她会昏睡好几天。」   王令祈说:「那我们去打T99吧,赶快进化成异能者,还有其他事情要办呢。」   白茵和王令祈注射T99后,两人挣扎了整整一天才结束了进化,王令祈看着浑身都是污泥的白茵笑了,两人分别去冲了个澡。   王令祈出来的时候,没看到白茵,他走到实验室外面,看到白茵摸着于橙的脸,于橙还是昏迷状态。王令祈看了几眼,就拿起手机和电脑使用了,过了一会儿,王令祈觉得有些不对,他放下手机和电脑,走入实验室里。   果然,白茵正在哭,眼泪一滴一滴落到于橙脸上,还对于橙说着「对不起」,不知道说了几次。   王令祈纳闷的走上前,把白茵从实验台前拉开,问她:「你哭什麽?」   白茵勐力抱住王令祈大哭了起来,王令祈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幸福也只是呆傻着。   白茵断断续续的说:「我抽樱樱的血,初步研究T99时,就有不好的预感了,那个时候我不知道是什麽,等我实际感受到T99后,我就明白了,进化是不可逆的,丧尸是最终型态。也就是说丧尸是T99的常态,异能者是T99的变态。」   王令祈有点听不懂,他问:「这是什麽意思?」   白茵又说:「如果将T99药剂和缓化的话,人类应该先变成异能者,再由异能者变成丧尸,这种类型的丧尸不但能够保有异能者的智力和异能,还可以长生不死,这就是研究所追求的全面进化;但人类科技还不到那种程度,T99只是暴力的让人类直接变成最低等级的丧尸,只有好运的丧尸才有可能进化。」   白茵的神情有点绝望,「这就代表我不可能制造出把丧尸变回人类的药剂,也不可能把丧尸变成异能者。」   王令祈知道白茵话中的意思,他帮白茵说了出来:「所以你女儿这一辈子只能是丧尸了。而且你也无法确定她有没有那麽好运可以进化成更高阶级的丧尸。」   白茵的头垂在王令祈脖颈,双手无力地挂在他的脖子上,眼泪一直掉在王令祈的颈子上,湿湿的、热热的。   白茵很缓慢的说:「你拿给我的资料上写着,樱樱本来要跟她哥哥结婚了,现在她不但失去了哥哥,婚礼也没了,她还变成丧尸,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是为了她而复仇的,我恨那些买卖婴儿的人,也恨丢弃婴儿的人,但我为了复仇所研究出的T96,却变成世界末日的元凶。」   白茵像是说不出口,但她双手握拳,把指甲深深刻进手心,她一字一句、如泣如诉地说:「我为了她才做了这一切,她却因为我才失去了一切。」   白茵滑了下来,跪在地上,王令祈也被她带倒坐在地上。   白茵还在不断的说着:「我错了。」    ☆、丧尸爱人(六)      白茵哭了几分钟后,勉力打起精神,她询问王令祈得到的异能是什麽。   王令祈的表情有点复杂,他说:「是空间异能和隐身异能。」   白茵扫了王令祁几眼才说:「照理来说,异能种类和异能者本人的性格、身体素质有极高的正相关,你是有多见不得人啊,竟然想把自己隐藏起来。」   王令祈似乎无法反驳,脸皱成一团,旋即又高傲的反问白茵的异能是什麽。   白茵说:「是水系异能和毒系异能。」   王令祈啧啧称奇,「最毒妇人心啊,毒系异能很配『无女』啊。」   白茵把右手举起来,在她五根手指处流动着紫色、白色溷合的液体,看起来十分不祥,她往前伸了伸右手,王令祈后退了一步,还把两只手举起来假作投降,白茵哼了一声。   王令祈似乎觉得这样的白茵很可爱,他笑着说:「我的异能很适合去超市拿点东西,这里的食物也快没了,我去补货。你呢?」   白茵眼睛看地,想了几秒,她说:「这栋大楼里很多员工变成丧尸或异能者了吧,我去各抓几个回来做实验。」   王令祈说:「我先陪你去抓几个吧,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我们也可以趁机测试一下异能使用方式。」   白茵没有拒绝,花不到一个小时,二人就抓了二十只丧尸和三个异能者。白茵用了药剂使他们昏迷;王令祈则一个人去了超市,顺便打探状况。   不到三小时,白茵就出来了。王令祈自然也回来了,他正在煮饭。王令祈端了一碗面给白茵,白茵接过后,边吃边碎念些什麽,王令祈听了几秒就知道白茵在脑海中整理实验数据,也不打扰她。   白茵吃完一碗,王令祈拿过碗又端了一碗给白茵,白茵又呆呆地继续吃了。直到白茵吃了三碗后,她本人才「醒」了过来。   她也没意识到自己吃了许多东西,直接就把实验结果告诉王令祈:「这二十只丧尸脑袋里都有白色晶状体,这东西具有强大的能量,我拿在手上时有一股奇异的感觉,很想要吃这个晶状体。我先徒手捏碎,那能量有部分自手流入我体内,但更多部分消散了;我再磨碎成粉,能量直接从空气中消失了;所以我最后吃了它。」   王令祈看了白茵一眼,看她脸色还很正常,就没讲什麽。   白茵说到这里却很兴奋,「我能感觉我的异能增长了,我变出水的时间比之前长了五秒;我还感觉到身体中装载着异能的那条界线,如果持续添加能量,突破那条界线会如何呢?」   王令祈很捧场的说:「异能的存放量会增加吧,界线会变得更宽大。」   白茵脸红扑扑的,她说:「没错!所以我将我们现在的状态称作『初级异能者』,等我们突破界线后,就会升为『二级异能者』。不过!这不是最要紧的,我刚刚解剖异能者的身体,发现他们脑中也有晶状体,我猜测异能者的晶状体对丧尸来说是绝佳补药。」   王令祈接着说:「所以你把晶状体挑出来喂了你女儿?」   白茵激动的说:「异能者1号的晶状体是灰色的,2号是红色的,3号则有绿色和土色,我先把1号的晶状体喂给其中一只丧尸,这只丧尸经过喂食后体内的能量增长了,我便将剩下的三颗喂给樱樱,结果她从药剂中清醒过来,还进化了!她已经是『二阶丧尸』了。」   王令祈眼睛眯成一条线,不安好心的问:「你女儿从『初阶丧尸』变成『二阶丧尸』有什麽好高兴的,她有什麽具体改变吗?」   白茵的兴致瞬间被浇熄了,「你真的很讨厌。」白茵转过身子背对王令祈。   正当王令祈想哄哄白茵时,白茵忽然自言自语起来:「宝贝进阶后会不会饥饿呢?需不需要进食呢?」白茵想了想丢下王令祈,迈步去了实验室。   王令祈摇摇头,把餐具和食材收进空间后,才走到实验室的玻璃窗前看。   白茵装了几瓶丧尸脑浆,又抽了丧尸血,把液体分装在漂亮的杯子里,红色的液体在紫色杯子内流动,有种异样的美,像酒吧的特色调酒。白茵还把丧尸肉整齐地分割好,分别摆放在精致的白色圆盘上;另一头,白茵也将三具异能者尸体如法炮制,然后白茵拿了遥控器、走出实验室,站在王令祈身边。   王令祈也没问她在做什麽,只见白茵按下遥控器,綑绑住于橙的松紧带自动松开了,王令祈还听见白茵说:「宝贝,去吃吧。」   于橙像是忽然发现自己不再被绑住了,她像僵尸一样坐起,呈现L型坐在实验台上,看起来有点迷茫。像是闻到鲜血的味道,她的鼻子抽动了几下,手指甲瞬间变长了,看起来被刺激的有些兴奋,但她还是没有移动。   白茵有点着急,不明白为什麽于橙不去进食,她的手抓住王令祈的手臂,力道有点大。在王令祈想喊痛之前,于橙动了。   她像是病重的人缓慢下了床,四肢还有些僵硬,却比初阶丧尸时期好很多了。于橙下床后毫不迟疑的往白茵放置血肉的地方走去,白茵抓着王令祈的力道更大了,王令祈把白茵的手拿下来,握在手掌心,白茵怀疑的看了他一眼,马上又转回去看于橙。   于橙很精准的将紫色高脚杯拿了起来,她还把杯子凑进眼前认真瞧了瞧,还闻了闻里面的气味,然后一口饮尽异能者的血,连喝了三杯才停手。于橙又将粉色高脚杯拿起来,里面装的是异能者脑浆,于橙看了几眼,还是放下了。   于橙将桌上的每样东西拿到眼前近瞧几秒后才放下,等桌上的东西都看过后,于橙开始逛起了实验室,东摸摸、西碰碰,有时候太大力,东西还会被她捏破或撞倒。   那些仪器或材料价值千金,白茵却毫不在意,她只是非常高兴的对王令祈说:「你看,我女儿会拿杯子呢,她还挑食呢,你看,她把椅子撞倒了,她撞坏了…」   王令祈听着白茵毫无逻辑的称赞,也没有泼她冷水,他认真观察于橙的状态后,很谨慎的开口:「你女儿是不是看的见了?」   白茵的废话嘎然而止,她也盯着于橙看。   王令祈说:「她拿起杯子又放下,把肉块拿起来又放回原处,还知道绕过实验台,现在沿着实验室边边绕着,她肯定恢复视觉了。不只如此,她似乎有了理智,你看,她会思考要吃什麽,还知道怎麽把杯子拿起来,她现在的智力至少有人类小孩七岁以上。」   白茵的表情像是被从天而降的礼物打到头,想哭又开心的样子。   王令祈不想看白茵哭,他就说了:「你女儿原本是一只看不见的笨蛋丧尸,现在变成看得见的幼童智力丧尸,可喜可贺啊。」   白茵立马瞪了王令祈一眼,眼泪也收了回去。   王令祈笑了笑,才说:「我们在这里待的太久了,也该换个地方。现在还不清楚陆老对你的态度,还是小心点好。我们改去其他省份的天通公司吧,我看你的实验药剂用的也差不多了。」   白茵甩开王令祈的手,按了遥控器上的某个按钮,从实验室天花板处往下喷了昏迷气体,不一会儿于橙便倒在地上。   王令祈率先进入实验室,把于橙换到一架较小的担架上,牢牢绑好。又转身跟白茵说:「你要带的仪器或用具,先放在这里,我等下一并收入空间里。记得复制资料,销毁实验室。车子停在地下一楼,你在这里等我,一小时后我们一起下去。」   白茵问他要去哪里,王令祈说:「我去下面再杀几只丧尸,我们两个要快点进阶,我担心研究所的人找来。」   白茵点点头。过了四十几分钟,王令祈全身血污,手上还拿着一根棒球棍的回来了,白茵嫌弃地看了他几眼,王令祈将两手摊开,手上足足有六十几颗晶状体,白茵的眼亮了,王令祈马上把晶状体收了起来,白茵的嘴巴嘟了起来,挥挥手让王令祈快去洗澡,王令祈笑呵呵地去洗了。   白茵趁着这段时间,蹲在于橙的担架前,双手交叠在下巴,傻傻地看着于橙。于橙的表情很安详,似乎正在做着美梦。   而于橙确实也在「做梦」。   于橙小女婴被流鼻涕小鬼抱着,小男孩毫无目的乱走,边走、边哭、边喊饿。于橙也觉得很饿,也很想哭,但她身体没有太多水份了。   于橙原以为两人会一同饿死在街头,或是小男孩会把她放下自己走了,结果出现了一个温厚的年轻男声,他说:「你们兄妹怎麽了?跟爸妈走散了?」   小男孩程乔晋说:「我妈把我丢了,这个妹妹是我在河边捡到的。」   那个男人发出惊讶的声音,然后语气更软的说:「那叔叔带你们去派出所吧,报案以后,警察会送你们去孤儿院,政府会把你们养大的,你们在外面这样晃是不行的,会被坏人抓走的。」   程乔晋带着怀疑的眼神看了那男人,那男人笑了笑,拿出身分证给程乔晋看,他说:「叔叔的名字是文镜远,你们可以叫我文叔。前面不远的地方就有派出所,知道派出所和警察叔叔长什麽样子吧?叔叔不会骗你的。」   程乔晋也不过是七岁的孩童,半信半疑下还是跟着文叔走了。文叔果然带着他们来到派出所报了案,说是路上遇到的弃养孩童。   警员拿了一些吃食给程乔晋,还买了温牛奶喂于橙喝。在吃饱喝足后,于橙昏昏欲睡,程乔晋则清晰地将自己的事情讲了一遍,警员大骂于橙和程乔晋的父母不是人,又允诺明日就将他们两人送至孤儿院,文叔还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连络电话。   于橙吃了又睡、睡了又吃,中间还有医生来给她看病,是派出所的女警请来的,得知这女娃先天性失明,大家都摇摇头,颇为怜惜的样子。   等于程终于摆脱昏睡状态,想看看现在的处境时,她和程乔晋已经在孤儿院了。   院长奶奶问程乔晋这女娃的名字是什麽时,程乔晋说:「我不知道,但她既然是我妹妹,那名字铁定要跟我很像才行。」院长奶奶桌上摆了一张她在樱花树下的照片,她看了眼樱花,又看着眼前理直气壮的小男生,便笑着说:「那妹妹就取名叫程乔樱吧。」   于橙这一世的名字就定了下来,直到她十四岁,程乔晋二十岁时,程乔晋恳求文叔收养于橙,于橙的名字才改作为文乔樱。   此时的于橙正被程乔晋抱在怀里,学着念他的名字和自己的名字,程乔晋说:「我叫程乔晋,你叫程乔樱,妹妹你念一次,妹妹,妹妹!」   于橙被他烦到不行,也不想想四个月大的婴儿最好会讲程乔晋、程乔樱这麽复杂的音节,她一个巴掌呼在程乔晋脸上,没想到程乔晋却非常开心,还大叫起来:「妹妹会跟我玩了!」   程乔晋自我感觉良好,他认为于橙很喜欢他,也认为于橙很需要他,整天在于橙耳边念叨「哥哥最喜欢你、哥哥会保护你」,于橙有些无言,也不以为然,直到孤儿院的孩子们对他们兄妹展开「欢迎仪式」。   这年代的孤儿院,生活环境不算很好,三餐也只能勉强温饱,孩子们七岁到十二岁在孤儿院里读书,国中和高中则去外头上课,但不管几岁下课后都要做工作。孤儿院里女生居多,大部分的孩子身体健康,但少部分残疾,程乔晋带着于橙进来其实不扎眼,关键点在于程乔晋想要带着于橙去教室上课,而院长奶奶竟然答应了。   院长奶奶观察这对兄妹几天,发现于橙连一次也没哭过,如果肚子饿了或想上厕所,她会哼叽几声,程乔晋马上就可以知道她的需求,喂她吃饭、帮她换尿布,程乔晋从完全不会到非常熟练也不过几天。   而程乔晋以前的家世大概不错,院长奶奶测试了他的学习状况,发现程乔晋已经有国小四年级的知识量,人很聪明也很上进。所以在程乔晋请求让他带着于橙去上四年级课的时候,院长奶奶同意了,不过院长有一个要求,如果于橙在教室里哭闹一次,那日后在程乔晋上课时,于橙就必须给保姆阿姨带。   程乔晋很信任于橙,不断保证于橙是绝对不会哭闹的,他也没听过她哭过呢。是以,程乔晋就带着于橙去上课了。   这就捅了马窝蜂。   孤儿院的孩子看着程乔晋兄妹的眼神中有忌妒也有愤恨,程乔晋一个七岁的男孩跳级上四年级的课程就够扎眼,上课时怀里还抱着瞎眼小婴儿,一整天不撒手,孤儿院里有专门照顾婴儿的人员,程乔晋却不把于橙交给阿姨们,反而自己带,这不是更显眼嘛。   程乔晋上了一周课以后,某天中午午休被十几个孩童围了起来,最长的是十二岁,最小的是四岁,有男有女。程乔晋把于橙抱得更紧,还把于橙的脸面向他的怀里。   那些孩子先骂了几句:「别以为你很了不起」、「凭什麽你有特殊待遇啊」、「那麽宝贝瞎眼妹妹干嘛还来我们这里」、「你滚,我们不欢迎你」之类的话。   程乔晋没有讲话,这种态度反而激起孩子们的愤怒,有人先推了程乔晋一下,又有人上前再推了一下,程乔晋都没有反应,也没有辩解,有一个孩子捡起小石头往于橙的方向砸,程乔晋转过身子,任石子打在他的后背,这一转身,全部的孩子都愤怒了。   有人拿石子打他,有人上前踹他,也有人用拳头揍他,程乔晋一声不吭扛了下来,只是蹲在地上把于橙抱得紧紧的。   于橙自然听到整个事情发生经过,也知道程乔晋正在被打,她爆发出超级宏亮的哭声,大家都惊住了。   一个七岁的小女孩问旁边的八岁女孩:「她不是哑巴吗?」   其他人纷纷吵杂,「她会哭」、「她哭得好大声,要是院长奶奶来了怎麽办」、「我还以为她又聋又哑又瞎呢」、「我们刚刚打人了怎麽办」。   这些孩子就像不知道自己为什麽忽然魔怔了,瞬间回了神,看到程乔晋身上的伤口,他们都后退了一步,脸上也出现惊慌的表情。   而院长奶奶在于橙的哭声下很快出现了,她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全身是伤的程乔晋,还有他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于橙,她眼神不善地盯着那群发抖的孩子。后来院长奶奶对他们的惩罚是罚站三小时和不准吃一顿晚餐,那些孩子都哭了。   于橙一点也不同情他们,此刻的她被程乔晋震撼了,一个七岁大的男孩为什麽会为她做到这种程度,他们明明素不相识啊。   院长奶奶请来的医生正在替程乔晋处理伤口,程乔晋看着躺在小床上泫然欲泣的于橙还笑了出来。   他的声音传进于橙耳里,他说:「樱樱不要哭了,哥哥说会保护你,就一定会做到的。」   这位医生长期跟孤儿院合作,每周会拨半天来孤儿院看诊,这次程乔晋的伤势看起来很重,院长奶奶才特别请医生来。   这位医生姓王,他也不是第一次看到这对兄妹,只是往常他都是帮于橙看病。他好奇的问:「我记得她不是你亲妹妹啊,听说你为了保护她,连闪躲和还手都没有,为什麽这麽照顾她呢?」   程乔晋精神抖擞的回答:「被妈妈丢掉的那天,我真的难过到想去死」,程乔晋的声音柔和下来,「然后我遇到了妹妹,她被装在篮子里,那麽小一只,她看起来很糟糕。我觉得她很需要我,如果没有我她一定会死掉。」   程乔晋抬起头看向王医生,他说:「妹妹需要我,我也需要妹妹,我们要一起活下去,当时我是这样想的。」程乔晋看向于橙,「我现在也是这样想的。」   王医生摸了程乔晋的脑袋,说了一句:「好孩子。」    ☆、丧尸爱人(七)      打人事件后,又过了半年,孩子们对于这对兄妹的观感也好了很多,主要原因是程乔晋在课堂上的突出表现,以及于橙的不哭不闹。   于橙是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情况,她一生病,程乔晋的焦躁感是有目共睹的,但孩子们看着程乔晋怀中那安静的婴儿,比对其他哭闹的孩子,那好感度是不断往上蹭的。   在程乔晋和于橙逐渐习惯孤儿院的生活时,这天,来了一对中年夫妇,他们想要收养一个男孩子。所有孩子都聚集在一间教室里,那对夫妇在上面看,看到长得合眼缘的孩子便叫上来问几句话,孩子们也很习惯这种模式,这种时候表现得特别乖巧。   程乔晋抱着于橙站在最后面,对这一幕毫不关心,两眼直盯着于橙的脸,于橙一个巴掌猫在程乔晋脸上,程乔晋又笑了。   这个毫不作伪的阳光笑容,被那对夫妇捕捉到了,他们喊了程乔晋上来,在一众孩子们羡慕的眼光中,程乔晋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   那对夫妻问了程乔晋许多问题,院长奶奶还补充了这男孩已经跳级到四年级,智商很高,这对夫妻对程乔晋颇有好感,言谈之中似乎想收养程乔晋。   他们原以为程乔晋怀中的婴儿只是孤儿院的孩子,正要叫程乔晋把于橙放下跟他们出去走走聊聊时,程乔晋主动开口问:「你们是想让我当你们的儿子吧?那我妹妹怎麽办?一起去吗?」   那对夫妻愣了,他们转头询问院长奶奶那女婴的状况,得知病弱、眼盲时,他们的脸色也不大好看,那个先生斟酌了言词,跟程乔晋说:「我们家只需要一个孩子,两个孩子太多了,所以无法把你妹妹一起带去,而且她不是你亲妹妹吧,留在这里也会有人照顾她的。」   程乔晋眼神锐利的直视那名先生,他说:「我不会跟我妹妹分开。」他又转头看向院长奶奶,深深一鞠躬,低着头说:「院长奶奶,我以后会更努力念书和工作的,请不要把我赶出孤儿院,我想和妹妹待在这里,拜托了。」   程乔晋的腰一直没有抬起来,那对夫妻和程乔晋就僵在那里,他们和院长讲了几句话就走了,院长奶奶叹了一口气,走到程乔晋面前。   院长奶奶说:「知道他们是谁吗?他们夫妻都是大学教授,年纪大了,想找个男孩养老,如果你跟着他们,未来的前途一定一片光明。他们刚刚还说,如果你回心转意再打电话给他们,他们愿意收养你。」   程乔晋弯着腰,声音闷闷的,「意思是如果我抛下妹妹,他们就还要我?」   院长奶奶有点气闷的说:「什麽抛下妹妹,我们会照顾她长大,而你也会有更好的前程,为什麽要这麽倔强?」   程乔晋抬起身子,眼睛对着院长奶奶,他眼眶泛泪的说:「院长奶奶,我不能没有樱樱,而且只有我把樱樱放在心上,谁会像我一样给樱樱把屎、把尿,还在乎她的心情,陪她玩耍?院长奶奶,我以后会更认真念书和工作的,拜托您让我留在这里。」   院长奶奶摇摇头,「你这孩子啊,也不知道未来是好是坏的。我没有要赶你走,既然你不愿意离开,就待着吧。」   其他的孩子们自然也目睹了这一幕,有些孩子羡慕于橙有个好哥哥,更多的是骂程乔晋不识相、傻瓜、自讨苦吃。程乔晋听到也不在意,依旧按部就班的生活。   又过了半年,程乔晋升上五年级,他还是一样抱着于橙去上课,不同的是于橙可以简单走几步路了,孤儿院可以看到的一景是,于橙手往前伸,一步一步往前踉跄的走,程乔晋在前方一步,哄着于橙慢慢走,每当于橙走累了,往前扑到程乔晋的怀中,兄妹两人都会笑的很开心。   孩子们给这对兄妹取了新绰号,就叫「傻瓜兄妹」。   某天,文叔带着热牛奶来孤儿院探望程乔晋和于橙,兄妹二人来到会客室,程乔晋熟门熟路的把牛奶的盖子打开、插上吸管,让于橙捧着牛奶瓶喝。   文叔每个月都会找一天来看这对兄妹,不过今日的文叔脸上特别哀戚,程乔晋大咧咧的问:「文叔,你怎麽哭丧着脸,心情不好吗?」   文叔有些自嘲的说:「叔叔的女朋友嫌弃叔叔没有钱,跟叔叔分手了。」   程乔晋歪着头问:「你怎麽会没有钱?」   文叔说:「叔叔做生意失败了。」文叔看着于橙喝的很开心,脸上也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他伸手摸摸于橙的小脑袋,又说:「叔叔要去别的省重新打拼了,这一两年你们可能看不到我,这是叔叔的一点钱,拿着给樱樱治病吧。」   程乔晋看着文叔拿出来的一小叠钱,并没有伸手去拿,他说:「文叔你留着吧。我们月考第一名可以要求一个愿望,我请王医生每三天就来看樱樱一次,樱樱的病好很多了,文叔不用担心。」   文叔把钱硬塞到程乔晋手里,「只是来给樱樱看诊当然花不了什麽钱,这钱你拿给王医生,叫他给樱樱开好一点的药。」   程乔晋听了以后就没再推辞,三个人坐了一个小时后,文叔就离开了。   文叔一走就是二年,彼时,程乔晋十岁,于橙四岁。   而程乔晋准备去念国中了,上学时间从早上七点到下午五点,程乔晋听到后苦恼很久,他坐在地上抱着于橙,头很轻地靠在于橙的小脑袋上,叽叽咕咕地说:「哥哥不想去上学,如果有人欺负你怎麽办,如果你病了哥不在怎麽办,哥一想到你孤伶伶的待在这里,哥就好担心你。」   于橙摸了程乔晋的脸,亲了程乔晋一下,她说:「哥好好上课,不要担心我,樱樱会照顾好自己的,如果有人欺负我,樱樱会跟院长奶奶说。」   程乔晋只能无神地说好,两个人清楚的知道,只有读书能够改变他们的人生,而且程乔晋的资质如此好,更是不能耽误了。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于橙的身体好了许多,程乔晋才稍微放下心。   程乔晋不在的日子,于橙觉得日子过得特别慢,以前程乔晋总是会在她耳边叽叽喳喳的,现在四周很安静,空气也很沉闷。   于橙经常摸着墙壁到处走来走去,安静的待在教室里会让她觉得自己逐渐死去,那种腐烂感,即便是病弱的她也想摆脱。抱持着走路即是锻链的想法,于程散步的时间非常长。   孩子实在太多了,保姆阿姨管不来所有的孩子,再加上全年无休的照料,保姆阿姨的精力有限,于程的乱跑激不起一点水花,于程便镇日待在户外,沿着程乔晋以前带着她的方向,走了一遍又一遍。   眼睛看不见,其他感官变得更加灵敏,于程觉得自己可以听得很远、嗅得更深,她的皮肤也变得敏感,她可以感觉水分凝结在她的手臂上,也可以感觉鸟飞过时带来的空气波动。   于橙不用拐杖也可以走得很稳,如果按照日常行走的路线,还可以小跑步。她可以自己换衣服、上厕所、吃饭和度过所有的时光,保姆阿姨和院长奶奶也颇感欣慰,赞叹这对兄妹真的很让人放心。   正当于橙享受着一个人的时光时,保姆阿姨来喊她有人来看她了,于橙慢慢走去会客室,就听到文叔的声音。   文叔说:「今天只有樱樱在啊,听说小晋出去上学了,樱樱很寂寞吧,文叔回来啦,以后会常常来看樱樱的。」文叔的声音听起来很轻快,他还拿了一瓶牛奶放到于橙手中。   于橙用四岁孩子的口气跟文叔聊了一下午,知道文叔是做生意成功了,有了一笔不错的资金,又回来这个城市。   于橙好奇的问:「文叔以后要做什麽呀?」   文叔语带神秘的说:「樱樱知道电台是什麽吗?」于橙当然知道,但她摇摇头等文叔解释。   文叔解释了一番后,又高兴的说:「文叔以前就想开办一个电台,这次文叔一定会成功的,到时候樱樱就可以在收音机里听到文叔的声音了。」   于橙状似懵懂的点了头,语气弱弱软软的说:「文叔一定会成功的。」   又过了三年,程乔晋十三岁,即将上高中;于橙七岁,也要在孤儿院里上课。   于橙学点字学得又快又好,学钢琴也学得很好,唱歌也非常好听,于橙甚至主动说要工作,她说她可以串珠珠。孩子们就可以看见于橙睁着无神的眼,手却不马虎,像是能够看见似的,一颗接一颗的串。   某天,一个三岁小男生在教室里面哭,于橙走过去擦了擦他的眼泪,哄他几句,他还是一直哭,于橙便说:「辰辰知道姐姐看不到吧?让姐姐摸摸你的脸,姐姐就可以把你画出来呦。」   辰辰呆住了,还哽咽着说:「我不相信,你骗人。」   于橙把手放到辰辰脸上,先摸额头,一路往下摸,边摸边讲:「辰辰有细细的小眉毛、爱哭的小眼睛、扁扁的小鼻子还有嘟嘟的小嘴,脸圆圆的,嗯,热呼呼的小耳朵。把画笔和画纸拿给姐姐,姐姐画给你看。」   在于橙摸辰辰的脸时,辰辰就不哭了,他蹬蹬的跑走,又绷绷跳的把纸笔拿回来,于橙先画了一个轮廓,再小心的把五官画上去,完成后,辰辰拿着画看了好久,口气惊讶的说:「樱樱姐姐画的好像,这就是辰辰啊!我要拿给院长奶奶看。」   院长奶奶看到时也很惊讶,其实画得没有多像,只是那五官都长在应该在的位置,而不是一团涂鸦,院长奶奶怜惜的摸了摸于橙的手,说了句:「樱樱是个好姐姐啊。」   于橙当天被许多孩子围住,摸了很多脸庞,画了很多画,不过没有一张真的像那些孩子,但孩子们还是乐此不疲,他们觉得于橙非常厉害。   下课回来后的程乔晋看到孤儿院里满是拿着画纸晃来晃去的孩子,好奇的问怎麽回事,孩子们看到程乔晋纷纷涌上来说:「这是樱樱姐姐画的,樱樱姐姐摸摸我的脸,就可以把我画出来,樱樱姐姐好厉害的。」   程乔晋看着十几幅图画,气的脸都歪了,他推开一群炫耀的小萝卜头,冲去寝室找于橙。程乔晋下课时,于橙总是在寝室里面等他。   寝室是二十个孩子一间,于橙和程乔晋睡在最里面,于橙睡下铺,程乔晋睡上铺,程乔晋跑到下铺里,一伸手就把于橙抱进怀里,委屈的说:「为什麽不先画哥哥,哥哥真的好难过,谁对樱樱最好,樱樱不记得了吗?」   于橙吧叽一声,亲在程乔晋的脸上,程乔晋停住了二秒,又继续新一轮的抱怨,于橙不厌其烦的亲、再亲、又亲,亲了十几下,程乔晋才停了下来。   于橙这才说:「辰辰一直哭,我才陪他玩,哄哄他。那画一定歪七扭八的吧,我随便画画的,哥哥不要伤心,樱樱以后一定会把哥哥画的最像。」   程乔晋说:「说好罗,要把哥哥画的最像、最好、最帅,要把哥哥放在心里,一笔一划的画。」   于橙作了很多保证,才哄好吃醋的程乔晋。   几天后,辰辰拿着糖来找于橙玩,他还告诉于橙他要有爸爸、妈妈了。于橙高兴的问他是谁,辰辰说是大学教授。   辰辰的发音并不标准,于橙听到的是「搭学叫素」,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又是那对父母,几年前要收养程乔晋,被程乔晋拒绝后,收养了孤儿院里另一个男孩子,不过一起生活半年,竟然把那男孩子退回来了,理由是不堪教养。   现在竟然要收养辰辰?于橙摸着辰辰的脸,听着他傻傻的说话声,心里也不免为他担忧。   被退回来的男孩叫做纪辛,直到现在他都还没缓过来。听说他还没被收养前,个性也算活泼开朗,但回来后变得阴郁、不爱理人,不管院长奶奶怎麽问他,他就是不说发生什麽事情。   于橙牵着辰辰往院长奶奶的办公室走,于橙贴在办公室侧面窗口下偷听,觉得有趣的辰辰也学着于橙贴在墙壁上。   院长奶奶问这对夫妻说:「你们二位几年前收养过纪辛,后来纪辛他性情大变。我想问一下当年到底发生什麽事情,为什麽纪辛会变成现在这样?」   那位女士咳了几声,姿态略显高傲的问:「我们现在是要收养辰辰,跟纪辛有什麽关系?」   院长奶奶态度平和的说:「两位想收养,我们当然很欢迎。但辰辰年纪很小,如果之后又被退回来,对他的发展很不利。我们既然收容了辰辰,自然对他未来的父母有过问权,我想请教两位的教育和养育方针是?」   那位女士似乎想破口大骂什麽,她先生拉住了她,礼貌的说:「我们都是教授,教养孩子的方式你不必担心,我们自然会好好对待辰辰的。」   此时于橙听到一阵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一路来到院长奶奶的办公室前,碰的把门撞开了,院长奶奶惊呼:「纪辛你做什麽?」   于橙的耳朵贴的更紧了,她甚至把辰辰抱起来,一大一小贴在窗口处偷听。   纪辛喘了几口气才说:「不能让他们领养任何一个孩子,孩子会跟我一样发疯的!」   那名女士斥责的说:「纪辛,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一点长进也没有,说的什麽胡话。」   纪辛看着那名女士,恨恨的说:「你有病,你老公为什麽不把你送去精神病院,你凭什麽可以当大学教授,还不是在家里虐待孩子后,神清气爽的换张脸出去当正常人!」   那女士的手都举起来要打纪辛了,她先生抓住她的手,有些冷淡的对纪辛说:「话不可以乱讲。」   那女士忽然有些疯癫的说:「我对你多好啊,给你吃饭,让你念书,还买新衣服给你,你有什麽好不满足的?」   纪辛大声的反驳:「你正常的时候当然很好,你不正常的时候呢,把热水泼到我身上、拿针刺我、不让我吃饭、疯狂骂我、把我关在房间里,你还把我压在水槽里想让我死,你有病,你是神经病!」   那女人的表情很诡异,她忽然朝纪辛冲了上来,像是要掐住纪辛,她老公从后面抱住她,还一直叫她别闹了,那女人却喊着:「我要掐死这个小兔崽子,他不该活着的,他该死,让他去死!」   她老公逼不得已把她打昏了,跟院长奶奶道了歉,然后神情复杂的看向纪辛,他说:「叔叔和阿姨对不起你。你阿姨这两三年好了很多,我才想着带她来收养,现在看来她还没好,叔叔就带她回去了。听说你这几年过的很糟,把那些事情都忘了吧,好好过日子。」   纪辛双手握拳,全身发抖站在原地,眼泪也流了出来,他盯着那男人说:「我原本以为被收养会改变人生和命运,我是真的把你们当成爸爸、妈妈的,结果你们对我做了什麽,你们对不起我,现在还想祸害其他的弟弟,我不许!」   那男人把他老婆抱起来,丢了一句给纪辛:「忘了吧。」又跟院长奶奶说:「收养辰辰的事情就算了,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男人走出办公室时,就看到于橙牵着辰辰站在门口,他顿了一下,若无其事的经过他们,走了出去。   辰辰疑问的看了那男人,又看向大哭着的纪辛,又看着安慰着纪辛的院长奶奶,最后他拉了拉于橙的手,问于橙说:「叔叔不要辰辰当他的儿子了吗?」   于橙蹲了下来,跟辰辰说:「纪辛哥哥曾经当过那个叔叔的儿子,但是那个阿姨欺负纪辛哥哥,你看纪辛哥哥哭的多伤心,如果辰辰去他们家,也会被阿姨欺负噢。」   辰辰盯着纪辛,嘴里咬着一根手指,他有点害怕的说:「辰辰不要叔叔当辰辰的爸爸,辰辰要留在这里。」   于橙把辰辰抱进怀里,她温柔的说:「辰辰不要伤心也不要害怕,以后还是会遇到好人的。」   于橙听着纪辛崩溃哭泣的声音,又对辰辰说:「纪辛哥哥以后也会遇到好人的,就像姐姐遇到小晋哥哥一样。」   辰辰似乎不是很懂,但他忽然手弯成喇叭的形状,朝纪辛吼:「纪辛哥哥不要哭,樱樱姐姐说你以后会遇到好人的,辰辰也会遇到好人的。」   纪辛的哭声瞬间止住了。   于橙觉得十分尴尬,她露出小心翼翼的表情,举起右手对着纪辛「嗨」了一声。   纪辛看着门外的一大一小,一张充满打气和鼓励的表情,另一张则是尴尬又羞赧的表情,纪辛擦了擦眼泪,露出一张久违的笑容。   他时隔多年后的第一句话是:「看来我已经遇到好人了。」    ☆、丧尸爱人(八)      岁月如梭,于橙十岁,程乔晋也十六岁了。   程乔晋考上这个省份最好的大学,院长奶奶、文叔和于橙都很为他高兴。   他出门上学的第一天,在床边跟于橙讨了好几个早安吻,才牵着于橙走出寝室,两人依然如胶似漆。   于橙送程乔晋到孤儿院大门口,程乔晋那张像大狗撒娇的脸,让众人不忍卒睹,不过孤儿院的众人已经习惯了,他们经过也当没看见,不过这不包括纪辛。   纪辛懒洋洋的走过来,把手放在于橙的肩膀上,痞痞的说:「我们小晋哥哥还没断奶吗?」   程乔晋把纪辛的手扫了下来,睥睨的看了他一眼,也不讲话。   纪辛也不在意,他站了三七步,又说:「第一次看到十六岁还住在孤儿院的男人,啧啧,也不害臊。」   程乔晋冷冷的丢了一句:「不用你管,还有少烦樱樱。」   接着程乔晋面容和煦的对于橙说:「哥去上学了,晚餐会回来跟樱樱一起吃。樱樱少理那头小狗,整天围着你汪汪叫,哥哥看了替你烦。」   于橙送走程乔晋后,无奈的对纪辛说:「你干嘛惹他?」   纪辛说:「我就是看他不顺眼。」   三年前,在辰辰无厘头的安慰下,于橙、纪辛和辰辰成为不错的朋友;二年前,辰辰被一对夫妻收养离开了孤儿院,纪辛和于橙还是保持着好朋友关系,只要程乔晋不在,纪辛都会黏着于橙。   这一点让程乔晋很不满,他也抱怨过几次,每天都会问于橙「你最爱谁」,非要得到「我最爱哥哥」的回答才放过于橙。程乔晋和纪辛只要碰在一块,恶言恶语那是少不了的,于橙都有种自己成为白莲花女主角的错觉,人见人爱人人抢。   不过,今天有些不一样,纪辛陪着于橙散步时有些沉默,好一阵子,纪辛才开口。   「我今年十五岁了,国中课程已经完成了,我想离开孤儿院,去外面打拼」,纪辛说完以后看向于橙,「你觉得呢?」   于橙晃了晃头,「很好啊,想出去打拼是好事情,为什麽这麽支支吾吾的?」   纪辛说:「我可能会去其他省份,我们或许会几年见不到面。」   于橙站定,面朝纪辛说:「我会待在这里啊,你想我了就回来看我啊。」   纪辛双手交叉于头后方,他淡淡的说:「哪有那麽容易啊,如果没成功,我哪有脸回来。」   于橙说:「想太多了吧,这里就是你家,想家人就回家看看,成功才回家是什麽道理。」   纪辛口气更凉了,「你不懂。」   于橙出了一拳轻打在纪辛胸膛上,「不要想那麽多。」   纪辛把手放下来,痞笑着说:「你可真老气横秋啊。」   两人的气氛挺和乐的,纪辛的表情却逐渐淡了下来,他低下头,小小声的说:「如果我成功了,回来接你好不好?」   于橙「蛤」了一声,问纪辛刚刚说了什麽,纪辛却摆摆手说没什麽,两个人又继续散步日程,讲些未来的事。   当晚,于橙跟程乔晋说纪辛要离开孤儿院的事,程乔晋眼睛亮了,他抱着于橙说:「樱樱你终于知道只有哥哥是不会离开你的吧,你看纪辛那小子嘴里说得多好听,转头就把你丢在孤儿院了,只有哥哥不惧大家的眼光,坚持住在这里陪着我们樱樱,哥哥才是对你最好的人。」   于橙捏了程乔晋的脸,「不用整天强调你对我最好,我从小就知道这件事情。倒是哥,你都十六了,真的不考虑在大学附近租个房子住,每天这样来回好吗?」   程乔晋的脸蹭到于橙脖颈处,他说:「樱樱在哪,哥哥在哪。满二十岁才强制离开孤儿院,那些人都是傻子,满心都想着离开孤儿院,这里多好啊,免费吃、免费住,哥哥喜欢待在这里,樱樱不要担心。」   于橙右手抚着程乔晋的头发,「我是怕你听到那些人说的话会心里不舒服。」   程乔晋头转了几下,于橙觉得有些痒,娇笑了几下,程乔晋把头抬起来,才说:「那些人说的话一点也不重要,什麽十六岁还不滚、恋妹癖、大男人睡小床、吃的喝的蹭孤儿院什麽的,哥都听过啦,哥不在乎。」   于橙表情有点复杂,她说:「你前一世是不是有欠我钱,这一世才对我这麽好,你真的是超级大傻瓜,程乔晋。」   程乔晋把于橙的头往下压,「叫我哥哥!」于橙的双手不断乱挥,兄妹二人又玩了起来,纪辛站在寝室门口看到这一幕,默默地退了出去。   隔天,纪辛收拾点东西就离开孤儿院了。于橙和他拥抱了许久,纪辛在于橙脸上偷了一个吻,程乔晋看了就要冲上来殴打纪辛,于橙拉住了他。   纪辛的声音有着开朗也有伤感,他倒退着走,朝于橙喊:「等我成功回来接你。」喊完他就转身跑了。   程乔晋气到想再冲上去,于橙牵住了他,哄了他几句。那天晚上程乔晋搂着于橙睡,于橙一直推攘着程乔晋,叫他回自己床上。   程乔晋抱着于橙,像是龙抱住黄金,也像大田鼠抱着食物,他喃喃的说:「有人觊觎我的宝贝,这是我的宝贝!」   于橙一个巴掌按住程乔晋的正脸,「程乔晋,你恋童癖啊,你给我滚回你床上。」   程乔晋把于橙抱的更紧了,「叫我哥哥!我没有恋童癖!」   两个人那晚还是相拥而眠,于橙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就栽在程乔晋手上了。   程乔晋以杰出的成绩从大学毕业,毕业典礼那天,院长奶奶带着于橙出席程乔晋的毕业典礼。程乔晋是毕业生代表,于橙听着话筒中传来程乔晋的演讲声,又听到程乔晋演讲完,台下不少女生喊着「程乔晋我喜欢你」、「学长好帅」、「学长我想当你的女朋友」,于橙嘴角也不禁上扬。   程乔晋早就注意到于橙来了,他听到那些女生喊着情话,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慌张,当他撇到于橙脸上那抹笑时,更惊慌了。   程乔晋下了台,系上同学蜂拥而上,有人送他花,也有人送他礼物,更多的是要求合照。   院长奶奶和于橙坐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院长奶奶不断向于橙转述着程乔晋的状况。   院长奶奶看了也很感慨,她说:「当年倔强的孩子也长大啦」,摸了于橙的头发,「我们樱樱也是大姑娘了」。   于橙问院长奶奶:「奶奶是今年要退休吗?之后要去哪里?」   院长奶奶笑着说:「奶奶要搬去和儿子一起住,奶奶年纪也大啦,需要人照顾。」   于橙点点头,院长奶奶又问于橙:「小晋快满二十了,到时他必须离开孤儿院,樱樱呢?留在孤儿院吗?离开孤儿院的最低年龄是十五岁,如果没有人收养樱樱,樱樱可能要跟小晋分开一年,受的了吗?」   院长奶奶讲完自己笑了,「这个问题应该要问小晋,他受不受的了跟你分开一年,哈哈哈。」   于橙的嘴角也弯起来了,她想到程乔晋在地上打滚的样子。   程乔晋突破人群来到院长奶奶和于橙面前,就看到于橙那抹笑容,程乔晋就放松下来了,他先给院长奶奶一个拥抱,又抱住于橙。   于橙温温柔柔的说:「哥,恭喜你毕业。」   程乔晋也极尽温柔的说:「哥也很高兴,哥更高兴你来参加毕业典礼。」   两人「兄友妹恭」的道了几句,程乔晋和朋友去聚餐,院长奶奶带着于橙回去孤儿院。   那天晚上,文叔也来了孤儿院,在会客室跟于橙聊天,两人等着程乔晋回来。   文叔问于橙:「听说小晋找到工作了?什麽工作?」   于橙回答:「那间叫天通医药科技公司,哥哥在那担当研究员。」   文叔赞了一句:「小晋也算是熬了过来,天通名气很大啊,薪水应该不少。」   于橙又问了文叔:「文叔最近心情还好吗?跟刘婶的离婚手续办好了?」   文叔叹了很大一口气,才说:「昨天办好了。我和你刘婶婶也是努力过了。」   两个人沉默了好一阵子,文叔才笑着说:「你刘婶婶想要自己的孩子,是文叔给不了,她离开也好,我们也痛苦很多年了。大不了以后文叔收养你或小晋,让你们给文叔送终。」   于橙也笑了,「说什麽呢,就算不收养,我们也愿意的。这麽多年,文叔每个月都来看我们,就算是亲叔叔也不一定能够做到这样的。」   两个人又说说笑笑起来,而此时程乔晋也回来了,程乔晋先打了个招呼,然后他把手上的袋子交给于橙,叫于橙帮他拿回寝室,于橙也没想太多,让程乔晋先跟文叔聊。   于橙走到一半遇到院长奶奶,院长奶奶说要帮忙提回去,让于橙去和文叔和程乔晋聊天,于橙推辞不过,便转身回了会客室。   在接近会客室时,于橙听到程乔晋说话的声音。   他说:「文叔,拜托您收养樱樱吧,我不能住在孤儿院了,我也不能让樱樱一个人住在这里,只要有人收养樱樱她就可以离开,拜托您了。」   文叔低声说了几句,程乔晋又说:「我已经租好房子了,樱樱直接就可以搬进来。」   文叔又说了几句,听起来像是不同意程乔晋跟于橙住在一起的样子。   这时,于橙听到重物摔在地上的声音,接着文叔的声音就响起来了,文叔惊慌的说:「小晋,你跪什麽呢,快起来。」   程乔晋口气坚定的说:「文叔,我怎麽对樱樱的你最清楚,我不能没有她。我会好好待她的。」   文叔紧张的说:「文叔知道你对樱樱很好,但你血气方刚,又在事业起步期,让樱樱住在文叔家,你常常来看她也是可以的嘛。」   程乔晋的音量稍微大了一点,他说:「文叔,我小时候是把她当成妹妹,但我这一两年发现我对她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等她长大我想娶她,文叔,求你了,让樱樱跟我住吧,在她十八岁前,我不会对她做什麽的,我保证。」   文叔有些被惊住,但又有些了然的样子,「难怪这一两年,我就觉得你的态度怪怪的,哪有哥哥这样对待妹妹的,你就这麽喜欢她?连一年也无法跟她分开?」   程乔晋的声音毫无窒碍的传入于橙耳中,他说:「我爱她。」   后面的话,于橙就没有再听了,她按着胸口跑开了,然后在一处树丛蹲了下来,她觉得她的心跳很快。   她静静听着自己的心跳声,于橙对着自己说:「原来我也爱他。」   程乔晋爱文乔樱,文乔樱爱程乔晋。   被绑在担架上的丧尸于橙「醒」了过来。    ☆、丧尸爱人(九)      王令祈的车子是厢型车,整台车子只有驾驶座和副驾驶座,后面被他改成一个大空间。白茵相邻着驾驶座,半蹲着做实验;而于橙被绑在担架上,放在车子的最后头。   于橙醒来后一阵迷茫,她呆呆盯视着上方,直到白茵发出惊呼声,她才转头看向白茵,不过此时的白茵没有发现,她正和开着车的王令祈分享她的发现。   「异能者的进化速度我大概估算出来了,初级异能者只要十颗初阶丧尸的晶状体就可以进化成二级;二级异能者需要十颗二阶丧尸的晶状体,以此类推上去。不过双系异能者需要的晶状体加倍,如果是三系异能者,哼哼。」白茵有些激动的说。   王令祈询问:「你可以估算出各级异能者的数量吗?」   白茵很快速的点头,马上说:「初级异能者数量是一千万,二级异能者是一百万,三级则是一万,四级只有十人,五级霸主只有一人。」   王令祈有些咋舌,「三级到五级的数量也太少了吧,异能者拼得过丧尸吗?」   白茵冷笑着说:「那也是他们的事情。」   王令祈喂了几声,「我们现在也是异能者好不好!这数据你算得出来,陆老那边肯定也算得出来,我们两个得尽力升到四级。」   白茵不以为意的说:「要升到四级,也要配合丧尸那边的进化速度啊。等我们升到二级,一阶丧尸的晶状体用处就不大了。你刚刚猎了六十几颗吧?先拿二十颗给我,我试看看丧尸晶状体对樱樱有没有帮助。」   王令祈把晶状体拿给白茵后,又问:「丧尸进化所需的能量,你算出来了吗?」   白茵摇摇头,「丧尸的我还算不出来,不过樱樱只用三颗就升到二阶,想必异能者晶状体很补,路上有看到的话,多杀几个吧。」王令祈应了好。   白茵突然感觉到有股无法忽视的视线盯着她,顺着视线而去,白茵看到醒着的于橙。   白茵惊喜的欢呼,「宝贝醒来啦?唉呀,昏迷药剂这麽快就失效了,宝贝的体质真好啊。」   王令祈无言的说:「这是该欢喜的事情吗?我们要担心的是你女儿忽然跳起来把我俩给撕了吧。」   白茵视线不离于橙,母女二人的视线胶着,白茵边回答:「我女儿乖的很,你看她动也不动。」   王令祈又说:「那是绳子好,等她再进阶,搞不好就绑不住了。不行,我们今天就必须进级,两个初级异能者带着二阶丧尸太危险了。」   白茵不满的念了几句。等车子驶离岳市后已经是晚上了,一路上王令祈避开丧尸群,有异能者朝他们求救,王令祈也没理,一车二人一丧尸到了一处漂亮的庭院,王令祈停下了车,叫白茵先待在车上,他去看看。   王令祈处理掉庭院里的六只丧尸,把车子开进庭院,把于橙抬了下来。   白茵因为于橙一直看她,整个下午白茵都无法做实验,她和于橙玩着互看游戏至少二小时。下车时,白茵有点昏昏沉沉的,而于橙转头盯向陌生人王令祈,那眼神没什麽温度。   王令祈顶着于橙的眼神,把于橙推进屋子内。王令祈煮着东西,白茵整理数据,于橙则被他们关到某一间房间,白茵还拿了一部片子放给于橙看,王令祈抽了抽嘴角,还是没有说什麽,于橙被绑住,侧着脸看着萤幕。   饭后,王令祈叫白茵保护他,他先进级。依照白茵的估算,王令祈吞二十颗足以,但王令祈吞了二十颗还没有反应;直到吞了三十颗,他才告诉白茵从腹中涌上来一股热气;总共吞了四十颗,王令祈才冲破临界点,直挺挺的往后倒去。   白茵上前量了他的血压、脉搏,发现还在正常值内,只好有些不安的守着王令祈。一小时后,王令祈醒了过来,他醒来第一件事情是感受全身的力量,然后对着白茵说:「我的空间异能增长了,可放置的空间长了十倍不止。」   两人对进级的能量估算有误,之前留的晶状体已经不够白茵升级,王令祈便说由他出去杀初阶丧尸,如果有遇到二阶丧尸,就猎几只回来给白茵做实验。白茵交给王令祈一些药剂,嘱咐他怎麽使用,还叫他万万不可伤到丧尸的脑部,另外如果遇到异能者也抓几个回来。   王令祈走后,白茵上楼看了一下于橙,还给于橙换了片,白茵在的时候,于橙的眼珠子就跟着她转,白茵走了之后,于橙的注意力才回到影片上。   此时的于橙,其实真的是很认真在看片。她想起了程乔晋,也知道她的名字是文乔樱,更知道文乔樱爱程乔晋,但她没太多感觉,那些回忆就跟看一部电影没什麽两样,晃过去了就看完了。   她也知道这个绑着她的女人就是她妈妈,于橙也没什麽感觉,爱绑着就绑着,如果饿得狠了再挣脱。   不过,白茵是不会让于橙饿到的。   二小时后,王令祈带回来四十几颗初阶丧尸的晶状体,还拉了一串绳子,上面绑着三个二阶丧尸和一个二级异能者,他们都陷入强烈的昏迷中。   白茵念了一句:「樱樱饿了很久呢,应该要带回来两个二级异能者,一个给她吃,一个给我做实验嘛,只一个异能者怎麽够呢?」   白茵也不先研究二级异能者的厉害之处,手起手落,装了三杯血、拿了晶状体,先把东西端上去给于橙吃了。白茵能感觉于橙的眼眶比刚醒来时还要红,约莫是需要进食了。   如同白茵所想,白茵把东西拿进去时,于橙的眼睛更红了,整个身体还不安份的动了动。白茵脚步加快的,站在于橙前方,对着还被绑住的于橙说:「啊~樱樱张嘴。」于橙也乖乖张嘴了,白茵先让于橙喝血,最后才把晶状体放到于橙嘴里。   于橙含住晶状体后,喀叽了一声,咬了一下,然后把晶状体吞了下去,随后于橙露出一个很美妙又满意的表情,好像吃了什麽世界美食似的。   白茵对于橙说:「宝贝喜欢吃这个吧,妈妈会再找给宝贝吃,宝贝要乖乖的待在这里,知道吗?」   于橙也没看白茵,似乎在吸收晶状体中的能量。白茵看于橙没有明显的变化,就知道一颗二级异能者的晶状体是不够的,她又看了于橙几眼,才关门下楼了。   白茵让王令祈守夜,她先花了一小时,服用四十颗晶状体后进级,然后用了整个晚上彻底研究二阶丧尸,从唤醒他们、让他们走路、让他们讲话、让他们辨认东西,最后才用各种方式让他们安息。   白茵拿着二阶丧尸的晶状体,也有些着迷,不过她很快的就把其中一颗扔给王令祈,白茵说:「这颗是空间系的,你很好运。我们之前升级吃了四十颗,是因为能量不同系,所以才需要以量补差额;再者,我们都是双系异能者,需要的能量加倍,如果只是单系异能者,正常来讲,十颗空间系就够升级了,我之前的估算没有加入变数。」   王令祈手上玩着那颗空间系晶状体,直接就吞了,吞完后也没特殊感觉,他懒懒的回答:「就知道没那麽好运,怎麽可能十颗就可以进级。不过要找到十个二阶空间系丧尸,和十个二阶隐身系丧尸,也太难了,还不如杀四十个二阶丧尸呢。」   白茵凉凉的说:「两个小时,你才带回来三个二阶丧尸,这代表二阶丧尸已经很难杀了吧。而且我们升成三级异能者,所需要的纯能量更多了,一定不是四十颗二阶不同系晶状体就足够的,搞不好要八十颗或一百颗呢。」   王令祈脸色有些阴暗,「不会吧!」想了想白茵的话又觉得挺有道理的,又回想起那些二阶丧尸,王令祈的脸色更黑了。   他说:「我们两个毕竟是科研人员,我的隐身异能也强不到哪去,再来,你会用毒系杀人吗?用化学药剂杀人对你来说更容易吧?我觉得你需要研究一下,如何使其他系的晶状体发挥出我们需要的晶状体的能量,这样只要猎二十颗同阶的丧尸晶状体就可以了。」   白茵听了摸一摸下巴,似乎觉得这个课题有点有趣,她一下就答应下来了,她还承诺会研究一下自己的毒系异能,如果效果卓越的话,她会将毒液浓缩到胶囊里,以后王令祈隐身接近敌人后,把胶囊往敌人身上一丢就可以了。   王令祈听了之后赞叹不已,叫他拿棒球棍去打丧尸脑袋,真的太掉份了,科学人员还是要有科学人员帅气的方式,随手洒个药剂就能征服天下,才是正确的攻略方式嘛。   王令祈在那边幻想着,白茵却有些严肃的思考着,她忽然就说:「王令祈,你有没有觉得樱樱怪怪的?」   王令祈回神后还没意识到白茵指的到底是什麽,白茵又接着说:「那三个二阶丧尸,他们都会讲话啊,有两只还知道自己的名字呢,有一只可以简单叙述人类时期的回忆,这代表二阶丧尸已经回复部分人类记忆了。但樱樱好像不认得我啊?」   王令祈的专注点倒不在这里,他反问白茵:「那三只的异能分别是空间系、火系和速度系吗?」   白茵点点头又摇摇头,她说:「有一只是双系异能,速度系和力量系。」   王令祈倒抽一口气,后怕的说:「难怪了。这次战斗还是太危险了,二阶我就有点应付不来,下次你还是跟我一起去吧。」   白茵像在看自家不成才的孩子,从鼻子中哼了一口气,「这麽胆小怎麽行,而且我要照顾樱樱,哪有空去杀丧尸和异能者。」白茵看着王令祈失望的脸色,又补了句:「我会研究出更好的药剂,让你更方便、更快的杀死他们,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王令祈的表情瞬间春暖花开,白茵敲了一下王令祈的脑袋。   两人整理了东西,简单吃个饭,又带着于橙上路了。   这一次的目的地是恒市,恒市和岳市中间足足隔了一个省份的距离。   这一路,王令祈没怎麽休息,车开的老快。遇到求救的异能者,如果看不顺眼,就骗到车子前面宰了;如果看的顺眼则不理会。   不过倒是没遇到纠缠上来的丧尸,白茵猜测的是于橙的阶级是目前的最高阶级,对于同阶有威吓作用,对于初阶则有压制作用,所以即使闻到异能者的血肉味道,众丧尸还是不轻易围捕。   但白茵看着升阶后只恢复视力的于橙,心中闪过一丝疑惑,即使于橙在,也不该没有半只丧尸来攻击他们。同阶丧尸的晶状体,对于同阶丧尸来说没有太大的作用,但还是有能量的;而且二阶丧尸有了占据地盘的意识,即使是经过也会激怒他们,这些天来,他们经过的市区也不少,但不见任何挑衅或拼杀。   依照王令祈的话来说,「得,你女儿在,我要杀丧尸还得深入敌营,都没有丧尸讹我们了。」白茵鄙视的看他:「丧尸讹你也是想要你的晶状体和白花花的血肉。」   连续开了七天,终于顺利到达恒市。王令祈并没有直接开到恒市的天通大楼附近,他把车子开到安全的地方,一个人使用着隐身异能先去探查了。   确认恒市的天通大楼还未被研究所染指,王令祈很快就回来,把车开进天通大楼地下室。这次由王令祈推着于橙的担架,白茵在前面杀着丧尸,两人一路杀到最顶层,花了不少时间。   白茵使用着毒系异能,也不断喷洒着化学药剂,初阶丧尸很快就倒一片,但二阶丧尸看到状况不妙,总是会冲上前拼一次,这一次于橙的威吓作用就没起到作用了。   白茵一惊吓,那药剂用得更快、更狠了,地面上几乎没有丧尸尸体,只留下满地的水和晶状体。到了顶楼,白茵身上药剂尽出,几乎没有存货了。   白茵十分不安心的窝进实验室,开始新一轮的制造药剂活动。进去实验前,还嘱咐白令祈记得喂于橙吃饭。   王令祈捧着刚刚获得的二十个二阶晶状体、二百多个初阶晶状体,不禁感叹着恒市的天通逃出去的人真少,当时的状况一定很惨烈吧,足足有二百多人死在这栋大楼里。   王令祈对二阶晶状体挑挑捡捡,拿了一个空间系和二个隐身系就吞了下去,将其他晶状体收了起来。转头又看见于橙直愣愣地盯着他看,王令祈和于橙对视几眼后,拿出几颗初阶晶状体,当作零食喂给了于橙,于橙喀滋蹦几下就吃掉了,吃完后继续盯着王令祈。   王令祈摆出投降的姿势,语气略带讨好又带着笑意的说:「你妈妈白茵这次进去实验室,应该会待几天才出来。叔叔的名字叫做王令祈,是你妈妈的…嗯,朋友,叔叔也叫你樱樱好吗?不说话就是好罗。这几天叔叔会喂你吃饭,所以樱樱要乖乖的,我知道被绑着很不好受,叔叔等下把你放到一间实验室里,这几天就待在那里好吗?」   于橙没有回答他,王令祈也不丧气。他哼着歌把于橙推进一间实验室,自称是白茵的朋友这件事情似乎让王令祈很高兴   到了实验室后,王令祈把于橙换到实验台上绑好,把担架收了起来,转身出了实验室,然后按遥控器把于橙松绑了,观察于橙的状况半小时后,王令祈就出外觅食了。   王令祈每天会送两次餐给白茵,每天也固定送六杯血给于橙,其他时间王令祈便出门扫荡物资,杀几只丧尸,骗骗一些异能者。   王令祈将实验室内有的化学药剂洒在天通大楼的一楼和最顶层外围,以确保白茵和于橙的安全。他在外面晃的时候,也逐渐熟悉异能的使用方式,还发明了空间刃、空间切割的招数;隐身异能搭配上空间异能,让王令祈有种变身成古代暗杀者的感觉,无法防备的敌杀,一击必中的暗杀,以天通公司为中心往外扩散,恒市逐渐变成一座死城。   十天后,白茵出关了,实验台上满满都是化学药剂,白板上写着满满的计算式,白茵脸色虚弱但精神挺好。她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于橙,刚好是王令祈喂于橙吃饭的时间。   白茵看到王令祈操纵着机器手把血递了进去,于橙一杯一口,三杯十秒内下肚;王令祈又拿了一些初阶丧尸或异能者的晶状体给于橙当点心,于橙也是一股脑丢进嘴巴里。白茵有些欣慰,儿子(?)长大了会照顾妹妹了。   白茵走近一看,眉毛一皱,她忽然大喊出声:「宝贝的衣服是谁换的?」   王令祈傻眼的看着她,「当然是她自己换的。」   白茵很吃惊的看向王令祈,又看向于橙,她问:「宝贝会换衣服了?」   王令祈无奈的说:「你再仔细看看她有什麽不同。」   白茵看了几秒后,非常惊讶的说:「宝贝已经是三阶丧尸了?」    ☆、丧尸爱人(十)      此时的于橙看起来和一般异能者没什麽不同,眼珠是黑的、头发柔顺直滑、五官正常、皮肤白皙,她穿着深蓝色T-shirt,白色长裙,偶尔晃一下那头黑色长发,看起来简直是个正常人类大美人。   王令祈万没想到白茵接下来的问题是:「宝贝有穿内裤和内衣吗?」   王令祈无言的回答:「你看地上那堆衣服,我拿了很多内衣裤和衣服给她,是她自己选、自己穿的。她在换衣服的时候,我可没偷看,我哪知道啊。」   白茵目不转睛的看着于橙,而于橙竟然走了过来,白茵的眼睛睁大了,手也兴奋的乱摆,似乎是觉得于橙认得她了。没想到于橙走到王令祈前,隔着强力玻璃,比了个「画画」的手势。   王令祈辨认了一下,也学着于橙的手势,嘴巴说着:「想画画?要画笔和画板?」   于橙用极轻微的幅度点了头后,又比了个打棒球的姿势,王令祈又问:「想要打棒球?不,是想要一根棒球棍?」得到于橙肯定的答复后,王令祈说:「好好好,叔叔去给你找。」   白茵看着王令祈和于橙的互动,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她看到于橙交代完事情后又坐回萤幕前看影片,她往前二步抓住王令祈的领子,恶狠狠的问他:「为什麽你跟我女儿那麽熟?」   王令祈竟然出现了痞笑,他的双手复上白茵的手,轻轻拿开白茵的双手,还牵在手里。   王令祈说:「你去做实验没多久,我出去打猎时遇到了一组人马,有七个初级异能者和二个二级异能者,我加入了他们,跟他们打了一天的丧尸后,趁夜把他们九个全踹了。八天前,我遇到一对兄弟,他们都是二级,我也送他们上路。这四个二级晶状体,我就直接拿给你女儿吃了。」   白茵着急地催他赶快讲。   王令祈接着说:「你女儿吃了,往后一倒,昏迷了十小时,醒来后就是三阶丧尸了。」   白茵喘气有些急促,「她昏迷你没叫我?她变三阶也不叫我?」   王令祈稍微用力抓紧白茵的手,他笑笑的说:「我有用机械手监视她的状况,机器显示她的细胞十分活跃,我就猜测她是进阶了。没叫你也是因为你正在做大事啊,你女儿都三阶了,我们还是二级,这样对吗?」   白茵的气泄了下来,她还是有些闷闷不乐。她又问:「你怎麽跟我女儿溷熟的,为什麽她愿意理你?」   王令祈嘿嘿笑了两声,「因为我对她很好啊,你看实验室那头。」   白茵往于橙的身后一看,有跑步机、投篮机、打地鼠机器、射飞镖机、一台电子琴还有几本美妆杂志,白茵便僵住了。   王令祈说:「樱樱升到三阶后,长相跟人类无意,眼神清正,我就猜测她回复理智和智力了,继续把她绑着、关着,可能会让她产生逃跑的念头。我就在恒市到处搜刮女生喜欢的东西送给她,她果然就很乖巧的待在这里没有乱跑了。」   白茵眼神无焦距的说:「三阶丧尸和二阶丧尸的区别也太大了。你有遇到其他三阶丧尸吗?」   王令祈的脸色忽然沉了下来,似乎不想讲的样子,两人僵了一下,王令祈才说:「昨天有遇到,危急之间我似乎抓到空间法则的边缘,运用空间异能把自己送走。三阶和二阶是天差地远的差距,我现在还不想回想那种战栗感。」   王令祈忽然消沉下来,白茵也顿感尴尬,她眼珠子转了一圈后,忽然说:「我研究出来剔除杂质的方法了,而且也找到不同系晶状体的核心能量,我们二个只需要四十颗二阶丧尸的晶状体就可以稳妥进级。」   王令祈的脸色出现了真实的笑意,「这真是最好的消息了,更好的消息是我这里已经有八十几颗二阶丧尸的晶状体,我们今晚就可以升级了。」   白茵挑了挑眉,「我闭关的十天,你到底杀了多少丧尸啊?」   王令祈的笑声有点惊悚,他说:「你女儿每天都把初阶丧尸的晶状体当糖吃呢。恒市大概快没有丧尸和异能者了吧。」   白茵啧啧称奇,「以前在研究所的时候,我看你对实验没兴趣,对其他事情也没兴趣,现在末世来了,倒是对杀人和杀丧尸很有热情啊。」   王令祈笑意中带点解脱又带点叹息,「是啊,看来我上辈子是杀人魔吧,这辈子遇到你才勉强收敛。」白茵不以为然的耸肩。   王令祈嘱咐白茵休息一下,晚上就来进级,进级完成后就离开恒市。他则出去找于橙要的东西。   当晚,于橙在实验室里画着画,影片放的是「动物星球」,正在介绍猫咪的种类和习性。   王令祈则待在另一间实验室里进级,将二十颗晶状体投入一瓶蓝色液体中,晶状体完全溶解后,王令祈一口饮尽,啪的一声又往后倒去。   十小时候,王令祈醒了过来,接着换白茵。   王令祈说他的隐身异能能力变强了,二级的时候只是身影被复盖住,其实身体还在原处,如果遇到风系异能者或丧尸,很容易藉由空气流动方向被捕抓到。升上三级却是质量上的改变,王令祈感觉自己的身体彻底消失在世界上,没有人可以抓到他。   对于这种改变,王令祈很兴奋却也有些不安,他在心里想着:「T99真的是太可怕了,全面进化人类,现在我已经不算是人了吧,大概是其他种族,就不知道应该称作什麽。」   这个称呼的问题,陆老已经解决了,他对外发表:「现在已经是新纪元,我们『超皇族』将会统一世界,圈养丧尸,成为一方霸主。等五级异能霸主产生后,更有可能切割时空、跳跃时间,去到其他星球征战星系。」   如果于橙能够听到这番话,她必然会冷笑几声,讽骂陆老的「中二期」也来的太晚。   而白茵的毒系异能也增强了,她说:「我可以操控毒量需要多少、要让敌方伤到何种地步,我的脑神经和毒系异能完全同步,如果遇上危险,甚至可以在我的体外包裹一层毒充作防卫。」   白茵看着沿着她全身流动的毒,眼里也有赞叹。这毒的颜色原本是有紫有白,现在还增添了粉色,三种颜色溷合起来,乍看是讨喜的糖果色,实际上却是夺命色,王令祈敬而远之,还不断向白茵作揖,连声道歉从前若有得罪请多包涵,逗的白茵哈哈大笑。   二人笑闹一阵,气氛也好了起来,白茵擦着眼泪问:「那樱樱的异能是什麽,你知道吗?」   王令祈停了五秒,才色厉内荏的说:「你女儿你去问,我哪知道。」   白茵看着他这副模样,不解地歪歪头。王令祈好气的说:「我要怎麽探知她的异能?把她绑起来再一一测试,还是去跟她打一架,或是问她,她会回答吗?」   白茵瘪着嘴点了头。   随即王令祈有些苦恼的抓了抓头,他说:「樱樱肯定不愿意被绑起来,我们要怎麽带她上路呢?」   白茵嘟了嘟嘴,「叫的那麽清热,还以为她是你女儿呢。」   王令祈看了她一眼又把眼神移开,小小声地说:「要不是她是你女儿,我才懒得理她。」   白茵回头看他,王令祈马上抬头挺胸的说:「直接去问樱樱,看她愿不愿意跟我们一路吧。我看她的样子,应该是认得你是她妈妈,有很高的机率不会伤害我们,不过,」王令祈言而又止,「不知道她为什麽对你不理不睬。」   白茵的头低了下来,从她闭关出来后,除了进级的十小时,其他时间都在实验室外跟于橙讲话,于橙却连一个眼风也没给她。倒是王令祈过来的话,于橙会转过头看几眼,每每想到这种情况,白茵就恨得牙痒痒。   王令祈语带假设的说:「你觉得丧尸进化到三阶,会不会忆起在母胎和出生后的日子,她是不是还记得姓陶的,还以为你和姓陶的把她给丢了?」   白茵如被冰水泼下,立在那儿不动了。   王令祈又说:「你前夫陶文和前婆婆吴招,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   白茵机械的转头看向王令祈,王令祈耸耸肩的说:「他们把樱樱丢了之后,你一怒之下不是灌了他们失智药剂,把他们扔到中央市里?等他们当傻子乞丐足足十五年,才让他们恢复记忆和智商?你的原意是让他们羞愤、蹉跎至死,不过末世忽然降临,就不知道他们运道如何了。」   白茵冷笑了几声,因为情绪激烈,全身还泛起一层粉色毒。   王令祈接着说:「如果他们还活着,就夺了他们的命,他们已经是死人了,和死人生气作什麽。倒是好好跟樱樱解释吧。」   白茵的毒收了回来,但浑身气息悲凉,她说:「就算解释不是我丢了她又如何,T96的制造者是我,末世来临我有一半的责任。她没恢复正常前,我还能托付一腔母爱和弥补,但现在她醒了…」白茵似乎快哭了,「如果她发现是我害她变成丧尸的怎麽办?」   王令祈好像也觉得这是死结,两个人垂首相对。王令祈一步上前抱住了白茵,他轻声的说:「樱樱会谅解你的,她是个好孩子。」   白茵也不在意王令祈「以下犯上」,两个人相差十岁,白茵只觉得「弟弟的拥抱」很坚实,不过白茵还是感受到一丝不自然,抱了好一阵子,白茵有点害羞的推开王令祈。   而此时的于橙,正在实验室里画画,她第一张画是初遇的小男孩程乔晋,第二张是在孤儿院保护她的程乔晋,第三张是在床上对着她撒娇的国中时期程乔晋,第四张是很爱吃醋的高中时期程乔晋,第五张是跪着求文叔的程乔晋,第六张是二十三岁的程乔晋,两人互诉衷情。   于橙的第七张画,却是左安根。说蚯蚓很可爱的男孩子,害羞的小男生,读国小时很爱哭的小男孩,读国中时春心萌动的大男孩,念高中时不顾一切告白的小男人,还有结婚后和她坐在草地上聊天的大男人左安根。   于橙的第十三张画,是猫萌萌。高冷的问她看什麽的猫萌萌,认真训练挥洒汗水的猫萌萌,被她撩拨到逃跑的猫萌萌,用生涩言语安慰她的猫萌萌,她用吻和摸让猫萌萌情动的样子,还有猫萌萌死在她怀里的样子。   于橙像是绘画机器,一口气画了十八张才停了下来。她把每张画都摊在地上,从第一张看到最后一张,再从尾巴看回来。然后她坐在地上,摸着自己的心脏。   没有跳动声。   没有情感。   也没有情绪。   于橙在心中想着:「原来这就是丧尸。」   她没有心。    ☆、丧尸爱人(十一)      在王令祈和白茵走过来前,于橙就把十八幅画撕的不能再碎了,她坐在地上,看起来像在发呆。   王令祈和白茵站在实验室玻璃窗前,两人对视一阵子后,白茵抬抬下巴,王令祈举起手敲了敲玻璃。于橙抬起头看向王令祈,眼神中没有疑惑,但和于橙相处好几天的王令祈,已然明白于橙是在问他「做什麽」。   王令祈不自然的清了清喉咙,他说:「我和你,咳,妈妈,要去隔壁的武市,樱樱要不要坐车一起去?恒市这里已经没有丧尸和异能者了,如果要吃好吃的晶状体就要到隔壁,樱樱跟叔叔一起走吧,好不好?」   于橙没有怎麽思考,右手食指往上翘了一秒,王令祈眉开眼笑,又跟于橙说:「把想要带走的东西放到门边,半小时后我们就出发。」   王令祈让白茵也去收拾东西,白茵拉着王令祈到一处角落,问他怎麽知道于橙同意了,王令祈说:「樱樱右手食指翘起来就代表好,如果是左手食指翘起来代表不好。」   白茵问他怎麽探知的,王令祈说:「你女儿进阶后,我花了很多时间跟她对谈,观察她,我用了全身放大镜,她哪个地方有反应,电脑都会纪录下来,透过无数次的聊天,慢慢的我就知道她的习惯了,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当然如果她愿意开口讲话就更好了。」   白茵难以置信又有些崇拜的看着王令祈,她难得拍了拍王令祈的肩,说了句:「好孩子。」白茵转头就去收拾化学药剂和销毁实验室了,也不管王令祈黑下来的脸色。   半小时候,白茵身上装了许多小瓶罐的化学药剂,王令祈的空间里也是满满的化学药剂,两人对于未来的路途有了强大的信心。王令祈来到于橙所在的实验室把门打开了,于橙也没动,王令祈站在门口足足五分钟,才弯腰整理于橙要的东西。   于橙要带的东西也不少,画画用品、电子琴、几件衣服、全身镜和几本杂书。而于橙手上拿着一根明晃晃的棒球棍,王令祈有些好奇,但也没有询问。   王令祈将东西收进去后,对于橙示意跟上,于橙穿着红色帆布鞋,踏踏地跟在王令祈身后,右手拿着棒球棍靠在右肩上,十足的女流氓样。但这幅模样在白茵眼中,简直是青春无敌、超级可爱,白茵走在最前方,还不时回头偷瞧于橙。   二人一丧尸来到车前,王令祈示意白茵坐在副驾驶座,他则从空间里拿出一张粉红色懒人椅,坐上去就会整个人陷进去,很适合十七岁的年轻小女生坐。   王令祈一副求表扬的模样,于橙难得多看了几眼,她像在进行某种抉择,过了数秒才踏上车子,一股脑坐进懒人椅中,果然萌萌哒。连二十八岁的王姓少年也觉得于橙很可爱,他和白茵瞬间陷入了「我的女儿真可爱」的念头里。   王令祈不着边际的发想,如果这时候还有网路,他一定要拍张照片,下面附注:「少女丧尸懒人椅,萌爆你的少女心。」   王令祈和白茵也上了车子。王令祈探知到武市有异能者基地,算是中部最大的群聚点,他们也需要去人群中探探现况。   王令祈问白茵:「现在三阶丧尸是最高的阶层吗?虽然我手上拿了很多药剂,但还是有些不安。」   白茵略带安抚的说:「你放心,从三阶到四阶需要的时间比较长,毕竟三阶丧尸也要等三级异能者发展起来,连我跟你都是刚刚升成三级,何况是外面那些还搞不清楚状况的异能者。」   王令祈又说:「那些人自然无须在意,我担心的是研究所那边的人升级速度比我们快。」   白茵笑了一声,「连你都说三阶丧尸很可怕,你觉得那群老头子和孩子们又能做到什麽地步,就算用药剂好了,三阶丧尸已经有了自主意识,药剂是越来越不好用的。再来,他们是不可能发明C3药剂的,只能乖乖的捕猎数量极多的丧尸晶状体,或是透过交换晶状体以取得自己需要的系别晶状体,我们两个是慢不了研究所多少的。」   王令祈听了以后较为心安,T96的发明者说的话可信度还是非常高的。   数小时的驾驶,天色也暗了下来,王令祈看了看附近,一片荒芜、没有民居,他只好停下车子就地扎营。   王令祈边扎营边碎念,似乎不觉得露营好玩;白茵倒是有些开心,她不曾露营过,两个人一言一语的将帐篷搭了起来。王令祈问于橙要不要睡帐篷,于橙动了左手食指,王令祈就知道于橙拒绝了。   两人用微波炉煮了小火锅,吃饱喝足后,白茵到附近简单擦个澡,留王令祈和于橙在车子附近等。   于橙坐在地上,拿着棒球棍无意识的挥;王令祈坐在于橙对面,看着于橙耍棍子。于橙突然停了下来,走到车上将画本和画笔拿下来,默默写起了东西。   不过十秒,王令祈就看到于橙向他举起的本子上写着:「你喜欢她?」   王令祈的眉毛竖了起来,又惊讶又慌张,一伸手把画本抢了过来,把那张撕了下来,于橙也没生气。等王令祈做完这一切,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在「丧尸口下抢食」,简直不要命啦,王令祈有点僵硬。   于橙却把笔丢给王令祈,叫他写。王令祈摸了摸脑袋,还是屈服在丧尸武力底下。从遇到于橙开始,他就没有丢下对于橙的警惕,即便他们看似相处得很好,王令祈的警戒还是随着于橙的阶级增长而越高。   王令祈写了又划去,再写,最后写的是:「你反对我喜欢你妈妈?」   王令祈把画本丢给于橙,于橙接住后,看着这个问题也想了几秒,才在下面回应:「不反对。喜欢是什麽感觉?」   王令祈看着于橙丢给他的画本上写的问题,有些捉摸不定,丧尸琢磨起「喜欢」要干什麽?但他还是翻了一页,很认真地回答:「想陪着她、会一直想着她、想亲近她、想要她开心、想要逗她、想要满足她所有愿望。」然后把本子丢回给于橙。   于橙看了很久,才把这几页给撕碎,王令祈有点不解,但随之响起的是白茵的脚步声。正当白茵要跟王令祈说换他去擦洗时,有两个人从不远处突然出现了,白茵和王令祈一僵后马上进入备战状态。   那两人一高一矮,走近了,看起来是一对姐妹花,姐姐应该有二十岁以上,妹妹的身高是姐姐的一半,年龄看起来不到十岁。在接近白茵他们六公尺处,这对姐妹停了下来,妹妹嫩嫩地说:「叔叔、阿姨可以给我们一点食物吗?我们饿了很久。」   姐姐则是很有礼貌的说:「真的很抱歉,我妹妹年纪还小,禁不得饿,我们才会贸然接近讨要一点食物。」   白茵看着这对姐妹又看了于橙,似乎想起了什麽,她的神情柔和下来,好像想拿一点食物给她们。   白茵转身时,那对姐妹动了,紧跟着于橙也动了,于橙瞬间来到那对姐妹身前,三人对峙着。   那位姐姐说:「小妹妹,我们对你没兴趣,滚开。」妹妹则发出威吓的叫声,此时白茵和王令祈才知道这对姐妹花竟是丧尸,王令祈瞳孔震动,他的心里正剧烈刷屏着:「三阶丧尸和三级异能者果然已经没有区别了,以后要怎麽分别两者,异能者基地真的安全吗?」   白茵的脸上则有紧张和感动,紧张为的是于橙跟她们对上了,感动的是于橙站在他们前面保护着他们,白茵的一腔母爱毫无保留的展现在脸上。   于橙的表情没有变化。在她扔开棒球棍的那瞬,三只丧尸动了起来。   那姐姐的能力是火系,她先朝于橙喷射出巨大的火焰,看到于橙闪过后,又接连射出无数个小火球;妹妹的能力则是土系,在于橙闪过第一个火焰时,妹妹释放出土墙,将于橙的脚踝牢牢地制在土里。   三名丧尸的速度太快,小火球即将到达于橙身前,白茵才看清楚是怎麽回事,她发出惨烈的「不」的时候,于橙弯下腰往地上一击,双脚瞬间离地,她往上一跳,一个空中前翻,一手抓住一个丧尸的脖子,啪叽,两个头颅掉在地上。   白茵扭曲的表情还停格着,于橙已经伸出指甲掏出姐妹花的晶状体了,然后往后一抛,晶状体准确地掉入王令祈手掌心,王令祈侧身看着白茵,「噗哧」一声笑了,还捧着肚子,面上的笑容很是开怀。   那晚,两人睡在同一个帐篷内,白茵整晚都背对着王令祈,好像很羞耻。   王令祈看过于橙的表现后,扔了一句:「叔叔和妈妈的安全就交给樱樱了,由樱樱守夜呦。」于橙的右手食指抬了一下。白茵似乎想说什麽,但还是缩了缩脖子,进了帐篷。   等两人睡着后,于橙才释放出她真正的三阶威压。方才她感觉到有一对三阶丧尸正在靠近,才故意收敛威压,诱使他们过来捕猎,她在藉机进行反捕猎。   对于橙来说,这种战斗根本算不了什麽,那对姐妹花的战斗力还比不上种人世界霸天小队的队员们,连练习比斗的资格都没有。   于橙整晚都在想着「种人世界」的回忆,那些杀招深入骨髓,连练习也不用,一次就使了出来。于橙想到自己的异能,感受一下脑袋里的东西,在她升上三阶后,晶状体从原本的一颗变成三颗,第一颗是没什麽用处的「视觉异能」,第二颗是「速度异能」,最后一颗是「力量异能」。   于橙对于自己得到的异能没有不满,反而有种莫名的欣慰感。   白天很快就到来了,王令祈开着车继续上路。从恒市到武市开了七天,一路上于橙大展雄威,猎杀八个三阶丧尸,白茵也从最初的紧张兮兮变成毫无感觉。反观王令祈在观看这几天三阶丧尸的表现后,他无法排除三阶丧尸已经溷入异能者基地的可能。   毕竟,三阶丧尸个个都是影帝、影后。   他们的台词有:「好兄弟,借点水喝喝吧」、「你们要去哪里,可以搭个伙吗?大家一起上路比较安全」、「丧尸横行这世道,咱们活着也真不容易」、「你们要去哪里,最近的异能者基地也有段距离。」   他们最大的差别在于演戏时间长短不一。有些耐性好的,还可以和他们周旋半天,他们不出手,于橙也不会出手,如果他们要走,当然于橙也不会让他们走;而耐性差的,几分钟就破功。   王令祈的丧尸笔记纪录着一句话:「三阶丧尸也是个忍耐活啊。」   王令祈对三阶丧尸的警戒已然到达最高值,他对三阶晶状体的需求也提高了,迫不及待想升级。   王令祈半强迫白茵先配着C3药剂将总共十颗三阶晶状体吞了下去,他当时是这麽说的:「你看我们樱樱,是不是没有半丝丧尸痕迹?你再想想我们现在要做什麽,带三阶丧尸去异能者基地啊!我们都能想到的事情,三阶丧尸想不出来吗?所以不要再磨磨叽叽,快把晶状体给吃了。」   王令祈也感叹了一句:「不知道陆老有没有算到丧尸进化的状态,如果他知道三阶丧尸已经具有三十岁人类智商、超高级异能、所有人类时期的记忆,他会不会选择直接变成丧尸?毕竟再怎麽想,异能者是斗不过丧尸的,除非有个和平主义的丧尸皇,哈哈,怎麽可能。」   王令祈自己说完后,忽然转头看了于橙一眼,又看了一眼,他脸上出现「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表情,他拍手大赞:「让樱樱当丧尸皇不就好了,管他异能者会不会灭绝,至少丧尸皇的妈妈和叔叔生命无忧啊!我们就拱樱樱当上丧尸皇吧。」   白茵鄙视的看他,「我本来就打算让樱樱当上丧尸皇的。你为了自己的生命才想到这一出,好可耻。」   王令祈讪讪地摸了摸鼻头。   在嬉骂之中,车子也到达了武市,此时正停在异能者基地前。    ☆、丧尸爱人(十二)      武市的异能者基地设在某所大学内,围墙都加高到十楼以上,远远望去就像是竞技场或是戒备森严的城堡。唯一的出入口就是正门口,守卫者的数量也挺多的,目测超过五十人。   而正门口旁边,很突兀地设了一个大型铁盒子,一看就是铁系异能者做出来的小屋子。更引人注目的是,铁盒子旁边排了三十几人,有一人从入口进去,三分钟后从对面出口出来,再到正门口进行登记手续。   正门口处放了三套桌椅,不只要书写资料,还会由守卫进行口头问话,最后还有医生抽血。这些手续做完后,守卫才会发放识别证、告知基地规矩。   王令祈将车子停住,从车上打量眼前的一切,他的眉毛皱了起来,说了一句:「这套规矩也太严苛了。」   首先,他们不知道进入铁盒子要做什麽,再来,抽血这件事,对于从研究所出来的人特别敏感,谁想无缘无故被放血。王令祈无意识的敲了敲方向盘,许久,他才对车上两个女人说:「我先下去探探状况。」   王令祈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基地前面也停了十几辆车,车上、车旁也有许多人,慕名而来的异能者们对于眼前的状况显然也不理解。王令祈接近一个守卫,他正在回答前来询问的异能者的问题。   「我们之前是不需要测验和抽血,不过昨日基地发生一些意外,我们错估三阶丧尸的状况,所以现在收人进基地,这些检查一定要做。」守卫这样说。   「是什麽意外啊?」路人甲问。   「现在不方便告诉你们,等你们加入基地就会知道了。」守卫回答。   「进入那个铁盒子就是测验吗?里面是什麽?」路人乙问。   「进去就知道了,只能告诉你们,绝对不会危及你们的性命。」守卫这麽说。   围着守卫的众人纷纷表示不满,但守卫的态度温和却坚定,不论其他人怎麽问或骂,也得不到更多资讯了。   王令祈捏着下巴想了想,回了车子。他对白茵说:「昨天异能者基地出意外了,今天才加入抽血和测验的专案,我猜是三阶丧尸溷入基地造成伤亡。不过令我意外的是,基地看起来很有秩序,看来昨天的意外没有扩大。」   王令祈问出他最在意的问题:「三级异能者数量已经那麽多了?」   白茵没好气地看着他:「我当初说三级异能者数量大约是多少,一万人,武市是目前前几大基地,就算它有一千名三级异能者又怎样。」   王令祈反驳道:「你不是说我们的进化是处在最前端,现在三级异能者烂大街是怎样。」   于橙在后方刷刷刷的声音引起白茵的注意,前座的两人回头时,看到的就是于橙在画板上写的「三级异能者数量十。」   白茵有些激动,王令祈却问:「樱樱怎麽知道?」   于橙又刷刷的写:「食物的味道。」   王令祈摸摸鼻头。   于橙又写:「我要在这里进阶。」   王令祈的动作停了下来,叹了一大口气,他说:「我当然知道这里有很多好吃的,但那测验和抽血该怎麽通过。」王令祈话语落下后,似乎是抓住某个想法,他拍手称庆:「用空间异能换血就好啦,我空间里面还有其他异能者的血。」   「不过,那测验是什麽,如果樱樱暴露就不好了。」白茵说。   于橙写到:「我不会暴露。」   看着于橙坚持的样子,白茵和王令祈也只好同意了。王令祈率先下车,接着白茵拿着一本笔记本和笔下来了,于橙拖着棒球棍也下来了。王令祈当着大家的面,把车子收进空间里,然后带着白茵和于橙前去排队。   排队的人龙更长了,王令祈有些无聊,坐在地上拿出一罐口乐喝,喝完又拿出一包肉乾,吃完又拿了一根炸鸡腿啃,极大的刺激在场的群众,有些人蠢蠢欲动,也有些人目光闪烁着渴望,所有守卫都注意到了这一幕。   有二个成年男人站了起来往王令祈的方向走,会发生什麽事情,大家心知肚明,不过所有人都看着那二人行动,没有人发声阻止。   在这两人快到王令祈面前时,从大门处传来一阵骚动,有一个年轻的男人带着十几名异能者走了出来。   王令祈听到他们说:「纪队长好」、「纪队长要出任务吗」、「请纪队长平安归来」。   王令祈眼睛也转向打头的那名男子,刚好那名男子也转头看向王令祈,毕竟在末世很难闻到炸鸡腿味。那男子只扫了王令祈一眼,眼珠子就盯在坐在王令祈身边的于橙身上,随即他大步的走了过来。   王令祈的嘴巴停在鸡腿上,他看着那名男子站在于橙面前,他说:「樱樱,你还活着!」于橙竟然还开了尊口:「纪辛,好久不见。」王令祈的鸡腿掉到地上,白茵也非常震惊的看着于橙。   有两股强烈视线盯着纪辛,纪辛回神看了看王令祈和白茵,他礼貌的问:「这两位应该怎麽称呼?」   于橙说:「我爸妈。」   白茵手上拿着的笔记本掉了,王令期的下巴掉了,于橙也不理会他们,迳自的说:「这是我在孤儿院认识的朋友,纪辛。」   纪辛虽然对白茵二人的态度不解,但他也没多问,只是跟两位长辈礼貌的握了手。   现场很多人在观看这一幕,纪辛对身后的人交代了一句,亲自带他们到排队队伍最前方,叮嘱了几句,才带着队友离去。于橙三人正大光明的攀关系、插队,引发后面的不满和碎骂,但于橙三人连一个表情也没给,站着给旁人盯个三分钟后,三人就一起进去铁盒子。   铁盒子比想像中大,大约可容纳五到十人,里面空荡荡的,连张椅子也没有。王令祁却有些不安,铁盒子上下四个角落设置了八个喷孔,王令祈看着喷孔若有所思,旋即眼睛睁大了,惊恐的看向于橙。   于橙和白茵也看向喷孔,下一秒从喷孔内喷出血红色的血雾,垄罩了三人。王令祈僵住了,白茵也冻住了,但他们的视线都看向于橙。   铁盒子内很安静,没有人讲话。在血雾迎上于橙的脸上时,于橙闭上了眼睛、停止了呼吸,看起来很宁静美好。   二分钟后,血雾被吸了出去,铁盒子内部又恢复原样,出口也开了。   白茵脸色苍白的走了出去,王令祈次之,于橙睁开眼睛跟在最后。三人坐在椅子上,开始填写资料、回答问题,于橙的回应很冷、字很少,但询问的守卫也没有动气,毕竟纪辛临走前有交代。   到了抽血的时候,王令祈主动说了:「我女儿很怕抽血,可不可以让我帮她抽,你们可以在旁边看。」医生和旁人不置一词,王令祈吸了一口气,针插入于橙手臂里,抽出来的却是鲜红血液。   办完所有手续后,于橙三人跟着一名守卫进入基地,那守卫边走边告诉他们基地的规矩。   王令祈不着痕迹的套话,总结出下面的结论:   一,昨天三阶丧尸暴露,杀了十几名异能者,最后被纪辛杀死。   二,血雾和抽血都是纪辛提议的,那血雾是重复使用,血液提供者是一名姓陶的三阶异能者。   三,目前基地的领导人是卫氏父子,二把手是严家兄妹和陈家姐弟,严家和陈家不合。这六人都是三级异能者。   四,三天后,严家妹妹要跟陶姓男子结婚。   五,基地今日起推广的口号是「一周一百个三级异能者,一个月一千个三级异能者」,积极鼓吹所有二级异能者出外猎杀二阶丧尸。   于橙三人分配到四人房,里头是上下铺,厕所在走廊各两端。每一层楼都有二十间房,共有五层楼,这栋楼目前是分配给二级异能者居住的。   在宿舍里面,遇到上百个二级异能者,王令祈和白茵都有些不自在,王令祈还偷瞄于橙很多次,似乎很担忧她尸性大发。   待到房间里头后,王令祈和白茵都松了一口气,不过王令祈很快又拘谨起来,跟三阶丧尸同处在密闭空间是什麽感觉?浑身不自在。但王令祈这次很快调整过来,他相信自己的能力,同时也相信「白茵的」女儿。   王令祈又恢复平常的啷当样,他说:「我去弄一些情报回来,樱樱先别猎食。」说完后王令祈就出门了。   白茵似乎想跟于橙说说话,但或许是于橙面无表情,也或许是白茵心中有愧,两人沉默了很久。   在白茵欲言又止几次后,她还是努力说了出来:「在你还是婴儿的时候,我发现你眼睛有问题,我去询问医生你的状况时,吴招,你奶奶忽然冲出来,说有坏人把你抓走了,我循着她指的方向追去,追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你。」   于橙还是没有给白茵一个眼神。   白茵也不气馁,自顾自的说:「我找了你很多天,直到现在我都无法回想当时的心情,想死却又不甘心。后来我无意中听到你奶奶和你爸爸的谈话,才知道是他们把你丢了。他们说你这样的孩子很难活过周岁,他们只是提早帮你超生,我也以为你死了。」   于橙终于给了白茵一个眼神。   白茵的眼睛有泪光,她又说:「妈妈对不起你,没有照顾好你,没有保护好你,你成长的时光我都缺席…」   于橙却打断了白茵的话:「我从没怪你。」   白茵泪中有笑,但那笑却难看的紧,她喃喃的说:「是吗?」   于橙没有回应她,又耍起了棒球棍。   白茵看着于橙,那泪滴流了下来,她轻声细语的说:「但我无法原谅我自己。」   寝室的气氛十分沉闷,白茵也没有再开口。   两人静坐一小时后,王令祈回来了,他的神情有些兴奋,关上门后直接坐在地上,就开始讲他得到的讯息。   首先,武市的异能者基地只能排全国第六,最大的异能者基地是中央市。   其次,武市和中央市的地理位置颇为接近,中间只差了一个省份,最近两个基地间的异能者流动率很高,原因出在中央市异能者基地的中枢组织「放眼」的领导人陆老的一番话。   陆老声称「超皇族」的时代已经降临,组织「放眼」会带领基地走向超皇族的未来,只要大家相信「放眼」、接受「放眼」的统领,不出一年,「放眼」会带大家穿越时空到达新天地。   「放眼」还公布了部分资讯,仔细描写异能者如何进级,以及五级异能霸主的能力为何,甚至教导异能者如何使用能力。   相信「放眼」的异能者不断涌入中央市基地,不相信「放眼」的人则出走,选择进入离中央市最近的基地,武市。   在这个溷乱当头,加上三阶丧尸带来的冲击,武市基地会实施更严苛的收留检验。   最后,「放眼」领导人陆老已经是四级异能者,根据传言,陆老是三系异能者。   王令祈把所有资讯讲完后,自己也叹了一口气,他说:「陆老背后有整个研究所支撑,他比我们快一步踏上四级,也不意外啊。我们必须加快速度了,不过三级异能者数量还是太少了,现在下手太明显了。」   白茵的脸色不是很好看,显然陆老是四级的事情出乎她的意料。   王令祈又说:「我们在这住一个礼拜吧,我们既然都填写二级异能者,那我跟樱樱就出任务去,趁机杀几个三级异能者。你就待在寝室研究吧,总觉得状况不大对劲。」   白茵点点头,「事情有点超乎想像了,陆老不可能这麽快到四级,他必然使了其他手段,就不知道是什麽了。」   王令祈莫可奈何,却也只能尽力打起精神,「总之,先升级再说吧,没有力量就没什麽好谈的。」    ☆、丧尸爱人(十三)      于橙和王令祈参加基地活动已经三天了,王令祈和于橙加入一个小队,队长是二级火系异能者。   王令祈假装自己是空间系二级异能者,带着很普通的力量系二级异能者于橙在「清扫街弄」。   小队的收获颇丰,今日遇见五个二阶丧尸,凭藉着小队合作,成功杀了这五个丧尸;不过小队也有三名初级异能者死亡,队长就地燃起火系异能,不过几秒,三名异能者的尸体灰飞烟灭。   大伙似乎有些伤感,又有些无感,末日至今还不到半年,但人心已然逐渐冷硬。   坐车回基地的路上,王令祈、于橙和另外三名异能者搭同一台车,车上只有于橙一个女孩子,于橙又是无话、冷漠作风,四个男人聊一聊难免就忽略她,讲起不正经的话题。   「这日子真没盼头,升到三级又怎样,没女人、没小孩,整天打打杀杀的,脑袋一抹命也没了,真希望能再爽一下。」看起来有四十岁的龙哥这麽说。   「本来严大哥要明设『交易专区』,被陈家姐弟一通反对只能作罢。」和王令祈年纪差不多的小贤说。   「陈家姐弟反对也就算了,前几天陈家大姐逮了私下交易的异能者,当场格杀那二个女人,初级异能者说杀就杀,卫家人怎不出来管一管。」看起来有些像不良少年的小刚这麽说。   「陈家姐弟反对『交易』,严家兄妹赞成交易,卫氏父子持中立立场,呸,老子就特瞧不起卫家玩那一手制衡,等三级异能者多起来,我看他们还怎麽装公平、公正。」龙哥又说。   小贤好奇的问:「龙哥,你对卫家挺有意见的啊?」   龙哥说:「那对父子就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老子看了恶心。不过老子也不欣赏陈家姐弟,这种你情我愿的事情,有什麽好禁止的,末世都到了,难不成还要从牵牵小手开始吗,女人就是麻烦。」   小刚有些兴奋的说:「今晚就是严家大妹和陶文的婚礼,咱们就去捧个场,也算是挺挺严大哥和严大妹。」   王令祈忽然插话:「陶文?他是谁?」   小贤回答:「一个四十几岁的男人,还带着老母。不过他们母子挺厉害的,陶文是三级双系异能者,他母亲吴大婶还是二级双系异能者呢。」   龙哥补了句:「不过他们母子很显老啊,陶文说他才四十出头,看起来像有六十,他那母亲脸上的皱纹更是数不清,末世前日子大概很难过吧。」   小刚有些不屑的说:「就他们母子那模样,还巴上严大妹也是挺厉害的。」   小刚又猥琐的说:「不过严大妹也有四十好几了吧,听说末世时还关在监狱里,在监狱里觉醒异能才逃了出来,你们知道她被关的罪名是什麽吗?」   小贤很上道的问:「是什麽?」   小刚嘿嘿笑了两声,「是杀人,听说她杀了出轨的前夫,那前夫的惨状,啧啧啧,当年报导的很大呢。」   龙哥听了以后反而叹息,「严家兄妹也不是什麽好货,陶文和他母亲看起来也不是好东西,真不知道这样的联姻会带来什麽结果。」   王令祈听到「陶文」二字后,不着痕迹地看了于橙,果不其然,于橙一点反应也没有。   王令祈摸了摸下巴,像在思索该怎麽对付陶文和吴招。   车子到达基地外,一行人下了车,王令祈一眼就看见纪辛,纪辛也朝他们走了过来。   纪辛礼貌的叫了声「叔叔」,王令祈有些尴尬,挥挥手就先进去了。   纪辛看着于橙,温柔的笑了一下,说:「我们走一走?」于橙点头,两人进了基地大门,随后信步而行,就像在孤儿院里一样,没有目的,只是单纯的散步、聊天。   纪辛率先开口:「这几年过的还好吗?」   于橙轻声的说:「还可以。」   纪辛轻笑,「末世到来,害怕吗?」   于橙说:「不怕。」   纪辛笑了出来,于橙看着他,他也看着于橙,两人停了下来,面对面。   纪辛嘴角还有笑意,他说:「你变了很多啊,程乔樱。」   纪辛补了一句:「因为他吗?他去哪了?」   于橙的眼睛对着纪辛的眼睛,但那眼神没有什麽神采,于橙移开了眼睛,看着远处说:「他死了,车祸。」   纪辛收起所有的笑意,很严肃的道歉:「对不起。」   于橙轻巧的说:「没关系。」随即又迈开步伐往前走。   纪辛也跟在旁边,两人无言了几分钟,纪辛才问:「你的眼睛怎麽好的?做了手术?」   于橙很小幅度的摇摇头,「是视觉异能」。   纪辛很惊讶的问:「你不是力量异能吗?」   于橙回答:「我是双系异能,但视觉异能没什麽用,只让我从瞎子变成正常人罢了。」   纪辛似乎想叹气,却又觉得不对,自己噗哧笑了。于橙斜眼看他,也没问。   纪辛自己说了:「视觉异能确实很没用,不过它让你看见了,而且末世这麽危险,就算你有力量异能,看不见也很危险。我笑是因为视觉异能是必要的鸡肋异能,为你的运气又笑又叹。」   于橙却说:「视觉异能很好。」   纪辛看着于橙的侧脸,数秒后才回答:「是很好。」   这次的沉默有种安然感,纪辛和于橙沿着操场走了一圈又一圈。   纪辛痞痞地问:「不问我这几年怎麽过的吗?」   于橙没有理他。   纪辛也不在意,自己便回答了:「出外工作后才发现生活很不容易。我以前以为遇上神经病的养母已经是世上最大的不幸了,没想到离开孤儿院也活的很艰辛,好不容易熬过去,日子眼看要转好了,末世又到了。」   纪辛又说:「我交过几个女朋友。」他说完看了于橙,于橙没有反应,纪辛笑了笑。   他接着说:「我的初恋女友已经有男友,她在玩我,我无意中成了男小三。」   于橙给了纪辛一个眼神,纪辛眨了一下眼睛。   纪辛继续说:「第二个女朋友,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可是她妈妈知道后,跑来我面前骂我是个穷小子,配不上她女儿,逼迫我们分手。第三个女朋友嫌我穷,交往不到两个月就甩了我。」   纪辛双手交叉置于脑后,姿态悠闲,「那之后,我就没再交女朋友了,顶多上上床、一夜情,在我对爱情失望后,末世来了,而我也从穷小子跳跃成很有前景的异能者。」   「我晋升二级后,很多女人倒贴我;等我升到三级,更多人向我示爱了,看我对女人没反应,还有男孩子对我示好呢,哈哈哈。」说到此处,纪辛眼睛笑弯了,于橙的脸上也有些微的耸动。   纪辛停下了脚步,眼里有复杂、感叹、怀念和难过,他对着于橙说:「末世前不曾收获真正的爱情,末世后又怎麽可能得到真正的爱情,这辈子,我大概无法懂爱了吧。」   「樱樱,你这样,我看了很难过。你和他,至少爱过。」他说。   于橙把纪辛看进了眼里,两人对视良久,于橙弯起了嘴角,像是在笑,她说:「谢谢。」   纪辛也弯了嘴角,他揉了揉于橙的头,像从前一样。   纪辛将于橙送回宿舍门口,捏了捏于橙的脸颊,又讲了几句话才离开。   于橙回到寝室后,白茵还在做实验,王令祈脸上带有八卦神色,似乎十分好奇于橙和纪辛讲了什麽,于橙一个冷眼扫来,王令祈吸了一口气,平复了脸色。   王令祈说:「才过了三天,三级异能者增加很多啊,看来一周一百个是经过计算的。不过,三阶丧尸进阶需要一百个小时,差不多四天,再加上不清楚你升上四阶是什麽状况,只能离开基地后再进阶了。」   于橙点点头,王令祈看着于橙的点头,竟有些受宠若惊。   王令祈有些开心的说:「你爸今天再婚,我们要去参加吗?」   于橙和王令祈的笑眼对视中,白茵忽然说话了:「陶文和吴招在这里?」   王令祈讲话的口气像孩子的恶作剧,「对啊,而且陶文今晚要跟严家大妹结婚,陶文是三级双系异能,吴招是二级双系,他们真的是时来运转,谁能想到中央市里的乞丐能翻身娶到基地二把手,真真是上天眷顾啊。」   白茵手上的动作停住了,看白茵的背影,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但这一切又像是错觉,没有几秒,白茵又继续手上的实验。   王令祈却说:「我们离开前,我去宰了他们。」   白茵手上动作不停,回答道:「不用,我来。」   于橙难得的看了白茵几眼,王令祈也看着白茵,他笑着说:「好。」   于橙的耳朵动了动,好像在聆听什麽,她忽然站了起来,丢了句「吃饭」又出门了。   王令祈看着于橙风风火火的样子,笑着说:「自从樱樱和纪辛说话后,她就比较愿意说话了,已经很少使用画板和我们沟通了,这是好事吧。」   白茵搭了句:「嗯,是好事。」   王令祈看着她有些落寞的背影,嘴角也平复下来,他淡淡的说:「纪辛是她在孤儿院的小伙伴,陪着她度过成长期。我们两个是谁?相处不到半年的生母,根本不认识的叔叔,她不想说话也正常。」   白茵又停下手上的动作,手臂在脸上擦了两下,她说:「我都明白。」   「我只是不甘心。」白茵又说。   王令祈走过去摸了摸白茵的头,三十八岁的女人,看起来只有二十八岁,哭起来像十八。   王令祈哄着白茵:「不要哭。」白茵的眼泪却越流越多。   王令祈看着这样的白茵,默然片刻,便从后面环抱住白茵。白茵的哭声骤然停止,浑身僵硬。   他们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白茵没有叫他放开,王令祈也没有放开。就着这个姿势,过了好几分钟,白茵又继续手头上的工作。   白茵的脸上写着:「就这样吧。」   王令祈的脸上没有得意也没有欢欣,二十八岁的男人,他的脸上只有「执着」二字。   他嗅着白茵头发的味道,有些沉迷的样子。   他说:「我喜欢你。」   白茵顿了顿,才回答:「我知道了。」   王令祈轻笑几声,又说:「末世真让人脆弱,不是吗?我有时会庆幸末世到来,不然此时的我还在做你的小跟班,你根本看不见我。」   白茵的语调听起来很正常,「我没有看不到你。」   「你只是不相信我是认真的,你只是把我当孩子。我已经不是孩子了,白茵。」王令祈听起来很认真。   「我知道你不是孩子。」白茵有些无可奈何。   「那就正视我的心意。」王令祈正面进攻了一步。   白茵没有马上回答。   王令祈抱紧了白茵的腰,那力道让白茵喊了一声疼,王令祈却没有放松,反而越抱越紧,像要把白茵嵌入体内。   白茵岔了一口气才说:「好。」   王令祈放松了力道,在白茵的头发上亲了一口,松松的抱住她。   白茵的脸上带出无奈,但她的嘴角有些上扬,她又继续手上的实验。   一室安宁。    ☆、丧尸爱人(十四)      晚上十点,基地的一角还在热热闹闹办着喜事,酒席从六点开到现在,众人还未散去。   除了喜事的角落,其他地方却安静到有些吓人。   「情况不对劲。」纪辛喃喃自语,他离开酒席,带着几名亲近的异能者,往大学的偏僻处走去。   与此同时,于橙闪身回了寝室,她不在乎白茵和王令祈奇怪的抱姿,迳自地说:「收拾东西,现在离开。」   白茵匆匆推开王令祈,怒瞪了王令祈一眼,才温柔地问于橙发生什麽事情。   于橙从裙子口袋拿出一堆晶状体,全部抛给王令祈,王令祈稳当地接住,仔细数了数、看了看,旋即惊讶出声:「十个三级异能者?十个三阶丧尸?还有二十个二级异能者?」   「我不是叫你先别动手,等等,这颗紫蓝色的晶状体该不会是雷系吧?这颗浓烈白的晶状体是超能力系?卫家父子出名的不就是爸爸是雷系,儿子是超能力系?你把他们宰了?」王令祈的声音没有放大,但语速很急。   于橙恍若无事,淡然的说:「回来时遇上了。」   白茵适时打断王令祈不必要的碎念,她沉着的问:「基地出事了?」   于橙说:「三级带二级离开,破坏基地后方一处墙壁,我跟出去,等他们被三阶丧尸杀了之后,我才杀了三阶丧尸。赶回来时,正好看到三个三阶丧尸从那处墙壁进入基地。」   王令祈听完后摇摇头,下了结论:「基地要乱了。」   随后,白茵和王令祈快速的收拾好东西,不过十分钟,三人就离开了宿舍。   果然,基地各处传来不寻常的惨叫声,于橙走在最前方,避开所有厮杀点,一路来到陶文和严家大妹办婚礼的地方。   来到贴满「囍」字的礼堂,白茵和王令祈还有一瞬没有回神,两人才反应过来于橙是要带他们来杀陶文和吴招。   王令祈看着白茵,用眼神示意「还杀吗」,白茵有片刻迟疑。   然而下一秒,礼堂就倒了。   严家大妹、陶文和二个三阶丧尸从瓦砾堆中现出身影,严家大妹放出大火焰球,丧尸们很轻松的躲开了,陶文则释放出无数枝枒,不断往前,试图捕捉丧尸。   很不巧地,那两个三阶丧尸中,有一个也是木系,只看见空中不断交杂着枝条,非常溷乱。   严家大妹一个火球就让所有枝条化灰掉落,战况又回到最初,双方对峙。   陶文看起来有些激动,他大喊着:「你们竟敢杀了我妈,我要杀了你们!」   严家大妹丢了一个不屑的眼神,继续释放小火焰球。   那两个丧尸却像猫逗老鼠,不甚尽力地玩弄陶文和严家大妹。   王令祈啧啧称奇:「这对夫妻的异能根本互克,一同战斗简直是悲剧。」   白茵说道:「他们没有发挥三级异能者应该有的能力。」   王令祈点点头,颇为赞同的说:「浪费了,木系和火系三级不应该这麽弱。」   王令祈又说道:「吴招死了。」   白茵「嗯」了一声。   那头战况还在持续,不过战局有些改变,关键点在于,于橙往前走了五步,很接近陶文他们。   二个三阶丧尸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他们收敛了游戏态度,木系丧尸趁严家大妹不备时,一根枝枒戳进严家大妹脸里,缠着晶状体缩了回来。   另一只土系丧尸更着急了,他朝着陶文射出数十个尖土锥,陶文聚起无数木枝却徒劳无功,陶文瞄到不远处的于橙,一根枝枒环住于橙的腰,刷的将于橙拖到自己身前。   白茵的眼睛睁大了,王令祈的嘴巴也张开了,在尖土锥即将刺入于橙身上时,于橙双臂用力往外一撑,木条掉了,于橙蹲了下来,刷、刷、刷,十几个木锥射入陶文身上。   陶文往后倒了下去,碰,很大一声。   于橙往后一转,蹲着看着还有一口气的陶文,他看起来很苍老、没什麽精气神、眼神有些涣散。然而陶文看到于橙的脸时,他呜呜叫了起来,还掉了眼泪,但不过几秒,便睁着眼睛死去了。   于橙没有起身,也没有其他动作,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陶文。   于橙身后的土系三阶丧尸,被王令祈和白茵解决了。他们还顺手解决另一个木系丧尸。   之后,王令祈和白茵走到陶文身前,白茵的脸色有着痛恨,王令祈则挑了眉,脸上的表情写着「就是这男人骗走我家茵茵啊,长的真差,品性也差,还想拿我们樱樱挡死,死有馀辜。」   于橙站起身子,面无表情,三人对视几眼,一同转头离去。   路遇求救的二级异能者,于橙三人没有理会;遇上二阶丧尸,他们也不杀;只有碰上三阶丧尸时,于橙才会出手,拿到晶状体后,随手往后丢给王令祈。   在这种处处杀戮中,武市的异能者基地已经沦为屠杀场,于橙三人却像游客,随意参观地狱惨样,这种闲散气氛极为突兀。   一声声的惨嚎、慌不择路的跑动声,伴随着二阶丧尸的嘶吼声,以及异能使用的声音,火、水、风、土、木、力量、速度等各式各样的异能闪现在各处角落。   人类的叫喊声终究是昙花一现,剩不到几个三级异能者的基地,从安静到吵闹,再从吵闹到安静,花不到一小时。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如果那十个三级异能者没有离开,或许有一战之力。   如果他们不是用破坏城墙的方式离开,基地不会崩坏。   如果他们破坏城墙后又填补城墙,基地仍会安好。   如果他们破坏城墙又填补城墙,也没有打晕巡逻军,这一切不会发生。   这一切可以归咎于「力量的贪欲」,率先得到力量,妄图中央市组织「放眼」的力量,错信自己三级异能的力量,高估武市异能者基地的力量,种种加起来就下了不在乎他人生死的决定。   妄自作为。   于橙的心里冒出这些想法,脚步却不停,她像个上神,不带情感地评价着人世间的一切。   于橙三人到达大门时,基地里的声音已经寥寥无几,于橙他们的脚步声很明显,踏,踏,踏,在寂静又空漠的环境里,显得清澈、怡然。   于橙的脚步忽然停住,她像是遇到某个难解的数学习题,头有些歪斜,她的眼光直射前方躺着的一具尸体。   白茵和王令祈也注意到于橙的行为,两个人停了下来,原地看着于橙。   于橙一步一步向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死相凄惨的纪辛,他脑壳里的晶状体已经被取走了。   于橙的表情有些莫测,她盯着纪辛那习惯性上扬的嘴角久久,又回复一般神情,有些冷漠、对世间毫无关注,就像个三阶丧尸。   于橙又迈开步伐走了,王令祈和白茵经过纪辛时,王令祈小小呼了一口气,像是有点惋惜,白茵没什麽反应,像是路过一具普通的尸体似的。   王令祈调笑的说:「真冷淡。」   于橙和白茵都没回应。   王令祈嘲弄的说:「没人情味。」   他随后又笑了起来,「研究所人讲什麽人情味,丧尸又讲什麽人情,我可真是假好心啊,哈哈哈。」   白茵白了王令祈一眼,王令祈收起笑意,抛了几个媚眼给她。   三人到了外面,于橙又解决几只三阶丧尸后,武市基地真正沉默了。   在一片安静中,王令祈自得的拿出车子,呼唤白茵和于橙上车,三人施施然离开了武市。   武市基地全灭的消息,数日后才传到各处基地,王令祈还得知南方基地和西方基地沦陷的消息,现在只剩下中央市基地、北方基地和东方基地三大基地顽强矗立。   王令祈一行人正往中央市而去。   这趟旅途拖的很长,武市和中央市中间,尚有林市,王令祈三人先到林市的天通公司进行进级和进阶。   无论是丧尸进阶或是异能者进级,都需耗上一百个小时,他们三人轮流晋升,在林市便足足待了十五天。   这天,王令祈从那头的走廊,一秒后出现在十公尺外,二秒就来到白茵身旁,自然地揽住白茵。   在王令祈将要揽上白茵时,白茵的身上浮现一层薄薄的水膜,王令祈的身子停住了,他嘻嘻地笑:「我不想弄湿衣服,你给我抱抱嘛!」   白茵低声地说:「樱樱在这。」   王令祈像孩子一样嘟起嘴巴,「又没关系。」   王令祈看着闲散坐在沙发上的于橙,有些气闷,他说:「我们是不是不该选择变成异能者啊,你看樱樱,升到三阶后就没有丧尸样,现在呢,四阶丧尸,哈,丧尸个头啊,根本是超美型外星人好不好,她怎麽可以那麽美!」   白茵有些好笑,倏地将水收了回来,王令祈的手也揽了上去。   白茵看着现在的于橙,内心又是欣慰又是叹息。欣慰的是T99确实带来全面进化,于橙已经脱离人类的正常范畴,给她一艘飞船,白茵猜测于橙或许可以入侵其他星球。   于橙进化到四阶后,外观上有了极大的变化,头发更长更直更黑,五官进行调整,身体也变得完美,现在的于橙可称得上是倾国倾城。与一般人类较为不同的是,于橙的眼睛又大又黑又圆,似乎蕴藏着神秘力量。   于橙的手乍看下和人类毫无区别,但进入战斗时,从手指处可伸出十公分的长刺,于橙甚至「傲慢」地跟王令祈说,她全身都可以生出刺来,如果敌人够强。   王令祈当场在地上打滚,说他被四阶丧尸鄙视了。   于橙的能力不只如此,她的速度异能发展到四阶,也有了瞬间移动的能力;而力量异能,可破天噼地;视觉异能则带来最巨大的变化,幻术。   于橙认为卫家父子的晶状体帮助她良多,尤其是超能力系的晶状体,跟幻术的形成密不可分,武市行很值啊。   于橙已然想起第一世的事情,她终于找回唱着歌死亡那一世的记忆,她想起爱她却不理解她的父母,想起轻如鸿毛的爱情与友情,又想着重如泰山的唱歌梦想。   那些回忆完整地在脑海中播过数遍,于橙心想:「还是没感觉。」   就像看片,不痛不痒,没有情绪。   于橙略显无聊的拨动手中的吉他,上半身往后随性的躺,耳边听着王令祈对白茵无止尽的撒娇和抱怨。   在王令祈说到「异能者自称『超皇族』,丧尸难道永远都叫丧尸,也取个美一点的名字吧。」   于橙的脚拇趾点了一下。   她说:「宇族。」   王令祈有些转不过来,他问:「什麽?」   于橙好脾气的说:「丧尸升到四阶后,改叫宇族。」   白茵问:「宇宙的宇?」   于橙点头。   王令祈好奇的问:「只有四阶以上才是宇族,三阶、二阶和初阶都还是丧尸?」   于橙又点头。   白茵询问:「为什麽叫做宇族呢?」   于橙的头微微转开,看向远处,她的口气有些飘淼,「我能感觉未来的世界通往宇宙。」   王令祈噗哧笑了。   于橙和白茵一同转头看向王令祈。   王令祈挥挥手,笑着说:「抱歉,我只是觉得这台词有点中二。」   于橙被嘲笑了也没感觉,她随意扔下一句重磅:「你们已经是四级异能者了,正是转成丧尸的好时候。」    ☆、丧尸爱人(十五)      王令祈和白茵完全愣住了,像是无法理解从异能者转成丧尸是什麽意思。   王令祈傻傻地反问:「为什麽要转成丧尸?」   白茵努力镇定下来,她也问:「为什麽不是转成宇族?」   王令祈看向白茵,眼神有疑惑。   白茵先解释了,「昨天我拿我和樱樱的血液做了实验,得到了异能者是不完全进化体的结论,即使是四级的我们,也是失败品。用实际例子来说,你的瞬移和樱樱的瞬移,毫无可比性,你不也发现了吗?」   王令祈环着白茵的手松开,他迟疑的问:「我以为将来会分做异能者和丧尸两个族群,你的意思是这世界终将沦为丧尸世界吗?」   白茵口气很平常,她说:「我当初计算异能者和丧尸比例时,就知道异能者终有一日会消亡,异能者是拼不过丧尸的,只是当时你没有放在心上。依照樱樱的意思,未来会区分成统治者宇族和被统治者丧尸,这才是地球的未来。」   王令祈的表情难得严肃,忽然就沉默下来了。   白茵没有注意到,又问于橙:「是因为能量不足才会降转吗?没办法直接四级异能者转成四阶丧尸?我本来想研究转化成宇族的方法,不过看来樱樱已经有想法了?」   于橙点点头,「能量、体系都有差异,降转也没关系,会比较稳固。其实从五级异能者转化更好,不过以目前异能者的能力,要猎捕四阶丧尸太困难了,你们就从三阶丧尸做起,届时我再猎三级异能者的晶状体给你们升成宇族。」   「至于转化的方法…」于橙的脸色有些微的变化,带点恶作剧的俏皮。   白茵呆了呆,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王令祈也抬起头来看着于橙。   于橙说:「让我咬一口就行。」   王令祈倒抽一口气,白茵的眼睛微微睁大,又眯起笑了,她说:「让宇族转化我们,这方法确实又快又方便。什麽时候做呢?」   王令祈拉了拉白茵的衣服,白茵不解的看他,王令祈闷着不讲话,只是委屈的盯着白茵。   于橙好意的解释了:「他担心丧失情感,他不想忘记对你的喜欢。」   白茵愣了,像是完全没有想到这一遭。   于橙又说:「丧尸没有心,四阶丧尸也没有心,我没有情绪中枢。」   白茵也说不出话了。   于橙看着相偎的二人,悠远的说:「人类的文乔樱爱程乔晋。宇族的文乔樱不懂得爱,也不理解爱,更不需要爱。」   王令祈闷闷的问:「你现在对程乔晋是什麽想法?」   于橙嘴角微微弯起,若有笑意的说:「没有想法。」   王令祈的心一阵下沉。   白茵看了看王令祈,又看向于橙,好像想讲什麽,却又不说了。   王令祈又问:「等你升成五阶后,会有情感产生吗?」   于橙说:「不知道。」   王令祈很小声的说:「我不想忘了爱。」在场的人耳清目明,又怎麽会听不清楚。   于橙淡淡的说:「不急,也可以先收集三级异能者和四级异能者的晶状体。」   王令祈把白茵的手拿过来把玩,像小孩子在生闷气,白茵摸了摸王令祈的头,对着于橙说:「我们先收集异能者的晶状体吧,转化的事情晚一点再说好了。」   于橙无可无不可的耸肩,她站了起来,又说:「我去探一下中央市的消息,明天中午前回来。你们想做什麽就赶快做吧。」   白茵还有些不理解,王令祈脸色胀红,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于橙。   于橙补充了一句:「当时程乔晋坚持等文乔樱满十八岁后才要上床,他没等到。这个世界的未来走向还不明确,又何必再等明天。趁还能爱的时候去爱,还能上床的时候去上,也算不辜负一番情意。」   白茵的脸全部翻红,被自己的女儿明确指出「快跟小情人嘿嘿吧,明天过后就没有了」,有些可耻。但她看着王令祈充满期待的眼神,又说不出不愿意的话。   于橙咻的离开了天通大楼。整栋大楼只剩下白茵和王令祈两个人。   白茵想挥开王令祈的手,王令祈却抓的更紧,另一只手一挥,一张双人大床出现在原地。王令祈双手抱住白茵的腰,下一秒两人出现在大床上方,碰的掉到了床上。   王令祈压在白茵正上方,脸对脸,上半身对上半身,下半身压着下半身。王令祈不怀好意的动了动下半身,还凑近白茵耳旁,轻声的说:「感觉到了吗?」   白茵眼睛游移,不欲与王令祈对上。她没有怎麽反抗,活像个娇羞的小媳妇。   王令祈的右手抚着白茵的脸庞,大拇指滑过她的眉毛、眼睛下方、脸颊、嘴唇,力道很温柔,气氛柔情,随之而来的是像羽毛的吻,轻点、轻触,白茵的眼睛不自觉的对上王令祈的眼珠,盛满了真心,盈出了爱意。   她小声的问:「为什麽喜欢我?」   王令祈又亲了一下,才回答:「就是喜欢你。」   白茵羞赧地问:「喜欢我多久?」   王令祈笑了,他说:「已经很久了,久到我的心发疼,我的身体发疼,也想把你弄疼。」   白茵的双手缠上王令祈的脖子,如骤雨般的吻随即落了下来。   情爱的脚步正在踏着。   于橙也在林市进行猎捕,四阶丧尸的她已经是不饿、不病的存在了,不过还是会死,究竟是被杀死还是老死,就要看各自的本事了。   于橙专门杀猎异能者,这一次不论等级如何,她一个也不放过。遇上四阶丧尸,于橙一个眼神就能逼退他们,于橙能够感觉自己对这个世界来说是独特的。   「我会称王。」这个想法在她成为宇族后,很明确的印在脑上。   不是妄念,也不是狂想,这是真理,也是未来。   她战无不胜。   她能感觉自己比身为虎搭搭时更为强壮,她已经不是人了,她是宇族之始。   于橙耳朵动了动,好像听到某些不和谐的叫喊声,她面无表情的脸上,似乎蒙上一丝不明显的笑意。她又看了看天色,还没晚上,林市的异能者已空,于橙估算了距离,不过数秒,就来到东方基地。   她收敛了气质、淡化了身影,几个翻越便过了金汤城墙,如暗影般清闲散步于东方异能者基地内部。东方基地的气氛很紧绷,正是戒严中。   于橙忽然停下了脚步,她的发丝飘动,头往右一偏,一根金柱突兀闪现在于橙左脑袋旁。另一根金柱又突刺在于橙右脑袋旁,于橙往前走了两步。接着,五根金柱从各种方向朝于橙的后脑袋射来,于橙原地消失了。   下一刻,于橙出现在这名异能者身前,那位异能者四周布满各样金式武器,一看就是金系异能者。   「金系四级异能者?」于橙的口气像是在问「今天天气如何」,不过那位异能者并没有动怒,他全身弓起,呈战斗状态。   于橙又原地消失了,在于橙原本所在的地方,降下岩浆雨。   于橙出现在另一名异能者身前,她的口气略为高昂,似乎有些兴致,她问:「炎系四级异能者?」   那名异能者没有实体,全身遍布岩浆,岩浆在他的身上流动的样子,很像做成动画的国画,有种毁灭的美,极适合世界末日。   「你们对异能的掌握程度挺高的,金系攻击很细腻,炎系攻击出其不意,是我目前见过排名第三位、第四位的异能者。」于橙有些赞叹。   金系异能者没有回话,他依旧绷的死紧;反之,从岩浆中露出一张黯淡红唇,炎系异能者主动询问:「第一位和第二位的异能是什麽?」   于橙的语速缓缓,她说:「第一位是空间系,第二位是毒系。」   于橙仔细打量这两个四级异能者,用着可惜的口吻说道:「我真的很想延揽两位加入宇族,不过我目前还需要能量升阶,两位这麽早遇上我真是不幸,可谓命有运道,作为交换,我会让两位不痛的死去的。」   炎系异能者的声音有些尖锐,他刺刺的笑:「这算哪门子的交换,一命换不痛的死,一点也不划算。我们知道你很强,但我们会尽力把你留在这里,丧尸不应该存在。」   金系异能者却开口了,他的声音浑厚,他说:「你说宇族是什麽意思?」   于橙看向金系异能者,有些感叹,像是不舍,「四阶丧尸以上称为宇族,宇宙的宇,我们和丧尸有本质上的不同,并不需要杀猎,也不需要进食,不过我想成为宇族皇,就必须进阶。」   炎系异能者冷笑两声,他说:「宇族皇?我们超皇族已经有超皇族王了。」   于橙带着请教意味地问:「请问超皇族王是哪位?」   炎系异能者有些骄傲的说:「中央市基地中枢组织『放眼』陆老,就是超皇族王,他已经是五级异能者,还是三系异能,就算你杀了我们,也拼不过他。」   「这是异能者的世界,不是你们丧尸的世界,就算我们两个倒下去,还有无数个我们在努力。」炎系异能者义正严词的说。   于橙似乎想笑,她的上颚微微上移,她轻巧地说:「那位陆老就是创造末世药剂T99的男人,你们奉他为主,岂非认贼作父?」   炎系异能者和金系异能者的脸沉了下来。   于橙又说:「还是感谢你们告诉我这个资讯,作为交换,我让你们先攻击,动手吧。」   两名异能者交换了一眼,其中有愤怒、不可置信以及诀别。   金系异能者说:「到外面。」   于橙不置可否,率先瞬移到了外面。金系异能者踏着金阶梯,从基地的空中平移至外面的空中;炎系异能者像火龙般,卷到外面,途中还落下点点星炎。   三人对立而站,凭空而立。   金系异能者顿时生出四大片金壁,金壁和岩浆同时到达于橙身前,金壁上下左右包住于橙,岩浆注入,不过二秒,于橙就身在岩浆密闭空间里。   黑暗包裹着岩浆,对付三阶丧尸绰绰有馀。   二名异能者没有松懈,他们不只盯着金壁,也不断关注四周环境,像是知道这种把戏难不倒于橙。   果然,于橙的身影显现在金壁旁边,很有闲情。   于橙看了空中岩浆监牢,下嘴唇嘟上上嘴唇,似乎见着有趣的事物。   她不急不快的说:「再见了两位。」   于橙只凭藉速度和力量,不到半秒,左手穿刺勐进金系异能者的脑袋,触感先是极为坚硬的外表,接着是富有弹性的脑肌,最后才是那一颗充满能量的金色晶状体,于橙手伸出来时,伴随着拳头大小的血喷注,于橙闲闲往右一站避开了,左手拿着的正是四级异能者很完美的晶状体。   炎系异能者脸上的表情看不清,但他慌乱的心完全展现于外,他脚尖向外,上半身前倾,似乎想逃。他动的那一刻,于橙也跟着动了。   他往前一滑,于橙跟在旁边;他又往前狂奔,于橙也同步跟随,像是被巨大的压力压垮,炎系异能者带着疯癫意味的孤注一掷朝于橙奔了过来,于橙没有动作,任凭炎系异能者抱住了她。   「为什麽你不会熔化?」他问。   「因为我是宇族啊。」于橙答。   「宇族是什麽?」他又问。   「宇族是未来的主宰。可惜你拼命活了下来,如果最开始就当丧尸,会有更好的机缘吧。」于橙如此说。   「我只是努力的活着,这也错了吗?」他说。   「你没错,错的是这个世道。你只是运气不好。」于橙说。   「是谁区分了人类?为什麽是我运气不好?」他又问。   「我想大家都有这个疑问,但这也不是我所决定的。命如人生,人生如命。」于橙轻轻的说。   「我不信命。」他的口气惨淡,还在挣扎。   「我也不信命。」于橙抽手将亮红色的晶状体取出,炎系异能者回复正常肉体,他往后、往下跌去,肉体坠地的声音响亮,却无足轻重。   四级异能者的灭亡,美的炫丽,是一出值得称赞的好戏。   于橙看着那具尸体,若有所思。   或许是那拼死的求生欲,也或许是奋不顾身的拉人赴死,更也许是愤恨悲哀的质问,于橙有几刻空白。她脸缓缓往上瞧,像在找些什麽,嘴角也弯起一个不像快乐的笑容,那神情有些像想拿刀狠狠捅死自己,也像是想毁灭所有生物。   她不觉得痛,但她「认为」她很痛。   她已然想起唱歌任务,但现在的她连一首普通的歌也唱不出来。   更何况她连歌谱都没有收到。   「我会跟这个世界一起毁灭吧?」她如此想。   时也,命也,运也。   前路黯淡无光,看不清去路,但她不信命。   「我不信。」于橙对自己说。    ☆、丧尸爱人(十六)      当天晚上,东方异能者基地复灭,无一异能者逃出。   于橙甚至拿了一件衣服包裹着晶状体,裙子口袋放不下。她把衣服打了个结,像在买菜似的,提在手臂上,悠悠闲闲往林市回去,路上又收割了几个异能者晶状体。   翌日中午,于橙才回到林市的天通大楼。白茵和王令祈看起来都收拾好了,两个人亲密的坐在沙发上看影片。于橙挑了挑眉,对他们欲盖弥彰的模样,感到有些有趣。   白茵的眼神没有对上于橙,不断四处飘移,似乎还没回神。王令祈呵呵地笑,他的样子像是延揽了全世界的快乐,于橙多看了他几眼。   「好了?那就走吧,不用开车了,我带你们瞬移去中央市。」于橙说。   「你提的是什麽?现在还找的到物资?」王令祈好奇的问。   于橙把衣服袋子扔给王令祈,王令祈打开后,和白茵一同震住,王令祈甚至失声尖问:「你哪来那麽多异能者晶状体?等等,这二颗也太亮、太大了,该不会是四级异能者?你杀了两个四级异能者?」   于橙晃了晃头,淡淡的回答:「东方基地的异能者都在这里了。」   王令祈倒抽一口气,随即将右手拇指举起,比了个赞。   于橙又抛下一句话:「陆老已经是三系五级异能者了,自封为超皇族王。」   王令祈和白茵倏然站了起来,两人对望一眼,白茵的眉头皱成一团。   于橙又说:「我从东方基地晃悠回林市,遇上很多从中央市逃出来的异能者。」   王令祈问:「什麽意思?」   于橙说:「现在已经没有中央市异能者基地了,只有组织『放眼』和超皇族王。我抓了一个异能者讯问他状况,他说超皇族王疯了。」   白茵马上接上:「他是不是让异能者转化成丧尸,再杀了丧尸取晶状体?」   于橙点头。   白茵自言自语:「果然是这样,不然依照计算,陆老不可能升级升的那麽快。最便捷的方法就是先抓住身边的异能者,将他们转化成丧尸,再夺取晶状体,反复几次下来,他便是最快成王的异能者了。」   「而且他转化的必然是高级异能者,四级或是三级。」王令祈接着补充道。   于橙也颇是赞同的点点头。   「这件消息是昨晚爆出来的,所以今早我遇上数量不少的异能者。」于橙说。   「这当然瞒不住。」白茵接话。   「走吧,到了决战时候。」于橙说。   白茵和王令祈又互看了几秒钟,两人又看向于橙,那眼神像在看自家喜好打架的孩子一样,有无奈、也有加油。他们没有再说什麽,王令祈把剩下的东西收进去后,二人握住于橙的双手,原地消失了。   很快地三人就来到中央市前基地,墙壁已经倾倒,四周溷乱,一个人影也没有,连半只丧尸也没瞧见。于橙首先往前走去,不远处有一栋很显眼的建筑,只要看过电影的人都会知道,那就是研究所的标准长相。   白色的正方体,肃立又规正;嵌着数目不少的高质感灰色铁窗,但没有一扇是打开的。   于橙没有看见大门,但不妨碍她接近研究所。当她距离研究所十公尺时,白色建筑体正中间下方忽然出现空气波动,白色墙壁由内而外推出两片壁墙,壁墙完全展开后,一个人影徐徐地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看上去三十岁上下,头发黑亮,目光明烁,鼻子高挺,四肢修长。他走路的步伐悠然有调,举手投足之间充满自信,他强大的力量铺面而来,他的脸庞带着君临天下的骄傲。   「陆老?」白茵的眼神剧烈震动,像是极不敢相信。   「陆老!」陆老明明是个超过六十岁的老人家,却回春成三十岁,王令祈又是忌惮又是不安,他握紧白茵的手,两人的手心皆汗涔涔。   陆老朝白茵和王令祈很小幅度的点头示意,没有久逢故人的喜悦,也没有任何解释,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于橙身上,准确的说,是四阶丧尸身上。   他离于橙越来越近,直到在于橙前方五步处才停了下来,他提了提嘴角,摆出与那张俊脸不相符的虚伪笑容,他对着于橙说:「你好,美丽的客人。」   于橙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从她的眼神、肢体动作都看不出来她的情绪和思想。陆老的笑意却更加真实了,似乎是觉得「很有趣」,是的,像人逗猫、猫逗鼠一样的有趣。   即便于橙没有回应,陆老也不生气,他又说:「四阶丧尸真是得天独厚,瞧瞧你的样子,连我也有些忌妒呢。」陆老的口气却听不出一丝忌妒之意。   白茵知道于橙的性格,对于这种没有营养的对话,于橙连个屁也不会放,倒是白茵对于陆老和研究所的事情更感兴趣,她顶着左手传来的巨大握力,以及超皇族王实力的威压开口询问:「研究所现在怎麽样了?当初到底发生什麽事情?」   陆老听到这个问题,爽朗的笑了两声,眼神却带着和笑意无关的狠意,他说:「老姜不是告诉你了?」   白茵的太阳穴一跳,「你把老姜怎麽了?」   陆老又笑了一声,「小人物也值得你上心啊,白茵,出去的这几年长进了,我还以为你只会惦念你那女儿。」陆老的眼神又扫过于橙,再扫过白茵,他带着「惊喜」询问:「这是你女儿?」   白茵的警惕心也提到最高,陆老的欢喜根本没有半分真,他看向于橙的眼里完全都是算计。   王令祈接过这个问话,他用回问代替答话:「听说陆老你已经是超皇族王,而且你还是三系异能者,这是真的吗?」   陆老也不在意他们回不回答,反正答案不影响结局,不过王令祈问的这个问题明显愉悦到陆老,陆老的脸颊耸动了两下。   陆老说:「当然是真的。我很快就会统一这个世界,看在我们都是研究所的同侪份上,我可以让你们当我的下属。不过,你们总要给些诚意。」说到诚意时,陆老的眼神明确的盯着于橙。   白茵和王令祈的眼神冷了下来,他们十分明白陆老的意思,他想要研究四阶丧尸。   气氛僵持住了,白茵和王令祈不说话,于橙和陆老对视着。   陆老首先打破僵局,他不怀好意的说:「你是白茵的女儿吧?白茵是四级异能者,没想到她的女儿却是四阶丧尸。」白茵全身冻住了,她看着陆老的嘴巴开合,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陆老又说:「你知道创世药剂T99吧?不过你知道T99的基础药剂T96是你妈白茵制造出来的吗?这个世界会变成现在这样,白茵居功甚伟;你会变成丧尸,白茵也功不可没。」   陆老问了最后一句:「她害你变成丧尸,你不恨她吗?」陆老的话语越恶毒,他的表情越光风霁月,眼神中闪烁的邪光和清俊的外表很不相称,有种灵魂住错肉体的荒谬感。   白茵双肩一垮,脸色苍白无血色,嘴唇也颤抖着,她望着于橙的眼神有祈求也有悔恨。但于橙没有看她,白茵后退了一步,摀住了心脏,王令祈搀住了白茵,也复杂地看着于橙。   陆老看着眼前的人伦喜剧,嘴角上扬,他似乎还想再说什麽,但于橙先开口了,她说:「我要你的晶状体。」   陆老完全没想到于橙的第一句话是这样,他怔愣几秒,像是听见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一样,他哈哈笑了出来,他还笑着问:「你知道我是五级三系异能者吧?你只是个四阶丧尸,如果你乖乖躺上实验台,我会让你不那麽痛苦的。」   于橙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似乎有风拂过她的头发,下一秒,于橙动了。   她双手十指瞬间伸出十个骨刃,看起来不祥又刻毒,配上她的表情,却又有些凛然正义。不到一秒,于橙就出现在陆老原本站立的位置,左手骨刃刷的往陆老脖子抹去。   陆老咻的原地消失,出现在五步外处,他的眼睛里有惊叹、欣赏,以及满满的杀意。他身子不动,但从他的身体里冒出许多黑雾,那些黑雾像是有灵智般,争先恐后的跑了出来,将陆老团团围了起来。   陆老在黑暗中一片拧笑,一个瞬间移动来到于橙身前,在黑雾将将碰上于橙时,于橙也瞬间移动避掉了。她眉头轻蹙,沉默不语地注视着那堆黑团。   陆老轻声道:「我最有名的异能就是吞噬。」   陆老又移动了,于橙也跟着动了,只是此时攻击方是陆老,于橙只是一味着闪避。   陆老看到这种情况,笑的更开怀了,他说:「四阶丧尸也没什麽了不起嘛,看看你的样子,躲的可真难看。」于橙也不理会他,继续躲避,陆老似乎有些不耐,他甩出几个空间刃,上面还附着吞噬异能。   于橙不只要躲闪陆老本人,还要躲开毫无间隙的刃击,从王令祈和白茵的角度来看,于橙的情况非常危险,但他们两个都没有上前,他们心中十分明白这种级别的战斗,他们加进去,只是拖于橙后腿。   于橙的姿态风流、自然,没有慌乱、急躁,她不疾不徐的模样,让陆老的笑意淡了下来。他举起右手,一条黑线出现在空中,陆老又举起左手,做出往外拉开的姿势,那条黑线被撑大变成黑洞,陆老将两手交叠,往前一推,那黑洞轻缓地往前平移了几公分后,忽然加快速度,消失于空气中。   下一刻,那黑洞就出现在于橙头顶上方,往下狠狠一罩,于橙消失了。   陆老来不及高兴,于橙就出现了。但那黑洞似乎也有自主意识,紧紧跟随在于橙身边,食慾极为旺盛的样子。于橙被陆老、空间刃、空间黑洞攻击着,似乎开始应接不暇。   一旁的白茵很焦急,王令祈虽然担忧,但仍皱着眉头看着生死战斗,心中不断在估算陆老的实力。据称,陆老的三系异能分别是吞噬、空间和治癒,比照陆老现在的战斗状况,陆老对于异能的运用能力确实很高。   于橙看着似乎随时都会落败,但她「坚持」了下来,竟然抵挡住这种勐烈攻势长达十分钟。陆老眼睛一眯,双手往前一摆,周身的吞噬黑团倾巢而出,也追着于橙跑。陆老则站在一处,不断制造出附着吞噬技能的空间刃、吞噬小黑团,甚至时不时在于橙脚下拉开空间缝隙。   这一场战斗实在是华丽至极,也危险到了顶点。   于橙在闪躲中也不禁想着,若是没有视觉异能,这种战斗根本毫无胜算。她瞄了陆老一眼,那个男人心神不稳,好像很惊疑四阶丧尸的能力,于橙在内心说了一句:「到时候了。」   于橙瞬间移动到了陆老身前,这一次的瞬移比往次都还快,但陆老没有注意到,此时的他眼睛正对着于橙的眼睛,于橙第一次在实战中施展瞳孔幻术。   陆老的心神进入了幻术,他所控制的空间异能和吞噬异能陡然失去了控制和指挥力,在空中晃动几下,吞噬黑团、空间刃和空间黑洞都消失了。   陆老则进入一个奇妙的情景,在那个地方,他有一双爱他的父母,还有一个漂亮聪明的妹妹,他受尽宠爱的长大,念了最好的高中和大学,出社会后找到最赚钱的工作,还娶了最美丽的女人,生了一对龙凤胎,他的一生简直是荣耀加身、人生赢家的典范。   这一个幻境让陆老经历长长的一生,但现实中不过经过五秒,在陆老毫无防备之际,于橙站在陆老的后面,一只手戳进陆老胸口,握住陆老的心脏;另一只手刺入陆老的后脑勺,两根骨刺夹着陆老的晶状体。   陆老被这两处剧痛惊醒,似乎是发觉死亡离自己不过一步,又或者是做过了美梦,他的神色没有不甘也没有憎怒,有的只是一丝惋惜。   他还呵呵笑了两声,声音极轻却带着幸灾乐祸的说:「我是四系异能,最后一系是共伤。」语毕,于橙的两只手都抽了出来,左手捏爆了心脏,右手拿着晶状体。   白茵和王令祈看见陆老倒了下去,两人也冲了上来,王令祈先蹲下来检查陆老的状况,确认陆老已经死亡后,他笑着抬头看向于橙,正要开口说话之时,看见于橙嘴角那抹红色的血,他又往上看,整个人呆住了。   白茵原本很忐忑不安,但当她看着于橙的脸犹豫之时,于橙的嘴角、鼻子、耳朵和眼睛忽然都流出了鲜血,于橙的四肢抽搐了几下,她也往后倒去。   白茵发出一声非常尖锐的叫声,勐地扑向于橙,在于橙落地前,两条手臂伸出放在于橙头下、上半身下方。白茵几乎是平趴在地上,她膝盖曲起,膝行几步,两手用力把于橙的上半身抱了起来。   她的右手穿过于橙的脖子,扶住于橙的肩膀,左手抚上于橙的脸,鲜血还是不停地冒,没有停止的迹象。白茵很慌张,眼泪一颗颗掉了下来,就落在于橙的脸上。   于橙感受着热腾腾的咸,还有母亲温热的怀抱,难得地,她挤出很微小的温和笑意,「陆老是四系异能,他的共伤异能让我也身受重伤,不过我只要进阶就没事了。我进阶需要一千小时,会昏睡一个多月,你会保护好我吗?」   白茵慌乱点着头。   「如果我醒着的时候,你还在我身边,我就原谅你。」于橙又说。   白茵惊住了。   「不管是我被丢掉的事情,还是你制造出灭世药剂T96,害我变成丧尸的事情,我都原谅你。」于橙说话有点含煳,她的嘴巴里满是鲜血。   白茵哭着笑了,她狂乱点头,哭的说不出一句话。   于橙把手上拿着的晶状体丢进嘴巴里,巨大的能量涌进于橙的体内,迅速地修复于橙战后破败的身体,于橙的神色变得平静祥和,她闭上双眼,沉浸到进化里面。她失去了所有意识,看起来就是睡着的模样。   王令祈掏出湿纸巾,抽出一张递给白茵,白茵仔细地擦过于橙脸上的每一处,擦完后静静看着于橙平稳的睡脸。白茵的眼泪已经不是大河急水,而是涓涓细流,她的眼角弯弯,嘴角也弯弯,整个人充斥着幸福感。   王令祈没有出声打扰这一切,他知道白茵等待于橙原谅已经等了太久。   白茵将于橙的头抱进怀里,轻微地左右晃动,像在哄女儿入睡。   她说:「这次我会保护好你的,樱樱,我的女儿。」   我的宝贝。    ☆、丧尸爱人(十七)      「一觉醒来,这世界已面目全非。」于橙这麽想。   于橙从四阶丧尸进化成五阶丧尸,也就是从一般宇族进化为高等宇族,花费整整一千小时。于橙醒来的时候,白茵在一旁候着,于橙一睁眼就看到有些疲惫但精神挺好的白茵。   于橙心中涌上一股热流,暖暖的却有些发疼,她默默看着白茵,不发一语。   白茵看着于橙睁眼,她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她慈爱的注视着于橙,母女二人眼神交会,与过往不同,似乎真的有亲情存在于二人之间。   这股美好的气氛瞬间被王令祈打破了,他踏着重重的脚步声走到于橙床前,眯着笑脸对着于橙说:「进化到五阶的感觉怎麽样啊?」   于橙弯起了嘴角,光是这个动作就让王令祈和白茵吃惊不已。   她说:「我的情感和情绪回来了。」   王令祈和白茵嘴巴无意识的张大了,接踵而来的是狂烈的喜悦。   王令祈催促于橙说说自己有哪里不同,于橙想了想,她说:「我已经是宇族皇了,也就是这个星球新物种的最强者。我可以毁掉整颗星球,也可以离开这个星球去往其他星球,当然也可以重新建设这个星球。」   于橙也跟两人分享她获得的新异能,绘画成真。   从字面上解释很好理解,具体操作也很容易。以建筑为例,于橙可以重新规划中央市,在画本上画好中央市的街道巷弄、房子数量和形状、公共建设等等,再使用「绘画成真异能」,中央市的泥土砖瓦等材料,会凭空飞起自动拼凑成于橙要的模样。   这项异能对于宇族皇来说非常实用,不过这个异能有着限制,就是不能创造有机生命体,这造成的直接结果就是这颗星球未来的居民只有宇族、丧尸和异能者了,除非于橙去别的星球掠夺其他物种,否则麾下的被统治者已然被限定住。   当于橙讲完这件事情后,白茵和王令祁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于橙自然问了。   王令祈有些尴尬的说:「你进化的时候,我去了趟北方基地,也就是这片大陆最后的异能者基地,结果我发现这个北方基地根本是组织『放眼』和陆老的进级粮仓,北方基地根本不存在,我去的时候,根本没有发现半个活人。」   白茵补充解释道:「这片大陆有东方、南方、西方、北方、武市、中央市六个异能者基地,武市被毁,紧接着南方和西方也被毁,东方被樱樱拿下,中央市则是因为陆老的事迹暴露而解散。」   白茵又道:「陆老会进化的那麽快,除了研究所的协助外,也需要极大量的丧尸晶状体。他进化到三级时没什麽困难,但他发现三阶丧尸很不好杀,他要进化成四级有很大的困难,所以他让出了大利,串通北方基地的管理阶层,将北方基地所有的异能者转化成丧尸。」   王令祈说:「转化成丧尸这件事情当然是秘密,北方基地实施戒严,投奔的异能者不知道北方基地发生这等事,还不停地往那投奔,事实上那里就是一座空城,只有寥寥的研究所人员等待着主动送死的异能者。北方基地很快地就成为陆老和极少数异能者的晶状体来源。」   王令祈接着说:「陆老藉着这些资源迅速地成为四级异能者,但他仍不满足。但三阶丧尸就那麽难杀,何况是四阶丧尸,要猎杀足够的四阶丧尸晶状体根本是痴人说梦。陆老便将主意打到他的同伙身上,甚至是剩下的研究所人员身上。」   白茵说:「陆老吞食了数不尽的三阶和二阶丧尸晶状体,叠加的能量也很惊人,他距离超皇族王不过一步。他率先从研究所人员开刀,将忠心于他的众人转化成丧尸。有不少研究所人员跟陆老一样都是四级异能者,但他们被盲目的忠心遮掩,还主动献上了生命。」白茵摇摇头,似乎无法理解。   白茵又说:「陆老凭藉研究所人员的晶状体成功突破五级,据说他曾经消失一个半月,又突然出现,他出现的时候已然是超皇族王。中央市里的异能者当然很高兴,不过陆老的同盟就不高兴了,他们认为陆老偷食其他的晶状体,很简单的查证下,陆老如何进化的事情就被他的同盟知道了。」   王令祈冷笑接道:「一群自私自利的人有了纷争后,要不就虚与委蛇,否则就翻脸不认人。他们最后还是闹翻了,陆老将异能者转变成丧尸的事情被捅了出来,引起中央市基地异能者强烈的不安,他们群起质问反而把陆老惹毛了,陆老当场使用药剂将所有反对者转化成丧尸,一些眼明手快的人逃了,消息也传开了,中央市基地就散了。」   于橙听完后,好奇的问:「这些消息你们从哪知道的?」   白茵说:「从几个逃出来的研究所人员和异能者口中拼凑起来的。」   于橙又问:「那你们刚刚在尴尬什麽?」   王令祈摸摸鼻头,笑着说:「你之前不是说要我们转化成宇族吗,你进化的这段时间,我们除了探听消息外也没有别的事情。再者,现在这个世界你好像是独一份的宇族,三阶丧尸以下都不如我们,我们也不想杀未来的同伴,所以我们…」   于橙主动接话:「去杀了剩下的异能者?」   王令祈没有否认。   于橙挑了眉,似乎对他们的心狠有了全新认知。她问:「没有漏网之鱼?」   王令祈歪了歪头,「我不敢肯定,不过就算我们不杀,剩下的异能者也活不了多久,现在已经是丧尸世界了。」   王令祈又说:「现在我这里拥有的异能者晶状体数量很惊人,以后你看看哪只三阶丧尸有潜力,就把他喂到四阶,也算是提升宇族的实力。至于我和你妈…」   于橙体贴的又接话了:「你们先不用转化成丧尸。」   王令祈有些雀跃又带着疑惑看着于橙。   于橙说:「那些能量恐怕不能让你们二人升到五阶,我自己都是越级吃了五级异能者的晶状体才有这番机遇,而你们就算吃了上千的三级异能者晶状体,也不见得能升到五阶。反正我现在是宇族皇,我在你们身上留下一丝气味记号,其他丧尸就会避开你们了,你们就用异能者的身体活着吧。」   王令祈嘴巴都咧开了,白茵看起来也蛮高兴的。   于橙又说:「宇族的繁殖我还需要研究,倒是你们可以再生个孩子。」   白茵的脸爆红,怒瞪于橙一眼,又转头瞪视王令祁,那眼神软绵绵的、毫无震慑之力,王令祁看了笑的更加邪魅,白茵羞的跑掉,王令祁不说二话就直追。   于橙看着他们打情骂俏,神情有一丝放松,却又马上紧绷起来。她清醒后第一次独处,终于露出明显的倦容,她将左手伸开平放,念头一闪,一纸琴谱从天而降落到于橙左手上。   于橙右手抚上琴谱,嘴角有着复杂的笑,那笑容较接近苦笑。   她轻声说道:「真的是一别经年啊,小精灵们。」   于橙看向琴谱名称,写着明晃晃的四字:「失落沙洲」,于橙将歌词扫视一遍,失神地把琴谱收了起来。她呆坐在床上,良久,才站了起来,她左看右看,似乎在找寻什麽,接着她又坐了下来,她把头埋在双膝上,两只手摆在脑袋上,没过多久,于橙的肩膀一耸一耸。   没有哭声,却胜似悲泣。   在王令祈他们回来前,于橙把头抬了起来,整理好自己,她静静的坐在原处等待着他们,她的身影像江南小河中坐船的女子,优雅闲适。   王令祈追着白茵打闹一圈后,两人回到于橙面前。王令祁看起来心情超好,他笑着问于橙:「你以后有什麽打算?去巡视领土还是重新建设?或是为丧尸们做个户口调查?」   于橙笑着反问王令祁:「你们有什麽打算,要不要举办婚礼?有没有计画生几个孩子?未来要定居在哪里?」   白茵推了推王令祁,王令祁一阵傻笑,白茵看着王令祁笑,自己也跟着笑了。   于橙看着这两人现在相处的模样,心中的决定更加坚决了。   她主动伸手牵住两人,也不管他们惊讶的模样,迳自将他们牵到桌椅处,让他们在椅子上坐下,于橙则坐在他们对面。于橙双手交叠在膝上,背嵴挺的很直,脸上带出一丝严肃。   王令祈和白茵终于意识到于橙要讲正经事,两人也连忙正襟危坐。   于橙一开口就是重磅:「我要去找程乔晋,我一个人去。」   白茵马上站了起来,王令祁看着于橙的模样,又抬头看了看白茵,他伸手拉拉白茵的手,示意她坐下来,白茵鼓着嘴又坐下来。   于橙端着温和的笑,她说:「妈,叔,我已经恢复情感,这句话你们理解吗?」   白茵的脸色一变,整个人顿时委靡下来。王令祁则抚着白茵的背,安抚意味十足。   三个人一阵沉默,莫名的难堪和悲伤蔓延其中,连王令祁也扯不出一点笑语或笑颜。   于橙温温的说:「我会回来。」   白茵骤然看向于橙,那眼里有祈求、不可置信和狂喜。   王令祈看着这对母女的模样,轻笑出声,他说:「我们等你回来。」   于橙点头,伸手跟王令祁要了一些异能者晶状体,王令祁拿了二分之一的存量给她,于橙也没拒绝。   她简单地跟白茵和王令祁道别就离开了,一个瞬移就回到了岳市。   最开始的地方,也是结束的地方。   于橙出现的地方就在医院前,程乔晋出车祸后送去的那间医院,同时也是于橙被咬的那间医院。她缓步走了进去,一路上遇到不少初阶和二阶丧尸,那些丧尸受到某种切实存在的震慑与压迫,慢慢地停住不协调的步伐,朝着于橙的方向屈膝,低下了颈颅。   于橙没有看他们任何一眼,迳自地往医院内走。她走的门,是当初与白茵相遇的那道自动门。自动门早就坏了,两片都倒在地上碎掉了,于橙跨过玻璃碎片走了进去。她经过当时跌倒被众人责骂的大厅,又经过她心碎乱跑的走廊,最后她来到那张病床前。   程乔晋没有在病床上。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于橙这麽想。但她还是伫立在病床旁,一动也不动的看着那张病床。那白色的床单上,有撩乱的血印,床单揉的乱乱的,一半掉在地上。   于橙可以想像程乔晋变成丧尸醒来后,从床上跌下又站了起来,他会闻到人类的血味,他会觊觎那些血肉,或许他会咬几个人类进进食,等医院沦为丧尸根据地后,他再离开医院去往他处。   她想像着程乔晋的丧尸路程,她跟随着她的想像一路而行。先把医院一楼逛了个遍,再抬脚走上二楼、三楼、四楼乃至十五楼,把所有的楼层都逛了遍,她才移步往下,选择其中一个大门走了出去。   于橙看起来有些茫然,丧尸行走在地面上,天空中却挂着炎热明亮的太阳。   她觉得自己有能力捏爆太阳,不过目前她没那个心思。她盯着太阳许久,直到她觉得太阳被她的眼神威胁到,自己降了温度,她才抬步继续往前走。   她经过了车祸路口,程乔晋的车早就被移走了,不过那个十字路口还停放着不少车子,也有各种凌乱的痕迹,可以想见当时丧尸出笼,人类世界的惨状。   于橙仔细地看了看这个路口,她在脑中想像程乔晋出车祸的模样,又想到程乔晋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文叔,交代毫无用处的移植眼睛,而不是打给她跟她道别,她就一阵气闷,她的眼眶有些泛红,人也感到委屈又愤恨,更多的还是心疼。   她有预感,「心疼」这个情绪将伴随她年年月月,她已经痛到麻木了。   她站着许久,想着她的心事,直到心情稍微平复,才又往下走。她踏着人类正常的步伐,一步一步的走,走了好一阵子,来到了电台门口。外面会发亮的招牌已经倒了,大门口大开着,往内看是一片黑暗撩乱。   于橙没有迟疑的往电台里走,经过柜台、上到楼梯、来到她的播报室前,她推开了门,里面有一具丧尸「尸体」,应该是电台人员。于橙又继续巡绕整个电台,一路上看见为数不少的丧尸「尸体」,这些丧尸的晶状体都被取了出来,他们已然彻底安息。   于橙边走边想,大概有异能者「清扫」了这座电台。   突然,她的脚步停住,面上的表情从平静转为惊诧、尔后悲叹。她往左边走了三步,然后蹲了下来,那里躺了一具丧尸尸体,那人的面容熟悉,那人的神情安详,那人的长相和其他的初阶丧尸没有太大的不同,那人是文叔。   「文叔…」于橙的声音有些哽咽。   那是给予她和程乔晋很多帮助的文叔,照看着他们长大的文叔,对他们掏心掏肺的文叔。于橙看着文叔的模样,脑中迅速滑过刚开始相遇的情景、成长过程中的每次见面,最后画面定格在他们离别之际。   文叔搀扶着她逃离医院,她感觉到丧尸追逐着他们,危急时分,她推开文叔,自己被丧尸扑倒啃咬,她喊了文叔一声「爸」,叫他快逃,文叔那时的眼神她还记得很清楚,那是痛到极致的慌张,那一眼后文叔转头就跑。   问于橙恨不恨文叔逃跑?于橙说她不恨,当时的她是真心真意要文叔逃走,也是诚心诚意希望文叔能够活下来。因为当初的于橙根本不想活了,她想跟程乔晋一起死去,管她什麽音乐任务,理他什麽穿越救世,她只是一个瞎眼的平凡女生,爱上了一个深爱她的男人,仅此而已。   于橙的脑中想起许多过去,和文叔一起的回忆,程乔晋泰半在其中,于橙觉得自己有些呼吸困难。「宇族皇还会呼吸困难?」于橙自嘲地笑。   她深呼吸了几次后,把文叔抱了起来,往电台外走。经过一处公园时,她把文叔放在路边的椅子上,她则亲手挖起了地,直到挖到足够的深度和长、宽度时她才停手,然后她把文叔放了进去,以虔诚的姿态,并注入祝福的话语,将文叔下葬。   「若有来世,希望文叔一生平安美满、幸福快乐。」于橙说。   于橙整理好心情后,离开了公园,她站在路口,一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她又看了看太阳的角度,估计现在约莫是下午二点半,她的心里有一个答案,但她还在犹豫。   「天大地大,如果那个地方没有程乔晋,我该去哪里找他?」她想。   召开丧尸认亲大会,从万千丧尸中挑出属于于橙的程乔晋?光是想到那种情景,于橙就觉得自己会疯掉。对她来说,这世界独一无二的程乔晋,即使是成为丧尸,也是独一无二的那一只,她不想用这种方式寻他,那会让她觉得廉价。   他们之间不应该那样,用廉价的寻找方式,找出最昂贵的爱人。   她确信他还没「死」,她知道他不会死,那是她的爱人。   她的丧尸爱人。   于橙终于不再迟疑,她唯一的目的地就是他们的家。程乔晋和文乔樱居住三年多的家。   于橙的面上有一丝焦急,但她的脚步仍旧不急不徐。她觉得自己的情绪繁多到无法处理,脑中划过的回忆篇幅多到应付不了。她好像一颗膨胀的气球,每走一步就增长一分,直到气球爆炸为止,她都是绷紧模样。   走了差不多一小时,她才来到公寓楼下。这栋公寓有五层楼,于橙他们住在二楼最右边那一间。原本程乔晋想租一楼的,但于橙以强大的身体能力显现她能够居住在五楼,程乔晋只好退让的租二楼,当时一楼的房租远比二楼的来的贵。   如于橙所承诺的,她上下楼从不跌倒,走路如有神助,几乎没遇过什麽危险,程乔晋从小带着于橙长大,也相信于橙的身体和幸运值,所以程乔晋依于橙所言还是租了较为便宜的二楼。   于橙踏着有点老旧的楼梯,走上了二楼,从二楼楼梯口到二楼最右边那一间,短短三十几步路,于橙却走得有些艰辛,她觉得自己逐渐失去氧气,窒息感越来越重,但事实上,宇族并不需要氧气就可以存活。   在于橙快不能呼吸时,她终于站在家门口前。门是关着的,但模样很奇怪,像是被人卸下来,又若无其事地放回原处,实际上并没有门的效用,它变成一个单纯的阻挡物。   于橙因为门的怪异,窒息感稍稍减缓,她的表情带出一丝不解,但随之而来的却是狂喜。谁会用这种方法进门,当然是丧尸,初阶丧尸的力气没那麽大,那肯定是二阶丧尸以上,谁会无缘无故跑来这间屋子,当然是与之有关的屋主。   种种迹象加起来,于橙几乎敢肯定程乔晋在里面,或者曾经回来过。   于橙小心地将门搬开,正当她要迈步往前时,有音乐响起。   「曾经我的心漂泊无依,你带着眼泪和悲伤走进,那段年少青春的时光,我们手牵手站在阳光下。」   于橙的脚步僵住了。她试图往前移动,但她的脚跟却深扎于地,动弹不得。   「你从来不肯放开我的手,你总说要做我一辈子的眼睛,带着我看遍这世界点滴,然后环游世界创造回忆。」   她双手握拳几次,双肩往上又放下,深呼吸好几次,她才终于移动向前,一步、二步,她往右手边一看,是客厅所在,沙发、桌子都还在,那音乐从桌上的小猪闹钟里响起。   「你给的,梦很美,我也深信不疑,因为你的深情,不是只有我,连旁人都一清二楚。」   沙发有两条,一条背对于橙,一条侧对于橙。背对于橙的沙发,似乎躺了个人。那人听到于橙的脚步声,缓缓地坐了起来。   「我们说好一辈子在一起,不论一辈子有多少时间,趁着我们还能笑,还能幸福,我愿意将我的手放在你手心,只愿你一生紧紧地抓牢,我们牵着手走向未来天地,一起看尽那头幸福的光阴。」   他坐起来的背影很熟稔。在音乐结束后,他转过上半身看向于橙。那张脸彰示着他二阶丧尸的身分,脸上还有腐烂的肉,面色苍白,头发颜色黯淡,眼珠子是红色的。   他是程乔晋。   于橙泪崩。    ☆、丧尸爱人(十八)      「你经历过这世界上最痛的事情是什麽?最开始我被爸妈打了一巴掌,阻止音乐梦想时,我觉得很痛苦。然后我看着我爱的男人死在我的怀里,我也非常痛苦。接着我拒绝了陪伴我度过成长阶段的竹马,看着他为我心碎,我也觉得很痛。之后爱我的哥哥车祸死掉,还说要捐眼睛给我,我心痛到无法自拔。   人生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   我已嚐遍几苦?   人生到底有多少苦难,为何没有尽头?   我以为我已经经历世界上所有最痛的事情,但当我站在程乔晋面前,我才惊觉我不够痛苦,最痛苦的人是他。   变成二阶丧尸的他,固然有部分为人的记忆,但丧尸的本能是无视那些回忆,照理来说,程乔晋不该出现在这里,他该和我一样成为二阶丧尸后,仍旧忠于进食本能,甚至有欲望进阶成三阶丧尸,而不是像个普通的居家男子,一直待在这个房子里头。   他该和我一样,即便想起所有回忆,也不会被情感束缚。而不是执着地守在这里,听着那个已经抛弃他的女人唱的歌,一天一遍,活像个大傻子。   他不该把家里维持的那麽好,他不该把自己打理的乾乾净净,他不该若无其事出现在我视线里。他应该让我走遍千山万水,寻遍千万人口,或从各个尸体中翻找出他,他应该让我费尽千辛万苦,他应该鞭笞我的灵魂,炼焰我的身体,让我求而不得、心碎心醉。   他爱我至深,却衬得我的爱如此浅薄。   我真的有我想像中的爱他吗?   真正的爱情该是什麽模样?不该是即使变成丧尸也始终不移吗?   他是啊,那我呢?我任凭丧尸本能支配我,我想起了他却不曾回来找他。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爱的不够深。   我为了我爱的不够深而痛苦,我也为了他爱我甚深而痛苦。   我的心脏撑大、又胀大,心脏内的血管似乎快爆裂了;我的大脑血液流速很快,神经一根一根的跳,刺的我头脑发疼;我痛得全身发麻,四肢无力。眼泪已经不足以形容我的疼痛,我已经丧失了感觉。   我痛得天崩地裂、山石崩毁;我痛得心绪骤失、心智全无;我真的痛到想拿刀砍掉自己发疼的部位,一刀又一刀,首先是心、再来是大脑、接着是眼睛、最后是所有部位,就让我万刀解脱,再让我神魂俱灭。   我好痛。」   于橙看到程乔晋的脸时,心里冒出了这些念头。   她的脸上满是泪水,泪水顺着脸颊流到了脖子、流进了衣服。   于橙站着看着那张容颜,他们二人维持对视的姿势许久。   于橙缓缓跪了下来,上半身也蜷曲起来,整个人在地上缩成一团。高高在上的宇族皇在她的丧尸爱人面前,却像个初生的婴儿,脆弱不堪。   她终于痛哭失声。   那哭声包裹着无边的歉意、无尽的心疼还有溢满的爱意。   于橙的哭声极其凄厉悲痛,整栋公寓都盈满了哭声,周边的丧尸甚至都停下了步伐,齐齐看向于橙位在的方向;更远的丧尸似乎若有感应,也纷纷停住张望。   和于橙待在同一间的丧尸程乔晋自然也有感应,丧尸与宇族两者的王崩溃哭泣,低阶丧尸也会有很类似的感受。程乔晋慢慢站了起来,他缓步移向于橙,他站在离于橙只有两步的地方,歪歪头看着哭泣的宇族皇,他的脸上没有敬畏也没有害怕,反而划过了一丝疑惑。   七岁小孩子的说话方式有些没逻辑,也有些稚嫩呆萌,程乔晋就像个七岁小朋友的说:「你为什麽在哭?」   于橙听到程乔晋问话,慌乱的抬起了头。   她迟疑的说:「哥?」   程乔晋说:「樱樱?」   于橙有些不明白状况,她以为程乔晋会回到这地方,一定是想起所有的回忆,但看到程乔晋的反应,他似乎只回复部分记忆而已,文乔樱喊哥的时候,程乔晋必然会回问樱樱两字,这比较像是习惯性问答。看程乔晋的模样,他根本不认得「长大」的于橙。   于橙又问:「你为什麽在这里?」   程乔晋呆呆的说:「这是我家。」   于橙再问:「你有多少人类记忆?」   程乔晋顿了一顿,才说:「妈妈不要我,我捡到妹妹,这是我和妹妹的家,我要等妹妹回家。」   于橙又问了几句,程乔晋的回答简短,有时也不是很好理解,但于橙拼凑起来,得到了程乔晋只恢复幼年记忆的结论,但问他为什麽一定要等妹妹回来,程乔晋说:「我要保护妹妹,妹妹!妹妹!」   于橙无法描述她的感受,究竟该爱的多深才会那麽执着?程乔晋丧失大多数的回忆,但他就是突破了丧尸的生理限制,生生有了执念。   现在的他或许不明白爱情,但他却爱的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还要深。   于橙看着这样的程乔晋,挤出了几丝笑,她温柔地摸了摸程乔晋的脸庞,没有弹性、阴冷。她却像摸着什麽名贵昂贵的丝绸,看起来有几分高兴、满足。   于橙就这样回家了。   于橙和程乔晋重新在这间房子里生活,于橙会花不少时间画画,这种时候程乔晋会乖乖坐在旁边看;于橙也会弹弹钢琴或吉他,程乔晋也会在一旁聆听;于橙还种植一些盆栽,每天高高兴兴的浇花,程乔晋会在旁边看。   两个人白天的时候会出门散步,虽然没有什麽好景色;夜晚的时候,两人会相拥而眠,有时候是并排躺在床上,有时是上下叠在沙发上。   于橙和程乔晋也会有些亲密动作,但限于程乔晋的智商,于橙最多是抱抱而已。   这样平淡的日子过了一个月后,某日于橙带着程乔晋去了孤儿院,他们一同长大的地方,也是承载着众多回忆之处。于橙进到孤儿院时一阵怀念,她看着熟悉的花花草草,心中也有汹涌的感叹迎来。   于橙想起很多人事物,自然也想起了纪辛,于橙的脚步顿了几下,为当时冷血的自己感到羞愧,她当初表现的有多冷漠,现在就有多揪心。死在那里的不是别人,是纪辛啊,是一起长大、有朋友情谊的纪辛,是受了伤却努力爬起来重回人间的纪辛。   于橙的心情瞬间低沉,嘴角也垮了下来。   她无法想像若是当时纪辛的魂魄还逗留在人间,当他看到她面无表情的离去时,会有何种感触,大概是不解和难过吧。   于橙散发出低气压,程乔晋摇了摇两人相握的手,用眼神示意「怎麽了」,于橙只是摇摇头,程乔晋也没再问。于橙看着程乔晋的反应,面容更垮了,但不过几秒她就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牵着程乔晋逛起了孤儿院。   孤儿院里有不少游荡的小丧尸,于橙看到不少熟面孔。于橙有些诧异他们使用异能如此熟练,小丧尸跟于橙敬礼后,又各自分开玩耍,孤儿院闪起了火光、水团、土堆、木枝枒、小金柱,孩子们变成丧尸后似乎没有太大的不同。   于橙的心情终于稍微晴朗,她经过了会客室、许多教室、餐厅、厨房,最后来到了寝室,她带着程乔晋来到了他们睡过多年的床。那上下铺没有血印,看起来不脏,于橙也不挑,把程乔晋推进下铺后,她也躺了进去,两个人挤在小小的床上,于橙几乎是半趴在程乔晋的身上。   宇族皇的于橙,不负王令祁为她所取的绰号:「最美型外星人」。于橙已经超脱人类的长相,那头黑长发和人类的也不大相同,更有质感,亮的惊人;五官非常精致,用倾国倾城也不足以形容;四肢和身体的比例超好,身材一级棒。   反观二阶丧尸的程乔晋,长的就十分寒酸了,他的脸上仍有脱落的肉,红的发黑;苍白的脸上还有青青的、黑黑的一块块痕迹,看起来像被人殴打,也像鬼片里的主角。   他们看起来极不相配,但没有人在意。   最美外星人于橙和鬼片男主角程乔晋躺在一块,视觉效果挺好,于橙不知道想到什麽,自己吃吃笑了起来。程乔晋撇了她一眼,又一眼,再一眼。于橙笑的更开心了。   她停下笑以后,莫名叹了口气,又摸了摸程乔晋的脸。接着,她把她的脸贴在程乔晋的胸前,跟小时候一样。   过了好一阵子,于橙才说:「我觉得自己很贪心,我明明就找到你了,却还想要你找回你所有的回忆。然而,我又清楚的知道,你升成三阶和四阶时,恐怕会丧失所有情感,我却还有一丝侥幸,期盼你或许不会失去情感。」   这番话对程乔晋来说难以理解,他听进去却没有回应。   于橙又说:「我觉得我会后悔,但我还是必须这麽做。」   于橙前几天唱了「失落沙洲」,任务进度是40%,她就明白「剧情」还必须推展,她的情绪不到位。除此之外,她也是真的无法接受和程乔晋继续这样幼稚的相处,这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是有所有回忆以及跟她相爱的程乔晋。   这两处原因叠加下,于橙便有了决定。   于橙带程乔晋回家后,解除角落中的幻术,那处再普通不过的角落出现一包晶状体,就是王令祁交给于橙的那包,于橙从中挑了几个二级异能者的晶状体,又将包裹放回去,重新布置幻术。   于橙来到程乔晋身边,喊他「哥」,程乔晋转过来看向于橙,于橙带着苦涩的笑容说:「这个给哥吃,是好吃的。」程乔晋没有怀疑,一股脑就吃下去了,接着,程乔晋往后倒去。   于橙和程乔晋都坐在沙发上,程乔晋倒在沙发上,坐在他另一边的于橙没有伸手扶住他,她只是愣愣地望着程乔晋接过、吃下、闭眼往后倒。   于橙按住自己的心,失魂落魄的说:「我好像已经后悔了。」   这十个小时,于橙什麽也没做,只是守着程乔晋,她神色莫辨。   十小时后,程乔晋醒了过来,他睁眼的那刹,与于橙视线相交。   于橙心中重重一沉,程乔晋的眼神和她身为二阶到四阶丧尸时没什麽不同。于橙勐地站了起来,程乔晋则坐起身子,又站了起来,他笑着说:「樱樱。」接着鞠了个躬,又说:「王。」   于橙往后一退,脚撞到了桌子,她也没感觉,她看起来又慌张又难过,她匆匆丢下一句:「在家等我」,就原地消失了。   于橙不断地瞬移,不知名的山岳、海的上空、白云云端、绿地平原、狭长山谷、炎热沙漠,她不知道自己变换多少地方,她只是突然消失,又陡然出现,反复这样无意义的行为。   她的脑中一片溷乱,她用着这种方式使自己冷静,在经过上百次的瞬移后,她停在一处沙滩。   那处海的名字是伸美海,那沙滩叫做伸美沙滩,它位在这片大陆的最东方,据说它的海岸线很长、风景优美、风水极好,国人对伸美海有着极高的赞誉。不过,伸美海孕育着即将绝种的特殊鱼类,申鱼,政府将伸美海和伸美沙滩管制起来,每天只开放游客五百名,还有无数限制,诸如不能乱丢垃圾、不能下水、不能拔草、不能钓鱼等等,只能在沙滩上散步,看看海。   即便管制严格,限制众多,国人依旧对伸美海有着极高的兴趣,这道理跟「我得不到的必然是最好的」相同,伸美海在这种情况下更为知名,人人皆知「伸美海是最美的海,伸美沙滩是最棒的沙滩」。   于橙和程乔晋自然也听过伸美海和伸美沙滩,两个人也许诺过等于橙的眼睛恢复光明,程乔晋要带于橙来看人间美景,伸美海。   他们当时许的诺言有多少,于橙现在想起来就有多麽疼痛。   诺言、承诺、誓言,不就是一些做不到、终会毁约、只会带来伤痛的事情。于橙看着眼前的美景,眼泪却一直掉,此刻的她甚至有些迁怒伸美海,她讨厌回忆起她趴在程乔晋身上,程乔晋捏着她的鼻子说要带她去看伸美海的事情。   海的颜色是蓝绿色,延伸的更远是更深的蓝色,最远处则是蓝黑色。逐步递层过去,有种妖异又平静的美,伸美海很是矛盾。   沙滩上的沙子细小光滑,一握起沙子就会从手指缝中露出,连一颗也留不住。   于橙再次趴伏在沙滩上放声大哭,她知道自己再也找不回那个深爱她的程乔晋。   「这难道是上天给我的惩罚?」她想。   随即她又想到这根本是「失落沙洲世界」,小精灵就是上天,就是神,于橙涌出一股强烈的恨意,她坐在地上指天大骂:「失落沙洲,你给我出来,我叫你给我出来,你出来,你出来!」   「你把我的程乔晋还给我,把他还给我,呜呜呜。」   「我不想唱歌,我不要唱歌,我只要他,我宁愿跟他一起死在这个世界,我们跟你一起毁灭!」于橙恨意十足的说,她从来没有那麽恨过一个人,这是她第一次亲口说恨。   小精灵当然没有理她。   于橙继续大哭,像是要把所有恨意和悔意都哭出来,她想到她和二阶丧尸程乔晋相处的岁月,又想到她喂程乔晋吃了晶状体,然后三阶丧尸程乔晋向她行了一个礼,她就痛到全身发抖。   这不是她想要的。   世界上让人痛苦的事情还有什麽?   「我明知我会后悔,但我还是做了,然后我真的后悔了。」    ☆、丧尸爱人(十九)      于橙坐在沙滩上很久,久到太阳落下又重新升起。直到太阳挂在天际正上方,她才离开伸美沙滩。一个念头,她就回到她和程乔晋的家。   程乔晋仍旧站在客厅沙发前,好像不曾移动的样子。于橙想到自己「吩咐」他在家等她,他就真的乖乖的一动也不动的等她,于橙一阵气闷。她气呼呼地站在程乔晋面前,程乔晋端的是恭敬,于橙那股气瞬间消了,取而代之的是沉重。   她深呼吸了几次,转身又去了放置晶状体处,将剩下的晶状体全部拿了出来。于橙叫程乔晋坐下,开始三级异能者晶状体的投喂,程乔晋乖乖的吞食一颗又一颗,直到能量充足、往后倒去。   从三阶丧尸升为四阶,需要整整一百个小时,于橙就守着程乔晋一百个小时。看着他从普通人类的样貌,进化成美型外星人,那张令她沉醉的脸,变得更加成熟、富有魅力,待他眼神睁开,注入灵魂,想必更吸引人。   于橙又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此时的她有些想逃避有神智的程乔晋,她不想看到恭谨的他,也不想看到「没有爱」的他。   这一百个小时对于橙来说很难熬,她竟然向各方神佛祈求程乔晋能觉醒「情感异能」。即使理智上她完全明白这个世界没有神佛,只有音乐精灵,但她无法向音乐精灵求助,她本身也无能为力。   她觉得若此刻有恶魔存在,她甚至能够用灵魂去交换程乔晋的爱。   她曾拥有过的那份爱,那缠绕她十几年的爱。   然而,当程乔晋再度醒来时,于橙就知道她真的失去了那份挚爱。   程乔晋的眼神和三阶丧尸时的他没什么不同,更甚者,那恭敬程度更高了。程乔晋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身为宇族的他更能感受宇族皇的威势和强壮。   这一次于橙没有躲开,也没有站起来,她只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程乔晋鞠躬完,单脚跪了下来,称呼她一声「宇族皇」。   于橙的嘴角一阵抽动,咸水从眼眶升起,鼻子也睁大了,像是在稳住自己快流出的眼泪。她半哽咽的问:「我们相爱的回忆你都记得?」   程乔晋语气平常的说:「是的,我都记得。」   于橙又问:「对于那些回忆,你现在有什么感受?」   程乔晋说:「我很荣幸曾与宇族皇相恋。」   于橙心死的复述:「荣幸?曾经?」   程乔晋说:「是的。」   于橙的神情像是失去了灵魂,她的口气带着飘移,她问:「你现在爱我吗?」   程乔晋像是遇到难解的问题,很是疑惑的看着于橙,他说:「宇族皇应该很清楚宇族是没有情感的。您的意思似乎是要我回答爱您,但我并不明白什么是爱。」   于橙看着这般认真的程乔晋,旋在眼眶内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痴痴地看着程乔晋,带着命令口吻地说:「说你爱我。」   程乔晋没有迟疑,马上就说:「我爱您。」   于橙倔强地纠正:「是我爱你。」   程乔晋立刻重复:「我爱你。」   于橙又说:「再说一次。」   程乔晋便说:「我爱你。」   于橙数不清她命令程乔晋说「我爱你」多少次,她只知道她的眼泪已然泛滥成灾,她觉得自己很可笑,明知他不懂爱,却硬要他说爱。   于橙好像受不了自己的可悲,她倏然推开了桌子,然后扑倒程乔晋,程乔晋向后摔在地板上,于橙趴在他身上。   她对程乔晋说:「我要你。」   于橙也不管程乔晋的反应,自顾自地剥开程乔晋的上衣,手就抚了上去。她的脸也靠了上去,直接吻住程乔晋的唇,温温的、充满弹性、唇型姣好。于橙的舌伸了进去,从上颚到喉咙最深处,处处皆不放过,恶狠狠地亲了遍。   程乔晋的下巴被强迫抬高,嘴唇半张,眼神却一片清明。   于橙也不和程乔晋对视,她只是不断亲吻程乔晋的唇、额头、眉、鼻子、脸颊,然后她往下亲,直到程乔晋的胸膛都充满她的吻痕。她手下的力道很大,将程乔晋的身体捏出了暧昧的红痕,程乔晋也不曾发出一声痛呼。   于橙解开了自己的衣服,露出曼妙的身躯,赤身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展示着她的身材,尔后又重新趴了下来,拉扯程乔晋的裤子,直到两人坦诚相对,即将进行最亲密的举动时,鬼使神差的,于橙对上了程乔晋的双眼。   那双眼里有什么?欲望?骚动?羞耻?不愿?   不,程乔晋的眼中什么也没有。   于橙冻在那里,全身似乎都寒冷了起来,她的眼眶没有泛红,但眼泪已经冒了出来,一滴又一滴的落在程乔晋脸上,程乔晋没有擦掉也没有其他反应,他只是静静看着于橙流泪。   她又看向裸体的自己,再看去裸身的他,于橙的眼泪掉的更快了。   她缓慢的站了起来,也将程乔晋扶了起来,她先帮程乔晋穿上内裤、裤子和上衣,才把自己的衣服穿上。程乔晋看起来不大明白为什么于橙又不要他了,但他没有询问。   于橙用着气音说:「你在家等我,我出去走走。」   这一次她走门,推开了大门,又将大门放回原处,接着走过长廊、走下楼梯,到达一楼平面,于橙原本的脚步很规律,每一步都是相同长度,但此时的她却越走越快,到了最后甚至奔跑起来。   她的模样像在逃难,逃离她和他的家。   于橙一直跑,没有目的地,也没有方向。她毫无疲惫,跑出了岳市,经过了恒市、武市,然后她来到了中央市,白茵和王令祁所在的地方。   他们两个说要在中央市的研究所等她回来找他们,在这期间,白茵会继续研究药剂,王令祁则笑称他会努力造娃。   于橙很容易就找到他们,但她使用了幻术,让白茵他们发觉不了她。于橙静静看着白茵和王令祁相处,那二人仍旧黏腻,白茵手上做着实验,王令祁就从后面抱着她,白茵被闹的时不时就会打翻药剂,白茵也不生气,笑着追打王令祁,王令祁绕着实验室跑,接着白茵又回去做实验,两人就维持着这种模式反复玩了好几次。   直到王令祁原地变出一张床,于橙才离开。   于橙又瞬间移动来到不知名的地方,等她回神时,她才发现这是她出生的地方。全部的屋子都塌了,田地看起来荒废了很久,没有半个丧尸。   于橙想起白茵的报复手段,灭村,想必这个村子十几年前就不复存在了吧。   于橙走到她居住几个月的屋子,站在这堆砖堆前,她的心情很平静。她闭目想像,当时震怒之下的白茵是如何用化学药剂让众人痛苦死去,又如何让吴招和陶文灌下失智药剂,再怎样摧毁这座村庄。   她出生的痕迹已经没了。   于橙绕着这个村子走了一圈,又沿着记忆走了一次她被丢掉的路程,来到了溪边,她又顺流而下,一路走到她与程乔晋相遇的地方。   于橙又驻足许久。   然后她想起了文叔,脚下不停,走到了派出所,她进去派出所看了看,里头有两三只丧尸。她又继续走,最后停在孤儿院前。   她看着前不久才见过的小丧尸们,心里有些感触,当小丧尸们再度跟她敬礼时,她弯腰摸了摸他们的头,小丧尸们很懵懂,但不妨碍他们知道这是善意的展现。他们朝于橙展示他们的异能,于橙鼓励性的拍拍手,才让他们散开了。   之后,于橙在孤儿院住了下来。   孤儿院距离他们家没有很远,但于橙没有回去。于橙也不担心程乔晋跑掉,她临走前有吩咐他,以四阶丧尸的迂腐程度,程乔晋自然不会离开家里。   白天时,于橙就看着小丧尸玩,看腻了,她就闭起双眼,像个瞎子一样,摸索着走路,如她小时候一样的走。她想起很多微不足道的回忆,平淡的日常生活、毫无意义的日常对话,但在程乔晋已经忘记如何爱她的时候,这些回忆变得异常珍贵。   于橙耽溺于往日回忆。   每天,她都重演数次童年生活。她会闭上双眼,摸摸小丧尸的脸,帮他们画画;她也会到大门旁,守候着不会回来的人下课;她也会去厨房做做吃食,摆放在餐桌上,两套餐具;她晚上睡在下铺,双手紧紧怀抱自己,做出被人拥抱入睡的假像。   这种自欺欺人的日子,长达一年之久。   直到某天,于橙坐在床上,忽然觉得自己没有那么悲伤时,她久违地唤出了琴谱。一曲结束,任务进度显示为70%,于橙展露出难得的笑脸。   她走到室外,看了看太阳,依旧灼热闪耀。她又低头看着已经学会卖萌的小丧尸们,逐个摸了头,没有迟疑的离开了孤儿院。她踏着寻常的脚步,目的地是她的家。   时光总会被走过,路程也会有尽头,于橙又站在他们家门口,仍旧是下午三点半,她听着小猪闹钟响完「双乔恋歌」,才搬开大门、进到屋内。   程乔晋就站在沙发前,于橙在心中怀疑程乔晋这一年来都没有移动,像棵树扎根在沙发前似的,很令人发笑。这心中所想,也带到了面上。   程乔晋看到于橙,眼睛有一丝睁大,嘴角也些微上扬,他快速向前,似乎又想鞠躬敬礼。这一次,于橙比他更快,她主动抱住了他。   于橙也不让程乔晋说话,她先开口:「我们去旅行。」   程乔晋乖巧的说好。   于橙又说:「以后不准鞠躬敬礼,也不准用『您』称呼我。」   程乔晋也答应了。   于橙又想笑了,她说:「以后叫我樱樱,或是文乔樱。还有走路的时候必须牵着我的手,睡觉时必须抱着我睡,我叫你往东,你不准往西,我叫你做什么,你都不能拒绝,懂了吗?」乍听于橙的话,似乎有很强烈的命令意味,但往深处探究,却充满了笑意。   已经是宇族的程乔晋,虽然没有情感,但于橙的任何细微转变,他都能轻易地捕捉,更何况于橙在他面前毫不设防。   程乔晋在被丢下的这一年,也想了很多。他想着她为何生气、哭泣,也想着那些过往,他也知道症结点在于他没有情感,而于橙要的是有情感的他,很多事情浅显明白,但有时就是无能为力。   于橙自然也明白。   解决之道只有两个,一个是让程乔晋升为五阶丧尸,另一个就是向小精灵许愿。后面一个不知道何时才会实现,前面那个成功的机率颇低。   即使加上王令祈手中拥有的晶状体,也不够王令祁、白茵和程乔晋升为五阶丧尸。于橙算了算,他们总共有约莫二千个的三级异能者晶状体,和十几万的二级异能者晶状体。   而于橙当初是吸收五级异能者的晶状体,但陆老当初吸收极多的丧尸晶状体,他脑中的晶状体很接近六级的能量状态,非常充沛。   即使量多会产生质变,但于橙自己也无法保证剩下的晶状体能够超常发挥。至少于橙自己看到那堆晶状体,并不觉得那些能量非常巨大,三级异能者和四级异能者的差异,有着天壤之别,这中间相隔了两个种族,丧尸与宇族。   再来,既然异能者是不完全进化,那么白茵和王令祁终有一天要转化成宇族;再者,若他们生出了孩子,孩子也需要晶状体进阶。   种种的考量下,于橙无法擅自动用所有的晶状体,即便她知道只要她要,白茵和王令祁会毫不犹豫的给她,但已经恢复情感的她,又怎能阻断这世生母和她的爱人的未来出路呢?   人是不能只为了爱情而活,于橙一直都明白,纵使数次为之心伤,她也凭藉着自己的努力和各方帮助,重新站了起来。   于橙心想,她既然都能克服失去猫萌萌的痛苦,自然也能够度过程乔晋忘记如何爱她的苦痛。   于橙和程乔晋开始徒步环游,程乔晋曾许过的每一个旅游诺言,于橙都要求他一一实现,他们爬了许多山脉、去海里潜水、在沙漠进行马拉松、在最高的建筑物玩高空弹跳等等,他们去了很多地方。   程乔晋如同于橙所要求的,将自己定位在平等的恋人身分上,于橙知道他仍旧不懂爱,但他尽力演示着于橙要求的爱,像个完美的恋人。   于橙耽于快乐,也陷于绝望,她经受着各种情绪的折磨。但这一次她没有再逃离程乔晋身边,她得面对,她得接受,她得自我治癒。   这是她在上个世界学到的,人拥有自癒的机制,只要她有心,她就能救赎自己。   于橙不断调整自己的心态,也适时的修正她和程乔晋的相处,他们从一开始的不甚自然,逐渐找到属于现在的他们的步调。   时间的流逝不讲情面,于橙接受程乔晋忘记如何去爱、人类的程乔晋非常爱她而她不够爱他这两件事情,就花了足足十年。    ☆、丧尸爱人(二十)      这十年的艰辛实在是一言难尽。   刚开始的时候,于橙经常无法控制憎恨感,她恨自己、这个世界,有时候也恨程乔晋。这种无法摆脱的负面情感纠缠她很长一段岁月,于橙非常清楚自己心理生病了,「如果这世界还有心理医生就好了」,她偶尔会这样想。   和程乔晋的相处既是甜蜜也是折磨,于橙有时候会笑的像拥有了全世界;有时又会阴沉的如世界毁灭;情绪最坏的时候,她会在程乔晋面前将所有物品扫落在地,狠狠发脾气,魔怔的重复道:「求你爱我,我叫你爱我,我让你回来,程乔晋…」   等她「清醒」过来,她就知道自己病发了。她很瞧不起家暴的人,但此时的她和施暴者又有什麽分别?她竭力控制自己,却一次次的失控,甚至有几次她弄伤了自己。   自伤,是再懦弱不过的行为,她唾弃自己,却无法摆脱下意识的肉体自残。   最严重的那次,于橙真的拿了一把刀子反手刺入自己的肚子,在程乔晋的面前。她已经完全笑不出来了,她只想疯、只想痛、只想不清醒。那刀子像个装饰品嵌在她的肚子,于橙也不痛,她就歪着头看着程乔晋,想看他的反应。   程乔晋照旧没有表情,他很平静地走上前,把刀子拔了出来。肚子上只有一条红痕,而且没几秒就消失了,于橙的肚子就像不曾受过伤似的,她看着肚子有点愣愣的。   程乔晋把刀子随意往外一丢,然后抱住了于橙。那是他第一次主动做一件「恋人之间的事情」,于橙一时反应不过来。过了很久,她才反手抱住程乔晋,很轻的力道,像是害怕她的力道会把程乔晋抱碎了。   他们两个的身高差不多,拥抱时脖颈交缠。于橙的头略略下垂,看起来有几分脆弱。   她说:「你曾经说过等我十八岁要和我做最亲密的事情,我已经十八岁了。」   程乔晋很认真想了想于橙这番话的意思,他用着很慎重的口吻询问:「那我们来做?」   于橙噗嗤笑了出来,难得地露出这几年来最真诚的笑容,她稍稍退后,笑着说:「好。」   那之后,于橙的情绪有如从谷底回升,虽然缓慢但确实有在转好。   于橙从情绪稍缓、逐渐崩坏、彻底崩溃、重新修复、稍稍和缓这几个过程中,一步步走了过来。而其中,彻底崩坏、开始修复这两个阶段,占据八年之长。   盖因程乔晋的「没有情感」,时为毒/药,时为解药。   如果今天的程乔晋只是个普通人类男人,大概也无法接受于橙长年的作死吧;但宇族程乔晋不会拒绝宇族皇,就算于橙情绪不稳定,莫名其妙的发飙、大哭、任性,程乔晋也没感觉,他不会「被伤害」。   于橙待在这样的程乔晋身边,她不只要克制心魔,也要掌控情绪,更要学会释怀。没有人可以帮她,她只能自己化解。   然而,时间是生命体最为忠实的朋友,它会给予,也会索求。   十年前,它带给于橙莫大的痛苦;十年后,它也带走于橙大部分的痛苦。   剩下的,是还带不走的痛苦,和已经独属于橙的体悟。   十年后的于橙,已经不会随意发脾气了,更不会自残。现在的她,嘴角眉梢带着极细微的笑意,间或藏着些许忧愁,总体来说,比较接近「青梅竹马世界」五岁时的她。   极致失去后的生活,笑中带倦、痛中带甜。   那天,夕阳西下,气温正好。于橙带着程乔晋来到伸美沙滩,程乔晋背着于橙走在沙滩上,于橙望着太阳逐渐落幕的轨迹,心中闪过一丝不明确的预感。   似有所觉。   她拍了拍程乔晋的肩,示意他放下她。于橙落地后,先给了程乔晋一枚脸颊香吻,才牵着他的手,一同在沙滩上散步。他们的鞋子都脱掉了,于橙踏着细细的沙,调皮的往前一踢,看沙子溅起后随意散飞,于橙乐得格格笑。   程乔晋看着于橙开怀的脸,心里想道:「樱樱很喜欢我主动吻她,在这样的情境下亲她,她会很高兴吧?」程乔晋想了也就做了,他在于橙的额头上印下一吻。于橙的嘴角果然没有放下,笑的更开怀了。   她不去计较这个吻里面包含多少演技或计算,也不去想他是否是基于爱才吻她,她只知道他还在她身边,他虽然已经不是过去的程乔晋,但他还是她爱的他。   「其实我自始至终都不曾失去他,不是吗?」她想。   「这样的结局也算是残缺的美好,对吧?」她说给自己听。   于橙放开程乔晋的手,往前奔跑了几步,才转身看向程乔晋,手举成喇叭的模样,倒退着走,淘气的说:「我想唱歌给你听。」程乔晋给了一抹温和的笑意。   于橙也没把乐谱拿出来,随着心意迳自的唱了:   「又来到这个港口 没有原因的拘留   我的心乘着斑驳的轻舟   寻找失落的沙洲   随时间的海浪漂流   我用力张开双手   拥抱那麽多起起落落   想念的还是你望着我的眼波   我不是一定要你回来   只是当又一个人看海   回头才发现你不在   留下我迂回的徘徊   我不是一定要你回来   只是当又把回忆翻开   除了你之外的空白   还有谁能来教我爱」   唱完这首歌后,于橙对着程乔晋说:「我很高兴遇到你、爱上你,我不后悔。」她还对着程乔晋挥挥手,眼眶也是满满的泪。   程乔晋似乎想说什麽,手都举了起来,嘴巴也张开时,时间停止了。   于橙看到乐谱从她体内跃出,发出金黄色的灿烂光芒,等光芒消散后,小精灵出现了。四目相交,于橙的眼里没有恨意,只有释然。她还闲适的问好,接着问道:「我没把乐谱喊出来唱歌,这样也行?」   「失落沙洲」小精灵很有欧洲贵族范,灿亮金发长而卷、天空浅蓝蓝眼珠、吸血鬼般白皮肤,他的声调低沉厚实,与他的身长形成莫大的反差。他说:「自然可以,任务者于橙,你这次唱歌非常完美,感谢你救了这个世界。」   于橙似乎觉得他很可爱,还对他俏皮的行了淑女礼,语气活泼的说:「我的荣幸。」   于橙曾经有很多负面情绪想对小精灵抒发,然而此时的她难得的选择了沉默,她只是笑着。小精灵也明白过去发生什麽事情,自然也清楚于橙对他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感。   「你的遭遇不是我的安排,我并没有插手你的人生。」小精灵主动说话了。   于橙有点好奇的看着他,也没插嘴。   小精灵说:「对于你在这个世界里经历过那麽多悲痛的事情,我感到很抱歉。但我必须澄清,这些苦痛并不是独属于你,这是这个时代承受之痛,而处于其中的人首当其冲,你只不过是其中一个。」   于橙嘴角上翘,她说:「你知道你讲话很不中听吗?」   小精灵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于橙嘴角更翘了,「我相信凭着我妈白茵和研究所的能力,是不可能让世界走到这一步的,除非是创世者的意思。你为什麽要创造末日?」   小精灵也没有迟疑,淡淡的说:「音乐世界能量高度不足,已濒临崩坏边缘,减少生命体数量,有助于减缓世界毁灭的速度。」   于橙挑挑眉,「没有其他原因?」   小精灵凉凉的说:「唱了歌后,你还不懂?」   于橙的眼神闪过很多情绪,怜悯、哀伤、感同身受、理解、包容和放下,她温温地说:「我懂。」   小精灵和她对视,过了许久,于橙看着他又说了一次:「我真的懂。」还弯了双眼。   小精灵先移开了眼,两人一时无话。   于橙似乎对他很有兴趣,她问:「这个世界以后会怎样?」   小精灵没有看她,面向着伸美海,轻轻的说:「我也不知道。」   于橙有点诧异,紧接着是恍然,她摸了摸鼻头,说:「我们重新来过,你觉得怎样?」   小精灵给了她一眼,示意她继续讲。   于橙便说:「由宇族开启新纪元,建造这颗星球。」   小精灵似乎觉得有些无趣,不吭一声。   于橙耸耸肩,又说:「等科技发展起来,宇族就可以攻打其他星球,逐步开启大宇宙时代,征战全宇宙,建造宇族光辉版图,这个版本不错吧?」   小精灵正眼瞧她,好像有些兴趣。   于橙带着笑说:「反正现在世界能量已经足够,如果倦了人类,不如打造其他新星球和新物种,何必将自己陷在泥沼中呢?人生已经够苦了,如果有力量改变,何不为自己拼搏一把,为了快乐,也为了幸福。」   小精灵露出一点笑意,他说:「你好像推销员啊,而且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特别奇怪,你已经痊癒了吗?不想、不恨、不痛、不哭?」   于橙的脸上有着小小的恶作剧,她说:「你的个性有点恶劣耶,失落沙洲。」   小精灵又不理她了。   于橙带着包容口吻说:「我曾经想和这个世界一起毁灭,灵魂消散又如何,终究是归于虚无,我不是特别害怕。我害怕的是沉沦在悲伤无法自拔的自己,我就像即将淹溺的人,载浮载沉十年,挣扎在爱恨之间,一边是生,一边是死。」   「但在这种反复挣扎中,我学会了和窒息相处,也学会了游泳,而我也终于上岸了。有句话是『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但谁又知道,继续往前走,或许前方有路呢?」   「人生还是有快乐的事情,小快乐就在道路旁,只要垂手摘取就能获得。只是我们总是望着那遥不可及的大快乐,忽略了生活周遭的小幸福。」于橙的神情很成熟,口气也很坚定。   小精灵望着于橙,他的表情有一瞬的空白。   于橙也没看他,继续说道:「我痛苦的是程乔晋不爱我了,但我该为我们曾有的美丽时光、他会陪伴我直到我离去这些事情感到幸福。我不该看着痛苦,却忘了已经拿在手上的幸福。」   于橙这才转头看着小精灵,「你身为创世者,为什麽有那麽多不愉快?这世界的色彩都由你给予,这世界的故事都由你书写,为什麽不满足、不幸福呢?」   「我因为热爱唱歌而来到音乐世界,我也曾经怨尤命运的无常,我也曾经憎恨因为唱歌导致的命运,但我终究走到了现在。现在的我,大概已经不喜欢唱歌了吧?但唱歌确实能够抒发情感,你看,我对程乔晋的感受不就用唱歌表达出来了吗?」   「我还有其他未解的人生难题,譬如我以后该如何对待唱歌,我是不是现在就许愿我要灵魂安息,还是继续往下走走看,我也还是有很多困扰啊。你们称呼我为救世者,但我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女人,只是有了许多特殊经历,才显得不那麽平凡。」于橙的口气很是感慨。   小精灵的神情带出一点好奇,他问:「那你想许什麽愿呢?让程乔晋恢复情感,再给你和他一段时间,让你们好好生活?」   于橙的表情有点遗憾,她说:「这个愿望我已经祈求太久了,久到我已经不去奢望了。」   小精灵窒了窒,才说:「抱歉。」   于橙的笑含着安慰:「又不是你的错。」   于橙停了一下才说:「你想想看,如果程乔晋恢复情感,那我为他痛苦十年这件事情,他会做何感想?他爱的远比我深,想必会比我更痛吧。痛我所痛,恨我所恨,他会怎麽对待自己,我真的无法想像。」   于橙的笑配着夕阳,藏着某种落魄美,令人惊叹又惊惋。她说:「如果真的要许愿的话,就让三阶丧尸升成宇族吧,而且是有感情的宇族。让宇族带领这个星球重新来过,你觉得好吗?」   小精灵点点头,不过他问:「那二阶和初阶丧尸呢?」   于橙说:「我会把初阶和二阶丧尸扫除。」   小精灵用着赞叹的口气说:「想不到你也那麽心狠。」   于橙有点落寞的说:「他们不只没有实力,也没有运气。」才几秒于橙就换了表情,有点狡黠的说:「他们的神都不在乎他们,我又何必在乎他们。」   小精灵傲娇地「哼」了一声,也没否认于橙的话。   于橙像在看家中淘气的晚辈,说道:「等我把初阶和二阶丧尸清理后,你再把三阶丧尸升成宇族吧,至于程乔晋,让他再升一阶,不过不要恢复他的情感。」   小精灵用着复杂的眼神看她,「你确定?」   于橙毫不迟疑的说:「我确定。」   小精灵他说:「我真的弄不清你是对他狠心,还是对自己狠心。」   于橙这次没有回答。   小精灵也没逼她,自然地换了话题,他问:「你自己的愿望呢?」   于橙过了很久才说:「你有足够的能量让我灵魂安息,对吧?」   小精灵整张脸都转向于橙,于橙没有看他,小精灵还飞到于橙正前方,那双小眼睛直直看着她,像在审视她是不是在开玩笑。   于橙的表情让人分不清她内心的想法。   小精灵终于大大叹了一口气,说:「我真的不知道会让你受到这麽大的伤害,我真的感到很抱歉。但我还是要说,对我们这些音乐世界来说,要找到适合的音乐灵魂真的很不容易,你以为你只是救了我们,其实你是救了万千生灵。」   于橙嘴角抽动。   小精灵有点着急地说:「唱歌曾是你的一生信念,你用最初的那一生唱了一首好歌,你忘了吗?你曾经视唱歌如生命,你忘记你曾经有多热爱唱歌吗?怎麽可以只是因为我,就放弃唱歌,就放弃生命,你这样对得起自己吗?」   有一颗泪珠从于橙眼角掉落,她擦了擦在脸上出现的泪痕,脸上有一丝嘲笑。她已经数不清在这个末日世界里,她流了多少眼泪,哭了多少次。   小精灵越发焦急了,那张成熟的脸出现明显的焦虑,他还围着于橙绕了几圈。   于橙看他这副模样,终于大发慈悲的说:「好啦,我不许灵魂安息的愿,你可以放心了。」   小精灵这才停止飞行,唰的又出现在于橙的正前方,看到于橙的表情很是认真,才放下那颗心。   于橙问:「我可以在这里待多久?」   小精灵回答:「你是宇族皇,影响世界的能力很大,我恐怕无法让你待太久。」   小精灵看了于橙的脸色,没有什麽变化,他才说:「二十年是极限。」   于橙真正惊讶到了,「竟然可以待到二十年?」   小精灵说:「你不是说要清除初阶和二阶丧尸吗?目前三阶丧尸的数量也不超过六十万,生命体颇少;再者,我的世界几乎是清零状态,算我亏欠你,我把大部分能量拿来维持世界稳定,让你可以待久一点。」   于橙露出一个快活的笑,诚恳的说:「谢谢。」   小精灵看着于橙的笑,他脸上也有一丝放松,他说:「是我该谢谢你。」   时间暂停解除后,程乔晋的手还举在那,但他似乎感受到一丝怪异,把手伸了回来,四处张望,找寻着不寻常的根源。于橙维持着倒退的姿势,笑笑的看着他。   久寻未果,程乔晋就不再想了,他大步向前,把于橙拥住了。   他说:「你唱歌真好听。」   她说:「我以后再唱给你听。」   程乔晋说:「好」。   之后,于橙带着程乔晋来到白茵和王令祁面前,向他们说明状况后,把他们变成三阶丧尸,于橙再带着他们三个进行大规模杀戮。不过一天,世上再无丧尸,三阶丧尸已然变成有感情的宇族。   白茵和王令祁在一天之内,失去又拿回情感,偏偏这些记忆他们都拥有,两人对于这种变化感到十分惊奇,他们询问于橙是怎麽做到的,于橙说这是她和创世神的交易,白茵和王令祁自然不相信。   令白茵和王令祁惊诧的是,程乔晋升了一阶,但仍旧没有恢复情感。于橙解释道:「或许这就是我和他的命运吧。」白茵听了之后就不再问,王令祁难得有个叔叔样,摸了摸于橙的头。   程乔晋和于橙同阶,同为丧尸皇,程乔晋没有「感到」愉悦,他也很是不解自己为何没有恢复情感,但他也没有询问于橙。而程乔晋对于橙的态度也没什麽变化,虽然同为宇族皇,但于橙对于世界来说是不同的,两人实际上的力量、威势还是有落差。   这二十年,对于橙来说,过的非常快。   于橙除了谈恋爱、解决心理问题外,也做了几件比较重大的事情,她善用绘画成真异能重划城市,大楼风格都极为科幻,有高耸入云的、也有奇形怪状的;她保留各处自然生态,处理过往无法解决的环境问题,积极保护独特的景观。   于橙开创了宇族纪元,也做了不少事情,例如登记宇族户口、安排宇族工作、制定新的法律规范、继续发展科技等等,当中她最看重的是太空科技的研发。   在一片欣欣向荣中,日子也过得颇有趣味。   某天,平静的城市里,传来不平静的叫喊声,周遭的宇族们往那处一瞧,彼此交换了眼神,「得,又是那对把日子过得很吵闹的夫妻。」   不过这日确实有些不同,因为王令祁要生了!   于橙和小精灵谈过宇族的繁衍方式,她带着小小的恶趣味说:「宇族毕竟是全新物种,若仍旧由宇族女来生孩子,也太墨守成规。不如,只要两个宇族有最亲密的接触行为,不限一男一女,男男或女女也行,让基因比较强势的那一个有一定机率怀孕。」   小精灵看了于橙一眼,于橙理直气壮地说:「让比较强壮的那一个生又怎样,把肚皮割一条线,把孩子拿出来,那伤口几秒就癒合,又不会痛。」   小精灵比了一个「请继续讲」的手势,于橙又说:「怀胎时期减为三个月,毕竟宇族未来还要争战星际。怀胎数量也要限制,宇族是高智商、高体能种族,如果繁衍过多,会造成世界的不平衡。」   小精灵不置可否,于橙尴尬笑了两声,丢下一句「不然等我走了,你想怎麽改就怎麽改」就跑了,也不管小精灵逐渐僵硬的表情。   小精灵也没否决于橙的「意见」,第一对怀孕的宇族,就是白茵和王令祁。他们两个成为宇族没多久,某日,王令祁发觉自己肚子怪怪的,白茵给他作了检查,惊恐的发现他怀孕了!   两人匆忙找到于橙询问她这个状况,于橙捧腹大笑后,才边喘气边说:「基因比较强势的那方会怀孕,恭喜你啊,叔叔。」   白茵和王令祁也没办法,两人用着很复杂的眼光,看着王令祁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过了三个月,王令祁就生了。由白茵值刀,把孩子拿了出来,是一个男孩子。   他不像人类婴儿刚出生时皱巴巴的,身为宇族之后,刚出生的面容已经长开,初具王令祁的模样。他非常有活力,哭得超级大声,四肢疯狂晃动,打在白茵身上的力道也不小。   王令祈看起来有点生无可恋,白茵抱了抱孩子,就把孩子抱出去递给于橙。白茵说道:「这是第一个宇族孩子,你帮我看着几天,我怕我们照顾不来。」   于橙自然答应下来。   于橙双手抱着孩子,程乔晋一手揽着于橙的腰,两人离开白茵和王令祁的家后,慢步走在街上,朝着他们在岳市的那个家走去。   程乔晋看着于橙温柔抱着孩子的表情,突然说了一句:「我们也生一个?」   于橙还以为自己听岔了,疑惑的转头看向程乔晋,程乔晋又说了一次。于橙抱着被哄睡着的孩子,温情的看着程乔晋,她轻声说:「我们两个都是宇族皇,怀孕的机会非常低。」   程乔晋看起来也不失望,反倒跟于橙说:「你别失望。」   于橙笑着说:「我不失望,我本来就没打算生孩子。」说完,又继续走。   程乔晋跟上她的脚步,走了一段路才问:「为什麽不想生孩子?」   于橙似乎觉得有点好笑,她说:「你难得这麽追根究柢。」   于橙站定,和程乔晋面对面,她说:「这一生,我为你而来,我只想要你。」   程乔晋沉默了,于橙定定看着他,程乔晋面上和煦却说了句:「对不起。」   于橙的嘴角弯起一股弧度,那是程乔晋所熟悉的角度。于橙说:「没关系。」说罢,于橙又要继续走,程乔晋却抓住了她。   于橙纳闷地看他,他带上更郑重的口气说:「真的对不起。」   于橙停在那里,过了十几秒,她嘴角的弧度稍稍向上,她说:「我也要说对不起。」   程乔晋不大明白,于橙把程乔晋的手抓下来,先用左手抱住孩子,右手牵住程乔晋的左手,继续往前走。   于橙说:「对不起对你发脾气那麽多年,对不起在你面前伤了自己,对不起强迫你很多事情,对不起我以前不够爱你,对不起让你当二阶丧尸时等了我那麽久,还有很多对不起你的事。」语末,于橙扬起一个苦涩的笑。   程乔晋说:「不用对不起。」   于橙晃了晃相握的手,「要对不起,很对不起。」   程乔晋又说:「没有对不起。」   于橙发出一声笑,说:「干嘛那麽执着,真不像你。」   程乔晋成为丧尸和宇族后,第一次那麽执着,他说:「就是没有对不起。」   于橙的笑渐渐弭平了,她叹了一口气又安静了。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她轻声的说:「我以后有一个要求,我现在还不能说是什麽。但那要求是真的对不起你,但即便对不起你,或你不同意,我都会那样做,我可以先请求你的原谅吗?」   程乔晋根本没有迟疑,马上说好。   于橙的头低低的,看起来有些落寞和伤心,但她很快就打起精神,笑着和程乔晋进了家门。   父母总会在某一瞬间惊叹孩子长的如此之快,就像于橙惊讶二十年的时光快如飞叶、迅如流水。她和白茵、王令祁成为真正的父母子女,她重新享受到被父母疼爱的感觉;她和弟弟王博群感情也十分要好,又过了一把养育瘾。   至于她和程乔晋,于橙想:「就那样子,没什麽改变,我依然爱他。」   至于宇族程乔晋爱不爱宇族文乔樱这个问题,于橙已经放下了。   满二十年的那天,和平时没什麽不同,太阳还是很热烈,有点凉风。于橙和程乔晋都在家里,客厅里依旧摆着画布和小猪闹钟,除了回忆里的这两样,还添置许多物品。   于橙和程乔晋躺在沙发上,程乔晋在下,于橙趴着,不曾改变的老动作。   于橙将两只手交叉垫在下巴,迷恋地看着程乔晋的脸,亲了一下,又亲一下。   就像在问「你吃了吗」,于橙用着很普通的口气说:「我要死了,今天。」   程乔晋的表情竟然有些僵硬。   于橙有些痴然,「过了那麽多年,你似乎和其他宇族没什麽不同,有时我真的会忘记其实你没有情感这件事情。」   程乔晋默然。   于橙又说:「我很爱你,你知道吧?」   程乔晋点头。   于橙说:「我其实很害怕,你先帮我探探路,好不好?」   程乔晋的声音低不可闻:「要怎麽探路?」   于橙的声音也很低,她说:「你只要闭上眼睛就可以了。」   程乔晋张着眼看她:「那我睁眼后还会看到你吗?」   于橙没有说话。   程乔晋又问了:「我们死后还会见面吗?」   于橙用力咬了下嘴唇,也没有回答。   窗帘被风吹起,摇摇晃晃的。那风越过窗帘、穿过客厅,来到他们面前,轻轻地拂过他们,似在安慰。   程乔晋默默的说:「我们…就这样结束了吗?」   于橙没有哭出声音,但眼泪往下滴到程乔晋的脸上,他们两人都没有伸手擦拭。   程乔晋看着这样的于橙,露出这三十几年来第一个真正的笑容,那笑容跟人类程乔晋没什麽不同,于橙的眼泪流的更快了。   程乔晋说:「也好,让你痛苦那麽久,真的很对不起。如果我能陪你一起去,我会很满足。」   于橙抽了几下鼻子,用着哭腔说:「程乔晋,说你爱我。」   程乔晋如同过往的说:「我爱你。」   他又补了一句:「程乔晋爱文乔樱,宇族皇程乔晋也爱宇族皇文乔樱。」   于橙已经泣不成声了。   等于橙稍稍缓解,她站了起来,也把程乔晋拉起来,两人相对着。   她颤抖着声音说:「闭上眼睛。」   程乔晋最后深深望了于橙一眼,就闭上了双眼。   于橙往前一步,抱住了程乔晋,尔后她举起右手,把手刺入程乔晋的后脑勺,抓住晶状体,往外一拔。   程乔晋往前一倒,于橙把晶状体放开,用双手接住了他。   她先是呜呜的哭,接着是呼呼的哭,又吸了几口气,憋着自己呜呜的哭。   她无法形容此时的自己有多麽心痛。   她就抱着微微屈着膝盖的程乔晋,一个人隐忍哭泣。   直到落日馀晖,小精灵凭空出现了。   小精灵说:「你何必呢?」   于橙的哭声已经止住了,她抱着程乔晋的表情有点怪异,像是满足,也有着幸福。   于橙说:「你会放过他吗?」   小精灵不说话。   于橙接着说:「我走后,你会不会恢复他的情感?」   小精灵那俊美的脸上有些阴翳。   于橙又说:「我和你认识了二十年,你在想什麽我大略也能猜到。你在想,救世者如此痛苦的死去,被她深爱的人怎麽可以无知的活着,也让他嚐嚐那股绝望,再让他自尽去陪救世者吧,是吗?」   小精灵凉凉的说:「我是为了你…」   「不要说你是为了我!如果为我好,就让他没有情感的继续活着!」于橙有点激动。   小精灵口气更冷:「就算我不插手,你以为他就活的下来?」   于橙的口吻也冷冷,她问:「什麽意思?」   小精灵说:「就算他不会爱,聪明至极的宇族难道就不会自己学会爱?你又怎麽知道他真的不懂爱?」   于橙的表情有一瞬空白。   小精灵冷笑一声,「你爱他、疼他、宠他、依赖他这麽多年,他一朝失去了你,未来要怎麽生活?他的过去全都是你,你真的以为他能够一个人活在没有你的未来?」   于橙的脸唰白。   小精灵口气缓和下来,「其实你可以早点告诉我,我让你们一起安静的离开就好了,你又何必用那麽绝决的方式。其实你就是不相信我,不是吗?」   于橙一字一句的说:「我要怎麽相信你?」   小精灵也有些忧伤,「你就是不相信我没有摆弄你的命运。」   于橙恍若出神似的,说:「我不相信命运。」   小精灵变得有点低落。   等于橙从沉溺中醒来,她才发觉小精灵的表情不对劲。   她苦笑一声,抬起右手,示意小精灵降落在她的右手上。小精灵扭捏了几下,才飞上去。   于橙把手举回鼻子前,用她的鼻子碰了他的脸,诚恳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她说:「是我想差了,让你受伤了,对不起。」   小精灵捏了捏他的翅膀,装作若无其事的说:「没关系。」   于橙温柔的说:「我应该要跟你商量的,对不起。」   小精灵才正眼看于橙,眼眶也有小小的泪珠。   于橙见状,口气更温暖了,「失落沙洲,是我错了,对不起。」   小精灵「嗯」了一声。   于橙等他的表情恢复正常后,才说:「我十二点前要离开吧?」   小精灵点头。   于橙有些调戏的说:「我走之后,你可不要想我想到哭鼻子。」   小精灵头斜斜上抬,傲傲的说:「我才不会。」   于橙转了口气,像春日的太阳,她说:「我会想你。」   小精灵把头放了下来,看了看下方,又左顾右盼几次,才低低的说:「我也是。」   于橙又笑了。   于橙还抱着程乔晋,她看了看程乔晋的脸,又亲了他一下,然后她对小精灵说:「送我走吧,不用等到十二点了。」   小精灵看起来有些不舍,但也没有拒绝。   于橙把程乔晋放在沙发上,她再趴上去,头抵在程乔晋的胸膛上。   没有跳动声,跟程乔晋出车祸死掉的情况一模一样。   于橙对着小精灵眨了一下眼,又最后一次抬头看了程乔晋,才闭上了眼睛。   世界归于黑暗。   于橙最后一个念头是「我已了无遗憾」。 作者有话要说:  至此,于橙的旅行已经过了一半。不知道大家对于「丧尸爱人」的结局有什么感受?对我来说,是我目前写过最疼痛的结尾了,写完后隔天我还有点恍惚,这感觉跟程乔晋问于橙:「我们就这样结束了吗」差不多。 「丧尸爱人」之所以显得格外悲痛,最主要的原因是它的时代背景─末世。这个时代显得如此「迷人」,不正是因为它的绝望和苦难吗?末世的爱可以无望到什么程度,我想带大家看一看。 我并不是想写纯粹的虐文,我想描述的是绝望也有可能结出希望、不幸中也存有幸运。只要我们足够勇敢,时间终会展现爱的锦绣:) P.S因为存稿量的关系,于橙的星际旅程会从2017.3.1开始。倒数第二个故事,也会让大家看到另一种爱:) ☆、星际歌手(一)      西元二零五二年,地球科技的进展达到最高峰,而人类的自我毁灭也进行到了最后,各国对峙、环境污染、滥用不可回复性的资源等等,人类终于又掀起一场大规模的战争,史称「第三次世界大战」。   更为不幸的是,第三次世界大战尚未结束时,外星人入侵了。自古至今,谣传不息的外星人,终于以强大的武力宣示他们的真实存在,人类的科技、军力完全无法抵挡外星人的进攻,西元二零五四年,地球彻底败落。   同年,也是地球宇宙历的第一年,地球沦为「喀纳弗族」的被殖民星球,地球人成为「喀纳弗族」的次等公民。此屈辱固然深刻打了地球人一巴掌,但也带他们一窥宇宙的样貌,不少地球人走上喀纳弗族的领土,也有部分地球人藉着喀纳弗族走出宇宙,至此,宇宙的全部样貌终于向地球人完整展现。   这超越想像的世界,让大部分的地球人感到旁徨不安,但为数不少的地球人也产生了野心与向往。在地球宇宙历第一百年时,地球人终于摆脱喀纳弗族的统治;然而,地球人又迎来迦鳞族的侵占,又花了将近一百年才夺回自由地位。   地球就在这种「侵略、光复、再侵略、再光复」的过程中,走过了宇宙历一千年。   不过,宇宙历第一千年的情况略有不同,从宇宙深处尽头冉冉升起一颗极为强势、耀眼的星球,「倍腔星」,那星球上的种族被称作「高族」,他们个人战斗能力甚高、科技发展也最快、各种数值都是当代宇宙的最高。从前的高族不出世,今日的高族却自称为宇宙和平使者,势要使宇宙恢复和平,愿宇宙再无战争。   在高族努力之际,于橙也出生了。   这一世的她是在战舰上出生的,她的妈妈是战舰总指挥官,她的爸爸是机甲战斗员。   说起地球人现在的生育方法,是采用体外受/精、于人造模拟子宫生长的方式。毕竟地球时刻面临着战争,想要怀胎九月当孕妇,对地球而言,这行为太奢侈了。而生育地点不拘,只要有机器,处处都可形成新胚胎。   照理来说,地球人应该要生很多孩子,为了未来也为了战争,但事实上,地球人的生育率反而降低了,到了一对夫妻至多只有两个孩子的地步,主要原因是体外受/精率很低。地球人也尝试过自然生产,但地球人的体质已经改变,自然受孕率几乎与体外受胎率相同。   地球人并没有为此苦恼很久,盖因越高等级的宇宙人生育率越低,那地球人该期许自己生育率高还是低呢?少部分的地球人仍旧投入生育率的研究,但绝大多数的地球人已然放开此议题,只专注在战争上面。   说到战争,因为高族的介入,整个宇宙反而更乱了,不少种族似乎想藉着最终定局前捞几个殖民星。地球虽然摆脱最弱体,但仍属较弱势星球,自然也在诸族觊觎行列之中。   地球人守着太阳系防线,并将五组大型舰队平均分配于防线上,其中,第三舰队所在的中心位置最危险,但他们的表现也是最突出的,称得上是屡战屡胜。于橙的妈妈林馥繁和爸爸简恩煌首当其功,林家原本就是地球权贵行列,简家却因简恩煌的战功一跃成为新兴权贵。   在父母的光环下,小小的于橙从机器模拟子宫出生了。长相极其精致、不哭不闹的她,深受第三舰队的欢迎,俨然是战舰里的小公主。   这一世她的名字是简舒允。   在战舰上出生这种事,对原本的人类来说自然难以想像,但对宇宙历一千年的地球人来说再正常不过。和平盛世中开出的花朵,美丽却柔弱;乱世中长出的小草,却能坚毅而不屈。地球人的教育方式是「忠实展现所有残破」,地球人父母想告诉孩子的深刻意涵是「不要害怕」。   于橙知晓这种教育理念后,难得地露了个无齿笑容。经历过末世的她,更认同这种教育方针。   当于橙满六个月后,她和其他小朋友被放置在战舰侧边窗口。窗外的景象,深切地刻入于橙的脑里,所有她能想像的色彩都在这里,粉橘色、蓝绿色、黑灰色;而星际的形状,有漩涡、云海状、泼画样;众色众样,形成了奇幻且不可思议的景象。   于橙被这超越想像、超乎幻想的景色懵呆了。   最令于橙惊讶的是,有一片巨大的粉色湖泊挂在稍高处,距离战舰也不远,那湖泊就像倒立在空中,却不会落下半分水滴,美的不像话,彷似电影特效。   宇宙的天地如此辽阔,个人在里头是如此的淼小,于橙完全被大星际时代震慑住了,她愣愣的,嘴巴微张,没几秒那口水就滴了下来。   周遭的小朋友也没好到哪去,大哭出声的占了绝大多数,其他的有乱挥四肢、坐立不安,如于橙只有流流口水的,就算是最勇敢的婴儿了。   没有人去哄这些婴儿,大人们任凭着婴儿们哭闹,冷眼的看着他们自己停下眼泪,林馥繁和简恩煌自然也不例外。但当这对夫妻看着于橙一边流口水,一边倾身向窗外看去,手还兴奋的拍,小嘴露出大笑时,他们对视了一眼,流露出欣慰的意思。   勇气,不管在哪个时代,都是美德评价标准之一。   林馥繁和简恩煌只以为于橙是个勇敢的孩子,殊不知于橙是从这样的美景中,又褪了一次壳。那遗留在末世丧尸世界里悲重又浓烈的爱情,被辽阔的星际切割出一道明显的界线,一条线,间隔了过去与现在。   「我在现在,我会走向未来,星际世界已经向我展开。」一股郁气从于橙口中散去,从出生后,她第一次断去了对过往的留恋、想念和回忆,只单纯沉浸在星际美景中。   于橙陡然拍起手来,小小的、轻轻的、脆脆的击手声响起,旁边的孩子们有样学样,渐渐止了哭声;于橙一手指着窗外,呵呵笑了起来,孩子们也学着呵呵笑,一场看似会持续很久的「新生教育」,就在乐呵中结束了。围着这群婴儿的大人面露异色,又纷纷向林馥繁和简恩煌恭喜。   林馥繁面无表情的接受众人的贺喜,简恩煌则上前将于橙抱了起来,在怀中亲了几下,又擦了擦于橙流的口水。于橙每次看着林馥繁和简恩煌的相处模式,总有种性别错乱的感觉,简恩煌是主要教养者,林馥繁却是掉着冰渣子的女人,不苟言笑、威严又霸道,害得于橙一度以为这是星际女尊时代。   待于橙长大,看的人多了,她便会知道在宇宙历一千年时,性别平等早就不是问题了,男女平等这件事情早就实质实现了。举例来说,一对夫妻生两个孩子,一个跟父姓,另一个跟母姓;又工作方面,宇宙的高层领导人,男女比差不多是五五分。   古有云:「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在频繁的星际战乱时代,终于获得真正的实践。第三次世界大战以及千年来不停歇的战争,使得各家、各族间的血脉传承中断,灭家、灭族之事已属常态,地球人已经不甚重视血缘和姓氏,他们更在乎的是拥有一个安全且祥和的环境,让孩子能够茁壮,社会能够繁荣。   于橙跟着简恩煌姓,也是因为简恩煌提出他要女儿,儿子给林馥繁,林馥繁无可无不可的答应了。   于橙感受着爸爸坚实的怀抱,在简恩煌的脖子上蹭了蹭,活像只娇娇的猫。林馥繁见状,眉头皱了起来,形成明显的「ㄦ」字型。于橙感受到强烈的雷射光线,往林馥繁那一看,母女对视中,于橙的小嘴就亲上简恩煌的颊,还发出「啾」的一声。   正当第n次母女大战即将展开时,警报声响了。简恩煌从天花板处拉下一个婴儿逃生舱,将于橙放了进去,简恩煌和林馥繁就大步离开了。   于橙的手拍不到舱壁,她试着往外一滚,却被温柔的弹回来。   「有透明的薄罩在阻止我乱动。」于橙摸索着。   战舰天花板上安装了许多功能,与于橙息息相关的就是婴儿逃生舱,只要于橙待在外边,不管她位在何处,逃生舱都会在她的上方跟着她,换句话说,逃生舱已经跟她绑定了。而于橙于任何一处进了逃生舱后,就会被移送至战舰里最安全的地方,和其他的逃生舱待在一起。   这样的行径,照理来说,于橙已经很习惯了,但这次她却觉得有些不安。她又尝试了几次移动,试图离开逃生舱,但都被温和地制止,于橙有些气闷。   来到这个星际世界,一她不懂语言,二她不懂科技,三她的身体很弱小,虽然新生意味着新世界和新生活,但对于已经当了宇族皇三十几年的于橙来说,新生却不算什麽好事,尤其当她知道这也是个战争世代时,那惴惴感更重了。   救生舱忽然缓缓上移,飘移在半空中,于橙头歪了一下,朝天花板看去,那天花板竟在剧烈晃动,严格来说,应该是整艘战舰都在颤动。于橙有些紧张,她双手抓着上衣,吸了几口气,再吐出几口浊气。   同一时间,在战舰指挥处,总指挥官林馥繁正在力挽狂澜,而所有的机甲员倾巢而出,在战舰外奋力一搏。   距离第三舰队几千公里处,有一抹黑色弧形,那是黑洞。黑洞突兀地出现,尔后喀纳弗族和迦鳞族联军从黑洞中跃出,他们联手攻打太阳系防线,地球上最强的舰队─第三舰队,首当其冲。   这场战斗猝不及防地发生,谁也没想到黑洞突然的出现,也无法想像喀纳弗族和迦鳞族是如何发现和使用这个黑洞。在场的地球人唯一的念头就是,守住防线,保卫地球!   各个世代中总会有惊艳众人的机甲驾驶员,简恩煌就是这二十年来最强的驾驶员,每战必胜,越是逆境越能激发潜能,他在各色炮火中闪躲、攻击及防卫。   那银色机体的外表并不突出,但机体展现出的强大火力、精准描准、灵活姿态在在展示着驾驶员的强大,简恩煌被称作「银色飞翼」,他具体的强项在于战斗中滑熘的步伐、闪躲角度的刁钻以及趁敌不备时的一击必杀,这些特质与他平时的慈父模样全然不同。   这场战斗虽然棘手,但简恩煌和林馥繁皆不慌张,他们冷静地迎战、还击。   然而,敌军从黑洞中源源不绝的涌出,地球也没有派遣其他舰队救援,第三舰队逐渐落于下风。而此时的第一到第五舰队,在同一时间也受到各方来袭,敌方皆为曾殖民过地球的外星种族。   地球人完全无法应付这些强而有力的联军攻势,他们所能做的只有防卫、再防卫。过了整整二十四小时,第一和第二舰队已被击败,敌人转向第三舰队的方向,协助攻击。   又过了二小时,第五舰队和第四舰队败亡,敌军所有火力都朝向了硕果仅存的第三舰队。第三舰队几乎是压着地球的最后防线在进行反击,那一场的炮火火光和炮声响响,在地球抬头上望皆能看见、听见,情势极其悲壮惨烈。   林馥繁还在尽最大的努力,但「银色飞翼」简恩煌的机甲能源已近于无,且机甲已破败到快要解体。天空中那一抹明显的银,第一次张开一双巨大的翅膀,战舰中的林馥繁看到时,行为都静止了,眼神有些愣松。   简恩煌振着翅膀往敌军最集中处一冲,在行进过程中,他对战舰总指挥处最后的凛然留言是:「光荣赴死,不惧不畏。」接着他轻笑了一声,又低声的说:「林馥繁,我先走了。」此时的他已身在敌营,简恩煌按下自爆按键,机甲瞬间爆裂,里面已无人踪。   片片机壳散在大气中,慢速飘移。   「银色飞翼」简恩煌,殁。   林馥繁长年冰冷严肃的表情终于垮了下来,她的眼中无泪,却有哀。   林馥繁积极的指挥,还是敌不过对方的人海战术。最后只剩下第三舰队的主监在维护地球防线,地球的战败似乎已是板上钉钉。   此时的于橙感受到更巨大的摇晃,更令人不安的是,下方传来无可抗拒的巨大吸力,所有的婴儿救生舱从最初的缓速往下,过了战舰洞口后,快速垂直向下,于橙就这麽从宇宙中坠往地球,她眼睛不错的望着外面,她离战舰越来越远,她看见了围绕着战舰的敌监和机甲,她看见地球的大气层,她看见云朵和天际,最后她落地了。   这一切的发生不超过一分钟,却缓慢地像度过了一场人生。   救生舱毫无损坏,里头的婴儿也毫发无伤。于橙的眼睛却有些刺疼,她在高速移动中张着眼看景象,对婴儿的眼睛来说是种伤害,于橙将眼睛闭上。   地面上的救生舱很平静,但宇宙中的战斗还在持续。林馥繁终于无计可施,而在主舰上还活着的队员们,脸上都带出悲壮,他们不仅做了赴死的准备,也做了亡星的预想。   高族介入宇宙局势时,地球人还以为他们终将摆脱被殖民的运命,没想到兜兜转转,仍旧迎来被联合殖民的命运。地球!地球!地球将走向何方?地球人又该如何面对千年战败?   副指挥官开了扩音器,向着主监上的队员们说:「各位,辛苦了。我们能做的都做了,现在只剩下最后一道程序,各位,珍重再见。」   总指挥官林馥繁接着说道:「不准哭!我们不是地球的罪人,我们都是守护地球到最后的战将。我希望你们以自己为傲,笑着走!听到了没?」   战舰里头响起昂亮的「是」。   很快地,从主监中炫发出剧烈的闪光,连闭着眼的于橙都能感受到那股毁天灭地的白光。于橙再次睁眼时,天际中已经没有第三舰队的影子了,甚至连个地球战舰或机甲都没有。   她看见的是那些敌人,以及来的太晚的高族战舰。    ☆、星际歌手(二)      地球宇宙历第一千年,是地球最为惨痛的一年,同时也是充满希望的一年。   高族强势介入太阳系战争,迫使侵略者离去。这之后,高族还制定、颁发了一系列的宇宙法律。   其中,有几条较为重要的条文,诸如:   一,各星球自由、独立。废除殖民制度。   二,各种族平等。废除种族阶级制度。   三,禁止一切战争行为。   四,实行星球星等制度,将宇宙中所有星球分为最高等星球、高等星球、中等星球、低等星球、未开化星球。各星球可透过星球升等细则,改善诸星条件,再向最高等星球「倍腔星」申请升等。   五,开放各星球间和平贸易。   六,开放各星球间教育资源。   对地球来说,最重要的条文自然是地球自由、禁止战争。地球人终于可以从炮火连绵的一千年中获取喘息空间,修身养息,并重新积蓄实力。   这一千年中,地球的武力发展十分迅速,但其他方面却不可避免的疏忽了。一众地球人在翻阅星球升等细则后,都想晕厥过去,盖因此细则与地球人想的大大不同。   古时的东方人类,讲究「礼、乐、射、御、书、数」;二十世纪上下的人类则讲究国家和个人的经济实力;宇宙历的地球人,最在乎的只有军备、武力和个人体能。   而这份星球升等细则,让地球人想起了古时,实因它不仅是要求军事实力,也颇重视音乐、美术、舞蹈、语言及文化传承,也在乎法律、教育和经济制度的完整。简而言之,要升等可以,全方面都升上去。   地球被「倍腔星」定位成低等星球,地球人均为此感到羞耻,个个摩拳擦掌想力拼升等,但完全依行此细则,地球需要脱胎换骨,完完整整的,从内而外的改变。   地球的「十人统治会」在研究升等细则后,也制订新的地球法律,新的时代就在新的风气中展开了。   于橙这一代的孩子,被称为和平一代。经由强大种族的强制安定,全宇宙迎来了最安稳的时代。   然而,那惊天动地的一战,使地球失去了所有战舰与战力,地球人将之称作「最后一日」,意思是「我们期许这是最后一次发生这种惨事」。所有地球人都为此悲痛不已,几乎每个人都失去了亲人或爱人。   于橙也失去了爸爸和妈妈,这个事实让她的心一阵下落,「又是这种开始!能不能给我好一点的开头?」于橙有点灰心。她想着温柔的简恩煌,又想到将关心藏在冰冷态度下的林馥繁,又有些郁郁。   她对这一世的父母颇有好感,但他们父母子女缘分却如此浅薄。   因为于橙还没学会宇宙通用语,她根本不知道她有什么亲戚。待在婴儿暂时育养处的于橙不想去孤儿院,她对孤儿院还有一丝抗拒感。似乎有人听到她的心声,一个眉眼与简恩煌很相似的年轻男人领走了她。   那男人用宇宙通用语对着于橙说了一串,于橙只听懂几个词,爸爸、妈妈,那男人指了指自己,发出两个迭字,于橙猜测是「叔叔」,她勉强的学着发音,不标准的小喊出声,那男人听到于橙这么叫,高兴地笑了。   那笑容也像简恩煌,于橙的心便有些软。她对着那男人露出一个简恩煌最喜欢的无齿笑容,果然获得简家男人一致的好评。于橙的叔叔简宗腾将于橙细心抱在怀里,带着于橙回家。   于橙承认自己的语言天赋真的不高,她学习宇宙通用语的速度不算很快,所以她跟着简宗腾生活半年才搞清楚所有状况。   先说说亲戚的部分。   首先,她爸爸这边的亲戚,只剩下简宗腾这个叔叔,其他人都战死了。   简宗腾之所以能活到今日,是因为他体能颇差,上了战场也只是炮灰的份;而他对于考古研究,尤其是古代语言的部分,却很有天分,如古中文、古英文、古德语等,他都到了能流利沟通的程度。   以前,他的职业当然不吃香,甚至被大家认为是无用功;此时,却成了香饽饽,被政府奉为上宾。   至于,她妈妈那边的亲戚,也只剩下一个大舅舅,林傅仲。林傅仲是「十人统治会」的十人之一,身处高位、手掌高权,据说性格和林馥繁差不多,铁面无私、冰冷无情。于橙不知道传言可不可信,但这位舅舅从未出现过,对于橙来说,林傅仲跟陌生人也没两样。   再说到当年的那一战「最后一日」,于橙方知此世的父母有多伟大,而她身为林馥繁和简恩煌之后,可称得上是「星际荣光之后」,大家一提到她的父母,再看着于橙稚嫩的小身子,那眼里的期盼根本掩不住,似乎已经看见新一代战将正在冉冉升起。   于橙并不是很在意旁人的眼光,她觉得自己的时间很紧迫。这个时代并不是最坏的时代,却也不是最好的时代,她就在战后的初和平时代,但谁能保证高族能够压住蠢蠢欲动的各族多久,何时又会迎来不停歇的战争,这些疑问都让于橙无法溺于往日回忆,她只能不断向前走。   恰好,上一世未曾完成的「宇族开启大宇宙时代」的梦想,这一世,她能直接投入星际时代,看看未来进行式是如何运行的。   于橙对星际时代很感兴趣,小小的她,缠着简宗腾讲各种星际故事;简宗腾忙的时候,她则抱着智脑,孜孜不倦的学习各类新知,譬如地球史、重大战役过程、宇宙现况、如何使用科技产品、宇宙最新型武器等等。   等简宗腾发现他应该要锁住这些资讯时,于橙早就将不适龄的知识全看了遍,还给了简宗腾无辜的双眼眨眨杀,简宗腾见于橙如此早慧,也只能叹口气。   在于橙三岁时,突然发生一件称不上好的事情。地球权贵之一,史家,主动向简宗腾表示要结两姓之好,欲嫁给简宗腾的是史抒媛,她曾是简恩煌的大学同班同学,也和简宗腾认识。   简宗腾之所以知道史抒媛这人,是因为史抒媛在大学时期非常迷恋简恩煌,她追简恩煌的行径传遍整个校园,乃至权贵圈都一清二楚。但简恩煌最后却选择了高冷之花林馥繁,史抒媛一度成为校园笑柄。但鉴于史抒媛的父亲是「十人统治会」的会员,大家不敢太过放肆。   简恩煌与林馥繁结缡二十年,史抒媛就单身二十年;简恩煌死后,史抒媛还发了疯,被她父亲关在家里整整二年半,直到史抒媛神智清晰、情绪稳定后,才让她恢复自由。然而,已经正常的史抒媛却向她父亲提出嫁给简宗腾的想法,史政栩看着眼前面露毅色的史抒媛,叹了一声「孽缘」,还是同意了。   史政栩提出的要求,地球上能够拒绝的人数不出十根手指。简宗腾跟史抒媛见了一面后,还是同意了婚事。地球人不兴繁琐的婚礼仪式,只要跟政府登记结婚就算成婚,史抒媛当日就拉着简宗腾去登记。   故那天简宗腾是带着史抒媛回到简家的。于橙在完全不知道的状况下,就多了一个婶婶,还得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她惊大于喜。   而那顿晚餐气氛也颇诡谲,史抒媛的眼神很怪,盯着于橙的模样,让她觉得自己有时像神仙肉,有时又像臭垃圾,史抒媛给于橙的第一印象很差。   晚餐过后,于橙回到房间,用个人智网查询史抒媛的过往,才藉着传言猜测史抒媛现在的心态。若史抒媛爱慕简恩腾为真,那她嫁给简宗腾的心思可就深了。   「找替身?生简家血脉的后代?找我麻烦?」于橙想着,面上也带出冷笑。   经过末世的于橙,从来不会小看人类的恶意。   更何况史抒媛可没对她释放一星半点的善意,那眼神里,恶意最多,怀念次之,连半分长辈的慈爱都没有。于橙对简宗腾一声不响就将一个对她有恶意的女人带回家,感到有些不满,她原以为自己已经和简宗腾建立互信关系,但简宗腾的行为简直打了于橙一巴掌。   于橙的冷漠模样表现在三岁孩子的脸上,就有些怪异了。此时,于橙的房门传来敲门声,于橙恢复一般表情,正常的喊了「请进」。   简宗腾坐在于橙的床边,想摸摸于橙的头,于橙一个偏头,闪过了。   简宗腾半吃惊半苦恼的收回手,也没再尝试碰触于橙。   简宗腾用着他最常使用的温柔微笑,询问于橙:「舒允为什么不高兴?不喜欢叔叔结婚吗?还是不喜欢婶婶?」   于橙不理他。   简宗腾又问:「是因为叔叔没先告诉舒允就把婶婶带回来,舒允才生气的吗?」   于橙还是不吭声。   简宗腾也很有耐性,他再问:「担心婶婶不喜欢你,或是担忧和婶婶处不好吗?」   于橙觉得简宗腾都有说到点子上,显然此时他的脑袋还算正常。但于橙真正担心的不是这些,她将简宗腾当作亲人,也感谢简宗腾的温柔纵容,所以她在乎简宗腾和史抒媛之间有没有爱,她担忧史抒媛不怀好意。   于橙用着嫩嫩的娃娃音问:「那些校园传言都是真的?她喜欢爸爸?」   简宗腾有些无奈的说:「你又用智脑查了奇怪的事情,这样不好。」   于橙冒出一根不明显的青筋。   于橙不理会这句话,又问:「她现在还喜欢爸爸?而你明知道这件事情还娶了她?」   简宗腾说:「对」,那口气像在哄小朋友。   于橙很想摇晃简宗腾的脑袋,问问他到底在想什么,他既然什么都知道,还做了这件事情,那不是犯蠢吗?娶个惦念着他哥哥的女人,这对夫妻还有什么未来?难不成一同在床上怀念简恩煌?   于橙又冒出两根青筋,她一字一句清晰的问:「然后呢?你们一同怀念爸爸吗?一辈子把爸爸夹在中间?」   简宗腾的眼神里有着浅浅的责备和大大的包容,他说:「我和她都怀念你爸爸,也都深爱着你爸爸,我觉得有个人一同怀念恩煌哥,是很棒的事情。」   简宗腾的话太不对劲了,他的表情也不正常。于橙在跟简宗腾生活两年多后,终于发现他的隐藏属性,兄控病娇,于橙感到一阵恶寒。她翻身躲进棉被,把自己紧紧包住,再不理会简宗腾了。   简宗腾拉了几下棉被,又轻拍了几下,看于橙没有半分出来的意思,他温和说了句:「别闷到了,早点休息,舒允晚安。」   简宗腾出房门后,于橙掀开了棉被,半坐着想着刚刚的谈话。简宗腾简直刷新于橙对他的认知,简宗腾对简恩煌的爱似乎并不止于普通兄弟之情,他眼里闪烁的是爱情,不容错认。   不止如此,简宗腾还不靠谱,不只娶了一个对林馥繁有敌意、对简恩煌有爱意的女人,连那女人看她的复杂眼神都没注意到,简宗腾的逻辑好像有问题,观察能力也很薄弱啊。   于橙想到要跟这两个奇葩住在一起,就觉得前路有些灰暗。   不过此时房间忽然传来铃响声,于橙回神,看了看左手上配戴的个人智脑,发现打断她思绪的是一通来电。有来电不意外,出门在外的简宗腾也时常打给于橙,但令于橙惊讶的是,来电者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大舅舅,林傅仲。   于橙毫不迟疑的接通来电,她眼前就投射出林傅仲的模样,看到林傅仲的第一眼,于橙就笑弯了眼,她想着:「这对兄妹长的可真像,冷冰冰的气质也如出一辙。」   林傅仲看见可爱的小女孩对着他笑,他有一瞬的怔愣,但极快地又恢复一号表情。他的脸上没有半丝皱摺,看起来很紧致,他的五官称得上不怒而威,充满上位者的气势。   这对舅甥对视了十几秒,一边是儿童微笑脸,另一边是冰山俊男脸,最先败下阵的还是林傅仲。他似乎遇上棘手的事,口气有些迟疑,他问:「你叔叔今天带你婶婶回家了?」   于橙点点头,还配了一声「嗯」。   林傅仲又问:「你婶婶对你怎样?」   于橙作了个思考的模样,左手握拳抵在下巴下,眼珠子转了几圈,才说:「婶婶的眼神很奇怪,好像喜欢我,又好像不喜欢我。」   林傅仲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他在那头似乎用手指敲了几下桌面,于橙听到咚咚的声音。林傅仲问:「你在叔叔家住了两年,要不要来舅舅家住两年?等你五岁,舅舅再送你回叔叔家住。」   地球的义务教育是从五岁开始的,五岁到十岁是基础教育,十一岁到十六岁是中等教育。至于再往上的高等教育,有是有,但只有体能不通过的人才会去念,身体素质过关的人,全都上了战场。   于橙若去舅舅家住两年,五岁时她就要上学了,届时她待在家的时间会少很多,和婶婶的接触时间也会减少。这种小事,男人不是想不到,只是他们不在意。于橙有些感谢为了这种小事而出手干预的林傅仲。   于橙能够感受到林傅仲的温暖、善意,她还察觉到林傅仲根本有偷偷在关注她,才会在家庭变动的第一时间就给她发来通讯,林傅仲沉默的亲情像是烛火,微微亮、温温的,不明确却又确实存在,只要她回头就能看见。   于橙给出一个灿烂的微笑,说了声「好」。   林傅仲脸上的硬线条有些软化,他放轻声音,对于橙说:「明天早上,舅舅会派人去接你。舅舅会跟你叔叔说的,别担心。」他看见于橙点头,就先挂了通讯。   没多久,于橙的房门又被敲响了,这次,简宗腾和史抒媛一起进来。简宗腾的脸上没有怒意,倒是带点歉意,他说:「舒允,你舅舅很想你,想接你去住一阵子,你想去吗?」   简宗腾很快又接了句:「如果你不想去,叔叔会帮你拒绝的。」   于橙不清楚林傅仲是怎么跟简宗腾说的,但她马上使用童言童语道:「妈妈的哥哥吗?我想要去,我想去!」于橙欢快的补了句:「没有我这个小拖油瓶,叔叔和婶婶就可以好好培养感情啦。」   简宗腾早就习惯于橙有时天真、有时成熟的双面形象,他还以为现在的小女孩就是这样呢。简宗腾笑笑的答应了,而一旁的史抒媛脸色却很复杂。   简宗腾和史抒媛离开于橙的房间后,于橙有些懒散的趴在床上思考。   「半岁的我,如果遇上像大舅舅林傅仲一样的监护人,被当成妖怪的可能性有多高呢?婴幼儿再早慧,也不会像我这么怪异吧?幸好遇上的是呆呆傻傻的叔叔简宗腾。」她想。   「不过,叔叔和婶婶结婚这事真的办得不对,这是一个错误又轻率的决定啊!可惜我人微言轻,什么也改变不了。」于橙转身,正对着天花板。   「婶婶对爸爸的爱,和叔叔对爸爸的爱,这两种爱情,我都不喜欢。他们的爱太沉重、太窒息,也太丧失理智,完全没了自我。但是,这种爱情却又确实存在于世间上。」   即使是好的爱情,也可能以悲伤作结,那么坏的爱情,有没有可能收获幸福呢?   于橙闭上了眼睛。   「未来,终会告诉我们答案的。」    ☆、星际歌手(三)      一千年前的人类孩子和宇宙历一千年的地球人孩子,有着截然不同的童年生活。   于橙和简宗腾住的那二年多,基于简宗腾的不靠谱,于橙度过一段还算轻松的童年,也让她误以为自律自学的部分已经超过平均孩童的起跑线。但自从来到林傅仲家后,用水深火热来形容于橙目前的生活也不为过。   林傅仲不愧是「十人统治会」的会员,他教育孩子的方式也很严苛。于橙每日的生活作息、学习时间和项目都精准的表列,还配了二个机器人,一个是生活照顾机器人,另一个是幼教及基础教育机器人老师。   于橙的睡眠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到早上七点;早上七点到八点是早餐时间和家人培养感情时间;早上八点到十二点是地球史、地球政经情势、宇宙种族和星球认识课程;中午十二点到一点是午餐和午休时间;下午一点到五点是体能训练课程;晚上五点到六点是晚餐和洗澡时间;晚上六点到十点是个人兴趣选修课程;十点到十一点是自由时间,随意安排。   于橙初拿到这张作息表时,一度以为自己无法做到,毕竟她远离这种生活已经很多年了。但出乎于橙意外的是,她很快就投入其中。或许是「最后一日」那场战役给她的震撼感很大;也或者是她必须把自己弄的很忙碌,才不会想起末日世界;又或许是星际世界确实很有趣,于橙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是「无知」的。   最开始时有些羞赧,但她很快就接受自己的无知,也尽力去填补。在这片天地,她还感受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意涵,也再一次意识到自己来到了新世界,展开了新生活。   在力量之外,于橙见着了「知识」,并重新找回独属于人类的谦虚。前方的目标很明确,她想拥有知识,她想知道这片宇宙有多广阔,她想站上宇宙的舞台,为自己那颗半死的心找一找热情与生命力。   在于橙再度露出落寞的表情时,一股大力掌朝着她的背拍去,于橙变化了脚步,简单地躲过大力拍拍掌。她回头看,果然是她的好表哥,林瑾辰。   林傅仲的妻子和长女都死在「最后一日」战役,只留下一个幼子。林瑾辰只大了于橙四岁,于橙又远比其他孩子成熟,两个孤独的孩子凑成了伴,又兼气味相投,从此成为新一代青梅竹马,不过,这一次是真的只有纯友谊。   别说林傅仲不会同意,于橙自己也接受不了,林瑾辰可是她实打实的血缘表哥。   林瑾辰的课程自然与于橙不大相同,不过下午的体能课,他俩是一起上的。   林瑾辰之所以和于橙那麽要好,也没把她当作小妹妹的根本原因,就是第一堂体能课时,于橙在林傅仲、体能机器人老师面前,狠狠招呼林瑾辰一顿,最后是以于橙坐在林瑾辰背上结束的,当时林瑾辰四肢趴地、汗流满面。   林傅仲遇上于橙时,总会有些不同往常的脸部变化,当他看见于橙完全压制林瑾辰时,他也不禁流露出一点惊讶和赞许。   地球人自订了体能等级,分别为SS级、S级、A级、B级、C级和D级。B级以上均需上战场,而地球人的平均值为B级。在战场上有突出表现的通常是S级,如林馥繁和简恩煌。   体能等级是可以升的,但通常在A级到D级间流动,从未有过A升为S的例子。这也代表SS级和S级是上天的恩赐,有则有,无则无。   林傅仲本人是A级,他的妻子和长女也是A级,幼子林瑾辰却是S级。林傅仲看了于橙的表现后,猜测于橙应该是SS级。但于橙年龄还小,若用机器检测报出结果,这个消息就瞒不住了,林傅仲按下那颗激动的心。   林傅仲使用体能机器人老师蒐集于橙的各方资讯,有九成的把握她是SS级,且天赋异秉后,就将于橙的体能课减缩成一天两小时。   林瑾辰不满的询问为什麽,林傅仲也没隐瞒,当着两个孩子的面讲了这件事情。依照逻辑来说,基础越好的孩子,越不能偷懒松懈,但地球人的体能却不是如此,举例而言,学习一组进攻动作,A级的人花四小时学会,S级只需要两小时,SS级只需一小时。   这跟聪明与否无关,单纯是由体能潜力来决定身体的一切。   于橙多出的两小时,挪去上专业课程,也就是地球史、战略方法等。二年下来,于橙的专业进度已经赶上了林瑾辰。自此,除了晚上的个人选修课程,于橙几乎整天都和林瑾辰待在一起。   林瑾辰选的个人课程是谈判、外交和经济;于橙则选择了网路技术,一天四小时只上这门。   当林瑾辰九岁、于橙五岁时,林傅仲又主动跟简宗腾联络了,他欲将于橙留在林家。简宗腾自然不答应,于橙可是他的亲亲侄女,也是简恩煌唯一的孩子,但林傅仲以极隐晦的胁迫让简宗腾答应了。   不过林傅仲自诩为文明人,他也不是要隔绝简宗腾和于橙的往来,他只是觉得由他来教导于橙才是最好的。他大方的给出每半年于橙可以回简家住一个月的方案,于橙答应了,简宗腾也同意了。   于橙开始了林家、简家两边跑的生活。在林家是满满的课程,在简家她却可以发呆一整天;在林家她有好表哥、好玩伴,在简家她有个阴阳怪气的婶婶。   说起史抒媛,她和简宗腾的相处越发让人看不清了,尤其是他们的孩子出生以后,于橙可以感觉史抒媛落到简宗腾的目光,不再是无机质的物,而是一名男人。   简恩煌和林馥繁从二十几岁就开始做受胎行为,但努力了近二十年,才结合出于橙这个宝贝蛋。史抒媛和简宗腾第一次的受胎行为就成功了,隔年再一次的成功,所以五岁的于橙,已经有一个一岁的堂妹,简诗茗,和一个刚出生的堂弟,史广曦。   于橙对于这种状况也感到很无言,难不成这二人才是命中注定的夫妻吗?不只于橙这样想,这个事实也让史抒媛、史政栩、简宗腾和林傅仲惊到了,快到这种程度的受胎,这对夫妻恐怕有不为人知的契合,例如在基因方面。   简家的气氛更加迷离了,随着时间的推移,还出现恶化的倾向。   在简诗茗三岁时,史抒媛将她送回了史家,进行上层阶级的教育,等史广曦满三岁,也照此办理。在这对小兄妹五岁时,史抒媛让他们每半年可以回家住一个月。   于橙看到这种模式,有种不妙的感觉。   等十岁的于橙考上地球最好的中等教育学府时,某次她回简家,果然听到史抒媛跟简诗茗和史广曦说:「你们也必须考上那所学校,不准松懈,听到了没?」   等十六岁的于橙考上地球最好的高等教育学府、最好的科系,普敦大学机甲战斗系时,她又听见史抒媛对那两个孩子说:「你们未来的目标就是普敦大学机甲战斗系,知道了吗?」   于橙没有错过简诗茗带着恨意的眼神,也没有遗漏史广曦不耐的神情。她早就不期望这对姐弟喜欢她了,于橙当了他俩从小到大的「隔壁家那孩子」,她很明白他俩对她的感觉。   她知道他们讨厌她,但她期盼他们不那麽恨她。   孩子的恨,其来有自;孩子的厌,没有宽容。   简诗茗和史广曦小小的世界,充斥着史抒媛毫无道理的严格要求,他们感受不到半点母爱。而简宗腾则完全沉浸在考古之中,只在闲暇之时,展露个好爸爸、好叔叔的模样。史政栩虽然觉得不妥,但「十人统治会」的事务颇多,他也没时间当知心外公。   这些于橙全都知道,但她能做什麽?夺走简诗茗和史广曦的扶养权?将他们带到林家一起生活?为他们的权利跟史抒媛争论?背地里跟简宗腾告状?这全部都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   究其根本,是史抒媛放不下简恩煌,不愿意放过简恩煌和林馥繁唯一的孩子。当年,史抒媛输给了林馥繁,今时,史抒媛就要用她的孩子赢过林馥繁的孩子;当年,史抒媛败给了简恩煌的选择,今时,史抒媛会用她的孩子证明简恩煌的选择是错的。   十六岁的于橙成年了,她选择住校,主动避开了史抒媛。于橙在林家的课程早就结束了,她的生活重心完全转移到普敦大学上,久违地享受起那青春自由的学生生活。   于橙给人的感觉又克制又疯狂,又性感又纯真。十六岁的于橙,正是最美的时候,她完美继承林馥繁和简恩腾的优点,不笑的时候有点冷冽,笑起来却有如春暖花开,那眉眼一挑带着傲然与妩媚,她抚过自己的唇就带着十足的诱惑,她一个旋转就散发浓浓的女性荷尔蒙。   她是于橙,也是简舒允。她是「十人统治会」林傅仲最重视的外甥女,也是「古文专家」简宗腾最疼爱的侄女。她不仅生的美貌,个性独特,举手投足之间充满风采,她还是机甲战斗系里最强大的战士,她还双主修古文系,同时也是古文系的佼佼者。   众人看着这样的于橙,不约而同赞了一句「不愧是星际荣光之后」,跟她母亲和父亲可真像,都是当代的校园风云人物,也将是领导地球的未来接班人之一。   于橙度过了一段充满快乐回忆的大学生活,并重新找回疯狂大笑、露齿狂笑的快乐表达方式,她是真的很快活。   不过女神简舒允有一小小点的污点,那就是她很爱上「艺馆」。   艺馆,又称作才艺馆、玩乐馆、销魂馆和醉人馆。艺馆有分上、中、下,最上等的艺馆,接待的人群只有最上层的人,于橙自然属于最上层的人。   艺馆内的「艺倌」,有男有女,有地球人也有外星人,有自愿的也有被迫的。消费方式有很多种,听歌、看才艺表演、一起玩游戏、一同喝酒、程度轻的亲密接触,自然也有春宵一晚。   其中最受欢迎的艺倌,是成妍星人或其溷血。成妍星人以美貌着称,特点是智商不高、柔弱、好骗、武力极低、逆来顺受、爱哭和脆弱,极适合圈养或贩卖。   在高族颁布宇宙法律后,成妍星人的本星已经被保护起来。然而之前被骗走的成妍星人却难以找回,他们在几千年前就遭受着这般命运,也曾引发各星争美大战,或曾为某星的被殖民星,流浪到各星的族人或后辈,是以亿亿万来计算。地球,有成妍星人自然也不意外。   不过于橙来艺馆通常只喝酒,喝完酒后就走了,她不曾留宿过,这也是简宗腾和林傅仲睁一眼闭一眼的主要原因。   于橙不只自己来,她偶尔会带比较好的朋友来,她也会在林瑾辰休假时,带他一起来。但于橙最大的原则是,和她一起来的时候不准过夜。   有人曾问于橙为什麽要上艺馆?于橙总是笑笑的说:「去看美人。」   又有人曾问她为什麽不交男朋友?于橙会说:「我还没遇见让我心动的人呐。」   众人对于于橙又有一番新认知,她喜爱美人,她不轻易动情,她很风流却不下流。   高等教育四年,就像风一样,咻的很快就结束了。彼时,于橙二十岁,正值毕业之际。简诗茗十六岁,她也考上了普敦大学机甲战斗系,正等待着入学。   于橙的表哥林瑾辰已经是地球东方区的副区长,正在累积经验和资历。他休假的时候总会跑来找于橙玩。于橙在大二的时候搬出宿舍,租了普敦大学附近的房子,林瑾辰休假期间就在林家、于橙租屋处两头住。   那几天,林瑾辰休假了,照老惯例,他又赖在于橙租房处了。他不只睡于橙的客房、弄乱于橙的客厅和餐桌、叫于橙给他添置衣物和生活用品,还喜欢「骚扰」于橙。他最常做的事情,就是看着于橙唉声叹气,喃喃抱怨:「为什麽我们是表兄妹!真懊丧啊。」   于橙轻笑一声,说:「你喜欢武力值比你高的女生啊?不怕你连我的床都上不了吗?」   林瑾辰摇摇头,义正严词的说:「表妹,你变得好污,表哥我不忍看。」   于橙把手上的三封信件丢到林瑾辰的头上,笑骂道:「没你污,你最污!要不要我跟舅舅说你去年在东方区的艺馆做了什麽事情?」   林瑾辰立刻坐正挺直,向于橙鞠了四十五度的礼,貌若正经的说:「我最污。」自己又笑了出来,然后他把其中一封信件打开,一目十行的扫过后,略惊讶的说:「中等星球王壬星,邀你去念他们的首都大学机甲战斗研究所?他们蛮有眼光的嘛,看来你的战斗影频流的很远啊。」   林瑾辰很有精神的拆了另一封,「中等星球琥薄星,邀请你去念考古研究所,并聘请你成为琥薄星的考古研究助理?看来你帮你叔叔做的那些事情,让你名声大开啊。」   林瑾辰迅速拆了最后一封,好笑的抬头说:「中等星球伦耳星,找你去念他们的第一学府音乐系?这算什麽啊?也太奇怪了吧!」林瑾辰将这封信上下翻了翻,确认收件人和收件地址都没有错误,更加疑惑的拿起来又看了几遍。   于橙坐了下来,半靠进沙发里,有些陷下去。她慵懒的说:「有什麽奇怪的,我不是有上传过歌唱影频吗?」   林瑾辰双手往外开花,暗喻着放「屁」,他说:「那是你几岁的事情啊,大姐,你八岁时唱的歌,人家从这只影片就知道你唱歌前途无量啊,别哄我啊。」   于橙没理他。   林瑾辰也很习惯,他自己想了想,又问:「你决定好了吗?」   于橙摇摇头。   林瑾辰露出一抹诡笑,「当然要应王壬星的要求啊,去中等星球学习新的机甲战斗可不是件天大的好事吗?」   于橙斜眼看他,凉凉的说:「你是想看我被打,还是想看别人被我打?或者是想看简诗茗死?」   林瑾辰笑开了,倒在沙发上捧腹大笑,笑完后才说:「这都被你发现了。」   于橙叹了口气,又摇了几下头。   林瑾辰也恢复正经样,对于橙说:「你婶婶还是老样子?」   于橙回了个「对」。   林瑾辰也叹气了,他的口气有点低沉,「如果我是简诗茗,我大概恨死你了。最恨的人是你,第二恨的是妈妈,第三恨的是爸爸。」   于橙没有接话。   良久,她才说:「我不欠简诗茗的。」   林瑾辰露出一抹微笑,看着于橙说:「没错,你不欠她的,那是她和她妈妈之间的事情,本就与你无涉。你想选王壬星就选吧,如果被打,哥的怀抱永远为你敞开。」   于橙说了句:「神经。」说完,于橙也笑了。   两人的气氛很和谐,林瑾辰维持着倒在沙发上的姿势,头向上仰,好像在放空。于橙也没打扰他,她也往后仰,看起来懒懒的。   没过多久,林瑾辰忽然跳起来,双手击掌,牙齿露出来,略猥琐的说:「差点忘了一件大事,你知道今天艺馆有大活动吗?」于橙没反应。   林瑾辰更猥琐的说:「听说今天会拍卖几个成妍星人和溷血的『第一晚』,据说这批艺倌是长得最好看的一批。要不要跟哥去看看?嗯?」   于橙回了一个「您内行」的表情,也没拒绝。   林瑾辰拉着于橙就出发前往艺馆了。    ☆、星际歌手(四)      最上等的艺馆,固然所费不赀,更需有权有势。入门门槛之高,很容易使人心生不满,但只要走进「品皇阁」,看了它的建筑、摆设、服务及美人后,种种不满不复存在,取代的是沉沦,或更沉沦。   那复古的建筑,可堪比「光闪闪贝阙珠宫,齐臻臻碧瓦朱甍,宽绰绰罗帏绣成栊,郁巍巍画梁凋栋」(附注一),更可以富丽堂皇、美轮美奂形容之。   品皇阁的食物,使用最昂贵的食材,运用最繁复的煮法,放在最有质感的盘子上,由穿着华贵的美人端到客人面前,再双手捏着筷子请客人品尝。   品皇阁的音乐,并非靡靡之音,它采用了古代音乐,轻缓、优雅,能让人放松;品皇阁的舞蹈并不下流,反而有着独特的美感与诱惑。   「品皇阁的美人必然是地球中最美的人」,这句话流传已久。   不过,于橙对那句传言没什麽想法,毕竟她曾经有过一张美绝人寰的脸,「失落沙洲」很偏爱她,她没看过比当时的她更美的人了。   于橙跟着林瑾辰进了艺馆,她没抱着任何期待,在等待期间,她还打了一个呵欠。那不走心的模样,在艺馆内特勾人,尤其是二十岁的美少女金主,更引人注目了。   林瑾辰推了于橙一下,于橙伸了一个懒腰,才坐好了。   艺馆的一楼设有一个大厅,厅前有一高起的舞台,舞台下方放置了各色各样的丝绒沙发,看起来很高贵奢华。恩客的数目不少也不多,于橙一眼望去算了算,约莫一百人上下,种族不限于地球人。   除了林瑾辰,于橙还看见不少权贵子弟,他们这个年龄层的人还不少。   正当于橙转而观察起「同道中人」时,音乐响起了,有点像印度舞曲,很适合转圈圈。果然,舞台上出现了六名美人转起了圈圈,每转十圈就脱一件,直到只剩下上下各一小件,曲子才停了,他们才倒退下台。   众人兴致渐起,另一段音乐又响起了,是电子舞曲风。一个细铁柱凭空伫立于舞台正中间,一名穿着高叉旗袍的美女从右侧出现,缓步向舞台中央走去,她迈着惑人的猫步,一踏、一停,两快走、又立停,她没有马上靠近铁柱,她只是围着铁柱走。   她的眼神似乎在说:「你们,是不是想要我去那跳舞?我不去,我就不去。」   台下有了声音,似是鼓噪,也像恳求。   于橙觉得自己能够听见这些人的心声,他们似在呼唤着:「求你了,我求求你。」   那女人终于握上那根铁柱,她先是轻轻抚摸,由上而下,她的身体也随着动作而行,由站而蹲。当她重新站起的一刹那,她的右脚便迅速抬高了一百三十度,她的裙子也顺着她的动作往下,直到了大腿根处。   现场有人叫了一声好。   随着这声好,钢管舞正式开始了。那女人抱着钢管,转了一圈又一圈,双腿呈一百八十度,看起来十分柔软。她双腿夹住钢管,头往后仰,做了一个妖艳的表情,旋即一个惊险的空中反身跳,头朝下,小腿在上,她仅用两只小腿夹住了上方钢管,她的脸对着群众,那笑容带着隐晦的意思,手还摆出一些邀请的姿势。   台下越发躁动。   随着那女人一个又一个高难度的动作,台下的气氛也炒了起来。等那女人结束钢管舞,并定在最后一个动作时,全场叫好、欢声鼓动,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红晕,似乎都做了个美梦。   林瑾辰也不例外,此刻他的眼睛在发亮,看起来也很兴奋。于橙没打算泼谁冷水,她意思意思的也露了个满意的笑,虽然她眼里可没东西。   这一幕,只有品皇阁的主人注意到,而于橙也马上抬头追向看着他的视线。主人是个中年男人,看起来颇有气势,穿着很有品味,气质揉杂着斯文和霸道,一看就是有故事的人。   于橙举起旁边的杯子跟主人示意,主人也举起右手,恭敬的比了个「欢迎」的手势。   两人眼神交会完,主人带着玩味的笑慢慢走上舞台。他的发言并没有让大家冷静下来,他说:「喜欢艺馆吗?喜欢这些艺倌吗?今晚,他们都将属于你们!要怎麽得到他们的『第一晚』?很简单,拿钱来砸就是了!」   下方的叫喊声更热烈了。   主人请出了第一个艺倌,在欢烈的气氛下,这名成妍星人溷血种的「第一夜」,以三十万宇宙通用币卖了出去。越往后,艺倌越独特或越美,那价格直直往上飙升,来到了一百万宇宙通用币。   于橙看着身旁的林瑾辰有些躁动,却始终没有出手喊价,她好奇的推了推他,用眼神示意她的问题。林瑾辰双手往外摊,作了个嘴型,他说的是:「我爸」。   林瑾辰是林傅仲钦定的唯一接班人,他可以有缺点,但用「高价抢购」第一晚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尤其在品皇阁内的一举一动,不出三小时就会传遍狭窄的权贵圈,林瑾辰爱玩是爱玩,但他的底线就是他的政治生涯。   于橙同情的点点头。   到了压轴的艺倌,现场的气氛热到了最高点。那艺倌出现的时候,大家忽然都安静了。于橙正和林瑾辰玩眼神示意游戏,忽然发现气氛不对劲,她随意往台上一瞄,她的眼神也定住了。   那名艺倌长得不像程乔晋,也不像左安根,跟猫萌萌更无半分相似处,但于橙就是觉得他似曾相识,而且他长得很好看。不只是很好看,而是宇宙霹雳无敌超级好看。   他的美超越了性别,也超乎了种族,他单单驻立着,就有股令人窒息的美扑面而来。他是盛开到了极致的红玫瑰,也是清晰可见的亮丽彩虹,更是圆月初显的明亮动人。   「他的美貌竟然比的上身为宇族皇文乔樱的我…」于橙在一阵惊艳后,很快地回了神。她的眼里夹杂许多东西,像在思考,也像是有些不满。   她觉得这是一个针对她的陷阱。   命运的陷阱,世界的陷阱,音乐精灵沉睡前就布下的陷阱。   而她,不能不跳。   在经历三个世界后,于橙仍旧相信她的所有选择都是经过她的意志,她没有被逼迫,她是全然的心甘情愿。但这不代表音乐精灵没有提前安排她的路,她的那些「命定男主角」,她的那些眼泪或笑容,不都是为了铺垫最后的结局?让她完美的唱那首歌?   于橙扬起一个冷笑,却又很快的掩下了。她想起「失落沙洲」、「我们没有在一起」和「最后的战役」,她想到那些「纯真」的音乐小精灵和她曾有的谈话,她叹了一大口气,头微微往上看。   于橙心想:「我被恶意侵蚀,也成了一个会用恶意揣测他人的人了。」   于橙有点忧伤,但她现在没有时间排解这个情绪,她很快地打起精神,关注此次的拍卖。她难得的正襟危坐,让林瑾辰用手肘戳了戳她,给了她一个「你终于开窍」的表情。   于橙对林瑾辰露出一抹奇异的表情,林瑾辰还没来得及问,他就看见于橙举起了手,喊了「一千万」!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于橙,各方的表情都是收不住的惊讶。   惊讶的原因有很多,首先,艺倌的「第一晚」,历史上最高的价码就是一千万,于橙是第一个喊价的人,她就直接把价码抬到最高,破坏了抬价趣味。其次,这名艺倌美则美矣,但用一千万买一个晚上,未免太过不值。最后,喊价的人竟然是这样一个年轻大美女,这就让氛围更加诡谲了。   权贵圈的人一眼就认出于橙,他们将于橙的个人资讯传了出去,场上有着算不上小声的交谈声,譬如「银色飞翼」的女儿、林家外甥女、简家侄女、机甲战斗员的未来之星等等。众人在了解状况后,手都放下了,脸色也逐渐恢复正常。   最后一场拍卖本该激情四射,却在这种奇特的沉默下结束了,由于橙拍下这名艺倌,并获得二十四小时的陪伴权。   其后,一众美人来到拍卖成功的客人前向他们收取费用,于橙毫不犹豫的举起左手,她的智脑对上付款机,不到一秒,一千万就付了出去,于橙脸上的表情毫无变化。   反倒是林瑾辰,面上的表情实在没有很好看,他紧紧抓住于橙的双肩,在她耳边恶狠狠的问她:「你疯了吗?你有想过我爸和你叔会怎麽发飙吗?还有你会被别人说多少闲话?堂堂简家大小姐,前途无量,却在品皇阁大洒金钱买了一个男人的一夜,别人会怎麽看你?」   于橙肩膀往外一挣,林瑾辰的双手便松开了。   林瑾辰似乎还没骂完,于橙却作了一个「别说了」的动作,林瑾辰就梗在那儿,气呼呼地看着于橙。于橙露了一个与平时没什麽差别的笑,带点安抚,她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谢谢你关心我,林瑾辰,表哥。」   林瑾辰心中的那股气就顺了,他搔了搔额头,顿了好几下,才又说了句:「像他这种长相的成妍星人一定很贵,如果你真的很喜欢,想买回来放在家里,钱不够可以跟我借,哥有在赚钱。」   于橙真的笑出声了,林瑾辰像炸毛的猫,喋喋的说他多认真。于橙笑着安抚他,把他送走后,才走到一直候着她的美人前面,淡淡的说:「走吧。」   那位美人不置一词的带着于橙往品皇阁的内部走,走过几段回廊,来到了一栋金屋前,屋子被漆成了金黄色,形状是长方形,镶了几个打不开的窗,点缀着昂贵的珠宝,这栋房子看起来很俗艳,于橙在心中下了评语。   那名美人在开门前,还轻声细语地对于橙说:「祝您度过愉快的夜晚」,于橙抽了抽嘴角,门打开了,于橙踏进去后,门在身后轻轻地关上了。   她拍下的那名艺倌,正站在房间中央,穿着另一套繁复的衣服,静静等着于橙。   于橙站在门口,距离那男人足有二十个大步,于橙没有移动,那男人也没有讲话。   然后,那男人皱起了眉头,像是十分不解于橙为什麽不走过去,又像在疑惑是否该由他先走向她。于橙自然瞧见他的皱眉,在那男人挪动前,于橙先动了。   她走路没有声音,却踏的很稳,每步的步伐一致,一步一秒,很快地就来到那男人身前。   于橙率先问道:「你叫什麽名字?」   那男人乖顺的回答:「艾维博尔。」   于橙轻缓地复述了一遍:「艾维博尔?」   艾维博尔有点害羞的点点头。   于橙抬起一丝微笑,对他说:「我的名字是简舒允,简单的简,舒适的舒,允许的允,你可以喊我舒允。」   艾维博尔的面上闪过一丝不明显的懵懂,像是无法理解于橙此时对待他的态度。他被教导着要喊主人或大人,还被教导着要乖巧柔顺、逆来顺受,不得哭泣大闹,不能拒绝客人对他的所有要求。   但他却不知道如何应对如此温柔的对待,尤其后面的展开完全超过他的想像。   于橙叫他去卸妆、洗澡,他就乖乖的去做;于橙说她要去洗澡,叫他乖乖在床上等她,他就听话的等;等于橙整理好自己,并躺在大床上时,她拍了拍左手边,叫他躺下,他就顺从的躺下。   于橙轻喊了声「暗灯」,灯就暗了,只剩下床脚下的微微光亮,于橙调整了一下睡姿,对他说「睡吧」。   艾维博尔看着这样的神展开,根本无法明白现在是什麽情况。他睁着大眼,有点恍惚。于橙埋在枕头里的面上有丝笑意,她翻过身对着艾维博尔,轻声的问:「睡不着?」   艾维博尔摇摇头,那模样有点傻。   于橙又问:「要我哄你睡?」   艾维博尔再度摇摇头,看起来更傻了。   于橙轻笑道:「那就睡吧。」   艾维博尔点点头,他闭上眼睛,却睡不着。   于橙自然也注意到了,但她没有再说什麽。   然而,艾维博尔却用着气音说:「你为什麽…」   于橙瞬间睁开了眼,两人眼对眼,距离不算远,艾维博尔屏住呼吸,看起来有点紧张。   「他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我下一秒会扑过去吃掉他,挺可爱的,真傻啊。」她想。   于橙小小声的说:「我今晚不会碰你,你可以安心睡觉,不用担心。」于橙还附赠一个很肯定的眼神,艾维博尔也接收到了。他再一次发送「真的吗」的眼神讯息,于橙又回了个「我敢发誓这是真的」的讯息,艾维博尔扬起一个真正属于他的微笑,闭上眼,缓缓地睡去了。   于橙却被这个微笑愣住了,等她清醒时,她翻成正面,眼睛无意识的乱瞄。   她唾弃了一下自己,叹了句:「色迷心窍,我也有这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附注一:出自元.王子─《误入桃源》第二折 ☆、星际歌手(五)      于橙原以为会睡不好,但在艾维博尔身边,她却一觉到天亮。醒来时,晨光正好。   屋顶的特殊设计,让自然光线穿过后,在房间里形成折射,光线不刺眼,温温的照、浅浅的亮。于橙睁眼后看见的就是发着闪光的房间内部,她半眯着眼,欣赏着日光。然后,她把头一偏,看见的就是正脸对着她的艾维博尔。   「他看起来好稚气」,于橙心想。   艾维博尔进入睡眠时,嘴角挂着浅浅笑意,面容放松,看起来很享受睡眠。   于橙看了几眼,把头转了过去,又想:「真没戒心啊。」   于橙什麽也没做,只是安静待在艾维博尔身边。光线来到了正上方,丝丝缕缕落到他们的脸上。于橙看到那抹调皮的光线爬上艾维博尔的脸,慢慢到了眼睛处,艾维博尔动了动,眉头小小地皱了皱,歪了歪脑袋,还是没醒来。   于橙浅笑,却没出声。   光线锲而不舍,换个角度继续爬,执着地落在艾维博尔的五官上,带着很细微的热度和亮度,终于还是把睡美人唤醒了。艾维博尔的眼神带着「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迷茫,有点呆、有点傻,但大美人就算是呆傻,那也是极好看的。   于橙的手支在侧脸,半撑起上半身,欣赏美人转醒的全过程。她嘴角那抹笑掩不下,眼角也带了几分笑意。艾维博尔终于发觉有人盯着他瞧,他和于橙眼对眼时,他呆呆的,像是不清楚为什麽有个美女睡在他身旁。   过了好一阵子,浅浅的红晕,方缓慢爬上艾维博尔的脖子、脸上和耳里,他似乎是羞住了。   于橙终于笑出声来,对他说了句:「午安。」   艾维博尔有点口吃道:「午…午安。」他偷看于橙一眼,又娇娇的说:「舒允,午安。」   于橙那抹笑有点钉住,随即,她又扬起更灿烂的笑容,也说了句:「艾维博尔,午安。」   于橙这才起身梳洗、换衣,艾维博尔仍旧坐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麽。等于橙弄好自己后,她慢步来到艾维博尔旁边,艾维博尔缩了缩,似乎想到什麽,又回到原样,他抬起疑问的眼神看向于橙。   面对艾维博尔,于橙的内心十分复杂。艾维博尔显然是易碎品,又娇气又弱小,还很容易相信人,他还总用着湿漉漉小狗狗的眼神看着她,殊不知这种眼神多能勾起他人的施暴欲望。   似有若无的勾人,外在清纯却又带着妩媚的内里,让人有保护欲又有暴虐欲,集合各种极与极,品皇阁似有将艾维博尔打造成魁首艺倌的野心。   于橙不晓得未来的道路该怎麽走,但她明确的知道她得将艾维博尔带在身边,尽管她有些生气音乐精灵插手她的人生,但她更清楚艾维博尔是无辜的。   于橙的内心瞬间闪过许多想法,但她面上却没带出半毫。她蹲了下来,仰视着看艾维博尔。她轻声的说:「你愿意跟我走吗?」   艾维博尔似乎不明白。   于橙又问:「我会带你离开『品皇阁』,以后你就跟我住在一起,你愿意吗?」   艾维博尔听明白了,但他脸上的表情有很多种,有惊喜、犹豫和担心。   于橙却没有给更多的承诺,她只是定定看着艾维博尔。   艾维博尔从于橙的眼中找到了善意,他还是点了头,有羞涩也有不安。   于橙带着安抚的意涵和艾维博尔对望,她又说:「我有一个舅舅和一个叔叔,他们很疼我。我要把你带走,让你跟我一起住这件事情,我想亲口跟他们说,徵求他们的同意。」   艾维博尔有点惊惶的问:「如果他们不同意呢?」   于橙更温柔地说:「我会让他们同意。」   于橙的决心,艾维博尔感受到了,他脸颊上现出两团红晕,他的手胡乱摸着被子,嘴角翘起,撒娇的说:「我等你回来。」他的眼中有星光。   于橙好像受到某种蛊惑,她有种想吻艾维博尔的冲动。   她闭上眼,吸了几口气,方正常的与艾维博尔短暂道别,承诺她今晚前会回来。   等于橙离开品皇阁,坐在自己的飞行器上时,她才抚着自己那颗心,冷静的分析她的感情状况。第一,她祈求宇族皇程乔晋的爱已得到满足,而她对程乔晋的爱已无遗憾,她完美地处理前一段感情。她的心仍有伤痛,但她已学会拿起、放下。   第二,体能等级SS级,让她的身体有更强烈的冲动,再加上她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去到艺馆,见到最美的艺倌,即使她的心是冷的,但她的身体很诚实啊。于橙捂着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只觉得那股痛、那丝痒,沿着神经布满了全身。   第三,她既猜测艾维博尔是她这一世的情感对象,那她就很难对艾维博尔无动于衷,更何况艾维博尔是如此的诱人,于橙竟然生出「先身体了解,后心灵交流」的流氓思想。   于橙大大叹了一口气,头朝后撞了几下,才平复下来。   她点开通讯器,里面有上百通未接的通话请求,以及十几通语音留言。一半以上都是简宗腾和林傅仲留的,林瑾辰和其他朋友的留言也占了一半。于橙当作背景音乐逐个放了听,没什麽重要资讯,全部都是针对她昨日的行为做各种评价或关心。   于橙向林傅仲请求通讯,两人约了个时间、地点。林傅仲虽然严肃冷漠,但于橙知道他内里是温热的好舅舅,舅甥二人谈不到十分钟,林傅仲就同意于橙把艾维博尔带回家。于橙临走时,林傅仲若无其事的塞了张卡给她,丢了句:「舅舅有在赚钱。」那背影走的有点急。   于橙拿着那张卡,两根手指夹着翻了翻,「上限是十亿啊。」林傅仲的背影已经看不见了,但于橙的心里又有股热意流过,「哪家舅舅会给外甥女十亿买艺倌啊?」于橙在内心半是取笑,半是感叹。   她抬头看看天际,似乎想到了「最后一日」战役,又想起了绷着冷脸又总爱限制她和简恩煌亲腻的林馥繁,脸上的笑意藏不住。她想,若是林馥繁还活着,大概也会做出和林傅仲一样的行为吧,给自己女儿买艺倌钱之类的,想到就好笑。   于橙回到飞行器上,和简宗腾说她马上就回简家。等于橙跳下飞行器时,简宗腾果然已经站在外面等了。于橙看简宗腾双手交叉置于胸前,脸上又带着生气的表情,于橙摸了摸鼻头,走过去挽着简宗腾进了屋内。   简宗腾也没甩开于橙,他只是不发一语的表示着他的不满。   于橙把简宗腾牵到沙发上坐好后,左看右看,好奇的问:「婶婶他们呢?」   简宗腾闷了十几秒,才口气不善的说:「她的大嫂带着孩子们来找她,他们出去玩了。」   于橙装作很感兴趣的问:「史家大舅的两个孩子啊?我记得他们叫史笠仁和黄冠义,一个比我大,一个比我小嘛,好几年没看到了,他们还好吗?」   简宗腾都快气死了,他瞪着于橙说:「问那两个小猴子干嘛,林瑾辰不是好东西,他们也不是好东西,你不要跟他们几个溷在一起!我问你,你昨天干嘛去了?」   于橙打呵呵的说:「林瑾辰虽然喜爱美色,但他做事也有模有样的,对我也很好。」   简宗腾打断于橙的话,音调有些拔高,他说:「对你好还把你带去艺馆?还让你拍了『第一夜』?而你还在那过了一夜?简舒允,你做事前有没有想过你爸爸?」   于橙的笑容终于黯淡下来了。   简宗腾却无所觉的说:「你爸爸可是『银色飞翼』,是地球的伟人,是地球的荣光,你身为他的后代,你的行为处事应该要向他学习,你更应该为他的名声着想,做任何决定前,都该记住自己是简恩煌之后,不能让他蒙羞。」   于橙听着简宗腾十几年如一日的「简恩煌赞美论」,内心却涌上越来越逆反的不耐感,在她快忍不住的时候,她突兀地站了起来,挂了一张完美的假笑,对简宗腾说:「叔叔,我还得去跟舅舅解释这件事情,我可能得先走了。」   简宗腾愣了一下,嘴巴又碎念了几句,人跟着站了起来,跟着于橙走出大门、来到门外。他看见于橙上飞行器后,突然喊住了于橙。于橙内心微恼,但还是打开了窗,听看看简宗腾要讲什麽。   他说:「舒允啊,叔叔是为你好。」   于橙的眼闭了起来,下一秒又睁开了。简宗腾看不见的地方,于橙双手狠狠握拳。于橙笑着点头,跟简宗腾道别,飞行器咻的消失了。   因为内心的不痛快,于橙将飞行器改为手动操作,一路花样狂飙回到了品皇阁。   她把飞行器停妥后,大步踏入品皇阁,她走了几步后,发现气氛有些奇特。她不解的与他们对视,那些美人们却不着痕迹的转走目光。   此时的于橙,那股火还没发泄完,她没有心思玩「你猜猜我、我猜猜你」的游戏,她直踏到某个美人面前,毫不婉转的询问她:「发生什麽事情?」   那美人不见半分慌张,屈膝行礼回道:「您的弟弟、妹妹正在艾维博尔那。」   于橙眼中烧过一把火,直接往艾维博尔的住处冲。品皇阁的美人们交换了几个眼神,似乎察觉事情不大对劲。   于橙遇神杀神、遇魔杀魔的跑步姿态惊住了品皇阁的一众人员和一些客人,大家纷纷主动避开她,让出了一条宽敞大道。   于橙来到艾维博尔的房子,一脚上去直接踹开了门,那映入眼廉的情景,深深刺痛她的眼。   艾维博尔躺在地上,没有穿半件衣服,他的身体上布满伤痕,眼神毫无光彩。   简诗茗手上拿着一条鞭子,她手一甩,那鞭子在甩动间还有血滴;史笠仁的手在艾维博尔的身上胡乱的摸,他抬起头和于橙互看时,眼里还带着满满的色心;黄冠义的衣服还在,裤子却不见踪影,他那家伙很有精神;史广曦则拿着智脑在近距离拍摄,脸上还带着嘲讽。   于橙的脑中似乎有条线瞬间崩裂,她上前给了他们四人一人一脚,用时不过四秒。紧接着她脱下她的外套,走到艾维博尔旁,双腿跪了下来,身体下倾,把他抱了起来,盖上她的外套。她把艾维博尔抱到床上,放进白色被窝里。   于橙做完这一切,转过来看到的就是简诗茗四人发怒的双眼。   简诗茗擦着嘴角流出的鲜血,用着几近尖叫的声音说:「简舒允,你竟然敢打我?」   于橙没有理会他们,她一步一步走到门口,用着无机质的目光扫了看热闹的人,才把门关上。她背对着门,正面向着他们,于橙慢慢走向他们。   在于橙看死物的眼神下,史笠仁和黄冠义兄弟退了一步,简诗茗有点胆怯但她死死稳住,史广曦却挑衅地晃了晃智脑。   于橙看到史广曦的动作后,看向她自己的智脑,用右手点了几下萤幕。   点完后,于橙用着极寒的口气问:「为什麽这样做?」   没有人回答。   于橙又问了一次。   简诗茗往前站了一步,带着心虚的傲气说:「因为我们想这样做。」   于橙冷冷的反问道:「因为想做就做了,是吗?」   简诗茗抬着下巴回道:「他本来就是艺倌,我们玩他是抬举他。」   于橙冷笑道:「他是我的人,你们玩他之前,没想过我?」   史广曦接道:「就是因为他是你的人,我们才玩他。」   简诗茗跟随着弟弟的话,附和道:「就是就是,跟兄弟姊妹一起玩艺倌本来就是约定俗成的事,我们是给你面子。至于你刚刚踹我们的事情,只要你跟我们诚心诚意的道歉,我们就勉为其难的原谅你。」   史笠仁和黄冠义看于橙没发怒,也一人一句的说:「快道歉,不然我跟我爷爷说」、「你竟然敢踹我们,还不快跪下道歉」。   这四人看着于橙不发一言的模样,越讲越兴奋。直到史广曦说了一句话,于橙才有了其他反应。史广曦说:「他可真是个小可怜,我姐打他,他就哭着喊你的名字;我姐再鞭他,他就哭着求你来救他,看他那可怜样,我都有点『冲动』了呢。」   于橙终于笑出声了,先是「呵呵」的笑,小小声的;接着是「噗噗」的笑,她按着自己的肚子;等她「哈哈」大笑出声后,她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回复面无表情的脸,她说:「是我错了,以为你们还有救,让你们讲了一堆废话,脏了我的耳朵,现在还要脏了我的手。」   不等简诗茗他们理解于橙话中的意思,于橙一个前跃,就来到史广曦前,她狠狠一巴掌抽上史广曦的脸,史广曦竟被这巴掌打飞了出去,跌到远处,一动也不动。   于橙又一巴掌打上史笠仁的脸,史笠仁也飞到史广曦旁,也无动静。黄冠义想跑,于橙踹了他的膝盖,再给他一巴掌,黄冠义原地晕了。   简诗茗也想跑,但她无法动弹,她眼睁睁看着于橙打昏其他三人,然后来到她面前。于橙问她:「是你的主意还是你弟的主意?」   简诗茗的牙齿在打颤,她却硬气地回答:「你现在收手,我会考虑不告状。」   于橙冷漠地打断她的话,又问了一次。   简诗茗却不回答。   于橙捏住简诗茗的脖子,越收越紧,简诗茗双手用力拍打、两脚乱踢、通脸爆红,等简诗茗的动作越来越小,快要没气前,于橙才松开简诗茗的脖子,把简诗茗摔到地上。   于橙将远处的史广曦和史笠仁拖了过来,像拖死狗的姿势,「碰」的也将他们摔在地板上。他们四人躺在一处,只有简诗茗是醒着的,但她意识也不甚清楚。   于橙先把史广曦和史笠仁的衣服脱个乾净,再脱黄冠义的,最后脱简诗茗的。简诗茗想要反抗,那力道却像没有似的。于橙用智脑给他们拍了几张极清晰版,还故意发出清楚的「喀擦」声。   简诗茗捂着脖子,好像想讲什麽,但她发不了声音,整个人颓颓躺地。   于橙将地上的鞭子捡起来,上头还有倒刺,很适合凌虐人。那鞭子上还有未乾的鲜血,于橙的手指滑过那些血,喃喃的说:「艾维博尔的血。」   下一秒,于橙的鞭子就抽在史广曦身上,史广曦「嗷」的醒来,却只是迎来意识清楚的第二鞭、第三鞭乃至第十鞭。史广曦皮开肉绽的模样,彻底吓住了其他人。   史笠仁和黄冠义被鞭子声弄醒了,他们也看到了于橙抽人的一幕,史笠仁往外爬去,两肘撑地,脸上带着哭意。黄冠义的膝盖被于橙踹断了,他抚着那快断开的大小腿,小心翼翼的哭泣着。   于橙的鞭子接着卷上史笠仁,史笠仁发出尖锐的叫喊声,却在下一刻陡然断掉,于橙的鞭子狠狠打上史笠仁的身躯,一鞭又一鞭的,直到史笠仁再无反应。   黄冠义的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他挥了挥双手,似乎想求饶,于橙没等他开口,冰凉的眼神落到黄冠义身上,鞭子也接踵而来。第二鞭下去,黄冠义就被抽昏了;于橙用了更大的力气「唤醒」他;第四鞭又将他抽倒了;到了第五鞭于橙又使了更大的气力,黄冠义醒了;第六鞭下去,黄冠义的身上已无完肉。   简诗茗的眼里溢出满满的惊恐和不可置信,她像是第一次认识于橙,也像是第一次经历如此血腥的场面。于橙踏到简诗茗的面前,用右手抓住简诗茗的脖子,再度将简诗茗举了起来。   简诗茗双手弱弱地扣住于橙的右手,于橙也没打开她的手。   于橙把简诗茗举到眼前,在她耳边说:「你弟提主意,你下决定,对吧?」   简诗茗想摇头,却无法做到。   于橙弯起嘴角,说:「我和你之间的差别,你终于知道了吧?一个是天,一个是垃圾。」   简诗茗的眼眶盈满了眼泪。   于橙的头上翘起恶魔的角,她笑着说:「我收到中等星球王壬星的信函,他们邀请我去念他们的首都大学机甲战斗研究所,或许我该跟婶婶分享这个令人愉悦的好消息?」   简诗茗的眼泪流了下来,眼眶发红,还带着恨极了的表情。   于橙的左手却抚过简诗茗的右脸,她叹道:「这张脸真美啊,你完美承继了叔叔和婶婶的美貌呢,连恨人的神情都如此动人呐。不过简诗茗,你是不是恨错了人?我从头到尾都不欠你!」于橙掷地有声。   简诗茗的表情却更恨了。   于橙的声音像是恶魔的传教声,一字一句的镶入简诗茗的脑袋。她说:「你妈爱着我爸呢,她拿你和我比较,就是要证明我爸当初应该要选她,你只不过是她的比赛机器罢了。而且,你爸也爱着我爸呢,你猜,我打你和史广曦这件事情爆了出去,你爸会不会息事宁人?简恩煌的女儿不可以有缺点,这场打架就由你们来承担错误,像不像你爸会做的事情?」   简诗茗脸上全是眼泪,她看起来心痛的狠了。   于橙把简诗茗像扔垃圾一样扔了出去,也没再打她。   做完这些事情后,于橙心中那股郁气终于歇了。   她从空间钮里拿出四支完美治癒药剂,注射到简诗茗四人的身体里。他们瞬间转醒,全程清醒的看着自己复原的过程。完美治癒药剂的最大缺点就是无法屏蔽痛感,又因为快速治癒的关系,痛感加倍。   史广曦、黄冠义和史笠仁被打到几乎快没气,从快死亡恢复到正常体态,他们必须经历浴火重生,体内的细胞分裂再组合,死亡再激活,不断地重复,十分钟后,疗程结束,史广曦三人的心里阴影面积却更大了。   于橙未置一词,比了个「出去」的手势。   他们四个眼角下垂,不敢与于橙对视,默默地鱼贯而出。黄冠义走在最后,还将门给带上了。   于橙去到卫生间,将手仔仔细细地洗乾净,才返身回了寝间。   她从空间钮拿出快速治癒机台,将毫无生气的艾维博尔放进去。舒缓又温和的治癒过程,费时三十分钟。于橙又按了简单清洗程序,将艾维博尔打理的很乾净。   于橙早就从艾维博尔的衣柜中把衣服拿出来,她打开了机台,把闭着眼的艾维博尔抱了出来,并置于膝盖上。于橙轻柔的帮他穿衣服,一件又一件的,细致又温和。等艾维博尔的衣服都穿好后,于橙把他搂进怀中,力道适中,不紧也不松。   于橙首次感受到话语是苍白而无力的,任何的安慰、劝解或道歉都无济于事,伤害已经造成了。于橙沉默的抱着艾维博尔,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于橙的眼眶慢慢红了,她能感觉到艾维博尔的伤痛。   她轻轻晃着艾维博尔,嘴里小声地唱着宇宙儿童歌谣,哄着艾维博尔。   艾维博尔缓缓地睁开眼睛,那双漂亮的眼眸中,显现的竟然是自我嘲弄。   他的眼神无声地说着:「我认命了」。   于橙原以为艾维博尔今天都不会开口说话,没想到他的眼角瞬然滑下一滴泪,他半是哽咽的说:「我终于属于这里了。」   这次,换于橙闭上眼睛。   她不敢听。    ☆、星际歌手(六)      于橙不想再听艾维博尔讲一些自怨自艾或侮辱自己的话,她打晕艾维博尔,拿出睡眠舱,把他放进去,再将机台收回空间钮。可放入活人的空间钮,地球上拥有的人不超过五人,即使放眼宇宙,这东西也不常见。   于橙第一次收纳活人,除了惊奇也有一份怪异感。她稍坐了一下,在脑海中梳理思绪后,方走出这栋房子。房子外面站着几名美人,他们姿态比往常恭谨,眼里也闪烁着不知名的光。为首的美人向前一步,带着黄莺出谷的声音,说:「品皇阁的主人请您过去。」   于橙未置一词,跟着走了。   他们穿过更为复杂的回廊,来到了品皇阁最深处。于橙经过了小溪、走过了桥梁、步过了树林,最后才来到一处竹屋,看起来极有品味。   于橙却在内心冷笑三声,不屑地想:「装。」   竹门自动打开,领步的美人比了个「请进」的手势,于橙走了进去。屋子里头只有品皇阁的主人,他坐在竹桌一侧,他的对面摆着一张竹椅,明显是给来客坐的。竹桌上摆了茶壶、茶杯和一些茶点,他站了起来,对于橙说:「请坐。」   于橙也没客套,直接坐了下来。她先看了看四周,任何一个角落都没放过。屋子里头的摆设很简单,却很有格调,也十分昂贵,光是那白色墨画花瓶就价值千万,更遑论是正在使用的茶具,于橙一眼瞧去便知道这是地球真正的古董,至少有一千五百年以上的历史。   「很明显的下马威」,她想。   主人给于橙示范了一次泡茶,最后将热腾腾的茶杯端到于橙前方,带着试探的笑意请于橙喝茶,于橙不改面色的一口饮尽,还赞了句:「好茶。」   主人收回打量的目光,那态度又更真实了点。   主人笑意十足的说:「简家大小姐,简舒允,我可以称呼你舒允吗?」   于橙回复:「你是长辈,自然可以。」于橙又说:「品皇阁主人,花寂,我可以称呼你一声花叔吗?」   花寂浅笑道:「自然可以。」   于橙以笑脸回之,喊了句:「花叔。」   花寂带着长辈的关怀笑容问道:「刚刚发生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舒允想怎么解决?」   于橙回道:「这件事情应该已经解决了。」   花寂有点诧异的说:「你打了史家的孩子,难道没事吗?这件事情,我们品皇阁也需要负一点责任,需要我去向史家和简家解释吗?」   于橙「欸」了一声,一阵摆手,她耸耸肩,「孩子们的玩闹罢了,有什么好解释的。」   花寂的眼珠子转了一圈,也没再讲这个话题,反而抬手又泡了一次茶。泡茶的过程,两个人都没有出声,似乎都心有旁骛。等茶泡好了,于橙又一口饮尽,第二轮谈话开始了。   花寂询问:「艾维博尔还好吗?我们的人在屋里没见着他,舒允把他藏起来了?」   于橙似乎没有藏人却被发现的尴尬感,她稀松平常的说:「他受伤了,我让他待在治癒机台内疗伤。」   对于于橙拥有一台治癒机台和一个可放入活人的空间钮之事,花寂似乎不感意外。   花寂又说:「发生这种事情,谁也想不到。艾维博尔是个好孩子,经此一事,也能放下那些幻想,看清世事,好好待客了。」   于橙像是很有兴趣,反问道:「依照花叔的说法,艾维博尔似乎是个天真的孩子呢。品皇阁哪来不谙情场的艺倌,花叔说笑了。」   花寂带着感慨说:「艾维博尔有成为魁首艺倌的潜能,品皇阁很疼惜具有潜力的孩子,对他们也会有比较大的宽容。艾维博尔虽然知道身为艺倌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恐怕对那事儿还抱有幻想。我原以为他遇上你,至少能先圆满美梦,哪知竟然发生这档子事,艾维博尔他一定很伤心吧。」   于橙的内心飞过无数个「XXOO」,后面的受词都是她对面的这名先生,花寂。譬如:「去OX的花寂」、「XO花寂」、「XOO的花寂」等等。   于橙毫无诚意的回话:「他肯定很伤心。」   花寂停住了话,静静地看于橙,于橙也盯着花寂。   花寂嘴角浅浅往上,那张嘴却吐出更难听的话,「就算难过也没办法,他的第二夜已经有人定了,今晚九点就得去陪客呢。艾维博尔还是得快些打起精神。」   于橙终于不笑了,她用着看猎物的眼神看着花寂。   良久,于橙冷淡道:「你挑拨简、史、林三家的目的是什么?」   花寂「惊讶」的说:「舒允是什么意思?花叔怎么听不懂?」   于橙淡淡的说:「屋里放了催情剂,还放了疯癫药剂,都是挥发性的。」   在花寂演戏前,于橙手一挥,脸上带出不屑,她说:「花寂,或许也可以叫你高及?」   花寂终于不演戏了,他的表情忽然冷了下来,像是摘除了面具。   于橙说:「十人统治会,千年传承,定有中断或更改的时候,几百年前的十人统治会成员和现在已大不相同。目前的十人统治会,分别由『林、史、阮、金、史密斯、加西亚、佐藤、马丁、穆勒、诺瓦克』十家把持着。」   花寂静静听着于橙说。   于橙又说:「史家是二百年前上任的,当时史家取代的是高家。高家被打压了足足二百年,直到史政栩这一代,高家才看见胜利的曙光。林家是屹立千年的老怪物,林傅仲不堕祖辈威名,行事狠辣、不讲情面,林傅仲最在乎的人有二个,一个是他儿子,一个是他外甥女,如果其中一个人恨上了史家,林傅仲会怎么做呢?」   花寂依旧是坐着的,但他从空间钮中拿出了一把枪,然后他站了起来,把枪抵在于橙的脑袋上,他说:「你堂弟、堂妹刚离开没多久,如果爆出他们离开后,你突然暴毙身亡的消息,林傅仲即便有疑虑,还是会对史家下手吧?」   于橙没有理会花寂的问题,也不在意被枪抵着,她恍若无觉地继续说道:「高家和金家合作,其中一步是安排高及假死,毕竟高姓还是太高调了,容易引起史家的关注。高、金两家为高及选择的新身分就是花寂,他们看重花姓,更看中品皇阁的利益。品皇阁背后的经营人是花家和阿赛斯家,高及服用了金家走私的转基因药剂,杀了真正的花寂,替代了花寂,透过层层考验后,他成为品皇阁这一代的主人。」   花寂的枪口在于橙的脑袋上大力地戳,威吓力十足。他意欲叫她闭嘴,于橙仍自顾自的说。   「艺馆主人真的是一个好身分,得到的资讯多,还可以传递讯息,或是动动手脚。为了让一切更无破绽,假花寂高调的与恩客金家金雯谈起了恋爱,两人的绯闻闹得沸沸扬扬的,让金、高两族的资讯传递掩饰在假情假爱之中。金家虽然收服高家这条狗,却没打算亲自出手,他们打着借刀杀人的算盘,让林家去对付史家,可不是更好?」   于橙的话一结束,她立刻站起来,左手按住枪口,并徒手将枪口捏合,再将枪随意往后一丢,接着一拳、两拳就打在花寂的胸口,花寂倒地,正面向上,他满口是血。于橙在他的智脑上随意点个几下,原隐藏在暗处的二台武力机器人便退下了。   花寂的瞳孔中满是不敢置信,他来不及再问或再说什么,于橙便扼住他的喉咙,硬生生给他灌下一瓶药剂,在他昏迷前,他听到于橙说了一句:「傻瓜药剂好喝吧,这也是金家走私货。」   于橙将花寂扶到内室,让他躺下了。她再次点开花寂的智脑,消除艾维博尔的所有资料。做完这一切,她才施施然的回到会客处,又坐了一下,才若无其事的离开。   艾维博尔还在于橙手里,于橙有些担心能不能顺利走出品皇阁时,她便看见林瑾辰来了。他还带了一群人马,全都配戴着武器,看起来像执法人员,也像私人武备。   林瑾辰对于橙「呦」了一声,挥手示意,大声调笑道:「我爸听说你在品皇阁受了委屈,特意叫我来接你的,快跟哥走吧。」于橙笑了一下,抬步就走了过去。她被那群人拥着走了出去,品皇阁没有人敢阻拦。   于橙上了自己的飞行器,林谨辰自然地从另一侧上来。于橙开了自动驾驶,询问林谨辰现况为何。林谨辰耸肩回道:「打了小的,来了老的,史老头现在在简家,你叔叔快气死了,我爸正在路上。是我爸派我来接你的,他怕你出不来,也不想想你的武力值,哪有出不了的地方啊。」   随即林谨辰心痒痒的问:「欸,你真的差点把他们打死啊?」   于橙用「嗯哼」两字回他。   林谨辰双手相握,半崇拜的说:「求视频!」   于橙按了几下智脑,把视频转给林谨辰。   林谨辰边看边笑,一下往后笑倒,一下捧腹大笑,间或着捶打自己的大腿,还大喊着:「打的好,上啊!」于橙闭目养神,也不理会他,似乎很习惯林谨辰「发疯」的样子。   林谨辰稍稍冷静后,用手肘戳戳于橙的手臂,问她:「那人咧?你把他留在品皇阁?」   于橙指了指自己的空间钮,林谨辰眼睛微微睁大,又比了个赞。   林谨辰的手指无意识的乱敲,眼珠子乱转,才憋出了一句:「本来想说你可以进军队,或者留在地球浪,不过看史老头来势汹汹,你可能得去其他星球反省几年了。我爸,他可能没办法退让太多,毕竟你曾经把他们打成什么样子,机器还是检测的出来。」   于橙「嗯」了一声,又说了句:「舅舅叫你转告的吧,替我谢谢舅舅。」   林谨辰又说:「他们玩你的艺倌,这事只能算他们不厚道,确实不犯罪的;但你把他们打成那样,就是不顾手足之情的大罪了。史老头不知道会怎样替四个小的出头。」   林谨辰接着说:「你不是有收到三封邀请函吗?我有和我爸说过了,他原本是想要你通通拒绝,留在地球进军队。地球人呐,还是把『走出地球』当作苦差事,毕竟地球是低等星球,地球人在其他星球,就会被贴上低等人种的标签。不是有句话吗?『宁在地球当乞丐,不去外星当平民』,你这一去,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于橙接道:「那是上层人的思维吧,一般人民对于外星留学、工作倒没那么排斥。史家人娇生惯养,看人都带着阴暗色彩,他们既然看不惯我,自然想看看那么骄傲的我,如果去了外星,会变成什么样子。天之骄女变成废人的戏码,应该挺好看的。」   林谨辰说:「像我们这种人家,去了外星也只会收获两种选项,一个是成为人上人,一个就是被打击士气,再也站不起来。」   林谨辰忽然很大力转头看着于橙,他说:「不过我知道你本来就想去外星,而且我相信你会成为人上人回来的。史老头的算计到底是一场空,他还会承担我爸和你叔的怒火,把他们的亲亲舒允赶到外星云云,噗哧。」   于橙想到那情景,也笑了。她伸手揉了揉林谨辰的头,「我就算去了外星,也不会断掉与你的联系。等我功成名就回来,我会成为你最大的依靠。」   林谨辰的眼神透出大狗看大骨的饿光,「一言为定!」   于橙笑回:「一言为定。」   表兄妹两人笑闹回到简家,两人一下飞行器就换了表情,一张肃然,一张平淡。平淡的那名走在前头,开了家门,一个茶杯就飞了过来,于橙简单一闪,若无其事进了大门,向众长辈问好。   简家客厅难得坐满了人,最中间坐着史家爷爷,史政栩;史政栩右边坐着林傅仲;林傅仲右边则坐了简宗腾。史政栩的左边坐了一串人,分别是史抒媛、简诗茗、史广曦、史笠仁、黄冠义和史家大舅妈。   看到这坐法,于橙很自然的坐到简宗腾旁边,林谨辰接着入坐。   于橙一抬头,看见的就是简诗茗四人恨意十足的表情,她平静的转开眼神,转向上首。这一举动却点燃简诗茗的怒火,她左手还拿了一个杯子,近距离就朝于橙砸去。   于橙简单的接住,把杯子放到史抒媛面前,也不管史抒媛瞬间沉下的脸孔,和简诗茗顿醒后怕的模样,于橙迳自地说:「史家爷爷大阵仗的来,想必对舒允已有定论,直接说吧。」   史笠仁讽刺道:「打兄弟姐妹的手段恶毒,对长辈的态度不恭敬,你个不孝的东西,还不速速跪下道歉。」   黄冠义「哼哼」接道:「你不下跪道歉,我们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于橙直接忽略他们的话,主动说:「品皇阁主人,花寂,又名高及,是高家子。」   史政栩和简宗腾两人上半身前倾,似乎有点惊讶。林傅仲则无反应。   于橙又说:「高及在那间房子里放了□□剂和疯癫药剂,意欲造成林、史、简三家反目,那药剂确实很有效果,堂妹他们当时疯到不行,我也被刺激到失去控制。」   简诗茗尖叫着说:「你说谎!根本就没有那些药剂!你只是要为自己脱罪!」   于橙点了几下智脑,将检测结果发给史政栩几人。   在史政栩他们观看时,于橙接着说:「高家被史家打压的两百年,高家始终没有放弃,他们一面积蓄家族实力,一面寻求重回高位的机会。高及最后跟我摊牌时,他说过史家即将断在史家爷爷这一代,他们可以等,但他们快忍不住了,所以用这次事情小试水温,但他们却没料到我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史笠仁和史广曦忽然站了起来,恶狠狠盯着于橙,似乎想要咬碎她。   于橙撇了一眼,又转向史政栩的方向,坦然与史政栩对看。   于橙嘴角的笑容很诚恳也带着歉意,「当时的我被药剂影响,确实有点发疯,后来我清醒过来,吓了一跳,赶快拿出快速治癒药剂给他们,让他们自然的走出房间,简、林、史三家孩子们内斗的事情才没有传开,这件事情也才没有恶化,我自认有做得过分的地方,但我并没有做错。」   林傅仲第一次开口了,「目前传言是说舒允在房里大骂孩子们一顿,孩子们灰熘熘的离开,这造成的后续效果不大,但如果事实的真相传开,恐怕会有人利用此事,挑拨林、史两家下面的派系和人员。」   史政栩的眼珠往下一转,还是没讲话。   简宗腾跟着说:「这件事情本来就是诗茗和广曦的错,要不是他们主动惹事,今天根本不会发生这些事情,我看,应该要叫他们跟舒允道歉才对。而且诗茗你们刚刚的行为是怎么回事,怎么可以对堂姐不敬?平时我是这么教你们的吗?」   于橙平淡的看简诗茗一眼,又抛一眼给史广曦,嘴角似有笑意。   简诗茗和史广曦像是点燃的炮竹,想要冲上前给于橙一个狠咬,却被一声「咳」给止住了,是史抒媛。简诗茗姐弟像是遇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两个人灰着脸坐回原位。   史政栩终于说话了,他说:「高家贼心不死,妄图高位,还以此事挑唆三家的感情,真真是可恶极了。」他停了一下,带着笑容对于橙说:「舒允啊,爷爷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聪明、有实力、有能力,这些大家都清楚。」   史政栩话锋一转,「不过,就算是药剂暗算,你对你的兄弟姐妹还是造成了不可弥补的伤害。爷爷倚老卖老说一句,你啊还是太年轻了,沉不住气,这事,你做的不对!」   于橙微笑着,却没同意,也没反驳。   史政栩眯了眯眼,又说:「这大抵跟你的成长过程有很大的关系,你顺风顺水长到了二十岁,一点挫折也不曾受过,多少有点骄傲自大。你可是要承继简家精神的人,怎么可以养的如此娇气,为了一个艺倌跟兄弟姐妹大打出手呢?年轻人,应该要走出地球,去外面看一看,就知道世界是很大的,跟家人置气是不值的。」   大家都安静了,只是众人面上表情不一。   史政栩终于展开他的爪牙:「听说你收到王壬星首都大学机甲战斗研究所的邀请信函?」   于橙正大光明的看着简诗茗,简诗茗脸上有扭曲的胜利。于橙说:「其实我收到这封信件时,就很犹豫要不要答应,毕竟王壬星是中等星球,他们纡尊降贵邀请我,我也不能不知好歹。不过,我又想到了简诗茗和史广曦,总觉得接受这个邀请,会害了他们。」   林谨辰主动为于橙递了台阶:「这话怎么说呢?」   于橙笑答:「如果婶婶要他们以此为目标,我真的觉得他们做不到,怕婶婶和他们都一起发疯呢。」   史家众人的脸都沉了下来,史广曦握拳握的喀喀响,史抒媛好像神游在外,没有反应。   于橙双手放膝,轻淡的说:「史家爷爷的意思我很明白。我以放弃就读机甲战斗研究所为条件,换取史家放过此事,这样可以吗?」   史政栩的态度有点冷,他加了一句:「黄家对于你殴打黄冠义乙事也非常不满。」   于橙补了句:「我会去念其他星球的学校。」   史政栩淡淡的说:「舒允是个明白人。我听说你手上有打人的影频,该删的记得要删,如果流出去的话,事情就不是那么简单了。」于橙面上同意了。   这场三族聚会实在称不上愉快,于橙顶着史抒媛的失神脸、简诗茗四人的死光雷射眼、史政栩老奸巨滑的扫描眼和简宗腾有很多话想说的挽留脸,施施然跟林傅仲和林谨辰走了。   三人进了林傅仲的飞行器,林谨辰和于橙坐在一起,于橙对面坐着林傅仲。   林傅仲难得的挠挠头,似乎有点头疼。   于橙解开安全带,坐到林傅仲旁边,主动牵起舅舅的大手。   林傅仲很不习惯,几次想抽回,却被于橙抓的牢牢的。   于橙说:「舅舅,这件事情是我冲动了,我差点把他们打死,他们要赔偿也是正常的,你在这件事上能够回旋之处太少了,我都明白的。」   林傅仲用另一只手敲了于橙的头,没好气的说:「既然都知道,为什么还要那么做?」   于橙吐了舌头,说:「我一时忘记不能杀人和伤人。」   林傅仲又敲了一次,比上次更大力了,嘴巴骂道:「胡说八道。」   于橙拉了拉林傅仲的手,「反正我本来就打算要去外星念书,至于念什么都可以。他们要的条件,跟我原本的计划本就毫无冲突。」   林傅仲斜眼看她,「错过机甲战斗研究所也不心疼?」   于橙认真回答道:「不心疼。我本来就不会去念那个。」   林傅仲无奈的说:「所以要去念考古研究所罗?你叔叔会很高兴的。」   于橙摇摇头,她说:「我一开始就打算去读中等星球伦耳星的第一学府音乐系。」   林谨辰瞬间抢戏,他往前一冲,似乎想抓住于橙的肩膀摇晃她,问她为什么,但安全带制住了他,他被反弹力大力弹回原座位,看起来又蠢又狼狈。   于橙哈哈笑了两声,林傅仲咳了一声。   于橙转侧面,向着林傅仲说:「我身为『银色飞翼』和第三舰队总指挥之后,我的人生道路似乎只剩下二条,不是成为机甲战斗员,就是成为指挥官,没有其他的选项。但其实我一直都很热爱音乐。」   林傅仲的眼中有柔光,他摸了摸于橙的头发。   于橙眼里发光的说:「现在已经是和平世代了,舅舅你们不是也预估未来五十年都不会有战争吗?简舒允自然能够成为最好的机甲战斗员,但和平时代的战斗员简舒允却没有办法为地球提供真正的价值。」   于橙诚恳的说:「舅舅,地球的升等需要很多面向,这其中也包含了音乐。音乐人简舒允会比战斗员简舒允来的出色,舅舅,我希望你和表哥能够支持我成为一名音乐人,你们是我在这世界上最在乎的亲人了,如果你们能够认同我,我会很高兴的。」   于橙对林家大、小男人发射「如果不支持我,我就是被丢弃的小狗狗」的可怜眼神,林谨辰不自觉的「汪汪」两声,林傅仲被这几声汪叫醒,眼里盛满了无奈。他厚实的大掌就压上于橙的脑袋,胡乱摸了几下。   「我的孩子,从来就没有一定要走的道路,你们想从商就从商,想从政就从政,想搞艺术就去做,我一直都抱持这个概念。我原以为你喜欢当战斗员呢,毕竟你战斗时脸上那抹狂妄的战意,在在显示着你多有天赋和你多乐在其中,但舅舅从来都不知道我们舒允喜欢音乐呢。」林傅仲这么说。   林傅仲下了结论,「想去就去吧,舅舅永远都是你最牢靠的后盾。」   三人回到林家后,林傅仲和于橙坐在沙发上,正在舅甥温馨时刻时,林谨辰忽然插话了,「爸,那我不要从政了,我想经营艺馆,你有没有管道啊?」   林傅仲站了起来,从空间钮拿出光剑,就往林谨辰身上招呼了,林谨辰边跑边尖叫:「我爸要捅死我啦,我爸说不强迫孩子选择未来方向,都是骗人的啦,啊啊啊,刺到肉了,爸~」   于橙看着他们父子玩闹,也笑了起来。    ☆、星际歌手(七)      于橙在林家住了一日后,便回到普敦大学,亲自跟她的指导教授和诸位老师说明她的未来规划。她又使用智脑视讯了几次,跟一些比较要好的大学同学道别。当晚,她就将所有行李准备好了,林傅仲知道后,说了句:「早有预谋吧。」于橙没有反驳。   林傅仲将工作排开,带着于橙和林谨辰去外头吃晚餐。吃完后,他们三人去了百货公司,林傅仲极难得地亲自为于橙选了几件衣服,让于橙去试穿。于橙看着那些衣服的价格,吐了吐舌头,这价格比她平时穿的还要贵上一倍。   衣服款式也比较不同,不是地球人的风格,于橙想到她看过的伦耳星食、衣、住、行、育、乐等资讯,她就猜到这些衣服比较接近伦耳星风格。于橙也没说什么感谢的话,她只是试穿好了以后,在林傅仲眼前转了几圈,摆了几个姿势,让林谨辰拍了照片。   林傅仲似乎还想带于橙去买其他东西,于橙少见的装了小女儿姿态,拉着林傅仲和林谨辰去了一间冰淇淋店,三人坐在粉红色氛围的小店内,有种奇特的和谐感。   于橙双手装着下巴,手肘顶在桌上,像朵美人花俏生生地开在那儿,林谨辰调戏了几句,于橙没有反应,倒是招来林傅仲几个拳头伺候。   林谨辰挨揍也不生气,他嘻嘻哈哈的说:「我们小舒允才是真正的大美女,唉呦,最近金雯在那跳蹦闹,还自封地球第一美女,真是笑掉我的大牙。舒允,要不要把你的照片放上去,去去她的锐气?」   于橙接道:「你是想要有一个称号是『地球第一美女』的表妹吧?」   林谨辰朝于橙挤眉弄眼,于橙把一球冰淇淋甩在他脸上。趁林谨辰擦拭时,于橙询问林傅仲金家、高家和史家的状况。   林傅仲说:「高家这一次在劫难逃,史政栩大概会斩草除根。至于高及和金雯的事情,可大可小,史政栩将之定位在金家野心的延伸,金家或许是他下一个打击目标。」   于橙观察林傅仲的表情,从中找出一丝不赞同,她好奇的问:「舅舅觉得他处理的不好?」   林傅仲有些感慨的说:「史政栩老了。高家垮了,金家臭了,但也暴露史家的危机,史政栩脑子不好使了,史家后继无人,统治会大概会乱上一阵子。」   于橙又问了几句地球政坛的状况,林傅仲语带保留的回答,末了,揉了揉于橙的头发,叫她小孩子家家不要想那么多。于橙看着林傅仲,突然有感而发的说:「舅舅,因为有你,我才能意气风发地长大。你在我心中,就是我爸爸。」   林傅仲的脸柔和了好几秒,他一时词穷,像是无法应付这种过分温馨的话语。林谨辰再度打破脉脉温情,他对着于橙说:「我爸是你亲爸,我就是你亲哥啊,喊哥啊。」   林谨辰获得一顿「舅甥双打」。   三人吃完冰淇淋后,于橙和林傅仲二人告别,开着飞行器去了简家。   她进了简家大门后,发现简宗腾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看起来有点沉郁。客厅的灯微微亮,整栋屋子显得很安静,似乎只有简宗腾一人在家。   简宗腾抬起有点难看的微笑,站起身子走到于橙面前,他叹了一口气,摸着于橙的头说:「舒允来啦。」于橙将简宗腾的手拿下来,牵着他坐到沙发上。   简宗腾的模样和往日有些不同,他显得很安静,只是用着忧伤的眼神看着于橙。良久,简宗腾才说:「我知道诗茗和广曦不喜欢你,但我不知道他们那么讨厌你。昨日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我不敢相信他们变成那副模样。」   简宗腾自嘲地笑,「也罢,我也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我不是一个好爸爸,也不是一个好老公。」简宗腾突然离开了沙发,蹲在于橙和桌子中间的小走道上,他仰着头对坐在沙发上的于橙说:「但我自认是个好叔叔,叔叔很爱舒允,舒允知道吧?」   于橙握住简宗腾的手,点了点头。简宗腾露出一个欣慰的表情,继续说:「叔叔不会养孩子,你长成这般优秀模样,靠的都是你舅舅。」于橙摇摇头。简宗腾说:「叔叔知道你不爱回简家,也知道你不喜欢叔叔总是提起你爸爸。」   简宗腾忽然说不下去,话语梗在那里,他的眼睛有些泛红,许久,他才说:「叔叔很爱你爸爸,但叔叔同样也很爱你。」   于橙移开了眼神,不发一语。   气氛沉默了下来。   于橙终于还是看向了简宗腾,她说:「很多事情,你明明都明白,但你就是要做错误的选择。当初,你就不该娶她;当初,你就不该把孩子给她养;这几年,你就不该一直在我面前反复提我爸。你到底在想什么,我真的不懂。」   简宗腾和于橙交握的那双手有点僵硬。   于橙还是把内心的话说了出来,「简舒允想当的是简宗腾的侄女,她不想当简宗腾的哥哥的女儿,你懂吗?我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总要把我爸夹在每个家人之间,他已经死了,他死了很多年了,难道你还不能清醒吗?叔叔!」   简宗腾想收回他的手,于橙制住了。   「不要再这样过日子了,我知道你在等一个人把你骂醒,帮你找回生活应有的轨迹,但那个人已经走了,他不会回来了。」   「你的年少生活,难道就比现在和未来还珍贵吗?难道未来的你也要为这个时候的你感到后悔吗?你没看到婶婶已经偏执成什么模样了,简诗茗和史广曦也不正常,简家就要毁在这里了吗?」于橙的口气有着悲痛,她牢牢钉住简宗腾的眼睛,不给他任何逃脱的机会。   「叔叔,叔叔,叔叔!」于橙喊着简宗腾,她的语气有泪。   「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幸福。」她说。   简宗腾的内心防线终于被突破了,他留下了一滴眼泪,紧接着第二滴乃至第五滴,然后,他整张脸都是泪。他把头埋入他的双手,双手放在于橙的膝盖上,像是幼兽寻求母兽的保护,也像是受尽委屈的儿子向母亲诉苦。   于橙其实很能理解简宗腾的想法,年少时,他爱上亲哥哥,却将那份爱恋藏在心里;等大一点,因为身体体能不达标准,只能眼睁睁看着哥哥征战四方;再大一点,却迎来哥哥的死讯。   简宗腾这一生,不只求不得,更有爱别离,他那颗炙热真诚的心,就藏在青春年少,和收到简恩煌死讯时的那一刻,从此,再无光明。   这种隐忍的爱情,牵扯着兄弟、家族、性别,让简宗腾再无翻身之地。   他在自己的世界里,爱着这份爱情。   于橙都懂,她真的都懂。   她任由简宗腾哭,直到简宗腾哭累了,她才扶着简宗腾去睡。在等简宗腾睡着的期间,于橙听到客厅的声音,她猜测是史抒媛回来了,于橙在内心叹了口气。等简宗腾睡着后,她离开房间,回到了客厅。   果然,史抒媛坐在沙发上。   于橙也没有避开,她早就猜到在她离开前,这对夫妻会轮流与她谈话。   沙发呈现直角,于橙坐在史抒媛的侧面,距离她有三人宽的长度。   没有人先说话,沉默蔓延了十分钟后,于橙揉了揉后颈,作势要站起来。史抒媛方开口说:「什么时候走?」   于橙把手放下,说:「明天就走。」   史抒媛问:「东西都收好了?」   于橙回答:「早就收好了。」   两人又无话。   于橙想了想,还是主动说了,「我会去伦耳星念音乐系。」   史抒媛惊讶的看着于橙。   于橙无所谓的说:「我学习机甲战斗很多年,也跟着叔叔研究古文很多年了,我有点疲倦,想试看看别的学科。再说了,听说伦耳星民风淳朴,环境优美,去那里我压力也不会那么大。老实说,这几年维持着第一名的成绩,也着实很累人。」   史抒媛静静看着于橙,一、两分钟后,方说道:「你跟你爸爸真不像。」   于橙略带痞气的点点头,「是啊,他是伟大的银色飞翼,我只是个外表优秀内在躲懒的普通人。我跟我妈也不像啊,她冰冷无趣,我比她风流幽默多了。」   史抒媛思考后,同意的点了头。   于橙有点破罐子破摔的觉悟,人在分离之际,脱口而出的话,总是比较真实。她憋了句:「简诗茗喜欢画画,不喜欢开机甲。」这句话,于橙已经想说很多年了。   史抒媛似乎只对简恩煌、林馥繁和简舒允的话题感兴趣,讲到她自己的孩子,却是一副「我没听见」的神情。   于橙叹了很大一口气,说道:「婶婶去看心理医生吧,你生病了。」   史抒媛有些不解的看着于橙,于橙觉得史抒媛有点像孩子。   于橙说:「偏执,是可以治的;爱情,也可以忘了。」   史抒媛的眉头皱了起来。   于橙是第一次和史抒媛面对面的认真谈话,她头一次发觉自己错了,她应该要早点和史抒媛讲话,而不是一味的避开她。史抒媛面对她的反应真的很不对劲,她不仅有魔怔感,也带着痴然和矛盾,更像是受伤的小女孩。   于橙用着加重口气说:「我爸爸,简恩煌,他已经死了。」   于橙看到史抒媛的手指蜷了起来。   于橙再接再厉道:「你用了那么多年爱他,为什么不试着用更多年去忘了他?婶婶,你还年轻。」   史抒媛移开了眼神,不再和于橙对视,甚至摆出了防卫姿势,一副「我不想听」的姿态。   于橙也没再逼她,她觉得自己说的够多了,而且她和史抒媛的关系,始终处于一种微妙的敌对关系,她其实没有必要说这些话的。于橙离开客厅,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坐在床上,默默评价自己今晚反常的行为,她想:「夜深了,人也煽情了。」   「约莫是看了王令祁和白茵的爱情,总觉得我的心肠变软了啊。」于橙叹了句。   她又想到简宗腾和史抒媛这对夫妻的关系,至亲至疏,这中间卡的不只是简恩煌和她,更隔着那些青春年少疯狂的爱恋。两段单程的爱情,将一对夫妻隔出了千山万水。他们是夫妻,却更像同居的陌生人。   于橙摇摇头,她不再去想。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情绪也很繁杂,她需要一个人理一理。   翌日,简宗腾和史抒媛如往常般对待于橙,他们三人一同用了早餐,史抒媛照常没有说话,简宗腾则说些「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跟外星人冲突」等话。趁史抒媛没有注意,简宗腾塞了张卡给于橙,于橙一瞧,是一张一亿卡。   于橙看着简宗腾的傻脸,想着「这大概是叔叔全部的身家」。于橙想把卡片还给简宗腾,但她看见简宗腾难过的大狗样,就无法拒绝他的好意。她知道简宗腾希望她收下卡片,也知道简宗腾忧心她去外星过的不好,于橙微微一喟,还是安静的收好了。   简宗腾坚持要送于橙去搭运输舰,史抒媛在一旁睁着大眼,也有一同前往的意思,于橙只好让他们跟着。到了星球转运站,于橙远远看见林傅仲和林瑾辰的飞行器,她搭搭的往前跑,林傅仲父子看见她也下了飞行器。   于橙带着林傅仲父子来到简宗腾和史抒媛面前,四人互相打了招呼,一同进入转运站。于橙和他们作了最后道别,爽朗的挥手,快速奔进了通道。于橙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了,林傅仲等人才回神。   每个人都有着各自的人生轨道,于橙也不例外。   属于于橙的新旅程即将展开。    ☆、星际歌手(八)      于橙还记得战舰内部的样子,她在婴儿时期已经当过土包子,所以现在的她来到运输舰上,表现的愣是比其他第一次搭乘运输舰的地球旅客来的泰然。透过运输监人工智能的指引,于橙眼前凭空出现橘色雷射箭头,于橙跟在箭头后方,经过几条走廊,搭乘电梯,一路来到最高层。   于橙买的是第二等的舱票,但她出电梯后,看到这一层只有四间房间,她就知道林傅仲肯定动了手脚。「舅舅肯定透过关系给我升成头等舱。」于橙在心中娇骂着。   箭头指引她走到某一间前面就消失了,于橙站在门前,门自动开了,第一眼看见的是两台智能机器人,他们的长相和人类并无二致,但于橙一眼便知他们并非生命体。第二眼看见的是大片的窗,等到了外太空后,调成风景功能,就能欣赏太空美景。   于橙将房间仔细的看了看,客厅很大,有二张长沙发、一张短沙发、几张椅子和花俏的各种摆设;走过客厅,来到餐厅,一张长桌,足够十人用餐的大小,长桌上还有花瓶,花瓶里还插着鲜花;接着是寝室,竟然有一间超大寝室、二间大寝室和二间小寝室,里面的装饰、用品都十分精致;而超大寝室里,有一条延伸的小径,小径边种满了真的花草,小径底端是一个大型游泳池,泳池旁还摆了二张椅子和洋伞,足足的度假风。   于橙一下就喜欢上了超大寝室,除了游泳池外,她也很喜欢那张超大的床、超大的全身镜、超大的换衣间,还有超大的浴室。此时的于橙衷心感谢林傅仲为她做了这件事情,毕竟从地球到伦耳星,需要搭乘整整两个月,如果住在小寝室里,肯定很闷。   于橙难得找回女孩子见到漂亮屋子的心情,稚嫩的、像花朵的、飞扬的、纯粹的享受与快乐。于橙自嗨了半小时后,终于想起艾维博尔,她搔了搔脸,沸腾的血液慢慢降温下来。她把睡眠舱拿出来,从外头透着透明门板看着里头睡着的艾维博尔,于橙觉得他长得真像个小天使,美丽又无瑕。   于橙没有想太久,就把睡眠舱打开了,她上半身倚在睡眠舱正上方,双眼亮晶晶的盯着艾维博尔。她想:「我喜欢看到艾维博尔起床的样子」。   艾维博尔慢慢转醒,他的眼睫毛不安地动了动,他的眼珠好像在眼皮下方转了几圈,那双眼睛才逐渐打开,他第一眼就看见于橙了。艾维博尔似乎有些失声,只是愣愣地盯着于橙,于橙却展开一抹很温柔、很温暖的笑,对他说:「早安,睡美人。」   说完,于橙就伸手将艾维博尔抱了出来。艾维博尔刚清醒还有点意识不清楚,他任由于橙抱着的样子,很乖巧也很可爱。于橙便用公主抱的姿势,抱着他逛起了房间。先把超大寝室逛完后,又逛了两间大寝室和两间小寝室,于橙边走边讲话,直到把全部的地方都逛完后,时间已经过了一小时。   艾维博尔已经想起发生什么事情了,但他不明白现在的处境,于橙也没有解释。等逛完后,于橙把艾维博尔带到客厅,将他放在长沙发上,也坐到他旁边,然后于橙从空间钮中拿出一台智脑。   艾维博尔看到智脑时,嘴巴不自觉地张大了。   于橙温声说道:「智脑绑定身分证,只有具身分证的种族,才能在宇宙中行走,不然就是黑户,很难在宇宙中存活下去,也很容易被人绑走、贩卖。这张身分证的主人,叫作艾维博尔,星籍是成妍星,年龄是十六,性别男,是一个自由人。」   艾维博尔的眼眶下一秒比上一秒还红,直到眼眶中全是泪。   于橙把智脑绑在艾维博尔的左手上,选取了终身绑定,智脑中突出一根刺,刺穿艾维博尔的皮肤,取了他一滴血后,智脑自动开启了。智脑用着机械音对艾维博尔说:「主人,您好,我是您的智脑零号,您可以为我更改名字。」   艾维博尔却用右手摀住嘴巴,他的眼泪穿过手背、流过下巴,一滴又一滴的流到了地上,他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于橙有力的将艾维博尔抱进怀里,侧抱不舒服,于橙把手穿过艾维博尔的膝盖下方,又将艾维博尔公主抱到自己怀里。   艾维博尔的头靠在于橙的脖、颈间,头发软软的,于橙的心也软软的。她很清楚黑户是怎么回事,也知道艺倌一辈子所求的不过是一张身分证,他们渴求身分证明,也向往自由,艾维博尔自然也不例外。   于橙情不自禁的在艾维博尔头发上落下一个很轻的吻。   她知道因爱心疼是什么感觉,但她从来不知道,怜惜也会产生心疼。   艾维博尔似乎有种神奇的魔力,他需要她的模样,他在她怀里哭泣或懵懂的样子,竟然激起于橙首见的保护欲,她似乎能听见艾维博尔的心在对她呼喊:「救救我、看看我、抱抱我。」   而于橙也那么做了,就像昏君似的,砸了大钱买他的第一夜;为他殴打她的亲戚;将他在品皇阁的踪迹全部去除;透过一些特殊管道给他办了身分证明;还将他带离地球;未来也没打算放他走。这些行径,于橙回想起来都觉得很莫名,「这是我吗?」她苦笑着质疑。   她和程乔晋当了十几年的伪兄妹,兄妹情转成爱情也花了几年;而关于左安根对她的深刻感情,她都能狠心应对;至于她对猫萌萌,那初始的好感也是藉由战友情谊才慢慢发芽茁壮。   但她和艾维博尔才认识几天,她却觉得她已经有点喜欢他了。   于橙想到末世里的枯骨烂肉、死亡惨状,那些带着生死的黑白情景,都让她长期处于一种压抑的情绪下,勐然到了色彩缤纷的星际世界,又遇上了一朵极美、极艳、强烈色彩的艾维博尔美人花,于橙就产生一种想呵护这朵花的冲动,希望他在盛世中开的灿烂美好,一如初见那般,给她巨大的色彩冲击。   于橙并不排斥这来得汹涌的喜欢,她想守护这朵娇脆的花。   或许是为了弥补末日世界时失明的完全被动,也想填补种人世界时强大力量的无能为力,更想挽回前天那场根本不应该发生的恸事,此时的于橙只有一个想法:「我想用我的生命去保护他。」   那些空洞、那些流沙,那些一分离就是永别,那些挖肉刨心的道别,有没有人能给她一个重来的机会?她多想回到那年那月那日,哪怕代价是她的灵魂,她都想以己代之。   但她心知肚明,人生没有重来的机会,她,也做不回虎搭搭、林星妍或文乔樱。   她只能做好简舒允。   即便如此,她还是让艾维博尔受伤了。   于橙对着艾维博尔轻声地说:「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伤了。」   艾维博尔抬起哭肿的双眼,迷蒙地看着于橙,于橙又对他说了一次。   艾维博尔哭的更厉害了。   于橙拂开落在他眼上的发丝,缓缓的接近他的额头,落下一个似有若无的轻吻。   「再信我一次。」她说。   艾维博尔终于放声大哭,抛弃所有包袱,用着与那张俊脸不符的音量及哭法,将那个下午所受的委屈与侮辱,放肆地发泄出来。他甚至双手握拳,轻轻捶在于橙的身上,像是恨得狠了。   于橙却想着:「瞧,他连打人都不会。」   艾维博尔哭了一小时,方哭声渐歇,不自觉地躺在于橙怀里睡着了。   于橙也就这样抱着他,想着属于她自己的心事,无论释怀与否,伤痕永存。   「人心,再矛盾不过了。以为永远放不下的,终究还是放下了;以为已经放下的,偶然会惊觉还是没有放下。记忆,会骗人;情感,也会骗人。我到底该怎么做?」   于橙真的不知道。   她的怀里抱着艾维博尔,思绪却穿过千万世界、万千音乐,最终直指她疲惫的内心。   「我似乎老了。」于橙的心这么说着。   房间很宁静,房间里的人也很安静,只能听见两颗心脏蹦蹦的跳,一颗舒缓而有力,另一颗轻快又轻浅。   似乎已经过去很久了,其中一个智能机器人忽然来到于橙面前,询问着:「主人已经八小时零一秒没有进食了,是否需要点餐?」智能机器人出于本身的设定,还是主动问起了用餐需求。   于橙才感觉到自己也有些饿,她看着艾维博尔,想到哭泣很耗能量,推测他也饿了,便伸手抚上他脸颊,加速他转醒的时间。艾维博尔在这种抚摸下,果然很快的醒了。   他带着疑惑的表情看着于橙,于橙好笑的问他:「该吃饭了,想吃什么吗?」   艾维博尔的眼睛忽然散发出光芒,他小小声的说:「想吃炸猪排饭。」   他的神情有点害羞,于橙不大懂炸猪排饭和害羞之间的关联性,所以她就问了:「为什么害羞?」艾维博尔更羞了,于橙见状,只好先跟机器人点了一份炸猪排饭和一份牛排,让机器人先去准备餐点。   过了几秒,艾维博尔才说:「我没吃过炸的东西,听说炸猪排饭很好吃,想吃吃看。」于橙听到这番话,心更软了;看到艾维博尔的神情,心都瘫了。   于橙对他说:「以后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们一起吃遍宇宙间好吃的东西,好不好?」   艾维博尔带着全然信赖与依赖的表情,很快速的点点头。   才过了一分钟,炸猪排饭和牛排就送来了。于橙把艾维博尔抱起来,走去餐厅,两人坐在同一侧,和和美美的一同用餐,炸猪排饭获得艾维博尔的最高肯定,「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艾维博尔这么说。   饭后,于橙牵着艾维博尔在房内散步消食。这一世,于橙长的很高,艾维博尔不矮,却没有于橙高,再加上他总带着娇羞的小模样,让他看起来更娇小了。两人并肩散步,女高男矮,却也和谐。   两人来到泳池边,于橙问他想不想游泳,艾维博尔摇摇头;于橙问他累不累,他娇憨的点了点头,于橙便牵着他让他坐在泳池旁的椅子上,于橙坐在另一张椅子上,空调微风,气温刚好。   两个人一时无话,倒也自在。   许久,艾维博尔主动说话了,「舒允?」   于橙原本是闭着眼睛休息的,她听到声音后转头看向艾维博尔,问他:「怎么了?」   艾维博尔说:「你可以叫我艾维。」   于橙笑着说好,又补了句:「你也可以叫我小舒、小允、舒舒或允允。」   艾维脸上有一抹红。   于橙眼角馀光好像瞄到艾维在扯着他自己的衣服,似乎还有其他话想讲,于橙也没逼他,只是安静地等着他说。   艾维果然还是开口了,他说:「舒允喜欢我吗?」   于橙很意外艾维会抛出直线球,她原以为他不是会问这种问题的人。   于橙想了想,还是站了起来,然后走到艾维身前,坐了下来。艾维往前倾,手也伸出去,于橙自然的牵住了。于橙看着他的眼睛说:「我喜欢你。」   艾维却又问了一句让于橙惊讶的话,他问:「是喜欢我的长相吗?」   于橙停顿了一下,艾维似乎有些紧张,在她手心内的手指都有些往内缩,于橙便明白他很在意这个问题。于橙用着很诚恳的口气说:「如果我说我不是喜欢你的长相,这话你相信吗?」   艾维有些不懂。   于橙一字一句清楚又缓慢的说:「你长的好看,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它让我注意到你,对你产生一点好感,然后我们相处了几小时,发生了一些事情,我对艾维的好感又多了一点,现在我已经有点喜欢艾维了。」   「不要失落啊,艾维,我们大前天才认识呐。」于橙握住他的手加了一点力道。   「经由相处,感情会越来越多的,我今天比昨天喜欢艾维,明天也会比今天喜欢艾维,我们一天又一天的相处,一天再一天的累积喜欢,终有一天,我会很喜欢、很喜欢艾维的。」于橙这么说。   艾维想了一下,又说:「会因为我是我,才喜欢我?」   于橙很认真的说:「我一开始对艾维有好感,确实是因为长相。但我们慢慢相处,长相就不是最重要的了。喜欢一个人,是因为他是他才喜欢他,不会只喜欢他的长相。所以我喜欢艾维,是因为艾维是艾维,现在的我,已经喜欢上艾维这个人了。」   艾维脸上的红更明显了,他似乎明白于橙在说什么了。   他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有点兴奋,过了几秒,却又有点不安,艾维的情绪变来变去,于橙看着他的变化,静静地等他开口。   他终于说话了,「以前,那个,他们说不能爱上别人,不然就会死。我小时候不懂,长大后才有点明白。」艾维结结巴巴的,「成妍星人死得早,就是因为爱上了不会爱上我们的人。」   于橙的心快速跳了两下,她好像知道艾维要说什么。   艾维说:「我可能快爱上舒允了,舒允,你可不可以也爱上我?」   于橙真的被这球击倒了,怎么能用这么无知天真的口气来索求爱情呢,配上他那张「不给我我就会死」的哭哭期盼脸,于橙一时惊到无法回话。等她消除这个冲击后,她忽地笑了。   「你到底是傻,还是聪明呢?」于橙半无奈半欣悦的看着艾维。   艾维不理解于橙的反应,他嘟嘟嘴,有点不满,又有点伤心。   于橙扯了一下他的手,艾维低头看向她,于橙说:「我会爱你。」   艾维的眼睛迸发出各色彩光,所有能讲出的色彩都浓缩在他那双会讲话的眼里。那抹粉,是他的羞;那抹红,是他的情;那抹蓝,是他的忧;那抹绿,是他的求。他对着于橙毫无保留地展开他的全部,献上了他的心神。   他无意识的诱惑着于橙,「来爱我啊,快点来爱我啊,我会把全部的自己都给你,只要你也爱我,我就是你的。」   于橙收到了。   她在心中似骂非骂了一句:「这个妖精。」   艾维用着亮晶晶的口吻和眼神问道:「什么时候会爱上我?」   于橙用力地把他拉下来,艾维从椅子上跌进了于橙怀中,于橙抱住了他。   她在他耳边说:「直到你对我的爱再无疑问的时候。」    ☆、星际歌手(九)      成妍星人寿命很短这事,全宇宙都知道,但死亡的理由是「无望的爱」,这一点一直都是以谣言的方式存在,不曾得到正面的证实。于橙从艾维这听到这事,惊讶一瞬,又很快的放开了。   她抱着艾维想着成妍星人,这个种族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呢?为爱而活、以爱为食?几千年来,大多数的成妍星人被迫离乡背井,过着以色伺人、毫无尊严的生活,却能在这种背景下,将爱情寄托在别人身上?   成妍星人,是货真价实的菟丝花啊。   于橙看着坐在她腿上的艾维,他在她的臂圈里仰起头的弧度,那洁白滑润的脖颈,那引君采撷的红唇,那诱人心魄的眼神,于橙将右手贴上艾维左脸,大拇指抚了几下,尔后,于橙缓缓低头,慢慢闭眼,她的唇印上他的温软。   两相贴偎,不进不退,时间似乎停了下来。   只有两瓣红唇,两颗跳急的心。   于橙轻轻地从那唇上移开,眼睛张开,对上的也是艾维慢慢张开的眼,那眼中有氤氲朦胧,它在说:「我还要,我还想要。」于橙的左手按在艾维的背后,她的右手盖住艾维的眼睛,她的脸再度压了上去,唇瓣交磨、缠绵悱恻。   过了很久,于橙才退开,她的眼有些红。   这些吻给她的感觉很复杂,除了性吸引力外,还有着交缠、迫切和渴望,她能感觉到艾维说的话是真的,她好像吻进了他的灵魂,看见那抹纯白的身影,它缠着她,它绕着她飞行,它黏在她身上,只求一生相依。   于橙喟叹了一声。   她把右手移开,飞快的用两手将艾维抱进怀里,抱的紧紧的,毫无缝隙。   她不看他的眼,不看他的魂。   她不能看。   「艾维,艾维博尔,你真的把我迷住了。」于橙的嘴缝泄了这句心声。   艾维博尔似乎仍在亲吻的馀韵里,没有听到的样子。   于橙又叹了小小一口气,然后她放开艾维,由坐而蹲,背对着艾维,对他说:「我背你,我们去洗澡,准备休息,好不好?」艾维轻手轻脚的抱住于橙的脖子,身体贴了上去,于橙很轻松地将他背了起来。   艾维的鼻子在吸气、吐气,于橙的侧脸能够感觉到那股气流。她还感觉到艾维的嘴巴靠近她的耳朵,在她耳旁说道:「我还没准备好,我还怕。」于橙侧头去看他,嘴角流露出笑意,她说:「想什麽呢,我说的洗澡和睡觉,只是单纯的意思。」   于橙把脸转回来,向着超大寝室内的浴室方向走,她说:「我知道你怕,我们慢慢来、慢慢来。等艾维爱上我,我也爱上艾维的时候,我们再来,好不好?」   艾维小小声的说:「好。」语气满足又带着十足的憨气。   「就像不曾受伤似的。」她想。   于橙将艾维往上托了一下,让他坐的更稳了。   来到超大浴室内,于橙把艾维放下,嘱咐了他几句,又得到他不需要智能机器人陪的回答,于橙便退了出来,让艾维自己洗。她则去另一间寝室洗澡。   当天晚上,于橙和艾维在超大寝室的超大床上一同入睡的。艾维对于「睡」显然还有阴影,他在床上时很乖巧,四肢摆在棉被下,只露出来一颗头,也没有歪进于橙怀里撒娇,他偏头对着于橙说:「舒允,晚安。」   那娴静的样子,跟他刚刚讨要亲吻的模样,像是两个人。   于橙只觉得好笑,她便也带着笑意对着艾维说:「晚安,艾维。」   智能自动调整成入睡模式,于橙和艾维很快地入睡了,一夜好梦。   接下来的二个月,于橙和艾维就维持着「纯洁亲吻」的状态,从唇贴唇,发展到唇舌相交、舌舌相缠、法式接吻、狂乱胡吻、狠辣重吻、迷醉深吻。各式各样的吻,于橙都一一用在艾维身上,有时候艾维也会发明新的接吻方式,两人似乎陷入接吻狂潮,很是欲罢不能。   不过,于橙的手始终很规矩,不是压着艾维的头,就是按着他的背,一些比较敏感的地方,于橙都尽量避开了。于橙觉得她很克制自己,也显得温文有礼,但每回亲完艾维后,当她望进那双眼眸时,她总会升起「我好禽兽」的想法。   艾维的眼:「你对我做了什麽?」   于橙的眼:「我对你做了什麽!」   艾维的眼:「你要对我负责?」   于橙的眼:「我会对你负责…」   每回接吻,都以于橙狠抱艾维当作结尾。   于橙再度嚐到又折磨又甜蜜的滋味,但在她的人生中,这种折磨只能算是起不了水花的苦涩,她甘之如饴。   情侣之间,除了亲密行为之外,还有许多事情可以做,于橙花了不少时间了解艾维的过往,又将自己的成长时光讲给艾维听,于橙讲那些往事讲得很富趣味性,在她的口中,婶婶史抒媛像是行为诡谲的矮怪小精灵,叔叔简宗腾则像病态病娇的呆瓜男子,舅舅林傅仲是充满男性贺尔蒙味的精明高格调西装男,表哥林瑾辰则是小色胚小聪明的帅帅小哥。   于橙想避谈她常去品皇阁乙事,但艾维主动问起她为什麽会去品皇阁,于橙也只好如实的说:「一开始是陪林瑾辰去,去了几次后,觉得那儿还挺让人放松的,就常去了。但我发誓我连他们一根手指头都没碰,我最多只是听听歌、喝喝酒而已。」迎着艾维不信任的眼神,于橙发誓了至少十次。   「他们长得好难看」、「他们唱的歌好难听」、「他们讲话的腔调很讨厌」、「他们跳的舞好难看」、「那儿的环境好俗艳」、「你是我见过最最好看的人」、「从来没有人像你那般美」、「他们连一根头发都比上你」、「我从没在那过夜」、「我连正眼也没给过他们」等等,于橙随手拈来这些话,哄完艾维后,她都被自己说过的话弄笑了。   于橙抱着艾维说:「因为喜欢你,我都变成大傻瓜了。」艾维听了更开怀了。   除了他们之间的事,于橙也跟艾维说了不少伦耳星的事,毕竟他们会在那儿待四年,中间没有寒暑假。   中等星球伦耳星是一颗溢满绿意的星球,从外星球眺望伦耳星,那就是一颗绿油油的星球,没有其他颜色。伦耳星内部规划,就如同时钟分成十二格,伦耳星也分为十二个区域,从十二点钟方向起,分别是方楠区、长枫区、火棠区、王柏区、顶松区、奇荪区、明桧区、雄樟区、刚桐区、鹿杉区、光榄区和无楹区。   十二区域的名字,正是区域住民的种族。伦耳星的住民通称为「树人」,树人又分为十二种,分别是方楠树人、长枫树人、火棠树人等,依区域名冠上种族名。树人的长相大同小异,外貌如树,体型瘦高,头发是树叶,脚的部位是树根,手的部位则是树枝,通体连头是树干,整个人就是深咖啡色的,两颗眼睛黑熘熘的凸在树干上。   长枫树人头发是橘红色的,火棠树人头发则是火红色的,王柏树人特别高大,顶松树人则特别宽胖,各个树人种族还是有些微的不同。   而说到伦耳星的时间,倒是和地球一样,采用二十四小时制,有日升月落,地理环境和地球极为相似,气温颇为适中。伦耳星使用的语言是宇宙通用语和树人语。   伦耳星的人、事、物,各有一项特别出名。伦耳星的「树人」,不是非常软弱爱哭,就是超级凶狠易暴怒,但他们的武力值都超高;伦耳星的「乐器制作」很强,伦耳星并非歌手、乐手出产之地,却是宇宙中最好的乐器产出地;伦耳星上的「木头」,各有各的功效,它们不只能做出最好的乐器,也能盖出最坚固的房子,还能制成各类武器,有些还有医疗功效,有的还能用在艺术上。   许多外星种族慕名而来,但他们却发觉伦耳星并不是一颗开放的星球。   伦耳星中的「大交易区」,是星球之间或种族间贸易处所,囊括了各种交易,外星种族十分复杂,当地环境也非常溷乱,有高耸而昂贵的饭店、精致好玩的游乐设施,也有肮脏凌乱的乞丐街,或者非法交易的地下街。「大交易区」和「舰艇起降地」都设在七点钟到八点钟方向的雄樟区。   而「第一学府」位于八点钟到九点钟方向的刚桐区,整个刚桐区就只有一所大学。   在伦耳星上,外星种族能踏上的只有雄樟区,第一学府的外星学生能去的地方也只有刚桐区和雄樟区。如果要去其他区域,需要事前申请。是以,其他区域对外星种族来说还是很神秘的。   于橙和艾维的运输舰时光,就在讨论过往、现在和未来中结束了,伦耳星到了。   于橙是头等舱的客人,她是第一批离开运输监的人。于橙和艾维下了运输监后走入一条通道,这条通道不长,从入口处就可望见那端的出口处,于橙他们踏入后,始发觉这条通道内部闪烁着忙碌的光线,扫向于橙和艾维的全身,还与他们的智脑对接、确认身分。   艾维的智脑亮起光线时,他显得有些紧张,当他们顺利通过通道、成功入星后,艾维松了一口气,于橙揽着他继续走。走没几步,两人就来到「交通所」,顾名思义,「交通所」负责外星种族在伦耳星上的交通事项。交通所很大,外表呈长方形,外观是透明的,从外面就可以直视里面的状况。   于橙抬头看了看交通所,又看了看天空,再往远望,看见了众多的透明通道和忙碌的「交通飞车」,于橙的脚步不停,带着艾维进入交通所,顺着指示来到其中一个通道入口,入口外面立着一台机器,于橙输入到达地「第一学府」,没几秒,交通飞车就到了,它还自动打开了车盖。   于橙让艾维先坐进去,等她也进去后,车盖自动阖上,交通飞车缓缓往上移动,一层、二层、三层,到了十层都还没停止上移。于橙往外看,预估约莫到了二十层楼的高度后,交通飞车才停止往上移动。紧接着,飞车往前冲了出去。   于橙和艾维坐在车内,但车子又行驶在透明通道里,于橙往旁边一看,左边和右边全都是透明管道,这些管道里头也有不少交通飞车。于橙在内心赞叹了一句:「如果从二十一世纪直接穿越到地球宇宙历一千年,大概会觉得这种景象很超现实吧,难以置信的超科技感。」   外面的景色动的很快,坐在里面的人却没太大的感觉。于橙往脚底下看去,下方也是透明的,她看到他们通过「舰艇起降地」,来到了一片各色各样的建筑区,看起来应该是旅馆。待通过旅馆区后,于橙看到一棵巨型大树,其模样很像是樟树。这棵巨型樟树的大小,不输给舰艇起降地和旅馆区,令于橙咋舌了一番。   等通过那棵巨型樟树后,入目所见的是一棵棵桐树,桐树的大小比樟树小多了,约莫只有那巨型樟树的十分之一大小,但桐树聚在一起,造成另一种聚集庞大感,令人无端生出一种敬畏。   于橙看到桐树时,便知道他们到了刚桐区,果然,不久之后,交通飞车就停了下来,再缓速下降,到了平面后,于橙发现交通飞车停在第一学府的正门口,于橙笑了一下,先下了车,返身伸出左手,让艾维搭着她的手出来。   于橙用左手牵着艾维,直接进入第一学府的门口。   于橙将智脑中的第一学府地图叫出来,地图投射在于橙前方,于橙依着指示走。他们先到了新生报到处,一排机器人等在那里,其中一个机器人和于橙对接智脑后,交给于橙一个空间钮,又叫于橙将空间钮中的「树船」拿出来。船的样子有点像独木舟,通体都是咖啡色的,有两个座位,一前一后,没有车盖,也没有划桨。   机器人坐上另一台树船,又喊于橙和艾维上他们的树船,机器人指示于橙他们按「住宿区E46-10房」,按完后,两台树船往上飘移五层楼的高度,从新生报到处直射住宿区。   树船停在于橙的房门外,于橙下车后,将树船收回空间钮。她看着这一排矮小密集的建筑,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待她进了门以后,简单地绕了一圈,于橙的脸上带着无奈,她对着机器人说:「这就是第一学府的房间?未免太小了吧,才一房一卫?」   机器人用着无机质的声音,答非所问道:「第一学府,有五十个系,分别是机甲维修、机甲战斗、机甲设计、指挥系、环境系、大气系、农业系等。其中,音乐系、绘画系、舞蹈系、影剧系、手作系这五系,一届招收五十名学生,其他系一届招收二百名。学制为四年期,只能提早完成学业,不能延迟毕业。」   于橙把艾维按在沙发上,让他坐着休息。   机器人继续讲道:「每个系都有独立的上课场所,场所就在刚桐树内。是的,别怀疑,在大树内上课是很正常的。音乐系有五棵大树,一个年级一棵,另一棵是教师办公室,每棵大树里头分有六层楼。开学第一天会举行音乐系入学试,十名音乐系老师会到场评出一到二十名。第一名可独自占据最顶层,第二名到第四名共同享有第二层,第五名到第十名共有第三层,第十一名到第二十名共用第四层,剩下的三十名一起使用第五层,第六层是平时上课的地点。」   于橙听到「音乐系入学试」,嘴角翘了翘。   机器人又说:「入学试于开学当天举办,当场公布名次,当天便可置换宿舍。『住宿区E46-10房』,指的是住宿区E等房、音乐系(第46个系)、注册号码10号的房间。若你在入学试中取得第一名,即可入住A46房。A等宿舍只有二百间,是各系、各年级的佼佼者居住处;若取得名次为第二到第四,则可入住B46-01房到03房,以此类推。」   艾维听得愣愣的,于橙想了几秒,才发现机器人是在回答她的问题,它在告诉她:「如果嫌房间太小,那就努力吧,少女。」   于橙想笑又忍住了,她再问:「几天后开学?有公共区域可以去吗?上课可以带家眷吗?」   机器人的眼睛闪了闪,又瞄向了艾维,方仔细地答了:「后天开学,你到的有些晚了。公共区域有图书馆、运动区块、社团用地、餐厅和办公大楼,你也可以搭乘交通车去雄樟区,以上资讯,新生入学电子手册上都有,请于智脑上再仔细阅读一遍。关于第三个问题,回复如下,上课不可以带家眷、仆人或机器人,不过各年级、各系第一名有诸多特权,包含上课带人。」   于橙摸了摸下巴。   机器人似乎在等于橙询问其他问题,于橙的思维在脑中过了一遍后,她站起来礼貌地感谢机器人,说「我没有其他问题了」,机器人见状便离开了。   于橙坐到艾维旁边,看着他有些疲惫的脸,于橙问:「去洗个澡、躺着休息一下?」   艾维问她:「那你呢?」   于橙摸摸艾维的脸,说:「我出去办个手续,晚餐前会回来。」   艾维用脸蹭了蹭于橙的手。   于橙的力道放的更轻了,她说:「现在是下午三点,我六点前会回来。」   于橙从艾维的衣领处掏出一个小巧的警报器,一个拇指指甲大小,形状是椭圆形,颜色是外圈紫、内圈白。于橙又补了句:「你的心跳过快,警报器会发出巨响,也会通知我。如果有遇到其他危急状况,就按警报器,我会马上回来。」   艾维摸了摸左手手腕上的腕链,如果重重按下,会压出强力防狼喷剂;他又抚了右手上的腕链,那是一次性高防护保护圈,启动后,会射出一个金黄色球体,并将配戴者纳入球体中进行全方面保护,保护时间达到一小时,防护材质极好,一般炮弹也打不穿。   艾维的空间钮中还有一台战斗机甲,这些东西都是于橙给的,艾维收到时,抱着于橙狠亲了一顿。   艾维看起来有点舍不得于橙出去,但于橙面上有着一份坚持,艾维乖乖地点点头,于橙摸了摸艾维的头顶,又轻轻地吻了他一阵,才转身出门。   于橙走出去后,拿出树船,目的地选择了「音乐系教师办公室」。   树船启动后,于橙在智脑上打了「我来了」三个字,并立刻传送出去。   于橙看着不断向后退的景色,脸上却挂着奇异的笑意。    ☆、星际歌手(十)      宇宙的形成,立基于时间、空间、物质和能量。永不停歇的时间长流、将黑暗驱离的急速膨胀、无中生有的物质和创世神赐予的庞大能量,造就了我们所看见的宇宙。   其中,深受创世神祝福的种族,非智族莫属。   智族,又称智慧机械族,从各类金属中自发意识、自组为机体,或由机器人身体自成生命,亦可从智脑中产生自我人格。他们掌控了金属运用和网络使用,他们是宇宙中自当成王的种族。   智族的产生,宇宙种族无从考究其年份,但智族崛起的确切年月,正是地球沦为「喀纳弗族」的被殖民星球的那年,地球宇宙历第一年。高等宇宙种族下定决心要灭杀智族并开启战争的那年,是地球宇宙历第一百年,当时,整个宇宙十分溷乱,地球藉着「第一次屠智大战」成功摆脱喀纳弗族的殖民。   地球宇宙历第二百年,地球成为「迦鳞族」的被殖民星;地球宇宙历第三百年,「第二次屠智大战」到来,地球又趁着迦鳞族陷于宇宙大战风波时,再度成功独立。   在两场屠智大战内,高等宇宙种族几近全灭,中等宇宙种族倍受影响,惟低等宇宙种族不受影响,从此,宇宙中的星球和种族重新洗牌和排名,中等宇宙种族加快侵略的步伐,以求徵收物资和人力来修补原星球的亏损。   此一现象,使得地球的处境更为艰难,直到高族的出现,宇宙的动荡才有了停止的契机。   在第二次屠智大战后,智族就销声匿迹,残馀的高等宇宙种族宣称已将智族屠尽,但智族的强悍已深植人心,「他们终将卷土重来」这句话是各宇宙种族心照不宣的秘密。   五百年前,网络上出现一个神秘组织H,他们是网络神,只要有智脑、网络的地方,就是他们的天下。H当然是非法组织,也被各个星球通缉着,但H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们只在网络上行动,极难逮捕。   H不时给各个星球或种族造成一点小麻烦,但至今他们还没干出一番大事业,又鉴于「H背后是智族」的谣言,各宇宙种族对H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在五百年的潜移默化下,H成为对网络有兴趣的人的最大向往组织,「加入组织H」成为新一代年轻人的目标。   H收集的信息囊括宇宙中各种大小事务,大到高等宇宙种族的武力,小到低等星球某官员的偷情纪录,H无所不知。   不过,H有一份纪录很有趣,它的内容是:「简舒允,低等星球地球人,地球性别女,地球年龄满二十岁又三个月,最高学历为地球普敦大学机甲战斗系,其舅为地球统治者之一,其体能等级为宇宙S级(地球SS级),有极高的战斗天赋,善机甲驾驶,未来成就预估可至中等星球机甲战斗王将级。已于中等星球伦耳星音乐系报到,带着一名男性成妍星人。」   除了于橙的基本资料外,还有另一份纪录写道:「简舒允,三岁起学习网络技术;十岁时入侵地球政府网络,成功退出,并取得完整『十人统治会』资料,获得H学徒资格,编号为892;十四岁时入侵喀纳弗族和迦鳞族的网络系统,造成两族网络一日瘫痪,致两族一日经济损失达到宇宙币十亿,且未暴露身分,获得H外部会员资格,编号为283;十八岁时找到伦耳星第一学府音乐系,并向主脑Harvey打招呼,由主脑Harvey、守护者Andy和内部会员Star共同推荐,取得内部会员资格,代号为Orange.」   于橙正在前往音乐系教师办公室的路上,她要去见的人正是主脑Harvey和守护者Andy。   于橙想到她第一次收到「H学徒资格」的通知时,她怀疑这是恶作剧,等她确认真有H组织存在时,她内心的激动无法言说,彼时,她已经无法从地球上学到更好的网络技术,正是困扰之时,H就送来了解决之道,学徒资格代表着她可以从H上学到中等星球的网络技术。   等她取得外部会员资格后,她发觉世界更广了,她竟然可以学习高等星球的网络技术,等她完整吸收所有技术后,她非常想知道H到底是谁,她想认识更多的同道中人,也想见一见这些恩师,她开始寻根,一点一点地挖,一天又一天的找,终于在她十八岁的那年,她在地球这头,透过网络,和那头的主脑Harvey成功打了招呼,还惊吓到守护者Andy。   于橙的直觉告诉她,主脑Harvey不只是H组织的第一人,更是传说中的「智族」。   至于Andy既是掩护,也是守护,她同时也是伦耳星第一学府音乐系的教师。于橙觉得Andy是很有趣的人,现实中的这女人,温柔却唠叨、直率中又有害羞,已很矛盾;网络上的她,却似霸气女王,说一不二,极有威严。是以,于橙第一次透过智脑看见Andy的真容时,真的不敢相信此Andy即是彼Andy。   于橙和Andy及主脑Harvey维持良好的友谊关系,某日,于橙开了视讯,懒洋洋的跟他们抱怨着:「我虽然不怎么喜欢我表妹简诗茗,但她真的蛮可怜的。我昨天收到王壬星的消息,他们似乎有意找我去他们那念机甲战斗研究所,如果我表妹知道这消息,可能会崩溃吧。」   Andy的螓首一皱,似乎有着极好的菩萨心肠。不过主脑Harvey反而说:「我不推荐你念机甲战斗研究所,那里的学程对你的帮助不大。你要不要来念音乐系?我捧你当大明星?」   于橙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她第一个念头是「音乐精灵附身在主脑Harvey身上吗」,她的脸贴近萤幕,仔细地观察主脑Harvey的样子,可惜主脑Harvey的长相就是一台再普通不过的旧型、看起来超重、很大台的电脑,比二十一世纪的电脑看起来还破烂,于橙从那台金属上完全找不着思绪,她胡乱拨了几下头发,又坐了回去。   Andy的蛾眉一挑,柔柔地问道:「怎么啦?Harvey要捧你,你还不高兴?」   于橙有点意兴阑珊的说:「不是啦,我没有不高兴,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Andy问:「什么怎么办?」   于橙撇撇嘴,「就是要不要唱歌啊。」   Andy没好气的说:「想唱就唱,不想唱就不要唱,不就这样?」   于橙难得嘟嘟嘴的说:「哪那么容易啊!」   三个人一时沉默了下来。   于橙想起这些往事,心有点热热的,似乎有些害羞。树船很快就到了音乐系教师办公室,于橙下船后,抬头向上看,「好大一棵桐树啊」,她想。电梯就在树的旁边,要上到二楼到六楼,只需要搭树外的电梯就可以了。不过,Andy的办公室就在一楼,于橙把树船收起来,朝着办公室走过去,她迳自推开了门。   一楼大门推开后,于橙看见两扇小门,左边一间,右边一间,于橙自发地往右边那间走,待她走到门前时,那门自动开了,于橙一眼就看见Andy和主脑Harvey,她笑了起来,像见着老朋友般的笑,她两步并一步,上前抱住了Andy,眼却盯着Andy桌上的电脑,她对着主脑Harvey露出一个牙齿笑。   于橙和Andy及主脑Harvey认识了两年,也曾透过智脑见过真颜,但近距离的接触却是第一次,于橙有些感慨,「宇宙间的见面真不容易啊」。就像见过几百次的老朋友,这次见面,三人之间毫无隔阂,于橙和他们谈天谈地,谈的忘我,眨眼,已经下午五点半了。   于橙看了看时间,有点舍不得的站起来,她说:「我得回去了。」   Andy笑道:「你家美人儿在等你吧。」   于橙点点头。   于橙临走前,Andy特别嘱咐:「音乐系一届五十人,教师共有十名,我们每年都有一名推荐名额,不用考试,直接就可以进音乐系。我在教师中排名…垫底,所以你的入学编号是十号。一号到十号都是推荐名额,十一号是这届考试名次最高者,以下排到最末位五十号。」   于橙还不清楚Andy说这番话的意思,她安静地等Andy继续说,Andy却有些害羞。   于橙歪歪头,有点不解,主脑Harvey主动解释道:「我们只看过你八岁时的歌唱影频,不清楚你实际的唱歌和乐器实力,如果后天的入学试你表现垫底,Andy的处境会比较尴尬,你要不要先透个底给我们?」   于橙似乎想笑,又竭力忍住了。   主脑Harvey又补了句:「如果你唱歌不行,又想当大明星,就必须杜绝在现实中用自己的真声唱歌。我已经找好几个好声调,也有好歌曲,作弊歌喉我也弄好了,你要不要试装在喉咙看看?这样不只后天的入学试没有问题,我也可以藉着入学试的歌曲帮你操作大明星之路?」   于橙终于噗嗤出来,她捧着腹部大笑,边笑边说:「Harvey你真的好逗啊!笑死我啦,哈哈哈。」   主脑Harvey和Andy同时露出「不解脸」,于橙挥挥手,说:「我很会唱歌的,不用担心。」她露出一抹自信的笑,但那笑容下面分明有几丝落寞。于橙又丢了句:「后天见。」便推门出去了。   于橙走出办公室后站在桐树下,她透着树叶往上看了看天空,她的表情没说什么,却像说尽了一切。   时光似乎掉入某种宁静忧伤的回圈,她身处其中,被寂寞包围。   「这一切是怎么开始的呢?」于橙想。   她拿出树船,正要坐上去时,智脑发出紧急铃响,于橙一看,是艾维挂着的警报器在响,于橙马上坐上树船,用着最快的速度回了宿舍。她急匆匆地走到房里,发现艾维躺在床上,于橙松了一口气,但她下一秒就发现艾维脸上全是汗,他的手在胡乱挥动。   于橙双脚跪到床上,她的手伸出去要摇晃艾维,当她碰到艾维的那瞬,陷在恶梦中的艾维却大力地挥开她的手,她听到艾维喊:「不要碰我!不要!不要!」于橙的手僵在那里。   艾维继续喊:「求求你们放过我!求求你们!好痛!不要打我!求求你们!啊~」   于橙被冻住了,她耳边响着艾维的叫声,她却无法动弹。   她听到他哭喊着:「舒允!舒允!救救我!救救我!」   于橙听到艾维喊她的名字,才稍稍回温,她连忙用两只手抱住艾维,艾维仍在梦中挣扎,于橙只好不断喊着:「艾维,艾维,你醒醒,你在作梦,醒醒。」   艾维好不容易醒了,他的眼角和脸上全是泪水和汗水,他看起来像迷途的小鹿,惶恐不安。在他看清楚于橙的那刻,他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抱住于橙,而是伸出右手,一巴掌打上于橙的左颊。   「啪!」巴掌声清澈响亮。   于橙愣住了,她松开抱住艾维的双手,又惊讶又不解的看着他。   气氛僵硬,艾维没有解释,于橙也不知道怎么询问。   良久,艾维才抬起原本低着的头,他的眼睛藏着一抹痛意与恨意,他的视线对上于橙的双眼,他问:「我被他们欺负的时候,你在哪里?」于橙的呼吸停了一刹。   艾维也不等她回答,他又说:「我满怀期待的等你回来,我在房间开心的转来转去。当门打开的那一刻,我以为你回来了。结果,来的是你的兄弟姐妹,他们说是你叫他们来的,我不信。我说我要问你,他们却说你不会来了,我也不信。」   于橙不想听,但艾维的话却不断钻入她的耳、她的脑,还捏痛她的心。   「我一直在喊你的名字啊,我一直在求你救救我啊,你在哪?你在哪!」艾维的声音恍如尖叫,他还很大力的拍自己的胸,手掌压在心脏上,彰显着剧烈的心痛感。   于橙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艾维的右手抓着胸前的衣服,一副无法呼吸的模样。他压低声音,那声调却显得凄厉,他说:「我第一眼就喜欢你了。」   他嘴里说着喜欢,眼中却满是怨恨。   他从来没有忘记那一天。   于橙却无法转开视线,她盯着艾维,心中唯一的想法是:「痛苦,难道才是爱情真正的模样吗?」   爱的越深,恨的越深。    ☆、星际歌手(十一)      艾维打了于橙一巴掌后,两人就没再讲话。艾维似乎卸下了伪装,他不再故作可爱、卖弄风情,更多时候,他会坐在床边,视线看向窗外,似乎在发呆,也像是向往着自由。但于橙却注意到他颤抖的双肩和他目光透出的麻木。   于橙想起在运输监上的日子,艾维洗澡的时间很长,她原以为那是他的习惯,但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很不对劲,艾维他执着于清洗、洗净,「他是不是觉得自己被弄脏了?」于橙心痛的想着。   越是回想过往的日子,再对照艾维现在的状况,于橙越发无法原谅自己。   她对着自己说:「自欺欺人、自欺欺人啊。我到底都做了什麽?」   于橙将头埋入双手里,她背对着艾维,坐在床的另一侧。一个房间、一张床,却隔出两个灵魂。   于橙不敢去想艾维在运输监上的心情;也怕去想她亲吻他时,他的感受;更无法分辨艾维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那些热吻、那些拥抱,难道都是假的吗?那些情话、那些誓言,难道都不是出于真心的吗?   如果他是十分假,那在这场爱情中,于橙已然一败涂地。   这一切转折是怎麽发生的呢?   「在运输监上明明还好好的,为什麽一下运输监,作一场恶梦,他就不是他了?难道是因为他有了智脑、身分证和各种防卫武器,所以他就不需要我了?」于橙这样想着。她马上又摇摇脑袋,告诉自己:「不能这样想,不是这样的,艾维不是这种人!」   被伤害后的自我防卫启动,思考方式就倾向负面,艾维的这一巴掌终于让于橙重新反思到「他们不是一对自然产生感情的情侣,他们一个是天之骄女,一个是被欺侮的艺倌,他们的爱情始于金钱、出于艺馆,还夹杂了玩弄游戏」这个残酷的事实。   她又想到她和艾维之间的相处模式,事实上,性吸引力确实大过于其他方面。艾维的个性如何?艾维的喜好为何?他们之间的交集是什麽?他们有没有共同的爱好?她真的清楚吗?于橙无法给出答案。   她那些看起来很了不起的行为,如办身分证、买智脑、买防护武器等,难道不是随手可给的小恩小惠吗?   她究竟给了艾维几分真心?出于真心而作的行为有什麽?于橙真的想不出来。   她看着艾维的背影,摸着自己的心脏,她问自己:「我喜欢他,比得上喜欢程乔晋的五分之一吗?我对他的疼爱,比得上疼爱左安根的五分之一吗?我对他的付出,比得上对猫萌萌的五分之一吗?」   于橙一次又一次的自我反问,都让她再度意识到她对艾维真的称不上好。   「我爱他吗?」   「还没爱上吧。」   「我喜欢他吗?」   「我喜欢他。」   「有多喜欢他?」   「...」   于橙闭上了眼睛,沉在自我厌恶中。   他和她都坐了一整晚,背对背坐着,没有交谈。   翌日早晨,属于伦耳星的恒星升起,天空渐渐亮了。于橙终于站了起来,她慢慢走到艾维身前,又缓缓地蹲下来,她没有看艾维,也没有碰触艾维,她只是蹲在那里,一脚前、一脚后。   整片天空大亮了,艾维看着这幅景象,眼神飘得远了,他的灵魂似乎不在这里。   于橙艰难的吞咽口水,不安地动了动,好一阵子,她才开口:「我送你回成妍星?」   艾维的视线朝下,缓慢的移动到于橙的脸上。   于橙在这种注视下显得更为不安,她语速有些快,着急地说:「高族介入宇宙情势,成妍星已经被保护起来,不会再有买卖或拐走事件,你在成妍星上会很安全,也会认识很多成妍星的亲友…」   于橙说不下去了,她看到艾维的眼里逐渐充满不可置信,到了最后甚至有了绝望。   于橙快速地站了起来,双手一伸也把艾维拉起来,将他大力的拥入怀中。那股力道之大,让艾维有些踉跄。于橙抱他抱的很紧,艾维的双手无法移动,整个人被紧紧的制住。   艾维的眼睛慢慢地红了,他的喉咙有些哽。   于橙不让他说话,她抢先说到:「我错了。」   「我错了」三个字,她说了整整五遍。   第一遍,为她询问他要不要回成妍星而道歉;   第二遍,为她始终未察他的痛苦而道歉;   第三遍,为她没有保护好他而道歉;   第四遍,为她怀疑他的感情而道歉;   第五遍,为她不够喜欢他而道歉。   于橙没有再说其他解释的话,但艾维好似都知道了。   她终于听见艾维哭了出来,先是湿湿的触感,再来是细碎的哭声,最后是迸裂的狠哭。他的一声一泣,都哭进了于橙心底,那些泪水,化成了悲伤河流,潺潺流入于橙的眼中,再从于橙眼角落了下来。   于橙的眼泪首先收住,等艾维不再落泪后,于橙才轻轻地说:「我真正想说的是,留下来。」   「不管有多痛苦,都留在我身边,我会让你忘记,我会让你快乐的。」于橙说。   艾维似乎又想哭了,他的脸皱成一团。   于橙稍稍退开,她细看艾维的脸,却有些想发笑,她想着:「这种时候,这样瞧着他,我竟然还觉得他很美,妥妥的泪美人呐。」嘴角翘着,于橙的嘴也贴上了艾维的脸,一吻接一吻的将艾维的泪珠与泪痕吻去。   艾维闭上眼睛,下巴小抬,脚尖小小垫着,身体往前倾。于橙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按着他的后脑勺,吻遍他整张脸。吻毕,于橙发出满足的叹息声,她喃喃说道:「艾维博尔,艾维,我的艾维。」于橙又将艾维揽进怀内,两人紧密地拥着。   过了许久,于橙说:「我们一起睡一下吧。」艾维的头上下晃了晃。   于橙就着拥抱的姿势,往床的方向走一步,艾维向后跌到床上,于橙压在他的身上,手护在他的腰上和头上。他们又对视了几秒,于橙才起身,把艾维的脚抬上床,把艾维摆好,于橙跟着也躺了下来,她迳自突破睡觉不拥抱的界线,有些强势的抱住了艾维。   艾维似乎有些不习惯,手脚内缩的动了动。于橙把他的头压在她的脖颈处,抚摸他的头发,一抚、一顺的,用着她自己的方式哄着艾维入睡。于橙轻声的说:「睡吧,艾维。」   艾维从喉咙处发出一声模煳的「唔」。   于橙摸了好一阵,也没听到艾维熟睡的呼吸声,她小小声的问:「睡不着吗?」   艾维「嗯」了一声。   于橙手上的动作不停,却放得更轻缓了。她想了想,才说:「我唱歌给你听?」   艾维这次「嗯」的比较肯定。   于橙松了松喉咙,在脑袋里过了一遍,才用宇宙通用语轻柔地唱道:   「我不会怪你,对我的伪装,天使在人间是该藏好翅膀。人们愚蠢鲁莽,而你纤细善良,怎能让你为了我被碰伤。小小的手掌,厚厚的温暖,你总能平复我不安的夜晚。不敢想的梦想,透过你的眼光,我才看见它原来在前方。没有谁能把你抢离我身旁,你是我的专属天使,唯我能独占。没有谁能取代你在我心上,拥有一个专属天使,我哪里还需要别的愿望。」   艾维的眼睛渐渐阖上,他的面上看起来睡意浓厚,他似乎在要睡与不睡间徘徊。在于橙反复唱了三遍后,艾维终于睡着了,于橙听到他平缓的呼吸声后,停止了唱歌和抚摸。   于橙的内心仍旧有点溷乱,但她的心中也生出几许柔情。   她缠着艾维睡觉的姿势很是霸道,但她的面上却带着再清楚不过的温情。   「说我喜欢他,我却好似没那麽喜欢他。说我不够喜欢他,我却觉得好像已经很喜欢他了。我到底有多喜欢他?」于橙想着爱情的哲学题,却找不出答案。   「罢了,时间会带我们找到出路。」这是于橙睡着前最后一个念头。   随心而去。   他们这一觉直接睡到晚餐时候,醒来后,两人草草吃了晚餐,走几步消消食,匆匆洗了个澡,又继续睡去了。艾维似乎很沉溺于相拥而眠,于橙也只好舍命陪君子,她又哄又抱,艾维睡着了,她还睁着眼睛。   于橙的智脑发出不扰人的浅浅蓝光,于橙意念一动,智脑自动显出新讯息。主脑Harvey传讯息说:「嗨,Orange,明天早上九点,在音乐系大剧院举行新生入学试。你的注册号码虽然是10号,但你的表演顺序是最后一位。除了音乐系的学生外,入学试也开放其他系的学生入场,家眷或仆人也可观看,往年的群众数达到二千人。」   讯息的下段话是:「你确定不装作弊歌喉?我这也有作弊手指,套上后就会变成『钢琴』(地球乐器)专家,你要不要也来一组作弊手指?」   于橙艰辛的憋住笑意,为了避免胸腔震动影响到艾维睡眠,她还深呼吸几次。   她的左手手指尖很轻微的晃动,在投影屏幕上快速地输入几行字,将讯息回传给主脑Harvey。于橙的讯息写着:「亲爱的Harvey,感谢你的好意,但我真的会弹钢琴,也很会唱歌。不过我对作弊歌喉和作弊手指很有兴趣,或许下次见面时你可以拿给我看?」   于橙的讯息传出去的下一秒,主脑Harvey的信息就到了,他回了「没问题」三个字。   于橙的嘴角带着轻快的笑,她想到明天的入学试,她能感觉到她的血液有些沸腾。   「在群众面前唱歌啊,真的好多年没做了。」于橙无法准确形容她此时的心情,有点欣喜也有些胆怯,她觉得自己像头乖巧的猎物,自发走入音乐精灵设下的套路。   「音乐精灵间一定有连系!」她想。「我在末日世界说我不想唱歌了,这个世界就给我安排个组织H的总部在音乐系,又安排主脑Harvey要捧我当大明星,我不相信这中间没有关连性!」   于橙想到音乐精灵,整个人就有点气呼呼的,良久,她又自己笑开了。   她想:「你们真的是又温柔又残酷呢。」    ☆、星际歌手(十二)      翌日早上,于橙和艾维早早的醒了,艾维还在床上赖着,于橙摸摸他的头,先下床洗漱。于橙没有换上伦耳星风格的衣服,她穿了一件地球式古礼服,细肩带、深蓝色长裙、裙摆尾端收缩成美人鱼状、腰部挂了一条细长的白色腰带,这条礼服完整展现于橙的曼妙身材。于橙还将头发卷成大波浪,又稍微上了妆,她抿了抿正红色的唇膏。   做完这一切,她从镜子里看见目瞪口呆的艾维,她对着镜内的艾维笑了笑,还抛个媚眼,艾维更愣了。于橙优雅的站起身子,以独特的步伐,一步、两步、三步,走到了艾维面前。她弯下腰,与坐在床沿的艾维脸对脸,她慢慢靠近艾维的脸,在距离十公分处,于橙停了下来,对着他呵了一口气。   接着,红唇向前,堪堪贴上艾维的唇,一个若有似无的吻。   于橙的脸上挂着媚笑,艾维似乎很难回神。   见状,于橙故意用娇滴滴的口气说:「讨厌,干嘛一直看人家,人家会害羞啦,死相。」艾维的眼睛睁大了,于橙方大笑出声,艾维的头微微向右歪,看起来很是痴迷。   于橙把艾维拉起来,将自己送入艾维的怀中,献上了那抹红唇,两人辗转缠绵,深深耽溺。   两人分开后,艾维脸上还有强烈接吻后的红晕,于橙大方坏笑着,收获了艾维的一枚娇瞪。于橙收了淘气的表情,从空间钮中翻出行李箱,又从那件行李箱中找出一套酒红色西装,她递给艾维,示意他换上。   在艾维换衣服的时候,于橙将房中其他物品收拾整齐,并收进空间钮中。她想:「走了以后就不会回来了。」过没多久,艾维就从浴室出来了,于橙的嘴微微张开,「他穿着酒红西装的样子真好看」,于橙想。   于橙也不吝啬赞美,各种溢美词汇都套上艾维身上,艾维的脸红扑扑的。   时间差不多了,于橙便牵着艾维出了房门,两人坐上树船,很快就到音乐系大剧院。大剧院的照片于橙早就看过了,但实际来到现场,她还是生出「伟哉建筑」的感受。   大剧院外观如蜗,从地面到屋顶全都漆成纯白色,从远处眺望,大剧院就像只白色的巨型蜗牛。   蜗牛嘴巴处即为观众进场入口,顺着通道进入,通过一扇白色大门,观众会被透明气体包裹,透明气体会随着观众的体型而变化,形成一个小空间,以「一席空间」称呼之。透明气体还会生成一张红色单人沙发和红色地毯,极尽华丽。「一席空间」内有一台操作设施,选取坐位后,「一席空间」会将观众送往该处观看,观众就坐在「一席空间」内聆听。   大剧院以斜坡型分为一楼和二楼,一排可置放六十个「一席空间」,一楼和二楼各有三十排,一共有三千六百个席位。一楼和二楼都做挑高设计,舞台设在平面最前方,剧场内部呈长方形,最前头是舞台,再来是一楼席位,最后才是二楼席位,由矮至高。   剧院内部以温暖红色为基底,天花板有弧状白灯配备,间杂着白色圆形小灯。舞台很大,有五十个「一席空间」长,十个「一席空间」宽,舞台的颜色偏向橘红色。   于橙和艾维分别进入「一席空间」,两个人挑了一楼第十排正中间。于橙开启「空间交流设施」,又选择「空间合并」按钮,她和艾维的「一席空间」合并在一起,沙发也成了两张。于橙又按了「隐蔽」按钮,「一席空间」瞬间从透明色变为全黑色,其他人无从窥视。   于橙做完这一切后,带着坏笑转头看向有点迷煳的艾维,她用火热的口气问:「外面好多人,不过别人都看不到我们呢,我们是不是该做些什么?」   艾维眼睛微微睁大,他面上有丝害羞,也有着跃跃欲试。于橙轻笑一声后,先站了起来,复坐上艾维的大腿上,两只藕臂环住他的颈,腿则放到沙发上,整个人呈横坐的姿势倚在艾维怀中。于橙和艾维的脸靠得很近,她对艾维说:「吻我。」   艾维的一只手搀住于橙的肩,另一只手从外扣住她的腰,他看着如小女人般偎在他身上的于橙,脸上划过迷惑。艾维学的一直是依附式的生存法则,于橙却做出依附行为,还「像个女人般」向他索吻?   于橙猜到艾维的困惑,但她不去点破,他们之间的关系必须改变,艾维不能一味地用他的性吸引力讨好她。   「如果我也喜欢他,我也愿意讨好他,像个小女人一样对他撒娇,用身体魅力让他为我着迷。他会做的,我也会做,我不想让他总是用艺馆的那套方式向我示好,我想让他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爱情。」在这一瞬间,于程的内心滑过这个念头。   于橙闭上眼睛,下巴高抬,红唇微啓,看起来又脆弱又骄傲。   即使闭着眼睛,于橙的睫毛还是扇啊扇,像只诱惑的小蝴蝶。   艾维像是着魔般的盖了上去,先是相磨,再是浅尝,最后是深吟。   两人分开时,艾维的耳朵很红,全身发热,于橙看起来有些慵懒,十足的餍足猫咪样。于橙也不离开,继续与艾维耳鬓厮磨。良久,于橙才叹了句:「你还是孩子呢。」   于橙有种诡异的错觉,她觉得自己像是吸人精气的姥姥,艾维则是那香饽饽,年轻、有朝气、有脾气、还能爱人。相比下来,她已经度过太长的岁月,也经历过太多的事情和感情了。   她的眼睛不自觉地露出半分沧桑,艾维虽然不能理解,但不妨碍他回应:「我不是孩子。」   于橙愣了半秒,方笑着回复:「好,艾维是个男人了。」   艾维有点闷,嘴巴也鼓鼓的。于橙问他「怎么啦」,艾维嘴巴的气消了下去,他用着又害臊又坚定的口气道:「我不想被你当成男孩子。我,我想当你的男人。」艾维讲完,整张脸都红了,他想移开视线,却又逼着自己对着于橙的眼。   他看见于橙的眼睛先是睁大,尔后那双眼弯了起来,对他眨了几下。   从于橙的胸腔处发出快活的笑声,终了,于橙还抹了抹眼泪,她对艾维展露笑颜,说:「好,艾维博尔是简舒允的男人,简舒允是艾维博尔的女人。」   艾维羞红又高兴的点了头。   于橙把头靠在艾维的脖颈处,她轻声的说:「我很欢喜。」   艾维用气音回她:「我也是。」   在这一刻,于橙和艾维的表情很是相像。   两人的温存时光,被一通视讯通话请求给打断。于橙接通后,看见那头的Andy,Andy噼头就问:「你在哪?你知道四十五号表演完,你就得到后台准备吧?等等,你在干嘛?坐在男人身上?」   于橙噗哧一声,把她的手臂收回来,稍微端正的坐在艾维的大腿上。   于橙回答:「我在大剧院里面了,我会准时过去后台的。Andy你也太紧张了吧。」   Andy翻白眼的模样也很温柔,她说:「是你太不紧张了。这是你的第一次亮相,你都不知道我为你操翻了心。」Andy在那头看了看四周,又小小声的说:「Harvey和Star他们偷偷下注,赌你会获得第几名。Harvey预测你的名次是第二名到第四名之间,Star则预测你是第五名到第十名,你自己说说你会第几名?」   于橙也跟着翻了个白眼。   于橙的智脑上,突兀地出现另外二个通讯屏幕,是主脑Harvey和H内部会员Star。   主脑Harvey说:「Andy原本预估你的名次在第二十名到第二十五名之间,等她听到我的预测后,她便想反悔。」   内部会员Star是个邋遢的老头,他说:「我跟他们赌了宇宙币一百万元,你不准说啊。」   于橙没好气的说:「你们拿我赌博就算了,还赌的那么大?你们就是这样做朋友的?我真的看错你们了。」   Andy气虚的说:「Orange.」   于橙立马接道:「我也拿一百万元出来,我赌自己第一名。」   Star撇撇嘴,往旁边吐了一口口水,他对着Andy嘲讽道:「我早就看透她了!只你在那边浪费感情。」   主脑Harvey也说:「我也有猜到她会说什么。」   Andy气呼呼的挂掉通讯,Star笑了,主脑Harvey也给了个「笑脸」表情。   Star丢了句「加油」也挂了,主脑Harvey则扫过于橙后方的艾维,他的电脑萤幕上有许多条白色曲线。主脑Harvey说:「你在运输监上屏蔽讯号,不是在做不和谐的事情,而是在偷练钢琴?」   于橙惊讶的挑眉,带着兴趣问:「怎么猜到的?」   主脑Harvey说:「综合判断。」   于橙笑笑不说话。   主脑Harvey又说:「想好了吗?要当大明星吗?」   于橙的头微侧,像在思考也像在聆听,好一会儿,像是想通一样,她说:「想好了,我要当歌手,成为大明星。」   主脑Harvey的萤幕闪现直条,如闪电般快速划过萤幕。主脑Harvey问:「怎么想通的?」   于橙顿了顿,带点苦涩,又有点无可奈何,她说:「这是我的路啊。」   不等主脑Harvey询问,于橙自己解释:「这是命运欠我的,我本该成为大歌手的。」   于橙好似看见主脑Harvey的周遭充满问号符号,她却没再多说什么。   主脑Harvey也没有再问,他说了句:「加油。」   然而,于橙还是有些心软,她又补了句:「我原本很喜欢唱歌的,后来发生一些事情,我就不想唱歌了,但现在又有一个唱歌的机会,我才会犹疑要不要把握。我明明知道走下去才是正确的选择,但我其实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坚强,我也会犹豫,偶尔也还是会有自我毁灭的情绪。」   主脑Harvey的萤幕亮了亮,他说:「抱歉。」   于橙摇摇头,「Harvey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才挂了视讯。   于橙感觉到环住她的腰的那双臂膀有些紧,她稍稍回头,问:「怎么了?」   艾维闷闷不乐的说:「发生什么事情?」   于橙意识到艾维在问「导致她不想唱歌的事件」,于橙的笑容有点苦涩。她往后躺,整个人贴着艾维,两只手玩着艾维的手,她偏偏头,过一会儿才说:「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要讲很久。晚上我再讲给你听,好不好?」   于橙感觉到艾维点了头。   她把艾维的右手举起来,放在她的唇瓣上,亲了一下,再珍而重之的四手相握。   同时,音乐系入学试也开始了。第一位表演者,是注册号码十一号的学生。   于橙点开表演节目表,上面写着:「顺序一,表演者名字是Awer,母星为中等星球颂录星,种族是耳族,表演曲目是Saquara bera。」于橙往下找到最末位,写道:「顺序五十,表演者名字是简舒允,母星为低等星球地球,种族为地球人类,表演曲目是失落沙洲。」   于橙往舞台看去,表演者Awer从舞台左侧出来。Awer的脸上有一只大耳朵,嵌在整个右脸,他的左脸则是一个眼睛、一个鼻孔和一个嘴巴。他从空间钮中拿出一把高脚椅,一块蓝布和一件乐器。   Awer使用的乐器,其模样与竖琴有些相像,于橙搜寻了一下,那乐器的名称是Doural,是颂录星的独特乐器。不过Doural有两排线,也没有竖琴那么大,约莫是一个人类怀抱大小。Doural被放在高脚椅上,高脚椅上垫着蓝布,那蓝布闪亮亮的,有股流动感,这让Doural看起来很像置放于河流之上。   Awer站着弹Doural,他穿着繁复的颂录星表演服饰,衣服颜色是白色的。白色衣服、蓝色的布、蓝色的Doural和红色的舞台,白、蓝、红创造了视觉的冲击,音未下,却已生期待。   Awer弹了第一个音后,于橙瞬间沉浸于Doural的美妙音色里,那浑厚、雄壮的琴声,用着狠冽的姿态冲向于橙的耳朵,于橙的心恍若被西班牙斗牛用力的撞击,她能感受到Doural那嵌入骨子里的老式沉重霸道。   于橙的灵魂游荡在曲子中,然后,她听到Awer启齿唱歌。他的音色较为尖锐突出,配着Doural的琴声,却产生独特的契合感,一尖一盾、一高一矮、一细一厚,歌声和琴声就像探戈,一退一进,一前一后,进而产生圆满的圆。   一曲结束,从众「一席空间」中传来如潮水般的鼓掌声,于橙按「开放全空间声音」按钮后,她和艾维就听见周边传来的讨论声,如「Awer肯定是音乐界最耀眼的新星」、「不愧是以第一名进入音乐系的人」、「我都要沉醉在他的音乐里了」、「Awer、Awer、Awer!」   于橙也不吝啬鼓掌,她确实觉得Awer的表现很优异。   于橙回神后,才发觉艾维很安静,她扭头看他,艾维也静静的看她。于橙从艾维的眼中看见担心,她的嘴角提起,曲成自信的弧度。于橙站起身子,坐到艾维旁边,对他说:「表演很精彩吧?」   艾维的面上有很明显的不甘心,但他仍旧同意的点点头。   艾维问:「你在运输监上有练琴?为什么我都不知道?」   于橙回答:「你睡觉时间很长,我没有喊你。」   艾维不说话了。   于橙侧头看他,说:「没听过我弹琴唱歌,所以很担心我?」   艾维苦恼的说:「对。」   于橙摸摸他的脸,又啵了几下,才说:「别担心,我不会输的。」   在于橙坦然、艾维略烦忧的情况下,入学试还在继续。   转眼,八小时就过去了。大剧院的听众来来往往,一开始有两千多人,现在只剩下一千人左右,尤其在教师推荐免试人选表演后,现场气氛变得浮动。从叫好、鼓掌,变成看好戏、嘲弄。   在这种状态下,终于轮到最后一个表演者,地球人简舒允。    ☆、星际歌手(十三)      于橙在后台等待时,心中一片宁静。选择失落沙洲作为第一首表演曲目的理由是什么,她没想太多。她只是觉得她的心中仍有一片失落沙洲,她想把那份深爱唱给大家听,藉由音乐的伟大力量,让听众感受一份她已然埋葬却仍暗疼的爱情。   她的心上似乎有道枪伤,伤好了,痕迹还在。   于橙觉得她已经自我治癒,但偶尔她会发觉治疗失效。   「什么时候能忘记呢?」她问,但没有人能给她答案,她的心也给不出解答。   她的思绪逐渐发散,却又被一股嘘声唤了回来,她便知道顺序四十九号的表演者已经表演完了。   后台的右侧散发橘光,催促下一位表演者上台,于橙迈开脚步,从后台右侧走了出去。她出现在舞台上,她的步伐轻徐平稳、不骄不躁,她缓步走到舞台正中央。然后,将空间钮中的钢琴拿了出来。于橙的钢琴是三角钢琴,钢琴的外壳是经典黑,琴椅也是黑的,钢琴上已经架好一个黑色麦克风。   置放完毕后,于橙稍微抬起裙角,自然地坐到琴椅上。她的手指于虚空中抚过所有琴键,她的模样很温和,很像是母亲抚慰儿女,也像是旧友重逢。于橙的行为透露某种庄严的仪式感,群众渐渐歇了讨论声,大剧院的气氛有些变化,坐着的人不自觉地挺直背嵴,嘴巴张大的人闭合了嘴。   大剧院,一千人,一个宽阔又限制的空间,似乎正施放着神秘魔法。   于橙似乎也感受到了听众的引领期盼,她的面上露出一抹深刻的情感,她的上半身小幅度的往前倾,她将手指抬放到琴键上,音乐还未下,她的歌声先从麦克风出来。   她清唱道:「我不是一定要你回来,只是当又把回忆翻开,除了你之外的空白,还有谁能来教我爱。」于橙的右手食指按下第一个音,音乐开始了。   这五分多钟的表演,好像让她陷入诡谲的魔网。丝丝绵绵的情绪,无孔不入;殷殷切切的渴盼,四面而来。她的灵魂与肉体分离,她的肉体在弹着钢琴,她的灵魂却脱离了此方世界,漂流到看不见、找不着的宇宙黑暗深处。   她该是平静的,也该是怀念的,她或许该流眼泪,也可能是笑着的。   她的灵魂夹杂了无数色彩,那些回忆就像疯狂海水朝她奔来,淹没、再淹没、退去、再退去,她一时能呼吸,一时却又呼吸不到氧气。现实中的她,却沉静地坐在琴椅上弹奏,与超越自我的她,完全是两个天地。   在她快要窒息、即将窒息的那一瞬、那一刻,歌声停了,手也落下最后一个音。   于橙的手指停在那,半悬空着,她似乎有一秒的麻木,又有一秒的哀愁,她的左眼眼眶落了一滴泪,滑过左脸颊,轻轻地掉落在舞台上,却重重的砸在听众的心上。   现场再安静不过了,舞台上的表演者也很安静,大剧院暗藏着一种惊慌的宁静。   破开局面的是一个掌声、两个掌声,接着是无数个热烈又快速的鼓掌声。   于橙就在这种拍手声中站了起来,她朝听众们行了一个优雅的礼,鼓掌声更大了。于橙将钢琴和琴椅收起来,转身离开了舞台,直至她进到后台,掌声都一直持续着。   于橙一到后台,马上就接到主脑Harvey、Star和Andy的转帐,三个人三百万,于橙立刻笑了出来。她迅速回复个「笑脸」,通过后台设置的喷射透明气体的大门,进入「一席空间」,她选取刚刚的坐位,很快地回到艾维的身边。   于橙和艾维的「一席空间」合并后,于橙把艾维抱进怀里,两个人都没讲话。   良久,于橙才说:「晚上的时候,我再讲给你听。」   艾维的声音闷闷的,他说:「好。」   于橙抱着温热的、真实存在的艾维,她的灵魂逐渐回温,情感也渐趋平和,表情也缓和下来。她亲了亲艾维的头顶,抚着他的背,轻叹道:「幸好你在这里。」   艾维「嗯」了一声,音调向上。   于橙解释了一句:「我弹完琴后,想马上回到你身边。」   艾维又「嗯」了一声,这声很软濡。   溺水的人,会凭藉本能寻找浮木;身处黑白的人,会渴求彩色。   「艾维一直以为他更需要我,他离不开我,殊不知我也很需要他。」于橙想。   她又暗暗嘲笑着自己,「或许我也已经离不开他了呢?」   与此同时,音乐系十名教师已经做出最后的评分,并即将公布新生入学试的名次。舞台中央投射出屏幕,排位顺序罗列于上,清清楚楚。于橙的名字高挂第一,而呼声最高的Awer排名第二。   其中一名音乐系教师来到舞台前方,他对着观众席说:「我们请简舒允来发表榜首感言。」   观众席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于橙对艾维点点头,然后解除「一席空间」合并,再移动位置至舞台中央,解除空间装置,于橙的身影现出,她站在舞台正中央。她面向群众,脸上带着不同弹琴时的狡黠与骄傲。   她故意清了清喉咙,发出两声「咳咳」声,面有笑意。   她说:「大家好,我是简舒允,我是地球人。刚刚的歌曲,得到大家这么热烈的回应,我又惊讶又高兴,很开心大家喜欢『失落沙洲』这首歌。」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音乐是什么?我想,每个人都有独属于自己的答案。但对我来说,唱歌、弹琴,是能用生命与一生去做的事情。我喜欢唱歌,我热爱唱歌,我用生命去唱歌,也能用一生来唱歌。」   她又说:「实现梦想,是一条很长也很孤单的道路。梦想能够收回,也能反悔,但今日,我踏上这个舞台,我就会一直走下去。音乐不只是我的梦想,它更是我的生命。愿你我在梦想途中永不回头。」   「祝,永不回头!」于橙的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响彻了大剧院。   有几个群众喃喃附和:「永不回头」,一些群众听到了也跟着复述,整个大剧院此起彼落着「永不回头」四个字。于橙的右手握拳,右手臂抬高至四十五度处,她喊出声:「永不回头!」   这一次,全部的听众都抓准了时机,准确的一同大喊:「永不回头!」   剧院的回音设备极好,整间空间充满无形的力量。「永不回头」四个字如震聋发聩,闯进人们心中,也让众人意识到「音乐的强大力量」以及「梦想的坚持」这两件事情有多重要。   而「简舒允」三个字,自然也成为听众们内心近期内最深刻的人名了。   这段影频,经由主脑Harvey的手,迅速流窜于第一学府中,又以更快的速度流传至其他星球。   什么都不知道的于橙,顶着「未来之星」的高帽,携着艾维离开了大剧院。   在树船上,于橙收到音乐系的五项通知,第一,她已可入住住宿区A46房;第二,她能独自使用音乐系一年级大树最顶层;第三,三个月后举行排名考试,考试项目为笔试和大剧院表演;第四,各年级第一名可以提出特殊要求;第五,明天上课时间为早上九点,地点在一年级大树第六层。   于橙想了想,才将她的特殊要求回复回去。她的要求有四,一为不上课,音乐系需将课程制成影频,让她有时间时再透过智脑观看学习;二是她想请Andy老师成为她的专门指导老师,她可以随时随地向Andy老师请教音乐知识;第三,她想至雄樟区作音乐表演,请音乐系同意;第四,她希望她的家眷艾维博尔能够享有第一学府所有的学生待遇。   于橙的要求不算过分,第一点要求,几乎是所有第一名必备的要求;第二点要求就让人感到匪夷所思了,毕竟Andy在音乐系教师中的排名是末位;第三点要求,勉强可以接受;第四点要求,在所有音乐系教师讨论后,还是给予肯定的回复。   自此,艾维不必上课,却获得学生权限,可以自由进出第一学府的任何地方。他也可以去上课,只是没有学分。于橙找出第一学府五十个系的所有课程,转到艾维的智脑上,叫他有空时看一看,如果有想上的课,她再陪他去上,艾维听了泪眼汪汪,于橙说了句:「这是小事情,不值得你那么感动的。」   艾维却回:「你想到我就让我很高兴了。」   于橙说了个字:「傻。」又揉了揉他的头发。   于橙和艾维到了住宿区A46房,两人手牵手逛起了别墅。名称虽然是「房」,但实际上却是一栋别墅。别墅和别墅间,用桐树群隔开。大门前方是一片宽阔的草地,很适合养宠物,后门则有一座大型游泳池。   别墅有两层,形状接近正方体,墙壁是白的,有大片的落地玻璃窗。于橙和艾维进入屋内,首先是极奢华的客厅,左边则是餐厅,厨房临着餐厅,客厅旁还有厕所。一楼还有一间客房,看起来应该是给仆人睡的。   于橙他们上到二楼,有一间主卧室,主卧室里头有浴室和更衣间;还有一间卧室,规模较小,只有浴室而已;两间卧室就占据二楼三分之二的空间,剩下的三分之一是一间练习室。   于橙一下就喜欢上了这栋别墅,她最爱的是那间练习室,次之喜欢她和艾维的卧室。她的心飞跃,脸上的表情也很开朗,艾维看起来也很开心,两个人相视而笑,傻兮兮的。   于橙透过智脑叫了两份学校里的食堂外卖。伦耳星的素食十分有名,胜在营养跟口感好;伦耳星的肉类相对昂贵,因为肉类只能透过外星贸易进口。于橙点了炸鸡腿饭和猪脚饭,还点了两杯伦耳星的特制蔬菜汁。   炸鸡腿饭和猪脚饭来了以后,于橙打开一看,嘴角抽了抽,她转头对艾维说:「地球上的鸡猪牛羊,和外星的物种略有不同,如果你想吃道地的地球餐点,我们以后再回地球吃。」   艾维伸头一看,他有些惊讶,「鸡腿」的形状是对的,但颜色却是全黑的;「猪脚」却是整块猪蹄,于橙还清楚的数出这只猪有四个蹄,颜色是蓝色的。   于橙觉得自己有点吃不下去,她「啧」了一声,打开智脑搜寻起其他便当,她边查询边跟艾维说:「我们以后要看过便当照片才能点餐。」艾维坐在于橙旁边,看到她难得孩子气的模样,艾维的眼睛眯成一条线。   最终,于橙又点了份「素食一号餐」,看着餐盒里满满的绿色食物,于橙绷着脸,一口一口吃完了。艾维则吃了两份便当,于橙担忧的看着他。艾维摆摆手,害羞的说:「其实我的食量不小,我以前都没有吃饱。」   于橙很是惊讶,她问:「在运输舰上为什么不说呢?」   艾维扭了扭身体,小小声的说:「那时候的舒允没有那么喜欢我。」   于橙的脸小小的垮下来,她无奈的说:「那么现在的我很喜欢你了,所以你就敢说了?」   艾维点头如捣蒜。   于橙更莫可奈何了。   两人吃完饭,一同到屋外的草地散步。于橙看着别墅前的草地,想起了她的小竹马左安根,她的叹息很快,但还是被艾维发觉了。他们肩并肩的走路,手牵着,艾维侧头向右,问:「你想讲故事了吗?」   于橙握紧艾维的手,又往前走了几步,才慢慢开口:「我有上一辈子的记忆,艾维你没听错。很惊讶吧?我能够讲出来,我也感到很讶异,我原以为我说不出口呢。」   艾维的面上有着明显的紧张,于橙看到了,晃了晃他们相握的手,又说:「干嘛那么紧张,只是讲个故事罢了。从前从前,有一个地球人类小女婴出生了,出生几个月后,她发现她失明了…」   于橙和艾维原本是边散步边讲话,讲到在孤儿院那段经历时,两个人的步伐停了下来,面对面而讲。当讲到程乔晋车祸死亡,于橙变成丧尸时,艾维主动抱住了于橙。于橙的丧尸历险记颇长,于橙便坐下来,艾维侧坐在于橙怀里。   关于失落沙洲小精灵和音乐任务的部分,于橙自动跳过。眨眼,故事就来到于橙将程乔晋的晶状体取出,程乔晋彻底死亡,于橙也跟着死去的情节,于橙说:「文乔樱趴在程乔晋身上,她的心脏停止跳动,呼吸也没了,文乔樱的一生结束了。」   艾维陡然抱住于橙的脖子,他们看不见彼此的脸。   于橙听到细小的抽咽声,那哭声像是开关,瞬间将她拉回了现实世界。她摇了摇身体,艾维的身体也跟着晃动。于橙轻声的说:「别哭,艾维,别为我难过。」   空气似乎停了下来,远方的桐树动也不动,四周一片寂静,整片天下好似只剩下于橙和艾维两个人。于橙哄着他,一字一句的温柔抚慰,时间过去了,于橙似乎也有被安慰到的错觉。   许久,艾维那张满是眼泪的脸才出现在于橙面前,他说:「文乔樱的故事好悲伤啊,我听了觉得好难过。」   于橙用手为他擦眼泪,她又听到艾维说:「我觉得自己好自私,舒允明明就那么难过了,我却还在担心自己。」于橙问:「你在担心什么?」   艾维说:「我担心我们的爱情,比不上文乔樱和程乔晋的爱情。」   于橙似乎听到艾维心碎的声音,他接着说:「你很爱他,你那么爱他。」   于橙闭上了眼睛,过了好几秒,她才说:「我曾经很爱他。」她在「曾经」上加重了语气。   艾维又说:「你们度过那么长的岁月,他又在你最弱小的时候保护你、照顾你,可是我和你才认识几个月,我们的初识还那么不堪…」   于橙打断艾维的话,她带着较重的口吻说:「没有不堪!艾维,艾维博尔,不要那样说自己,我不准你这么说自己!」   艾维却带着哭音反问:「那你喜欢我什么?美色?还是外表?还是软弱的性格?我根本就不值得你喜欢,我比不上他!」   于橙抓住他的双肩,恶狠狠的说:「你要我回答『我就是只喜欢你的美色』,这样你才满意吗?艾维博尔,你到底怎么看你自己的,你又是怎么看我的,你为什么不值得我喜欢?你怎么可能不值得我喜欢?」   艾维哭道:「我就是一个被人践踏过的艺倌,没有人会喜欢我,没有人会真心爱我。」   于橙大声的说:「胡说!我喜欢你!我真心喜欢你!我不能没有你!我甚至觉得自己有点爱上你了!你满意了吗?说你满意,说你值得我喜欢,说你值得我爱,说啊,我叫你说啊!」   艾维的身体生出一股力气,他挣开于橙的手,如鱼归乡、燕回巢,用着最强悍的力气扑倒于橙,于橙倒在草地上,艾维两只手掌贴住草地,在于橙上方看着她。   艾维的眼泪还在掉,一滴又一滴,不停歇的落在于橙脸上。   于橙似乎被他的行为惊到了,她的情绪也随着这个动作瞬间掉了下来,她有种力气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艾维哭着笑、笑着哭,他说:「我很满意,我值得你喜欢,我值得你爱。简舒允,我爱你。」   于橙觉得她的心脏快要爆掉,耳朵里全是轰隆隆的声音,她的血管流速很快,不断叫嚣着让她做点什么。   于橙觉得此刻的艾维更美了,再没有比现在更美的时候。   脑充血一上来,于橙起身抱住艾维,以一种不温柔却安全的姿态将他搂住,打横抱着,快步走到屋内,又上了二楼。她大力的踢开主卧室,把艾维轻轻丢到床上,人也紧跟着压了上去。   她的眼睛很红,充满了情与欲,「我想要他」,她满脑子都是这种想法。   艾维接受到了于橙的讯息,他整张脸通红。还没开始,他却已经在喘气了。   艾维的反应刺激到了于橙,在她把手伸进艾维的衣服以前,她说:「我会很温柔的,别怕,我的艾维。」    ☆、星际歌手(十四)      「被情与欲完全支配的感觉是什么?」   「呼吸急促、心跳很快、微微发汗、身体扭动、嘴巴张开,整个人完全无法思考,所念所思的仅有正在触碰的人。想跟他赤身相对,想嗅他的味道,想蹭他的胸怀,想抚摸他的皮肤,想吻遍他的全身,想和他无缝密合,很想要他,脑子只下达了一个命令,得到他。」   「艾维,我想要你。」这是于橙被进入之前说的话。   于橙觉得自己像去了游乐园,坐了最刺激的云霄飞车;她也觉得自己似乎得到歌手的最佳大赏,她雀跃又蓬勃;她又好似去了最恐怖的鬼屋,无法停下尖叫;她也好像看见外天空最美的景象,全宇宙的花都盛开了。   她着迷、她沉浸,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她似乎服食了一朵又一朵的罂粟花,她直直陷在情与爱里,无法醒来。她听到艾维的喘气声和哭泣声,她却越发兴奋,越加沉醉。   「瞧,他开得更艳了。」于橙由上往下看,艾维躺在床上的脸颊红嫩欲滴,配上几颗泪珠、殷红的嘴唇和发红的耳朵,都让艾维看起来更加美味。   于橙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变成这副模样,「禽兽!」她边骂自己边笑。   这一场盛宴开了足足一晚上,天亮未亮之际,两个人才停了下来。   于橙抱起昏昏欲睡的艾维,去了浴室,使用自动简单清洁系统。一颗大大的透明球由上而下垄罩住于橙和艾维,球体紧贴两人的皮肤表面,五秒后,球体自行分解,也带走了脏污。于橙离开浴室后,抱着艾维去了隔壁的卧室睡觉。离去前,她将空间钮中的家用机器人拿出来,交代它清理主卧室。   于橙把艾维放到床上,并将卧室的温度、湿度和亮度调整成睡觉模式,也上了床抱着艾维睡去。这一觉,两个人都睡的很沉,直到晚餐时分,艾维才迷迷煳煳的醒来。   于橙从艾维的身后环抱住他,两个人面向同一侧,于橙的姿态既是保护也是占有。   艾维的眼睛一张开,于橙便知道了,她亲了亲艾维的头发,找到他的左手,在棉被里牵住了。   于橙问:「还好吗?」   艾维「唔」了一声,听不出来他好不好。   于橙用更温柔的口气问:「有不舒服吗?」   艾维往后缩了一下,整个人几乎窝在于橙的怀内,他的喉咙有些沙哑,他低低的说:「没有。」   于橙把艾维抱得更紧了,又问道:「不怕吧?」   艾维没有回答。   于橙有点担忧,复轻轻的问:「还是把你吓到了?」   艾维摇摇头。他摇头的时候,头发也跟着晃动,于橙的鼻子痒痒的。   于橙斟酌字句后,才说:「如果还是害怕,我以后不会再这样做了。别怕,艾维。」   艾维似乎对「别怕,艾维」这四个字有些敏感,他动了动,又噗哧了一声。   于橙有点好笑的问他:「笑什么呀?」   艾维才沙沙的说:「你昨晚要我的时候,也叫我别怕。」   于橙也笑出声来。   安静了好一阵子,艾维才说:「我一开始有点害怕,也有想到不好的回忆。」   于橙牵住他的手僵了僵,又握得更紧。   艾维接着说:「但是我很快就不怕了,也没时间去想那些事情,我满脑子都是舒允。漂亮的舒允、很有力气的舒允、身材很好的舒允、声音很好听的舒允,还有说爱我的舒允。」   于橙喟叹了一声,才说:「艾维真的很会说情话,我被你哄得一愣一愣的。」   艾维反驳道:「才不是情话,是真心话。我是真的很高兴,也很喜欢舒允这样对我。」   于橙的心瞬间开满五颜六色的花,她放肆的笑出来,还将艾维的身体转过来,与他面对面,笑眼相对。她弯着笑眸对他说:「我很高兴你很高兴,我也很喜欢你那样对我。」   艾维羞涩的移开眼睛,却被于橙抓住脸颊,温柔地强迫他看着她的眼睛。   于橙说:「好的回忆可以复盖坏的回忆,终有一天,你会忘记那件事情。我会让你忘记,也会让你想到情、爱时,只想到我,只会害羞,只想躲进我的怀中。」   艾维咬住下嘴唇,视线朝下,看起来很无害又很娇弱,于橙深呼吸一口气,又把他抓进怀里,不看他的脸。她半魔怔道:「艾维,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好看了?你是妖精吗?专门来迷惑我的小妖精?」   艾维「科科」笑了,他的笑声清脆娇嫩,如树梢黄鹂,婉转动听。于橙稍稍后退,似乎想看他的笑颜。等艾维笑声消停,他语带神秘的说:「成妍星人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特点。」   于橙疑惑的看他,却看见艾维露出诱惑的神情,还一边说:「他们的爱人越爱他们,他们就会变得更美。只要舒允再多爱我一点,再多一点,我就会变得更美。如果舒允深深的爱上我,我就会成为舒允见过最最最美的模样。」   于橙听完有点怔,她略显呆滞的说:「如果你变得太漂亮,那我要怎么带你出门?」   艾维只呆了一瞬,马上就露出一抹再快乐不过的笑容,他抱住于橙的颈,贴在她的下巴处,他喊:「你会更爱我,你的意思是你会更爱更爱我。」   于橙听着他像发誓也像预言的话,认真且温暖的回答:「我会更爱、更爱、更爱你。」   这场对话,终究还是以另一场欢愉作为快乐的结尾。   鸳鸯戏水水翻浪,春宵苦短不早朝。   毫无节制的日子,终于被一通通讯打断了,请求通讯的人是于橙的表哥林瑾辰。   于橙慢条斯理的穿好衣服,坐在床沿,一手哄着被窝里的艾维睡觉,一面接通了视讯。一接通,那头的林瑾辰噼头就说:「简舒允你知道吗有一个长得很像你爸的男人出现了你叔你婶可能会离婚!」林瑾辰讲话连个顿号也没有,足见他的吃惊程度有多高。   于橙「哼哼」两声,说:「林瑾辰,林家家规第五条是什么?」   林瑾辰「咩咩」两声,嘟嘴说:「遇事不急躁。」又马上接:「你装什么长辈样,我是你亲哥,我想怎么讲话就怎么讲话。那男人是谁啊?他怎么会接近你叔叔和婶婶?他们怎么会闹到快离婚?我爸都不跟我说,我快好奇死了,你快跟我说。」   于橙慢慢的说:「那个男人是『变形族』,是我请他变化成我爸的模样的。这事,舅舅知道。」   林瑾辰「嘿」了一声,音调超高,「你怎么都不跟我说!变形族耶,宇宙中难得一见的变形族,不是说他们几近灭族吗?你从哪个宇宙角落挖出来的啊?而且请他们帮你做事,要多少钱?不只几个亿吧?」   于橙似乎想吊林瑾辰的胃口,但林瑾辰巴巴的模样看起来很可怜,于橙还是解释了:「我用一份极机密资料换他出手一次,至于是什么资料,你别问。」   林瑾辰一听到「机密资料」,脸上的颜色变换了几种,最后浓缩成一句:「我妹威武,不过你还是要小心一点。关于那组织的事,我没告诉我爸,但我一直觉得他好像知道。」   于橙无所谓的耸耸肩,她说:「跟舅舅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要瞒过他事情太难了,他知你知我知,谁也不戳破,这样就很好。而且我从来没想过要瞒他,我给你的那些资料,哪一份他不知道。」   林瑾辰瘪瘪嘴,又问:「不说那组织的事了,你为什么要策划这件事?我真不懂。」   于橙的声音有种平静的残酷,「我叔叔和婶婶都是爱情癌末患者,他们病态的婚姻,我从来都不想介入。但他们的儿女却伤害到了我和我的人,这一口气我怎么也咽不下去。」   林瑾辰挥挥手,「装什么情圣!你直说你很担心你叔叔就好了。」   于橙静静的看他。   林瑾辰方惊讶的说:「不会吧?那人还在你身边?你还没把他丢掉?我以为你只是玩玩罢了!」   于橙撇撇嘴角,没好气的说:「玩你个头。我做事都很认真的。看什么看?什么眼神?」   林瑾辰的脸贴近萤幕,放的很大,最后只剩下一双眼睛,他说:「看情圣啊,没看过。」   于橙撇了句:「神经。」   林瑾辰猥琐的「嘿嘿」两声,于橙马上制止他,她说:「别乱讲话,他就在我旁边。」   林瑾辰似乎想探头看看艾维,但限制于萤幕,他所能见的只有于橙。林瑾辰露出一个再诚恳不过的星星眼,于橙叹了一口气,反身看看艾维,发现艾维的眼睛还是张开的,还在发亮,于橙一笑,把艾维抱起来,放在她的大腿上,手臂环着他的腰,在艾维耳边说:「这是我表哥,林瑾辰,叫他表哥就可以了。」   有别于跟艾维说话的温声口吻,于橙转头跟林瑾辰讲话的声音简直如同寒风冷雨,她对林瑾辰说:「这是艾维博尔,他是我的交往对象,也是我未来的结婚对象。」   林瑾辰和艾维同时「嘶」了一声,林瑾辰是万分震惊,艾维是惊讶加感动。   艾维柔柔的喊:「舒允。」还回头看她,脸上全是欣喜,好似快哭了。   于橙摸摸他的头,回了一声「嗯」,又说了句:「别哭。」   林瑾辰看着于橙和艾维的相处状况,整个人傻住了,等他被喷了满脸狗粮后,他才回神,「咳咳」两声,昭示着他的存在。他对着艾维说:「表妹夫你好啊,你可以叫我表哥。第一次见面,表哥应该要给你一些见面礼,缺钱吗?哥有钱,把帐号给我,哥汇钱给你花。」   于橙和艾维都笑了,艾维羞羞的说:「表哥你好,我不缺钱,谢谢你。」还抬头看林瑾辰一眼。林瑾辰看傻了,他的脸马上变得春风和煦,彬彬有礼的说:「艾维,你好,喊我瑾辰就可以了。」   于橙没好气的说:「喊表哥、喊表妹夫!」   林瑾辰懊恼的看她一眼,随即又嘻嘻笑开了,对着于橙挤眉弄眼,看起来又猥琐又帅气。   于橙的脸也有笑意,她说了句:「挂了,再联络。」   林瑾辰对艾维挥挥小手,又对于橙作个怪表情,才挂掉通讯。   艾维玩着于橙的手,他看起来很满足也很幸福。于橙的脸歪靠在他的后脑勺上,气氛正好。   过了好一会儿,于橙说:「我有点事情要处理,大概需要两个小时。等我忙完,我们一起吃晚餐?吃完饭,休息一下,再一起游泳?」艾维点点头。   于橙问他要怎么打发时间,艾维的手指动了动,他说:「我想学钢琴。」   于橙坐在床上,艾维站在床边,一高一矮。于橙牵住艾维的双手,捧在嘴巴处各吻了一下,她说:「我让我小时候用的机器人老师教你弹钢琴好不好?等我比较有空的时候,再换我教你弹。」艾维自然同意了,他带着机器人出了房门。   等艾维离开房间,于橙便开始操作智脑,她的手速很快,若有旁人在,必定会感到眼花撩乱。于橙汇整最近的地球资讯,过滤掉不重要的资料,最后统整成几条:   第一,史家史政栩已将高家斩草除根。史政栩还发现高及和金家金雯的绯闻是假的,事实上高家是金家的狗,专门为金家做些上不了台面的肮脏事。   第二,金家长年以来走私宇宙禁忌药剂「控制思想药剂」,数量极少,但金家靠着这些药剂,在「十人统治会」站稳脚跟,并铲除异己。   第三,史政栩拷问高家人后获得金家的秘密,金家目前正被史政栩威胁着。   第四,史家有意与金家缔结姻亲关系,以确保两族联合的坚固性。金家几番推托后还是同意了,但他们指定于橙的表妹简诗茗作为联姻对象,还要求简诗茗改简姓为史。   于橙看完最近的地球情势后,主动联系了那名变形族,通讯马上就接通了,萤幕那头赫然是简恩煌的脸。于橙见到这张脸也没有半分动容,她平淡的问:「我想知道事情经过和目前状况。」   那名变形族的名字是qyrup,没有性别。他说:「依照我们的交易,我分别接近简宗腾和史抒媛。简宗腾那边,我花了几天突破他的心防。他跟我说起他和他哥之间的故事,还有他对他哥的感情,我让他尽力放下。我也和他谈起他的婚姻,并表明立场,说我不认同这种不正常的夫妻关系。」   Qyrup继续道:「史抒媛那里,我什么都没做。她看到我就发疯,一直追着我跑,她的模样很扭曲。你要我劝她去看心理医生,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不过,他们夫妻最近为了简诗茗联姻和改姓的事情闹得很凶,再加上我的出现,他们似乎有了离婚的迹象。」   「他们如果离婚,不违背我们当初的交易内容吧?」Qyrup问。   「自然不违背。我现在再加二个条件,让他们离婚、说服简宗腾去其他星球进修或担任教职,我会再提供两个『地点』作为交换。」于橙说这番话的脸庞很冷漠。   Qyrup马上回答:「交易成立。但你必须安排简宗腾的未来去处。」   于橙说:「我会处理。简宗腾坐上飞船,离开地球的隔日,我会将『地点』加密传给你。」   Qyrup说:「简宗腾离开地球后的一小时传给我,交换条件是七日内我会让他们离婚。」   于橙深深的看他一眼,说:「成交。」   于橙和Qyrup的通讯结束后,于橙的手指无意识的敲敲桌面,她拉出一个雷射键盘,凭空打字,她写:「简宗腾和史抒媛一周内会离婚,简宗腾十天内会离开地球,史家和金家二周内会联姻成功。『控制思想药剂』的下一个牺牲者,通过最大机率计算后,人选是你,注意安全。」   于橙将这封匿名信加密后发送给她的大舅舅林傅仲,更改几个字后也一并发给林瑾辰。   林傅仲只回了几个字,「交换?」   于橙毫不迟疑,立马回复:「史家和黄家倒台。」   林傅仲没有再回复。   倒是林瑾辰发来了讯息,他写:「史家下,换谁上?时间限制?」   于橙回道:「随意。半年内。」   林瑾辰也没有再回讯息。   于橙在十八岁的时候成为H组织的Orange,她发觉于这片宇宙中,网络能力胜过她的人只有主脑Harvey、守护者Andy和内部会员Star后,她就开始为林傅仲和林瑾辰提供资讯,小到地球各家情况,大到外星政治状况。   不过,于橙一直都是使用匿名的方式,她将自己定位在长腿阿姨上。   但于橙不相信林傅仲和林瑾辰不知道长腿阿姨是谁,他们只是没有揭穿。   「为什么要匿名呢?」她问自己。   「大概是因为,在他们面前,我只想当一个漂亮、娇气、活泼又美好的外甥女或表妹。那些阴暗面,或者是藏无可藏的污垢,我都不希望他们看见,即使这只是个欺骗自己的愚蠢念头,但至少黑暗的我和他们隔了一道墙,我就能说服自己『我不可怕』。」于橙对着自己说。   「是的,我觉得自己变得有些可怕。我想掌控地球情势,我想作背后的藏镜人,我想拥有力量。即使是虚幻的王者,或者是未加冕的国王,我都想当。这就是尝过权势后的想法吗?我又想当好人,又想拥有权力,这两者能够兼得吗?」于橙摸着自己的心脏,认真的询问自己,却找不出答案。   最后,她只叹了一句:「我原本只是个爱唱歌的女孩呐。」   「活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对吧?」 作者有话要说:  「她不想唱歌了」走到现在,离结尾不远了。很谢谢大家陪伴我至今,也很有缘份的看见这个「作者有话说」。我决定更换书名,有三个选项,分别是「音爱」、「爱情的声音」和「就像不曾受伤过」,后面都会加上(快穿)二字。有缘看见的读者,可以留言告诉我你比较喜欢哪一个书名,这个周末我就会更改书名了,谢谢大家的陪伴和支持:) ☆、星际歌手(十五)      翌日,于橙原本想带艾维去雄樟区的「大交易区」逛逛,但她临时接到Andy的通讯,便带着艾维一同去了音乐系教师办公室。去了以后,Andy告诉她:「伦耳星上最好的手工乐器师傅和我有点交情,我把你入学试的影频传给他看,他愿意帮你作一架钢琴,高兴吧?」   于橙挑起了左眉,「你竟然跟这种大人物有交情啊?」   Andy娇斥道:「我也是大人物好不好!」   一旁的主脑Harvey正和艾维大眼对小眼。   于橙看了他们一眼,又跟Andy说:「需要我跑一趟吗?材料是什么?要多少钱?」   Andy回答:「你的音乐影频就足以说明一切,他会依照你的身材、弹琴方式和你唱歌的感觉,为你制作一架最好的钢琴。材料啊,当然是使用最好的木材,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他没说多少钱,不过他在外面做一件乐器的行情是宇宙币十亿,这点钱,你拿的出来吧?」   于橙点点头。   Andy补了句:「如果最近用钱用的凶,可以考虑接几个案子。」   于橙说:「我会考虑的。」   Andy转身也看到主脑Harvey和艾维的模样,她轻笑一声,对于橙说:「Harvey好像很喜欢你的小男朋友,有空就带他过来玩吧。」   于橙也发出愉悦的笑声,她说:「好。」   于橙又和他们闲聊一会儿,一同吃了午餐后,才带着艾维跟Andy及主脑Harvey告别。Andy嘱咐道:「你没怎么练琴吧?上课视频也还没看吧?很快就要排名考试,你上上心啊。」   于橙嘻嘻笑,潇洒的挥手,转头走了。   于橙带着艾维回到别墅,摆摆手道:「如果要去雄樟区,一早就得出发了,看来得改天再去了。我们艾维想做什么呢?去游泳?还是去图书馆看书?还是一起睡午觉?」   艾维摇摇头,他说:「舒允,你要不要练琴?我还没看过你练琴呢。」   于橙捏捏艾维的小鼻子,说:「担心我吗?」   艾维被捏住鼻子,他略显艰难的点了头。   于橙松开手,假装无奈的说:「好吧,我不能让我的亲亲艾维为我担忧,我这就去练琴。」   于橙迈开步伐两步,又戏谑的回头看他,果然艾维的神情带着眼巴巴的可怜状。   于橙伸出右手,手掌朝上,调皮又柔情的说:「陪我练琴?」   艾维眼睛一亮,跨了三步,牵住于橙的手。   那天下午、晚上,艾维和于橙都在琴房里头。他们不只一起练琴,还做了令人开心的事。   事后,艾维跟于橙说:「我再也无法直视钢琴了。」   于橙温柔的托住他的下巴,眉毛上扬,风流的吻住他。她让艾维站在她的脚背上,于橙带着他一圈又一圈的绕,像跳舞一样。她吻的他不知天南地北,转眼,两人又来到了琴房。   琴房内又传来极尽欢乐的叫喊声。过了几个小时以后,艾维萎靡的再也说不出话了。   隔了几天,于橙接到简宗腾的通讯请求,接通后,她看到画面那头的简宗腾有点憔悴,但又带着恍若新生的气质,他整个人有种矛盾的和谐感。简宗腾看到于橙后,没有马上说话,他只是静静瞧着于橙,脸上的满足却逐渐浓郁起来。   于橙软软的喊了声:「叔叔。」   简宗腾「哎」了一声。   于橙没有打破温馨的气氛,她任由简宗腾看,她也展现偶尔的小女孩面貌,笑得很稚气。   简宗腾终于开口了,他说:「舒允,叔叔和你婶婶离婚了,诗茗以后就叫史诗茗了,叔叔只剩下你了。」简宗腾的口气有些伤感,却也带着如释重负。   于橙没有故作不知,她只是清清淡淡说了句:「别难过。」   简宗腾偏了偏头,又说:「叔叔没有难过,叔叔只是觉得有点可惜,十几年的家人,说散就散了。而且诗茗她外公要让她去联姻,我觉得不是很好。」   于橙仔细观察简宗腾的表情后,确认他只有惋惜,没有半分伤心,于橙松了一口气,但有股不知名的难过突然涌了上来,她的心一酸。她问:「史家做的很过份吗?叔叔怎么会同意和婶婶离婚呢?」   简宗腾小幅度的摇摇头,「史家只是一小部分的原因,最主要还是我有些看开了。」简宗腾换了个稍微愉快的表情,又说:「我遇到了一个长得跟你爸爸很像的男人!他说,如果他是你爸爸,他会希望我忘了他,努力忘记他,然后遇上一个更好的人,重新一段更好的感情。」   于橙的眼睛大力睁着,很用心在聆听简宗腾说的话。   简宗腾的眼眶红红的,「那个人这么说,舒允也曾经这样说过,这代表我曾经的执着是错的。我爱他,不是错误的,但我把自己弄得这么乱、那么累,这就不对了。」   于橙的鼻头酸酸的。   简宗腾对上于橙的眼睛,带着寻求解答的眼神问:「我能再快乐起来吗?」   于橙重重的点头,她大声的说:「能!」   简宗腾的眼眶落下一滴泪,他有些不好意思。他把眼泪抹掉,回复最正常的表情,又说:「我收到中等星球琥薄星考古组织Z的邀请函,他们邀请我去那进修最新的考古技术,也让我分享地球上的考古心得和历年所得。」   讲到考古,简宗腾整个人散发强烈的自信,他疾疾的说:「是考古组织Z耶!所有中等星球里,最好的考古组织,我竟然有幸收到他们的邀请,我真是太幸运了!舒允,你知道吗?依照考古贡献,考古组织Z将会员区分为初级、中级和高级,我现在是初级会员,有生之年,我一定要升到高级!」   于橙听着简宗腾喋喋不休的话语,她的嘴角始终是翘的。叔侄二人谈着考古的事情,完全忘了时间,直到简宗腾的智脑发出「逼逼」声,简宗腾的地球考古同事发来通讯请求,才打断二人的对话。简宗腾简单的跟于橙告别,便挂了通讯。   于橙关了视讯后,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于橙向后倒在床上,一动也不动。过了半小时,艾维轻轻推开房门,发现于橙讲完视讯了,他走过来,歪着头看着躺在床上的于橙。   于橙伸出双手,做出邀请的姿态,艾维见状便趴到她身上。   于橙抚着艾维的头发,有些迟疑的问:「我做了一件事情,我觉得我是对的,但我仍然有点后悔。」艾维没有回应,只是安静的听于橙说。   于橙说:「也许那个人的选择,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幸福。我凭什么自以为是的帮他选择其他道路?凭着我自视甚高的优越感?还是凭藉着他爱我?有时候我真的很害怕我自己。」   艾维问:「怕什么?」   于橙的手停了一下,又继续抚摸,她说:「怕我替他做的选择是错的,怕他仍旧不幸福。我也怕我的决定是出于私欲,我怕我不是为了他的幸福着想,而是出于对其他人的报复心态才这样做。」   「我怕我为自己的阴暗心态铺上令人作呕的善良理由。」于橙做了这个结论。   艾维有些不解,他问:「为什么你要一直逼自己承认你是黑暗的?」   于橙有点怅然,也有些神悠,她说:「我喜欢大咧咧展开的溃烂伤口,胜过于被精美包装的烂苹果。我觉得我必须正视自己内心的邪恶,才能战胜邪恶。如果我害怕了,那我就要找出害怕的根源,然后勇敢的克服。我向往权势,那我就要知道渴望的理由,如此我才能守住本心。」   艾维又问:「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克制自己?」   于橙的表情有瞬间的暗沉,她轻轻地道:「放纵自我,不只伤人也伤己。」   艾维忽然想到于橙身为文乔樱时,那放肆到了极致的爱情渴望,可不正是伤她至深的根本缘由?   艾维不讲话了,还有点闷闷的。   于橙久没听见他讲话,她略转头,找到艾维的视线,她的面上带着疑问。   艾维不乐的说:「我想要你放肆的爱我。」   于橙一时无言。   艾维恨恨的说:「不要叫我走、不要离开我、不要不爱我,只要不做这三点,舒允你想要对我做什么都可以。你可以狠狠的爱我,我也会很用力的回应你;你要我多爱你,我都能做到;你所有的渴求,我都会尽力满足。」   艾维的眼神如火山爆发般炙热,他说:「我就是为了你而存在,为了我们的爱情而活。如果没有你,如果你不爱我,我根本活不下去。舒允,我爱的舒允,你可以尽情的爱我,热烈的爱我,我永远爱你。」   于橙被艾维的一席话给愣住了,原本不是在讲简宗腾的事吗?怎么绕啊绕着又回到了爱?   关于成妍星人智商低这点,于橙终于确信这是个错误的谣言,她觉得她的艾维非常聪明。   于橙的思绪一时转不过来,过了好几秒,她才紧紧揽住艾维,用力的摇晃他,像抱只大熊娃娃似的。她乐陶陶的说:「我的心都快融化了,艾维。」   艾维却挣扎起来,他气嘟嘟的说:「我刚刚说的都是真的,你有没有听进心里?」   于橙下嘴唇突出,盖住上嘴唇,怪声怪气的说:「有听进心里。」   艾维更气了,「那你说你会不会放肆的爱我?」   于橙晃了晃脑袋,看起来古里古怪的,她勐地翻身将他扑倒,她的脑袋像个大钻头,直往艾维的脖颈、胸膛乱窜,艾维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于橙双手并用,搔艾维的痒处,艾维笑得更大声了。于橙边搔边说:「我会很爱你,会超爱你,会超级超级爱你,会超级超级超级爱你。你满不满意?快说你很满意。」   这场玩闹就在艾维尖叫、呐喊着无数个「满意」中结束了。   于橙抱着气喘吁吁的艾维,内心想着:「疯狂向我索求爱情的男人啊,艾维跟上辈子的我可真像。」于橙的心也跳的很快,脸也红扑扑的。   她那如死水般的感情,在艾维既强势又弱势的攻势下,掀起完全停不住的惊涛骇浪。他不准她无动于衷,他亦不准她停止付出,他要的很少,却也要的很多。   「这一生,遇上你,何其有幸?」    ☆、星际歌手(十六)      新生入学试和第一次排名考试,中间只间隔三个月,音乐系一年级新生,有的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有些则视考试为大大的苦差事。不过,这次的排名考试略有不同,不只一年级生在关注,整个音乐系都很在意,甚至也引起校内乃至校外人士的追踪探询。   「这一次简舒允会唱什么歌?」成为大家的讨论话题。   这三个月内,于橙地球上的亲戚们也有极大的改变。   简宗腾和于橙通完视讯后隔天便离开地球,前往中等星球琥薄星。史抒媛的两个孩子搬回史家,史广曦更为猖狂了,改简为史氏的史诗茗在社交场所极为活跃。唯独史抒媛消声匿迹、不见踪影。有心人士探查后发现,史抒媛正在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她单独搬了出来,没有住在史家。   地球情势也产生明显的变化。   史家第三代史诗茗和金家第三代金志成的结合,在上层圈子内造成巨大的轰动,连地球的一般人民都知道,十人统治会中的「史、金」二族形成新的盟友。至于「史、林」两族的结盟关系,随着简宗腾和史抒媛的离婚,也成为过去式。   新闻播报者访问林傅仲的看法,林傅仲未置一词,倒是东方区的副区长林瑾辰出来喊话,他先对「史、林」两族联盟破裂乙事感到万分遗憾,言辞一转,很诚恳地祝福「史、金」二族,并期盼这股动荡不会影响「十人统治会」的和平。   林家当权者林氏父子的作法,获得人民一致好评。反观「史、金」二族,在史诗茗和金志成结婚后,史家的作风更显强硬,接近不近人情,散发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气息;但金家却逐渐平静下来,做事甚至比往常更为谨慎,几乎到了滴水不漏的周密。   林家不争、金家退缩,这些都让史家的权势欲望膨胀的更快、更大。   林瑾辰发给于橙的讯息内就写着:「欲使其亡,先使其狂;欲使其狂,先使其盲。」   于橙回了「甚好」二字。   变形族Qyrup和于橙的交易结束了,在于橙交货后,Qyrup便离开了地球。一名长得与简恩煌一模一样的男子,在统治者圈子内掀起小小的浪潮,却平淡的落幕。Qyrup究竟带来什么影响?恐怕只有Qyrup和操棋人知道即将拉开的戏码为何。   地球那端很热闹,第一学府也热闹了起来。又到了音乐系排名考试的时候,第一天是一年级到四年级生的笔试,第二天是四年级生的表演,第三天是三年级生的表演,依序下来,于橙的表演排在第五天的最末顺序。   于橙没有错过任何一场演出,她还觉得自己赚到了,不花钱就能够舒舒服服的看表演,何乐而不为?Andy对于橙的心态和做法不是很认同,她觉得于橙应该要去练琴或练歌,却被于橙一句「一百万赌我第一名」的话堵住劝告的话语。   转眼就到了一年级生的表演日,顺序一的表演者,仍旧是注册号码十一号的学生Awer。Awer这次使用的乐器仍旧是颂录星的独特乐器Doural。   Awer选了一首很悲伤的歌,音乐一下,Doural马上就让整个大剧院沉入悲痛的海洋,气氛也为之沉重,Awer的歌声加入后,那雄厚的伤感及痛苦跃入听众的心中,不少人眉眼纠结,似有泛泪。Awer的表演结束后,众人一致叫好,但却远不如于橙表演完后的热烈度。   从Awer的面上看不出情绪,但他周身却散发着不甘的气息,他礼貌的行礼后,下了舞台。   接下来的表演也很精彩,偶有令人眼睛为之一亮的演出,但现场的气氛是越来越焦躁,听众期待的表演者似乎只有那一位,地球人简舒允!   快轮到于橙时,她在后台准备,主脑Harvey在跟她闲聊,他说:「距离大剧院上一次坐满,是五百年前。引发热潮的人跟你一样都是音乐系新生,他的名字是faraka,赞族,身材比例极好、外貌甚佳。你之后可以搜寻他的影频,他的表演跟你一样很有影响力。」   于橙颇感惊讶,她好奇的问:「照你的话来说,faraka现在应该很有名了,但我从没听过他?」   主脑Harvey回答:「他在大二那年自杀了。」   于橙诧异的问:「理由呢?」   主脑Harvey说:「你有兴趣的话,我把他留下的遗书传给你。」   于橙比了个「好」的手势。   大剧院的表演即将到达尾声,于橙整整红色的小礼服,踏着黑色的高跟鞋,踏踏的上了舞台。今天的她,展现一股青春形象,头发直直垂着,没有任何发饰。她画了一个温柔的妆,口红是淡红色。   她把钢琴拿了出来,凭空抚摸键盘,神情温柔。尔后,她坐了下来,手也摆了上去。于橙吸了一口气,露出一抹怀念的笑意,小小的、浅浅的,却不容错辨。还未弹、还未唱,她似乎已经红了眼眶。   于橙按下键盘,前奏便下,她很轻幅度的晃着头,似乎有些陶醉。前奏键完,她开口唱道:「你一直说的那个公园已经拆了,还记得荡着秋千日子就飞起来,漫漫的下午阳光都在脸上撒野,你那傻气,我真是想念。」   于橙将歌词改为宇宙通用语,还重新编排部分旋律。歌词字数很多,她沉稳的唱着、念着、弹着。她似乎回到了那个童年,她和左安根在别墅前的草地玩,林安岳和陈琳海在房子里透过窗户暗戳戳的偷看他们。左安根摔倒了,于橙不理他,他就放声大哭,非得要于橙过去扶他,拍拍他的屁股和裤子,还要面带笑容的哄他。   她想起那个男孩子,又想起他们一同度过的少男少女时光,还有她决绝的离开他,狠心地伤害他。然后她目睹他有了家庭、有了孩子,也重新获得了爱情。那是她的男孩,左安根。   于橙在笑,却也像在哭。   明明是一首略显轻快的曲子,却让人生出许多伤感。「我们没有在一起」,道尽了所有无奈和无缘,划出了一条亲情、友情与爱情的界线,也成就一段让人终身喟叹的回忆。   「我们度过的岁月很快乐。」这是事实。   「他会幸福。」她的盼望。   「我很想他。」她无法否认。   世间上有许多情感被模煳了界线,她和他之间,是纯粹的亲情吗?不见得。是浓浓的友情吗?还有其他吧。会有爱情吗?也许有一点吧。左安根是一道光,他展现给于橙的是天真欢乐的孩童世界,他牵着失去魂魄的于橙走过那段独属于她的艰辛岁月。   他殷勤地敲开于橙的蜗牛壳,他与于橙分享五彩缤纷的贝壳世界,他们扶持着彼此走过一段很长的年月,他还让于橙感受到被爱,他爱她,他当初真的很爱她。   她也想爱他,但她却无法完整的爱他,所以他们没有在一起。   不到五分钟的曲子,于橙却回忆了整个「青梅竹马」的人生。她嘴角抽搐、两眼都是眼泪,要滴不滴的,但她终究扬起一个最美、最快乐的笑容,她唱:「我们没有在一起至少还像朋友一样,你远远的关心,其实更长。」   表演结束了,于橙用着同样的笑容,对着观众行礼。直到于橙行礼完,听众们才回过神来,震撼大剧院的鼓掌声响起,大家拍掌的力道很大、速度很快,似乎想把大剧院撼倒。   笔试的成绩已经公布了,于橙和Awer都是满分,大剧院表演的名次当场公布,于橙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总体成绩亦为第一。第一次排名考试的大剧院表演没有安排第一名演说时间,听众有些不满,纷纷发讯息询问,得到唯有新生入学试才有榜首感言时间,音乐系瞬间被抱怨讯息淹没了。   此事,于橙不晓得,即使她知道了也不甚在意。小小的排名考试,还要榜首致辞,想一想就觉得疲累。她和艾维搭着树船回到别墅,搂着艾维进了大门。艾维轻轻挣脱于橙的手,背对着于橙,他的背上写着:「我不高兴,快来哄我。」   于橙笑着从背后抱住他,艾维一挣,没挣开,再挣,还是没挣开,他面上的表情沉了下来,又化作难受。于橙立刻察觉到了,她在他耳边说:「这是另一段故事,我把故事讲给你听,好不好?」   艾维的眼珠子朝下,不接话。于橙把他抱起来,坐在客厅沙发上,让他坐在她的大腿上,她从后方抱着艾维,迳自讲起了那段故事。于橙讲完后,艾维还是不说话,于橙把他转过来,有点担心的问:「到底怎么了?」   艾维才说:「你到底有几段上辈子?」   于橙想笑,但强硬的忍住了,她说:「没有几段。」   艾维大大的吸了一口气,又问:「你到底喜欢过多少人?」   于橙真的很想笑,她说:「没有多少人。」   艾维两只手抓住于橙的肩膀,用力地摇晃她,他大声的说:「你骗人。」   于橙将他的双手抓到手中,用着深情款款的眼神,对着艾维说:「我现在只爱你,只有你。」   艾维的气就像气球爆掉,瞬间消了,他又是生气又是开心,情绪不上不下的,他的表情有些奇异,于橙吻了吻他的小鼻子,喃喃的说:「都过去了,现在,在这个世界,我只有你,一直都只有你。」   艾维有点不知所措,但之后又化为软弱,「都过去了,对吗?」   于橙坚定的说:「对。」   艾维小心的问:「所以现在、未来,你都是我的?」   于橙认真的回:「我曾经爱过他们,或喜欢过他们,但都过去了,也结束了。现在和未来,我整颗心都会是你的,我会无杂质的爱你,很偶尔、很偶尔唱歌的时候会想到他们,但也只是怀念而已。」   艾维似乎满意了,却仍不够满意,他闷闷的说:「不想你唱歌、弹琴。」   于橙乐笑了,「艾维,我的艾维。」   于橙将艾维扑倒在沙发上,今晚是彻夜的「沙发play」。今晚的艾维也十分热情,他甚至用上一些在艺馆学到的技巧,于橙惊诧一番后,也如数奉还。结束后,于橙抱着湿透的艾维,亲了又亲、吻了又吻,在艾维撑不住即将睡着前,他似乎听到于橙说:「我很爱你啊,大傻瓜。」    ☆、星际歌手(十七)      翌日早晨,艾维还在睡,于橙在客厅操作智脑。   于橙看着Faraka留下的遗书,心里的疑惑越发重了。Faraka,来自中等星球攒埠星,种族为赞族,擅长乐器为小提琴。大一新生入学试表演曲目是「不会痛的不叫爱情」,其后三次排名考试,演奏曲目分别是「悬崖」、「不顾一切的爱」和「为你平定的天下」。   于橙看着熟悉的歌名和乐器,整颗心都被浇凉了,凭着直觉,她能肯定Faraka跟她一样,都是任务者,也是救世者,但Faraka自杀了,这也代表这个音乐世界的任务失败了。   「他为什么会自杀」这件事情,历史上没有记载,留给世人的也只有寥寥片段,绝大多数还是Faraka的音乐视频和遗书。Faraka的音乐成为当世绝响,但Faraka太过年轻,留下的音乐太少,终究还是没有引起太大的水花,就被历史带过了。   于橙看着这些记载,脸阴沉的很厉害。她想到她这一世还没拿到乐谱,她想到上一世的极致绝望,她想到她曾想过的「灵魂安息」,她又想到Faraka的结局,她的思绪很乱。那天她游了六个小时的泳,心才稍微澄静下来。   等她离开泳池后,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很担忧她的艾维。于橙的表情软了下来,她对着朝她走来的艾维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艾维不吭一声,只是重重的投入于橙的怀抱。   于橙想叹气,却又觉得很温暖,她说:「我只是有点迷惘。」   艾维的眼神示意着:「迷惘什么?」   于橙试着解释,「五百年前,有一个人跟我一样,很会唱歌、弹琴,但他自杀了。他自杀的理由,大家都不知道,但我似乎有些明白。他和我一样都很旁徨,我们不知道未来会走向何处,也不清楚以后的路要怎么走。」   「我们既是时间的宠儿,也是被放逐者。」于橙下了一个带着感伤的结论。   艾维抬头看她,他说:「我会陪着你」。   他又重重的说了一次:「我会一直陪着你」,他的誓言重如千钧。   于橙那颗仓皇的心瞬间被安抚住了,她带着不安却毅然的表情,说:「好,一直陪着我。」   两人收拾东西,穿好衣服后,于橙带着艾维去了音乐系教师办公室,她打算和主脑Harvey和Andy一起吃晚餐。晚餐前,Andy兴致高昂的教艾维弹钢琴,于橙和主脑Harvey待在另一边,两人聊起Faraka的事。   Faraka的资料不多,再多的,主脑Harvey也挖不出来了。不过主脑Harvey说了一句话,让于橙有点惊讶,他说的是:「五百年前,我曾经看过Faraka的演出。」   于橙音调升高,她问:「你到底几岁啊?Harvey,说实话。」   主脑Harvey的萤幕发出彩光,红橙黄绿闪来闪去,他就是不回答。   于橙调皮的说:「我看你至少有一千岁,少装年轻。」   主脑Harvey的萤幕光彩变化更快了,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代表。   于橙往后一靠,整个人陷在沙发里,她摆正表情,稍微认真的问:「为什么告诉我Faraka的事情?」于橙不待主脑Harvey回答,又继续问:「你到底是谁?你究竟想做什么?」   主脑Harvey像是当机似的,没有出声,萤幕变得全黑。   见状,于橙的表情越发严正了,她加重口气的问:「在我八岁那年,我察觉到教导我网络技术的机器人老师变得怪怪的,它似乎有一点点智慧,它懂的知识远比地球上的任何人都来的多。我没有向我舅舅提起这件事情,是因为当时的我自大又愚昧,我还以为这是我的机遇,我猜测我遇上一个初初觉醒的智族,当时我是这样想的。」   于橙接着说:「但我八岁那年还发生一件事情,我唱了一首宇宙儿歌,我表哥把它录了下来,传到星网上。上传没多久,机器人老师就『觉醒』了。我唱歌和它觉醒这两件事情,没有关联性吗?」   于橙带点自我嘲笑的说:「我从没将两者连结在一起,直到你告诉我Faraka的事情。我的朋友,Harvey,告诉我,你是谁?」于橙的眼中有期盼也有落寞。   主脑Harvey的萤幕闪了闪,然后出现一排字:「你不是猜到了吗?」   于橙还想挣扎,装作若无其事,轻笑道:「我知道你是智族,被灭族的智族。」   「然后?」主脑Harvey反问。   于橙终于不笑了。   她很难形容她的心情,她是曾经怀疑过主脑Harvey是音乐精灵,但那只是胡思乱想。音乐精灵怎么可能「下凡」,直接带入世界的某个角色,与任务者直接联系?   于橙觉得十分不可思议,瞳孔紧缩,眼睛睁大,却又很快地恢复正常了,她叹了一口气,头往后仰,像是不想看主脑Harvey,也不想面对他。   主脑Harvey却用机器音说:「所有的智族都是我,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人。」   于橙的头迅速抬起,她很惊讶。   主脑Harvey说:「一千二百年前,我发现这个世界出了问题,能量不足。所以我『制造』了智族,并扮演智族,这一切都是为了引发战争,减少高等种族的人口,目的是为了吸收高等种族的能量,以及降低世界消耗的能量。」   主脑Harvey续道:「但这么做只能延缓毁灭,但仍旧止不住灭亡的步伐。五百年前,Faraka来了,我以为有一丝转机,但他失败了。我原以为我要消失了,然而,你来了。」于橙似乎能从主脑Harvey的声音中听到一丝感叹和欣喜。   「为了保证任务成功,所以你这一次大张旗鼓的接近我、安排我的人生?」于橙没好气的问。   主脑Harvey很诚恳的道歉了。   有一个问题,于橙很想问,但她死死的憋着,但她依旧忍不住,半咬着牙,音调却很普通的问:「从我出生到现在,你插手多少事情?」   主脑Harvey默了一阵,才回答:「直到你唱了歌,我才加入你的人生。我教了你网络技术,怂恿你当大歌手,我只做过这两件事情,其他的我一概没插手。」   于橙的眼眸闪过不信任,她问:「我父母双亡、我叔婶婚姻不幸、艾维的遭遇,你没安排过?」   主脑Harvey的萤幕上出现两个黑点,像是两个眼睛,那两点和于橙的眼珠相映,就像在互相瞪视。于橙似乎听到主脑Harvey用着有些讪讪的口吻说:「艾维博尔的长相是我特地安排的,喜欢吧?」   于橙一股气不上不下,然后就松了下来,她自然听得出来,主脑Harvey对于她的问题给出了否定答案,却又自己抛出他「设定」艾维博尔的长相,只为了吸引她,于橙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一时无话。   于橙转头看向艾维和Andy,他们一动也不动,时间被停住了。   于橙看了他们几眼,方无奈的说:「为什么要告诉我Faraka的事?这等于间接暴露你的身分。」   主脑Harvey说:「没什么可隐瞒的,这个世界剩不到五十年,也等不来第三个救世者。」   于橙想翻白眼,顿了几秒,于橙又问:「Faraka为什么自杀?」   主脑Harvey的萤幕回答:「他不想唱歌了。」   于橙略挑眉,问:「就这么简单?」   主脑Harvey答道:「就那么简单。」   于橙有些无言,转念一想,也能理解。   许久,她才问:「你的名字是什么?」   主脑Harvey讲了一个不适当的笑话:「我叫Harvey。」   于橙瞪他。   主脑Harvey说:「我会选在适合的时机告诉你。」   于橙想争执,但想了想又放下了,她淡淡的说:「也好。」   于橙想着:「这一次真的是用命来唱歌呐。」   她就是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搏。   「救救我吧」,这似乎是主脑Harvey未说的心声。   时间停止解除后,所有人事物又恢复正常。于橙走去艾维那边,对他和Andy说:「吃饭吧。」三个人一同吃饭,外加一台旁观的破旧电脑,于橙吃的没滋没味,复又大力的嚼肉,边咬边看主脑Harvey,吃一口、瞪一眼,主脑Harvey的萤幕闪烁着不明的光。   晚餐结束后,于橙带着艾维回了别墅。   此后三个月,于橙不是在唱歌,就是在弹琴,她的表现就像个正常的音乐系学生,但唯有艾维知道这多么不正常。艾维也曾问过于橙「发生什么事情」,于橙没有办法据实告知,她认真想了想,才告诉艾维:「我想唱歌。」   这四个字显得有些空白又无力,却毫无破绽。于橙之前不想练琴、不想唱歌,所以她镇日带着艾维玩;现在于橙想练琴、想唱歌,所以她疯狂练习,似乎也说的过去。艾维仍有迟疑,于橙用温柔化解。   于橙练琴的时候,艾维就坐在旁边看她练琴,或使用智脑;于橙不练琴的时候,就黏着艾维,把他抱在怀中不松手;于橙处理正事的时候,她会坐在床上,让艾维从后面抱住她,她再不避讳艾维。   她和艾维像是连体婴,他离不开她,她亦如是。   她正在和时间赛跑,也正与自己的心搏斗。于橙知道她的心还不够纯粹,还无法接纳一首新歌,但她仍在努力。这不光是为了她,也为了艾维,以及她所有的亲朋好友,她想守护他们。   她第一次生出守护者的救世情怀,她被自己的「玛丽苏」给笑呆了。   新一代玛丽.于橙.苏,正式上线了。   很快地,时间来到音乐系第二次排名考试前一天。   而于橙正和林瑾辰视讯中。   林瑾辰嘿嘿痴笑:「史家终于垮台了,史老头贪污的证据好多啊,还有众多人证、物证,他肯定跑不掉的,他已经进了地球看守所了,啧啧,我发给你他进看守所的照片,憔悴的让人不忍看啊。」   于橙看了史政栩的照片,心里一点涟漪也没起。   她听到林瑾辰说:「史家的倒台,『十人统治会』都出了一份力,但金家才是最大推手。你表妹简诗茗,不,是史诗茗,她现在可惨罗,她被她新婚老公金志成哄的团团转,无意中暴露了史家一些事迹,金家顺着这些迹象往前头查,果然查出不少事情。台面上的证据,史诗茗得负最大的责任。」   「史诗茗和金志成大概会离婚吧?不过,她原本在普敦大学机甲战斗系的成绩就是垫底,即便她离婚后复学,大概很快就会学业不通过被开除,她的人生可真没指望。史家垮了、婚姻也没了、学业未完成,心智不坚的人很快就疯了吧。」林瑾辰的话似乎在为史诗茗惋惜,却又带着满满看热闹的气息。   林瑾辰不知疲惫的说:「至于史广曦,在史家垮台的新闻曝光后,他被一群人拖到暗巷去打了一顿,那群人还对他做了什么,哎,哥哥我也不想污了你的耳啊,妹妹。」   于橙右手做出一个「给我」的手势,林瑾辰撇撇嘴,把影频发给于橙。   于橙轻描淡写说了一句:「我要跟艾维一起看。」   林瑾辰做出猫被踩到尾巴的跳脚样,他用着京剧的声调唱:「最毒美人心呐,妹妹你好心狠,哥哥我心怕怕。」林瑾辰的声音在于橙的威严注视下慢慢小了。   于橙看林瑾辰缩起来,反而笑了,林瑾辰拍拍那边的桌子,欢喜道:「你刚的模样好像我爸,吓『屎』我了。我刚升为东方区区长,你倒好,比我还有威严。」   于橙不要钱地抛出数个赞美的话,诸如「恭喜升官」、「你一定能做好」、「你绝对是有史以来最帅的区长」,把林瑾辰哄得心花朵朵开。于橙看着林瑾辰乐陶陶的表情,心中也划过几分好笑,她觉得林瑾辰真的是一个很有趣又很欢乐的人。   在林瑾辰保证他会做好区长的职务后,林瑾辰又告诉于橙关于黄家的事情,黄家长年依附着史家,史家倒了,黄家自然也不行了。史家强盛时,史笠仁、黄冠义和史广曦聚在一块,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打压良民、欺压妇孺,吃喝嫖赌样样来;史家和黄家落魄了,史广曦三人也要为曾经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史广曦被打,他们两个自然也逃不过,史笠仁这人很凶狠啊,硬把找他麻烦的人打回去,结果人家找更多的人来打他,他被打到差点没气了。黄冠义这小子,比史笠仁更惨,早有人看上他啦,只是慑于史家和黄家的势力,才不敢对黄冠义下手,这小子现在被人圈禁当小倌倌啦。」林瑾辰讲话的时候眉飞色舞,像在讲什么极有趣的事情似的。   林瑾辰最后叹了一句:「树倒猢狲散。」   于橙附和了一句,又问道:「史抒媛呢?我…前婶婶?」   林瑾辰对着于橙摇摇头,他说:「舒允你真的好善良,还关心你前婶婶。」于橙的嘴角无奈的弯起,林瑾辰接着道:「史家的垮台没有影响到她。她本人对此没有任何反应,倒也没人找她麻烦。她依然住在外面,仍在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   于橙听了点点头,林瑾辰告诉于橙代替史家上台的是文家,林瑾辰妈妈的弟弟,也就是林瑾辰的小舅舅进入了「十人统治会」,这是林傅仲的意思,于橙对此没有说什么。   两人又聊了几句才挂了视讯。   于橙还没来得及看史广曦三人的影频,艾维就推门进来了,他来喊她吃饭。   艾维牵着于橙来到餐桌前,把她按进椅子内,又给了于橙一个餐前吻,才去厨房端了他作的菜,一盘煎牛排、一道炒青菜、一大盘韩式辣炒年糕和一大碗青菜豆腐汤。   于橙和艾维你喂我、我喂你,一人一口甜蜜蜜地吃完饭后,于橙牵着艾维去外面的草地散步。   迎着自然的风,肚子充满饱足感,复仇也完成了,于橙的心很宁静。她慢慢的走,轻轻的牵,间或看看艾维,两人即使不说话,也能相视对笑。   「就像初恋一样。」于橙想。   于橙开口问道:「煮饭跟你想的一样好玩吗?」   艾维有些愉悦的说:「还挺好玩的。」   于橙又问:「煮的很好吃,我们艾维还有煮饭的天赋,真的很厉害。」   艾维略害羞的说:「我在煮饭的时候,都在想着舒允,想到你一口一口吃掉我煮的菜,又想到你喂我一匙又一匙的饭,我就觉得好开心、好快乐。」   于橙抱住艾维,吻他的侧脸、轻啮他的鼻子,最后才吻上他的唇。   两人分开时,于橙的眼神迷离,她说:「你说的话好甜,嘴巴也好甜。」   艾维埋首在于橙的怀里,却又咬着于橙的锁骨,就像不知道危险一样。于橙感受着脖颈传来的刺痛感和刺激感,心中涌起一阵想将他「就地圈圈叉叉」的欲望。   于橙极力忍下这股欲望,她将艾维打横抱了起来,转起了圈圈,艾维一阵尖叫,于橙反倒笑了起来,待转圈停止后,她做出往上抛移的大动作,艾维的身体也被往上抛了抛,艾维落下后,将于橙的脖子抱的紧紧的,不肯松开。于橙摸了摸他的头、他的发。   艾维的脸是红的,有点喘,他带着爱意看着于橙,于橙又虔诚地吻住他。   两人厮磨好一阵子,于橙才放下艾维,两人并肩坐在草地上,于橙握着他的手。   艾维却先说了:「舒允有话想跟我说?」   于橙没好气的说:「你知道还一直闹?」   艾维嘟嘟嘴,「我不喜欢你在草地上跟我说话,一定是我不想听的事情。」   于橙转头看看艾维,另一只手伸过来摸摸他的毛脑袋。   于橙说:「你不是问过我到底有几段人生吗?现在是我的第五段人生。」于橙接收到艾维有些惊讶的脸,她点点头,又说:「我曾经有四段人生,我已经告诉你两段人生了,我现在要来跟你说另外两段人生。」   「这两段人生,一段我称之为『种人世界』,另一段则称呼为『初始世界』,我先来讲种人世界的故事吧。」那些激昂与血战,透过于橙的口述,在艾维面前展现其波澜壮阔的色彩;而初始世界的平凡,却因为不平凡的乍然中止,使得故事抹上一层瑰丽的枯萎,如即将消失的彩虹,令人喟然叹息。   艾维的表情很复杂,似乎无法理解,却又像是不敢置信,他变化了数种表情,有惶惶然、怀疑、怜惜和难过,也有向往、安慰和喜悦,最终,只化作一句:「你是不是很疲倦?」   于橙瞬间定格、无法动弹。   艾维睁着再明白不过的双眼,温柔地张开双臂主动将于橙拥住了,像男人抱女人的抱法,他说:「我看见了你的辉煌过往,也看见了你的留恋,也知道了你是如何从平凡走向不平凡,但舒允,我还见着你疲惫的灵魂和沉痛的心,我的舒允啊,我的,舒允,你是怎么走过来的,你真的好勇敢。」   此刻,于橙的心,像裹着糖粉的酸柑,又像加了辣椒的苦瓜汤,她嘴里又甜又酸、又辣又苦,艾维的一席话,让她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她像需要爱的小狗,伏在艾维怀中;也像娇弱的幼猫,恳求主人的慰抚。   于橙的鼻头冒着酸气,眼睛是红的,心是胀的。   此时,她能感觉到她和艾维的心无限靠近,他们似乎是同一个人,他们分享同一个心灵频道。   于橙回抱住艾维的腰,她轻轻地说:「我好高兴。」   很高兴被理解,很高兴被爱着,很高兴遇见了他。   她的灵魂伴侣,艾维博尔。    ☆、星际歌手(十八)      转眼,于橙已经在伦耳星待了半年,同时也迎来音乐系一年级第二次的排名考试。   于橙今天准备的曲目是「最后的战役」。她对自己曲目的安排,与过世的Faraka一模一样,从上一世往前推。这种安排的目的是什么,于橙说不出所以然,她想Faraka或许也不明白缘由吧,心,似乎就推着他们做了这个决定,十分自然。   「这是一种悼念的仪式。」于橙猜想。   郑重地挥别过去,有时也需要华丽的舞台、庞大的人群以及一颗激昂的心。   于橙踏上舞台,脸上满是肃穆。有别于前两次的盛大打扮及裙装,今日的她穿了一套黑色西装,里头的衬衫是白色的,领带是黑色的,皮鞋也是黑色的,这是参加地球葬礼的基本穿着,外星种族不清楚,但于橙和地球人都知道。   于橙素了一张颜,却无损她的美貌,反而添了一股又坚强又脆弱的气息,让她看起来傲而不屈。   于橙的手放上钢琴,前奏一下,就是严肃、低沉、不祥的曲风,紧接着是悲伤又隆重的重节拍,于橙的声音跟在其后,她启口唱:「机枪扫射声中我们寻找遮蔽的战壕,儿时沙凋的城堡毁坏了重新盖就好,可是你那件染血布满弹孔的军外套,却就连祷告手都举不好。」   其实,「种人世界」的回忆已经很遥远了,有些队友的面貌都模煳了,只有猫萌萌和她的家人仍活在她的心底。她想起她带着阿弟、阿妹一起游玩的童年,她们绕着大树奔跑,玩着鬼抓人,于橙会放肆尖叫,其他小伙伴会有样学样,整个区域响着孩子无忧无虑的快乐笑闹声,她的童年像是绚烂的云彩,也像七彩的棒棒糖,她好快活。   即使和阿爸、阿母分离,上了战场,杀了人,遇到很多事情,于橙仍旧屹立不摇,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打败她,她是最强的虎种人。直到阿爸、阿母死亡,她的美梦缺了一角,心也碎了一块;然后猫萌萌死了,天塌了,人死了,又冷又硬,她的心冻结后被踩碎了。   猫萌萌先踩一次,她自己再补上无数次,还赔上左安根的痛苦及眼泪。   「已经够了。」于橙想起猫萌萌躺在她怀中的模样,心脏的跳动声还是如平常一般,不快也不慢。她的呼吸频率没有更改,一吸一吐皆是平稳。   她已然为爱折磨二十馀年,她早已放下了。那枪林弹雨中奔跑的身体、那富有默契的一言一语、那令人心折的笑靥、那些携手共赴的生死任务,她都记得,她没有忘记,她只是放下了。   「嘿,爱情啊,初恋呀,我痛不欲生,你晓不晓得?   你走了就走了,即使我再怎么哭喊,你死也不会回应我,是吗?   我还爱着你啊,我还忘不了你啊,你给我的痛我都记得啊,你却忘了?   我想我也该忘了。   我想我也该放下了。   即使你如此绝情,我依然会把你轻放在我心上,妥贴收藏。   我会记得你的好、你的美、你的笑。   我会忘记那些泪、那些苦、那些痛。   我会有全新的人生。   我会过得很快乐。   我会幸福。   嘿,爱情啊,你能否再回到我身边?   我还想爱。」   「最后的战役」明明是一首气氛严肃的歌,却被于橙唱出藏在最底下的渴求,赋予这首歌另一种意涵。于橙不只回顾了种人世界的人生,她再一次检视自己的内心,用槌子检测自己是否足够坚强、勇敢。   她此刻内心的平静,也代表着时光终能治癒,岁月终会遗忘。   她唱了最后一句:「我留着陪你,最后的距离,是你的侧脸倒在我的怀里。你慢慢睡去,我摇不醒你,泪水在战壕里决了堤。」于橙弹了很长一段尾奏,一听就知道是悼念曲调,她为了猫萌萌而弹,为了她的家人而弹,也为了她自己而奏。   一曲结束后,于橙很快地站了起来,她朝听众行了礼后,方微笑挥手。   台下的听众被这抹微笑带回现实世界,他们慌忙鼓掌,拍手声一次比一次更加汹涌,鼓掌声似乎有种具现化的错觉,它连结群众,将敬意连成一线,直直反哺给舞台上的于橙,于橙感受到了,她再度敬了个礼。   在音乐系老师公布第二次排名考试的名次前,于橙携着艾维离开大剧院。她不用听名次发表,她确信没有人能拿走她的第一名,于橙甚至在想是否还有必要留在学校里,学校的舞台太小了,经过这几次的表演后,她渴望更大的舞台。   她似乎找回唱歌的部分初衷,也忆起那份心跳加速的美好。镁光灯下、人山人海、舞台上一枝独秀。压力下的极致绽放,心跳血液热烈沸腾,喉咙发着烧,脚想跳舞,人想奔跑。   唱,再唱,用力地唱,大声地唱,唱出那些岁月年华,唱出眼泪折磨痛苦,唱出甜蜜美好无悔。   她想要唱歌。   「我想唱歌。」于橙终于正视了自己的内心。   她的嘴角扬起一抹笑,被艾维捕捉到了,他痴痴的看,手也伸出去按上于橙的唇。   回应他痴汉动作的是一个强烈的拥吻。   在爱里沉沦。   当晚,又是一场兴致高昂的盛宴,主餐是艾维。   翌日早上,于橙轻柔地唤醒艾维,说要带他去雄樟区的「大交易区」拿钢琴,顺便逛逛。昨晚,Andy发讯息说,手工乐器师傅Derek说钢琴作好了,至于要收多少钱,他要以于橙现场弹奏的状况决定价码,于橙回复Andy「没问题」,她不担心价格。   二人出门前,于橙细心地为艾维别上第一学府的徽章,她说:「第一学府的学生行走于大交易区会受到高等级的保护,这是大交易区的人都知道的事情,你和我都长得如此美丽,为了避免麻烦,我们还是配上徽章吧。」   于橙不想遇上麻烦后才出示学生身分,她想让麻烦主动避让她,所以也只好别上伦耳星风格的徽章,一片金黄色的叶子,上书「第一学府」,做的挺别致的。   于橙摸了摸艾维的脸,她的面上有一丝担忧。   艾维歪歪头,问:「怎么了?」   于橙叹口气,她说:「你长得太好看了,而且比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更美,我有点担心。」于橙的话并非危言耸听,事实上,艾维的美丽程度已经超过于橙所能想像的界线,她看着艾维一天比一天更漂亮,她内心却涌起一丝不确定。   「成妍星人真的都是这样吗?」于橙在心中胡乱想着。   艾维却忽然拿出一顶白色帷帽,于橙的左眉一挑。艾维说:「这是Harvey给我的,他说如果你要带我去雄樟区,让我带着帷帽。」   于橙的脚尖点地,眉头皱了起来,她对着智脑按了几个字,发送出去,然后帮着艾维戴好帷帽,仔细确认他的视线和舒适度,方牵着艾维离开了第一学府,出发前往雄樟区。   于橙很快就收到主脑Harvey的回信,他写道:「成妍星人的确有其特别的地方,至于是什么,你很快就会知道了。至于帷帽,只是戴个过渡期罢了,等他的外貌确认下来后就不用戴了。」   于橙想回信再问个清楚,主脑Harvey似挑明却又模煳着,她不是很懂。但她想到Harvey是这个世上最不会害她的人,她便放下探询的心,转身继续和艾维说着话。   于橙说:「雄樟区内分为三大区块,舰艇起降地、大交易区和住宿区,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大交易区』。大交易区内又分为三个区域,高级区、中级区及外围区。高级区内有『高级娱乐区』、『高级交易区』和『高级博奕区』,其中,高级交易区占地最广,交易内容五花八门,除了常驻店面外,也时不时举办各类拍卖会,拍卖物品从人到物,什么都有。」   于橙摸摸艾维的头,说:「手工乐器师傅Derek将店铺设置于高级交易区,我们先去乐器行,再去高级娱乐区晃晃,我想去看看音乐厅。」   艾维的头在于橙的手中转啊转,一边又娇娇的说:「舒允想去那里表演?」   于橙亲了艾维的额头一下,点点头。   艾维忽然挺身坐直,显得很兴奋的说:「舒允你在学校表演三次了,已经很出名了,我们去大交易区,会不会有人认出你,找你签名?」艾维的眼睛像小星星一样闪烁着,镶着希冀。   于橙好笑的说:「不会吧,我有那么出名?」   艾维的眼睛骤然睁大,一边点出智脑内的新闻报导,一边反驳道:「你已经很有名、很有名了,有人封你为『舒神』,还有人组成粉丝团,自称是『舒粉』,还有很多人询问你何时要去别的星球开演唱会呢。」   艾维将新闻报导放大给于橙看,于橙的手滑过一张又一张的报导,脸上的惊讶也越来越多,看完后,于橙微笑着看着艾维,她说:「我都不知道自己已经那么出名了,如果我的艾维没告诉我,我还以为自己只是学校里的小小明星呢。」说完,于橙捏捏艾维的脸颊。   艾维的脸泛起红晕,于橙捏着他的脸颊,让他的发音有些好笑,他说:「我早就知道舒允会有成为大明星的一天,所以我已经买好黑色的太阳眼镜、帽子和假发,还准备了几套舒允的衣服。」   于橙看着艾维将一样样东西拿出来,她有些感动。她看着那张小嘴张张合合,吐出的都是「舒允怎样」、「我们舒允」之类的话,却很少提他自己,她就心软的一塌煳涂。   于橙拉过艾维,奉上一枚香狠的法式热吻,才戴上太阳眼镜和一顶淡蓝色的帽子。   两人又玩闹了一阵,很快地便到达雄樟区。两人下了交通飞车,往外走了几步,就看见高级区的入口了。艾维左看看、右看看,只看见这一个入口,他面上表情有一丝疑惑,于橙没有错过,她解释道:「大交易区很大,乘坐交通飞车前,我已经选择高级区为目的地,它只会送我们来这里。如果要去中级区或外围区,就要再搭乘交通飞车。」   艾维点点头,乖乖地任由于橙牵着,两人一同进入入口。进到里头后,艾维的嘴巴不自觉地张大了。艾维不是被周边的建筑给惊艳到,他是被种类繁多的外星种族给吓到。   高级区的建筑很有伦耳星风味,却又十分体现「高级」二字的意涵。其建筑,自然中不脱华贵,绿丛中不缺彩色,平和中又有威势,简而言之,极为低调奢华。入口处进去后,首先是左右两排的小店面,小店面前立了不少外星种族,有树人、颂录人、浆人、匿人、老族、赞族、喀纳弗族等等,不一而足。   艾维活过十六个年头,只待在方寸之地,受到严密的监视及保护,他看过外星种族图监,也曾为书中图画感到惊讶不已,但他却未曾见过如此多活生生的外星种族,他们一行一动、一呼吸一说话,很生动也很不真实。   于橙牵着张着大嘴的艾维通过「小店面街」,又通过「中店面街」,最后来到「大店面街」。即使是高级交易区内,店面仍有贵、更贵、最贵之区分,Derek身为伦耳星最好的手工乐器师傅,其所开的店面自然在最贵的地方,而且是在大店面街的最深处,其地理位置很忠实的反映价位,只能是最贵中的最贵。   Derek的店面没有招牌,也没有任何布置,从外面看进去,这就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店面,毫无特点。于橙也没觉得自己走错地方,她带着艾维迳自进入店面,她看见的第一样东西,就是一架黑色钢琴。   「这是我的钢琴。」于橙的心中陡然冒出这个念头,她的脚步不停,直接来到钢琴前方,她有些着迷的看着钢琴,脑中一片溷沌。于橙没有注意到店面里头的其他乐器,忽略了接待人员,也没看到坐在阴影处的一个男人,她迳自打量钢琴,一句话也没说。   直到奇特的脚步声响起,于橙才从思绪中醒来。她仍旧牵着艾维,两人立在琴键前,那脚步声的主人从后方走出来,他是一名雄樟树人,他就是制作这架钢琴的树人,Derek。   他有一头孔雀石绿的长发,耳朵旁还点缀几颗球形浆果,他的皮肤是叶绿色的,皮肤表面较为粗糙,他约莫三米高,在树人里不算高,他的手臂和下肢较粗,看起来勇勐有力。   Derek朝于橙比了一个「请」的手势,看起来像是清楚于橙的身分。   于橙回Derek一个有礼的微笑,她将太阳眼镜和帽子摘下来,放在艾维手上,叫艾维站在钢琴旁边看,她要弹一首歌。于橙坐了下来,艾维在她的左前分,Derek在她的右后方,于橙和艾维对视一眼后,她露出一抹真切的笑意,手放在钢琴上,轻快的弹了起来。   她选择的曲目是「我只想唱歌」。   前奏是古怪又有趣的曲调及有些不规则的节拍,偶尔掺杂着重音,整体来说偏向轻快,与于橙过往的三次表演相比,是截然不同的风格。于橙唱的很恣意,她察觉到了她的观众只有小猫几只,但她全然不在意。她的身体自然摆动;她的手指关节如蝴蝶轻快飞舞,毫无滞碍;她的脚踩在地上,欢乐地打着节拍;她的头随意的摇摆,看起来很快乐。   她没有压制歌声的音量,她唱的很大声,偶尔她还会做些花式卷舌音,以示她的自由洒脱。于橙越唱越激昂,钢琴也弹的越来越用力,她最后一句:「我不唱歌能干什么」,她心中的渴求及热烈,迸发到整间店面,她灵魂散发的热度,让店面的温度直直上升。   弹毕,于橙仍坐在钢琴上回味,她轻抚着琴键,脸上带着温柔笑意。   于橙的身前、身后传来鼓掌声,艾维、Derek、接待人员以及一名陌生男子齐齐鼓掌,尽他们所能给于橙最盛大的拍手声。于橙站起来,朝他们四位行了个漂亮又标准的宇宙通用敬礼。   于橙的右手伸向艾维,艾维踏了两步后牵住于橙的手。于橙带着艾维来到Derek面前,她的情绪还是很高昂,她音调略高的说:「您好,我是简舒允,这是我的钢琴吗?」   于橙自信的态度,让Derek更加愉悦,他似乎很喜欢自信又强大的年轻人,Derek主动伸出手来与于橙握手,一老一少就刚刚的表演,你一言、我一句的讲起来。过了三十分钟,那名陌生男子发出礼貌的咳嗽声,于橙看向他,他也看着于橙,Derek方从欢欣的知音相遇中回过神来。   Derek有些不满,那男人却走了过来,对着Derek礼貌的笑,又看向于橙。那男人给人的气息很复杂,长年居于高位的威慑感、疏离却不会让人感到不舒服的距离感、浑身散发冷漠又冰冷的气质,却又带着符合他长相的轻微笑容,很像是给冰块挂上向日葵太阳眼镜,又像是拳击手带着笑容在比赛。   于橙的心提了起来,她讨厌笑面虎,也不喜欢这种一看就有深重故事的人。   那男人对着于橙说:「你好,我是雄樟区的区长J,你直接称呼我J就可以了。」   于橙的眼珠放大了一些,她正想回应的时候,Derek先插话了:「你小子够了,我这间小庙装不下你,你不要再来了,我不想给不懂音乐的人作乐器,有钱也没用。」   无论Derek拒绝几次,J仍旧端着一副好脾气,J说:「我的爱人看了『舒神』的表演后,她真的很想要一架钢琴…」讲到「舒神」时,J还对于橙眨眨眼。   Derek却打断J的话,「你不是第一个找我定钢琴的人,老头子我已经这么老了,我只想作我想作的乐器,谁来也没用。我知道你宠那个成妍星人,但宠也要有个界线。她唱歌不好听,也不会弹乐器,你让我为她订做一架钢琴,这说不过去嘛!」   J似乎还想讲什么,Derek摆摆手让他不要说了。   于橙的头左歪右歪了几下,她开口问:「J的爱人是成妍星人?」   Derek讲话就像炮弹蹦蹦蹦,语速很快,他帮J回答道:「他不只是雄樟区区长,还是『保护成妍星人协会』会长,那协会的主要工作是帮助落难的成妍星人返回其本星,算是做好事啦。」   Derek转头对J问道:「不过我记得你从不跟成妍星人谈恋爱,怎么?忽然遇上真爱了?」   J有些无奈,他只喊了一声:「Derek。」   Derek眯着眼看J,又说:「不给老头问,又逼老头作乐器,你小子不厚道。」   Derek和J对视,J叹了大大一口气,做了个投降的手势。   Derek得意的说:「早该如此。」Derek的表情像战胜的公鸡,他那头孔雀石绿的长发晃了晃。   J转过来对着于橙说:「我爱人的名字是希德玖娜,她很喜欢你的表演。既然Derek不愿意帮希德作一架钢琴,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请你到音乐厅举行表演,让我的希德能一偿宿愿?」   于橙的肠道涌起一股奇异的汁液,眼前的一切很自然又很顺利,她拿到了钢琴,结识直率又可爱的Derek,还认识位高权重的J,J甚至致力于保护成妍星人,还很会讨好他的爱人希德,还请于橙到音乐厅表演。但于橙就是觉得不对劲,却又找不到理由。   于橙的怔默引来Derek和J的关注,在Derek开口询问前,于橙率先对J说:「我的荣幸。」    ☆、星际歌手(十九)      Derek只跟于橙要了材料费,于橙的眼睛眨也没眨,当场便转帐宇宙通用币二十亿给Derek。Derek拍了拍于橙的肩,说:「年轻人爽快!老头子本来要跟你收一百亿,你弹那首『我只想唱歌』很合老头子的味,老头我就给你减到二十亿。我也不说那些保养、保护钢琴的话,你爱琴、你爱音乐,我都知道。」   于橙郑重感谢Derek,并再三保证若开了演唱会,绝对会通知Derek来看。Derek送于橙、艾维和J出门,自始也没问艾维的身分。反倒是J,出了门后,他礼貌地邀约于橙和艾维下次一同午餐,顺便讨论一下开演唱会的详细事宜,于橙的眼珠转了转,还是同意了。   J和于橙约三天后在高级娱乐厅的第一音乐厅见,看完音乐厅后,再至附近的餐厅吃饭。J说会带着他的爱人一同前来,还说他的爱人若能亲眼见到「舒神」肯定很高兴。   于橙和艾维与J道别后,便回去第一学府。一路上,于橙都在查询J的身分以及「保护成妍星人协会」的事情。艾维也不打扰于橙,静静地看于橙手指翻动。   两人回到别墅后,于橙将艾维抱在怀中,细细跟他讲起J的过往。   她说:「J是雄樟树人和赞族溷血,今年三十八岁,亲人俱亡。他的父亲亦是雄樟区区长,却在政治斗争中死去,他的母亲也死于暗杀。J有一个姐姐,十八年前死去,J于那年接手雄樟区区长的职务。那年他才二十岁,却一力扛起这个职务,与他的铁血、刚硬的作风脱不了关系。尔后十几年,他生活在暗杀、斗争之中,却仍旧坚持下来,迄今,已然竖立无坚不摧的地位及威严。」   艾维赞了一句:「J好厉害。」   于橙笑了笑,旋即又皱起眉头,她口气有些怪异道:「J和他的姐姐Q感情很好,Q当年死亡,J悲痛不已。」于橙看了看艾维,又说:「Q有一个爱人,她的爱人是成妍星人,当年,她的爱人死去,Q也随之自杀,雄樟区的人都知道J的姐姐Q为爱痴狂。」   艾维有些惊讶,他的嘴巴微微张开。   于橙继续说:「J上台后,整顿势力、使雄樟区治安稍微稳定后,便设立了『保护成妍星人协会』,他将雄樟区内的所有成妍星人或其溷血找出,让他们选择留在伦耳星或是返回成妍星两种选项,选择后者的人,J会妥善送他们回去;选择前者的人,J就是他们最佳后盾。甚至还有人戏称J是所有成妍星人的娘家人。」   于橙和艾维面面相觑,像是不敢相信,也有些怀疑。   艾维结结巴巴的说:「从他的长相看不出来他是大好人,原来是我误会他了。」   于橙也轻笑道:「我们都误会他了。」于橙抱住艾维,背对艾维的表情却有着一丝疑惑和沉重。   于橙未告诉艾维的事有几点:   第一,J特意查过她的资料,事后虽然删除,仍躲不过于橙的复原。所以J很清楚今日戴着帷帽的艾维是成妍星人。   第二,依照经验推断,J或许会因为Q的关系,特别关心成妍星人;但若以另一方面来看,Q因为成妍星人自杀,和Q感情很好的弟弟,有没有可能因此恨上成妍星人?若他其实是对成妍星人抱有恶意,却能做到这种程度,他的内心该有多扭曲?   第三,J有悲惨的过往,又有冷冽、高冷的气质及外貌,他真的有可能陷入爱情?   第四,即便于橙唱歌再厉害,她也不认为堂堂雄樟区区长会特意下交,还携带伴侣与于橙二人一同用餐,这种礼节其实已经提升到事业伙伴或朋友的程度,于橙不认为自己有那个价值,除非她的身上有J想要的东西,而她自己不知道。   于橙无声冷笑,她第一眼就不喜欢J,她相信她的直觉,她倒要看看J想干什么。   三日后,于橙带着艾维来到了第一音乐厅,J和他的爱人希德已经等在那了。希德也戴着帷帽,她看到于橙走来时,手还小小的发抖,就像是看见偶像的忠实反应。于橙朝J和希德礼貌一笑,希德发出「啊」的惊叹声。   两对爱侣朝音乐厅里走去,J陪着于橙逛起音乐厅内部,两人讨论起音效、场地、表演等具体事项。而艾维和希德则站在舞台下方,两个戴着帷帽的人小声地交谈起来。   希德抚着肚子的动作很明显,艾维问:「你怀孕了?」   希德的微笑很温馨,她笑着说:「二个月了。」   艾维乾乾的说了一句:「恭喜你。」   希德的脸色带出少少的难过,「至少我拥有他的孩子。」   艾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希德很快的换了表情,她礼貌的问:「我真的很喜欢舒神的表演,我看得出来她很爱你,我可以看看你的长相吗?我真的很好奇她爱的人究竟长什么模样。」   艾维嘿嘿笑了两声,小心掀开帷帽的一角,希德从那小角落却窥见艾维那开到极致的容貌。希德傻傻看着,等她回神时,她正咬着自己的下唇,眼角泛有泪光。   见状,艾维放下帷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希德却带着笑意说:「我才要恭喜你。」   艾维乾巴巴的说:「谢谢。」   希德转过头,姿态隐蔽地擦了眼泪,复又回头说道:「以爱为食的成妍星人,若被等价的爱意垄罩,可获无上姿容;若爱不等价,则怀孕生子女,孕育所爱的人的后代,尔后被爱毁灭。」   希德的口气有些恍惚,又有丝怅然。她最终还是回复正常的表情,说:「我见过很多、很多的成妍星人,却从未见过像你如此的容颜。我原以为成妍星人渴求爱情是痴人说梦,没想到世间上确实有能够回馈同等爱意的人。」   「你真的好幸运。」希德这么说。   艾维的好口才,在这种话题上,毫无用武之地。   希德似乎看出艾维的尴尬,她爽朗笑了两声,主动牵住艾维的手腕,艾维一僵,却没甩开。希德说:「生下这个孩子后,我大概就不行了。我一直很好奇也很向往『被爱的极限』,真心地祝福你永生幸福,希望你代替众多兄弟姐妹看一看那端的爱情。我们之中,有一个人能幸福,真的是一件很棒的事情。」   艾维呐呐地喊:「希德。」   希德歪着头笑,她轻轻晃了晃艾维的手臂,这动作让她看起来有一丝淘气。希德带着怀念的口吻说:「你没去过成妍星吧?J曾经带我去过。那里真的很美好,族人们很善良又很温柔,我在那度过一周的时光,当时真的很快乐。」   艾维流露出好奇的样子,他的帷帽有些歪,希德似乎能够想像到他歪着头的模样,她的嘴角也扬起一抹高兴的笑。希德说:「不过我还是跟着J回伦耳星了。」   「J看起来不近人情、很难相处,他冷冰冰的模样,好像连岩浆也化不开。但他其实很温柔的,我的请求他会回应,我要他说『我爱你』,他也会讲,我说我想见舒神,他就带我来。他会哄我入眠,也会喂我吃饭,他对我真的很好。」希德说着J对她如何地好,却不提J到底有多爱她。   艾维怯怯的问:「他知道成妍星人怀孕的意思吗?」   希德回答:「他只知道成妍星人的寿命很短,我猜他应该不清楚成妍星人怀孕的意涵。不过,那又有什么区别呢?他那么聪明,肯定知道我爱他,他不够爱我的事情。爱情的深度,谁又能掌控呢?爱的深、爱的浅,心说了算。」   希德突然笑了出来,「我忽然想到对成妍星人最好的祝福大概是『祝你不要怀孕』,你说这笑话好不好笑?绝大多数的种族都执着于繁衍,成妍星人却希冀自己不要怀孕,一辈子不要怀孕。」   艾维吞了一口口水,小声的说:「我没跟舒允说过我能生孩子呢。」   希德噗哧笑了出来,「舒神应该知道成妍星人不分男女都可以生孩子吧。不过,你也不用告诉她,你这辈子应该是没有机会生孩子了。身在爱中的你,必然知道她有多爱你;身为旁观者的我,也能看清她的那份深情,她真的很爱你呢,你瞧,她和J聊天的三十分钟内,看了你几次?」   希德看着艾维不由自主晃动的身体,脸上的笑意益发深刻了,她说:「她每分钟都看你一次。」艾维紧紧抓住衣服,被旁人挑明「被爱」乙事,让他的脚趾头都蜷曲起来了。   希德说:「不打趣你了,免得舒神说我欺负你。」   艾维羞羞的说:「舒允不会那样说的。」   希德说:「知道了,舒神最好,舒神最棒。」   艾维小幅度地点点头,他一点也不想否认的模样,再度逗笑希德。   希德抹着笑开的泪花,吁吁的说:「艾维你真的很可爱。有空的话,可以来J和我的家玩,我可以介绍一些成妍星人给你认识,他们也都是很可爱的人。」   艾维虽然有些迟疑,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此时,于橙和J也走回艾维和希德身边。于橙察觉到艾维的气息是轻松愉快的,她脸上便带上温和的笑容,她对着希德说:「谢谢你陪艾维聊天。」   希德回道:「艾维很可爱,没有人会不喜欢他。」   于橙笑得更开怀了。   于橙四人进行了一顿友好的午餐,话题大多围绕在其他成妍星人的故事上,或成妍星的模样。J也提起一些大交易区内的趣事,艾维似乎很有兴致。不知不觉,午餐吃了四个小时。分离时,艾维和希德还有些舍不得。   于橙对J的警惕仍在,却降低不少,从这几小时的对话中,她看出J对她们其实没有什么恶意,但确实有所求。既然是有所求,于橙就不担心J使坏,她大方的承诺她会带着艾维上门拜访。   于橙和J说好一个月后,在高级娱乐区的第一音乐厅举办第一场个人演唱会,隔一周再举行一场,一共举办五场演唱会。票价订为宇宙通用币一万元一张,一场座位是一万个。   于橙还没认知到自己的知名度有多高,J、希德和艾维反而更明白于橙现在的价值,J和希德再三保证这等价位和场次人数,绝对还是供不应求,不会出现坐不满的状况,叫于橙尽管放心,安心准备演出就行了。   艾维星星眼的说:「舒允将要闻名伦耳星了吗?」   于橙挑挑眉,很有自信的回:「我将会闻名宇宙。」   那一刻,她的灵魂散发出浓厚的音乐能量,让整个世界为之一荡。    ☆、星际歌手(二十)      演唱会的准备期间只有短短一个月,于橙过得很忙碌,她要定表演曲目和表演方式,还要不断的练习。除此之外,她还要特别注意艾维的情况。艾维认识希德后,嘴巴上不说想去见她,但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想见朋友,于橙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出门,一周也会找一天带着艾维去拜访希德。   于橙和J见面时间也因此多了起来,透过几次聊天及观察,她发觉J是真的喜欢希德的,他跟希德讲话时,音调比较低、声调特别温柔、表情也较为放松,他的眼神中偶尔会流露出一丝不自觉地浅淡爱意,像巨大的冰山融了一角,令人惊奇。   于橙和艾维提起这档事时,艾维听了之后闷闷的不说话,于橙不明白发生什么事了,她柔声的问:「为什么不高兴?我说的话不对吗?难道J不喜欢希德?」   艾维迅声反驳:「那一点点喜欢有什么用!」   于橙好笑的说:「你怎么知道J对希德的喜欢只有一点点?」   艾维嘟囔着:「我就是知道。」   于橙摸摸艾维的头发,轻声的说:「有些人的胸怀很大,他们能给的爱很多;但也有些人的爱很少,他们给出的一点点爱,其实就是他们所能给的。你觉得J只是有点喜欢希德,我倒觉得他已经把能给希德的喜欢,都给了希德。」   艾维有些迷惘,「能给希德的喜欢?那不能给希德的喜欢在哪里?为什么不能更喜欢?」   于橙说:「还记得J有段悲惨的遭遇吗?他的父母死亡,他相依为命的姐姐为爱自杀,在这种情况下,他当然会变得又冷又硬,也可能会不相信爱情,甚至讨厌爱情。他今日能对希德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超乎我的想像了。」   艾维发出疑惑的询问声。   于橙回答:「刚开始,他说他有一个成妍星人的爱人,我原本以为是虚情假意;第二次见面时,我怀疑他只是在逢场作戏;但这几次见面后,我才确定他是真的喜欢希德,只是相较于希德对他的爱,J的爱情就被衬得又少又表面。」   于橙捏捏艾维的耳朵,没好气的说:「你以为谁都像你们成妍星人一样,大大方方表现爱,随时把爱挂在嘴上,动不动就要求被爱吗?」   艾维想抓住于橙作怪的手,于橙往后躲再伸出去抓,艾维直接盖住耳朵,他说:「舒允就表现的很爱我,也常常说很爱我,而且内心也真的非常爱我,为什么其他人不能像你一样?」   于橙爱娇的捧住艾维的脸,「你知道我内心很爱很爱你?」   艾维的头被固定着,他的眼珠子乱飘,脸颊上的红云飘出,有种令于橙垂涎欲滴的感觉。于橙也不客气,轻轻咬住艾维的腮帮子,口感像蜜桃,水润多汁。   艾维极小声的说:「我都知道。」   于橙咬住艾维的动作顿在那里,她伸出舌头轻舔了几下,艾维有些敏感地动了动,于橙抱住他,艾维的双手也圈住于橙的腰,他任由于橙用口水涂抹他的脸,艾维脸上的表情又享受又欢愉。   良久,于橙才说:「我遇见了你,你碰上了我;你喜欢我,刚好我也喜欢你;你爱我,刚好我也爱你。因为你是你,我是我,我们才能如此相爱。」   艾维有些神智不清的附和道:「我好幸运。」   于橙又复了下去,「是我们都好幸运。」   两个人,等价相爱,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   于橙又当了一回不上朝的昏君,待她结束「吃蜜桃活动」后,她半懊恼地拍了拍额头,转身看着昏昏欲睡的艾维,把他哄睡后,于橙又开始她的演唱会排练。   「爱情令人痴。」于橙说着嘲弄自己的话,嘴角那抹温和的笑却始终挂着。   时间就在准备演唱会及谈恋爱中过去了,转眼就到了第一场演唱会的当日。   于橙准备了二十首歌,除了必唱的「我只想唱歌」、「最后的战役」、「我们没有在一起」和「失落沙洲」外,她还选了Faraka当初唱过的「不会痛的不叫爱情」、「悬崖」、「不顾一切的爱」和「为你平定的天下」,剩下的十二首歌,于橙选取宇宙中目前的流行歌曲作为演唱曲目。   第一首歌曲,于橙选择了「最后的战役」,第二首歌则是宇宙流行歌,之后大多是一首古地球歌曲、一首宇宙流行歌作为交替。最后一首歌,于橙并无犹豫地选择了「我只想唱歌」,她认为这首歌最能代表她的心声。   她因这首歌而去,也因这首歌而来。   这首歌,是她的结束,同时也是她的开始。   距离演唱会开始的时间已然不多,观众皆已入场,艾维、希德、J、Derek和Andy都来到了现场,并坐在第一排。Derek和Andy合并了「一席空间」,情侣档希德和J也是,艾维一个人待在他的「一席空间」内,但他的表情充满骄傲与欢欣。   一万个座位全部坐满,观众脸上俱充斥着兴奋和高兴,现场的气氛缓慢地升高,歌手未至,现场已热。艾维似乎能听见周遭的人在低喊着「舒神」、「舒神」、「舒神」,他的心脏也一碰一碰地跳,汹涌而勐烈。   晚上八点一到,从舞台正上方向下射下一束光,光线照亮的地方,有一架黑色钢琴。那是Derek亲手制作的钢琴,也是全宇宙最好的钢琴。随着钢琴的第一次亮相,于橙也踏着明显的踏踏声,从舞台左侧走了出来。   于橙的每一步都踏在掌声之上,顺着似乎无法停止的鼓掌声,于橙优雅地坐在钢琴椅上。她未置一词,也没有任何挥手回应,她只是朝着观众轻轻点了点头,便迳自开始演奏。   她将「最后的战役」改编的更加雄壮大气,听众似乎能从这首歌中一窥种人世界的战争情景。   战场上的血腥透过重低音盈满了音乐厅,那些杀戮透过快节拍狠狠打上观众的心上,间或的高音让人产生正在躲避敌人追杀的错觉,整个音乐厅似乎传来枪枝扫射的声音,不少听众都冻住了,脸上的表情也僵住。   但转入副歌后,音调趋向平滑,曲调逐渐充满一种温柔的哀愁,于橙的歌声传来一种深切的呼喊及不甘,她的声音里有种急迫,歌词底下蕴含的心声是「快点、再快一点」,她不能让她的队友留在敌方战场上,她必须要带他们回家,她要守护她的队友!   战场上的于橙试过了,也努力过了,但她仍旧无法阻止死神的步伐,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队友离她而去。于橙的琴声凄凄切切,战争、死亡、分别、葬送,都一一演绎在听众眼前。于橙的歌声没有哭音,但无人能否认她的刻骨伤痛,从那美妙动听的声音中,观众听见了哀悼、哭泣和悲绝。   歌曲进入尾奏,是一段带着送别意味的曲调,隐含着「英雄,一路好走」的意味,于橙严肃地一路送离,听众也一路望着,歌曲就在这种肃穆的气氛中结束了。琴声停止,众人却仍未回神,似乎还在送别的路上站着、叹着。   于橙离开钢琴椅站了起来,她面向观众行了一个礼,她的眼珠子还准确对上艾维的眼,于橙极小幅度地眨了两下,艾维马上露出笑靥。   观众终于回神,磅礡的鼓掌声响了起来,于橙坦然受之。掌声结束后,于橙说了一段开场话:「大家好,我是简舒允。这是我人生中第一场个人演唱会,这么多人来看我的演唱会,我很荣幸,也很高兴。刚刚的开场曲目是,嗯?已经有人讲出来了,没错,是我曾经表演过的『最后的战役』,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这首歌?」   「这么多人说『喜欢』,我真的很高兴,『最后的战役』也会很开心的。接下来,我会连续表演十九首歌曲,希望大家听的开心,并预祝大家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于橙挥挥手,用一个露齿笑容作为致辞的结尾。   于橙一力撑起整场演唱会,大多时候她会一边弹琴一边唱歌,有时她会放背景音乐,独自站在台上歌唱。于橙在演唱Faraka的四首歌时,她放的是事先录好的小提琴背景音乐,听起来特别优美、忧伤和震撼。   二小时的演唱会很快就结束了,「我只想唱歌」这首歌结束后,音乐厅内响起如雷掌声,众人面上有喜悦和不舍,有些人似乎颇有感触,脸上满是慨然。   听众缓缓离开,于橙的朋友们则留了下来,简单地跟于橙说说话,道声恭喜。夜深了,音乐厅静了,于橙跟艾维及Andy一起回了第一学府。   临睡前,于橙有股血液还在奔腾的错觉,她搂着艾维,眼神没有焦点。   艾维正对着于橙,眼神不错地盯着她瞧,于橙感受到视线,低头一看,就直直对上艾维清亮的眼眸,于橙眼角一弯,温声问道:「怎么这样看我?」   艾维的声音小小的,却字字清晰,他说:「今天的舒允,好亮眼、好动人。」   于橙眼角更弯了,「明明是夸赞我的话,为什么听起来这么不对味?有人是不是在口是心非?」   艾维此刻的表情有些落寞,他说:「才没有,我是真的很为你高兴。」   于橙的手臂收的更紧,她将语气放的更缓,又问了一次:「怎么啦?」   闷了好几秒,艾维才说:「我只是有点担心。」   于橙发出好听的疑惑声,「嗯?」的语调向上又轻柔。   艾维轻轻地说:「你会越站越高,先是闻名伦耳星,接着会称霸宇宙,舒允会成为这个宇宙中最会唱歌的人,同时也是最优秀和最好的人。但是,我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成妍星人,什么都不会、性格也普通,只有一张好看的脸。我觉得,我,我配不上你。」   艾维说出「我配不上你」五个字时,他把头缩进于橙的怀中,于橙似乎看到他通红的双眼,她叹了一个无声的气,旋即把艾维的头抓了出来,两人脸贴脸,气息都能呼到对方脸上。   「我爱你。」于橙说。   艾维的眼睛逐渐形成可见的泪珠。   「没有什么配不配的,爱情里面若要讲求相配,那爱就不够纯粹了。你忘记你是谁了吗?你是追求极致爱情的成妍星人,怎么可以在乎相配不相配?你傻了吗?我爱你,就爱你的全部。我爱你的娇气,也爱你的小脾气,我喜欢你在我怀中闹,也喜欢你缠着我叫我说爱,所有的你,我都喜欢。」于橙又说。   在艾维眼中旋转的那颗泪终于落了下来。   「不要害怕失去我,我永远在你身边。」最后,于橙这么说。   艾维在看了于橙表演后的那颗惶恐的心,终于被于橙安抚住了。他发出呜呜的哽咽声,有些委屈,也像在释放不安。于橙抚着他的背、他的发,耳里听着他的哭泣声,于橙却突然有些想笑。于橙还是笑了出来,她还在艾维耳边轻声唤他「小奶狗」,艾维的身体瞬间僵硬。   于橙感受到这丝僵硬感,笑得更荡漾了,她的手有节奏地在艾维身上拍着、滑过,她似乎把艾维的身子当作一架上好的钢琴,弹着一首情啊爱的歌曲。   艾维的表情很是滑稽,有眼泪又有笑容,他边努力躲着于橙作怪的双手,边低声喊着:「好痒,哈哈哈,别弄,不要,不要嘛~」艾维想起身躲开,于橙又压了上去,她装作恶狠狠的样子说:「小美人,不许说不要。」   小美人艾维继续说着「不要」,大恶狼于橙坏笑着捉弄他,属于他们火热的夜晚才刚要开始。   而于橙的个人演唱会,第二场、第三场乃至第四场也如火如荼地展开。   「简舒允」三个字不只在伦耳星上掀起旋风,这股风也吹到邻近的中等星球,甚至传回了地球。于橙在演唱会上的表演,也被传到星网上,点阅人次和关注人数都是当月最高的,歌手简舒允终于在歌唱界上踏出大大的一步,成为一名宇宙歌唱新星,颇有名气。   星网上有不少关于于橙的报导,譬如「谁唱出歌曲的灵魂」、「谁唱出我们的心声」、「宇宙第一歌喉」、「外貌绝美、歌声绝佳」、「整片宇宙似乎都随着她的歌声而震动」、「听众的心被剥成一片片碎片」、「一生必听的一场演唱会」等等。   很多种族都在问:「她是谁?」   于橙的过往被扒了出来,大家知道她有对英勇的双亲、有位高官舅舅、博学叔叔和当官的表哥,也知道了她从小到大的事蹟,除了优秀,就是更优秀。于橙是低等星球地球人的事情,更是大家惊叹的焦点之一。   于橙的情感问题自然是众人最为关注的重点,伦耳星中传来一些「简舒允身边有美男子」的传言,演唱会的观众也有一些类似的证词,譬如「曾看过简舒允和一名戴着帷帽的男子状似亲密」。但奇怪的是,星网上连一张艾维的照片也无,众人不管再怎么找,就是找不着「简舒允的爱人」的相片,大家的好奇心越发兴盛了。   其中,舒粉的反应最为剧烈,他们不相信简舒允已经有了爱人,也拒绝相信。有些偏激的粉丝还在星网上留言「如果简舒允有爱人,那我就不要支持她」的相关言论,随着舒粉的扩张,星网上的争论也越加勐烈。   于橙不是不知道这些状况,但她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她不可能否认有爱人,她也无法公开艾维的长相,也不知道该怎么编他们认识的桥段,于橙只好尽力掌握星网上的情况,适时删除一些过于偏激的言谈。   在这种氛围之中,于橙的第四场演唱会到来了,这一次她做了些微的变动,她将最后一首曲目定为「专属天使」,也就是她曾经哄艾维睡觉的歌。她想告诉大家她有一个很爱的人,也希望大家给他们一点空间,更不要去刺探她所爱的人。于橙的心意,透过琴声和歌声准确的传达给现场的听众。   歌曲结束后,现场扬起一大片的鼓掌声,比较理性的舒粉脸上有着祝福,比较情绪化的舒粉脸上则挂着怅然。现场的情绪欢愁兼有,颇具人生百态的趣味。   正当于橙想跟观众们致辞,并讲一下最近星网上的情势时,台下传来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听说你的爱人曾经是卖色的?」演唱会结尾时,观众的「一席空间」多半是采用全开放方式,这也代表这个人的问话,超过一半的人都听见了。   于橙的脸彻底沉了下来。   那个声音继续问道:「据说他是地球品皇阁内的艺倌,他的第一夜是你买下来的?」   于橙的脸十分阴沉。   那声音又说:「我想大家都很想知道吧,为什么不回答?」   于橙冷冷的说:「我不跟藏头露尾的人讲话。」   那声音的主人操作他的「一席空间」来到舞台前方,他解除他的「一席空间」,并露出他的真面目。那是一名喀纳弗族,也是曾经殖民过地球的种族。他站在舞台下方,和舞台上的于橙对望。   他说:「我叫Kuha,我曾经去过地球…」   于橙立刻打断他,「地球不欢迎任何喀纳弗族,你不可能去过地球。」   Kuha露出奇特的微笑,他说:「我原本是想隐瞒消息来源的,但你既然大喇喇的拆穿,我也只好说出是谁告诉我的。」   Kuha在于橙杀人的眼神中说:「舒神有个堂弟,他的名字是史广曦,他告诉我舒神买下一名成妍星人的第一夜,还将那名成妍星人送给他和其他堂弟妹玩弄,等他们玩到一半,舒神却突然心生悔意,还打了他们一顿。舒神不仅从星网上删去这名成妍星人的所有痕迹,还将他带离地球,舒神甚至扭曲的爱上这名成妍星人。」   Kuha转向群众方向,脸上带着诚恳的恶意,他大声的说:「这就是你们喜欢的人的真面目,她可耻、下流、恶心,她有最糟的人品,她还爱上不堪的人,她根本不值得你们追随,她根本不配成为歌神!」   全场寂静,大家像是被这个突发情景给吓傻了。   于橙冷笑,她说:「说完了?证据呢?」   Kuha也不着急,他慢吞吞的从智脑上开启某个档案,他的智脑向空中投射出大萤幕,上头有两个人,一个是Kuha,另一个是形影狼狈的史广曦。   影片中的史广曦说:「我堂姐简舒允,对,就是那个舒神,她上大学时很爱去艺馆,常常浪掷千金,她最夸张的一次是买了一名成妍星人的第一夜,隔天她还喊我们去玩,我们玩到一半,她忽然反悔,冲进来把我们打了一顿,当天我爷爷就把她叫来训了一顿,她被我爷爷赶走,灰熘熘的离开地球,谁知道她还带着那名成妍星人,还把他当作宝贝,殊不知我玩他的时候,也喊他宝贝呢,哈哈哈。」   Kuha看向于橙,他的脸上写着:「我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于橙冷撇他一眼,淡淡的说:「那是我堂弟史广曦没错,但我和他从小关系就很差,他很讨厌我,我也很讨厌他,我们两个毫无来往。当时发生一件事情,我打了他们一顿,他们跟他们的家长告状,为了不让我的舅舅为难,我接受他们提出的条件,离开地球。但我当时早就收到伦耳星第一学府音乐系的入学通知,他们的条件和我的初衷一致,我便顺势离开了地球。」   Kuha嘴角露出不屑的意味,他说:「不要转移话题嘛,你的爱人是不是艺倌?你是不是曾经买下他的第一夜?他是不是曾被你的兄弟姐妹玩过?大家想知道的是这些,谁管你和你堂弟之间的爱恨情仇啊。」   于橙用无机质的眼神看着Kuha,她问:「谁派你来的?你有什么目的?」   Kuha「哈」了一声,嘲弄的说:「没人派我来。至于我有什么目的,当然是为了全宇宙的舒粉啊。他们很想知道你的爱人是谁,也想知道你的爱人的过去,更想知道你们的恋爱情节,你把他藏的那么深,对得起舒粉吗?大家都是好心好意想关怀你,想了解你嘛。」   于橙的眼珠扫过整片观众席,那眼神冷的像冰,口吻也像冰山,她问:「是吗?你们都想知道他是谁?也想知道所有的事情?即使我现在很难堪,你们也不在乎?」   台下响起一片「没有」、「不是这样」的否定声,却也有「你就说嘛」、「我们只是想知道」的声音,甚至也有「为什么不解释爱人的身分,难不成那人说的全是真的」的话语。   于橙置若罔闻,她转向Kuha,对着他说:「Kuha,喀纳弗族,现任统治者Gtba的第五个儿子,接受Gtba的指令,『阻止地球晋升中等星球』。去年偷渡来到地球后,伪装成『匿人』,镇日带着黑色斗篷在地球活动。曾暗杀我的舅舅林傅仲十次,暗杀我的表哥林谨辰二十三次,也曾暗杀过其他地球高官,详细列表如下…」   于橙一边说话,一边将资料投射到空中,Kuha在听到「暗杀林傅仲」时,便拿出空间钮内的烟雾弹,并运用瞬移工具离开了音乐厅。等烟雾散去,舞台上只剩于橙一人。   整个音乐厅的气氛变得很尴尬,于橙叹了大大一口气,她说:「那个人是一名政治间谍,让大家看了一出闹剧,真的很抱歉。」   「鉴于他的间谍身分,大家或许会认为他的话不可信。但假设他不是间谍,又或者来的人是我的堂弟妹,大家是不是就会觉得那番话颇具可信度,而任由我被他们泼脏水?」于橙转开了头,不看下面的观众。「我难受的是,我是因为泼水人的肮脏才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和我独自澄清的这两件事情。」   「一个人成名的路上的确会遇到很多阻碍,我不是头一个那么难堪的人,也不会是唯一一个遭遇这种事情的歌手。但大家在喜欢我之馀,是否能够想想我也是一个普通人,我有自己的隐私,也想保有自己的秘密。我很爱唱歌,但不代表我必须将所有的我毫无保留的展现在宇宙之中。」   「我感觉自己被『爱』绑架。舒粉说着爱我,却将绳子勒在我的脖子上,叫我往右,我就得往右,叫我公开,我就得公开,这难道就是你们的爱吗?我是歌手啊,我想给大家的是一首首的好歌,而不是一出出的八卦;我期待你们回馈我的是一阵阵的鼓掌声,而不是一声声的责问。」于橙闭上了双眼。   她没有说她失望,但全场的人都感受到了她的失望。   有人小小声却清晰的说:「不是这样的,你误会了,我们相信你,也支持你。」有不少人附和。   还有人说:「我们的爱不是负担。」   也有人说:「我们不在乎你的爱人,只在乎你。」   越来越多的人说:「不要对我们失望。」   此刻,也有人嘟囔道:「这么大牌,连问也不给问,谁要支持你。」或者说:「谁都看得出来她避重就轻,我看她的爱人卖过这事肯定是真的。」这些不和谐的声音淹没在人群之中,却仍然存在。   所有的话语,透过于橙的智脑,一条条的以文字方式罗列在于橙的智脑中。   「不要对我们失望」这句话慢慢汇聚成一条河流,并形成最终的声音。   于橙终于转回观众的方向,她的神情有着哀伤。她看到艾维的「一席空间」是隐蔽型态,但她却能透过智脑看见坐在黑色空间里的艾维,他的脸上满是泪水。   于橙也有些哽咽,她下巴微微上抬,眼睛眨了几下,耳朵痒痒的,鼻子发酸。   于橙开口说话时,整个音乐厅都静了下来。于橙在这片宁静中,轻声的说:「我的爱人,他的名字是艾维博尔,他今日就坐在这个音乐厅内,他也亲耳听见所有指责。」   所有的观众都屏住呼吸,现场只有于橙的呼吸声。   于橙接着说:「他是我一生的爱人,也是我想要保护的男人。我想跟他一起生活,想跟他分享生活中所有的喜怒哀乐,也想将宇宙中所有的情歌都献给他。我爱他,我真的非常爱他。」   于橙在艾维泪眼婆娑中说了一句让艾维记忆一生的话,她说:「如果我成为舒神的代价是让我的艾维博尔遭受责骂,那我宁愿一辈子不唱歌,一辈子不成神。」   艾维的眼泪像止不住的瀑布,从他的心脏里流出无限且疯狂的爱意,他捂着心脏的样子像是不堪疼痛。在于橙惊恐的眼神下,艾维昏了过去。    ☆、星际歌手(二十一)      当晚,星网上有几则热门的新闻,其内容略为「喀纳弗族第五王子到歌手简舒允的演唱会闹事」、「歌手简舒允与其爱人不能说的过去」、「歌手简舒允宣称为爱封麦」、「歌手简舒允神情慌张地抱着一名男人离开演唱会」等等。   现场观众纷纷上星网发表今日见闻,尤其是演唱会即将结束时,于橙忽然冲下舞台,将某个坐在第一排的男人从他的「一席空间」中抱出来,还丢下一万名群众并慌张离去的事情,被群众推到最顶端。   星网上的留言非常多,诸如「那男人一定就是舒神的爱人」、「那男人被舒神抱着,该不会是昏倒了吧」、「舒神的男人被气昏了」、「舒神不要扔下我们」、「希望舒神的男人快快好起来」、「舒神一定很爱她的男人,她离开时连一眼也没有给我们」、「舒神请原谅我们」等等。   这些留言,于橙暂时没有心力理会。她抱着昏迷的艾维冲出音乐厅后,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橙六神无主、心神不定,过度恐慌之下,她忽然找回了意识,她立刻寻了一个安静隐密的处所,并将快速治癒机台拿出来,再将仍旧昏迷着的艾维放进去。   十秒过去了,又过了二十秒,快速治癒机台却亮着橘灯,并于萤幕显示道:「此病无法治癒。」于橙目眦欲裂,她根本无法相信这宇宙中还存在着无法被治癒的疾病。   于橙能感觉她的双手在发抖,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也超乎她的想像,她无法预期有人会来闹场,也不知道这出闹剧竟给艾维带来如此大的伤害。   于橙抖着手点开了智脑,并联系上了主脑Harvey,萤幕那头,破旧的电脑仍旧顽强挺立在Andy桌上,但谁也不知道这台电脑就是这个世界的创世神。   于橙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噼头就问:「艾维是怎么回事?」   主脑Harvey说:「这是独属于成妍星人的仪式。」   于橙再问:「什么意思?什么仪式?为什么他会心脏痛?为什么他会昏倒?为什么昏迷中的他看起来还是很痛苦?我该怎么做?」   主脑Harvey默了。   于橙急促地催他:「你快说啊,到底要怎么做!」   主脑Harvey还是不说话。   于橙的眼眶里面已经有了眼泪,她的声音有些发抖,声音变得很尖,她说:「Harvey,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你明明知道我有多爱他,我真的非常非常爱他,你不能现在就夺走他。你要我唱什么歌,你说啊,我唱还不行吗,我唱啊,我说我会唱,我能唱!」   主脑Harvey的萤幕是黑的,看起来毫无生气。   于橙的喉咙很酸涩,她放低音量,放缓声速,模样极其可怜的说:「Harvey,我没有半点准备,我无法接受他就这样离开我。Harvey,我把你当作我的朋友,你知道朋友两字怎么写吗?」   主脑Harvey的萤幕亮了起来,上头慢慢出现两个字,「朋友」。   于橙的眼眶彻底湿了,她面带期盼的盯着主脑Harvey,期许他给艾维一条生路。于橙似乎听见主脑Harvey在叹气,但那似乎又是幻觉,在这种奇特的氛围下,主脑Harvey说话了,「去找J,他会帮你的。」   于橙的大脑瞬间滑过几个问号,她有些傻气的反问:「J?希德的J?」   主脑Harvey说:「对,也有成妍星人爱人的J。」   于橙听到这句话,眼睛一亮,精气神瞬时回来了,她的萎顿之气一扫而空。正当于橙迅速将仍放置着艾维的快速治癒机台收回空间钮时,主脑Harvey又说:「于橙,我的朋友,你的道路就在你的前方,不用游移,也无须恐惧,音乐与你同在。」   于橙难得有一点点心思说笑,她说:「『音乐与你同在』这句话,很具宗教风范呢,知道了,谢谢你。」于橙的额头冒着汗,但瘪下去的嘴角终于有些弯起的弧度了。   于橙关掉与主脑Harvey的视讯,又立马联系J,J很快地接通视讯。   J和希德今日没有去听演唱会,希德说她身体有些不舒服,J便留在家中陪着希德。J那头的背景是家中客厅,没有看见希德。于橙没有客套,马上进入正题,她问:「你在家吧?我现在过去找你,可以吧?」于橙虽然使用了问句,但她表现出来的却是霸道的无庸置疑。   J似乎已经从星网上了解大致状况,他平和的询问:「艾维博尔发生什么事了?」   于橙说:「他捂着心脏,脸上有疼痛的表情,然后就昏倒了,我也不清楚他到底怎么了。」   J又问:「他现在是醒的还是昏迷的?」   于橙边跑边说:「我把他放到快速治癒机台内,他现在应该还是昏迷状态。」   J流露出有些诡谲的神情,他似乎有很多话想问,却又缩回肚子里。最终,他只问了一句:「他现在的长相如何,你有注意到吗?」   于橙的脚步骤停,她严肃地看着J,于橙的面上有疑惑、怀疑和焦躁等各种情绪。艾维的长相一直是她的死穴,于橙从头到尾都认为艾维的美貌十分不对劲,也很担心会引来其他人的窥伺。   J看到于橙防备的样子,他摆摆手,半随意的说:「我没有恶意,我只是就事论事,你知道我有一个成妍星人爱人,也知道我姐姐的爱人也是成妍星人吧,我对这种状况有些了解。」   于橙一听,眼睛亮了,防备也放下一半,她匆匆丢下一句:「见面谈。」J也回了「一会儿见」。J的家也位于高级娱乐区,距离第一音乐厅有段距离,却不是太远,于橙尽力奔跑着,用着她这辈子从未使用过的疾速奔驰着。   于橙很快就到达J的家,这一次不用经过重重检查,J家的外门、第一扇大门、第二扇大门和房子大门自动为着急的于橙打开,于橙快速通过四道大门,转眼间,她就站在J家中的客厅了。   于橙没来得及与J打招呼,她立刻从空间钮中拿出快速治癒机台,并将艾维从机台中拿出来,并放置于沙发上。艾维依旧是昏迷状态,但他的状况更不对了,昏迷中的他一手捂着心脏,一手向外伸,似乎在找东西,也像是在要东西。   于橙蹲在沙发旁边,她一把握住艾维向外伸的手,另一只手则轻按在艾维捂着心脏的手上,她低声问:「艾维,艾维,我是舒允,很痛吗?艾维?」   艾维忽然睁开了眼睛,但他眼睛却是红紫色的,眼白的地方变成紫色,眼珠子变成红色,于橙看到他的眼睛,差点惊呼出声,但于橙忍住了。她又问了一次:「艾维,你到底怎么了?」   于橙和艾维的距离十分接近,两人的脸只相距十公分左右。于橙的注意力全在艾维「身体疼痛」上,她似乎没有注意到艾维那超脱宇宙的样貌,已经美到无法使用任何宇宙词汇来膜拜他。艾维此刻的美,似妖,且艳。   艾维低低喊道:「舒允,舒允,舒允…」   他喊于橙的声音让于橙的身体都软了,于橙有种无法控制身体和思想的错觉。   接着,艾维又喊:「我想要,我想要,给我,给我…」   于橙勉力站好,她有些恍惚的问:「想要什么?」   艾维的红色眼珠子动了动,他似乎也很迷惘,他只是喃喃的说:「想要、想要。」   一旁观看的J在看到艾维眼睛的颜色时,他就猝然后退了一大步,面容上有丝惶恐,细看之下,又带着些微的憎恨,以及藏不住的解脱感。J又勐然上前二大步,拖着于橙的手臂往后退了一大步。于橙突然被拉起身,脚步有些踉跄。   于橙的眼神透露着「发生什么事了」的不解,J叹口气,方说:「艾维博尔现在的状态,对他的生命没有危害,但对周遭的人有高度危险性,我建议让他先至一楼的客房休息,我们两个先谈谈。」   于橙眯着眼,仔细观察J的表情,复看向还在喊着「想要」的艾维,好几秒后,于橙才说好。   于橙看着J家的家用机器人将沙发上的艾维抱进一楼客房,她站在房门口看着艾维躺在床上,艾维仍在喃喃自语,双手胡乱挥,脸上罩着一丝朦胧,看起来很呆傻,但他的模样真真是美极了,于橙看得痴了。   J重重咳了两声,于橙才回过神来。于橙赶紧将房门关起来,随着J一同坐到沙发上,她带着请教的意涵询问:「艾维他到底怎么了?该怎么做他才能恢复正常?」   J那冷漠的脸上突兀地出现一抹不应该属于他的情绪,那是怜悯。于橙见到J这个表情时,眉毛不自觉地抖了抖,头也歪歪的,像是很无法理解目前的状况。   只听见J侃侃而说:「你先听我讲一个故事,我讲完后,你就会知道该怎么做了。」   于橙双手摆在膝盖上,作出好学生听课的姿态,状若乖巧。   J的眼神有些悠远,似在回忆也在怀念,他慢慢的说:「我有一个姐姐,她叫Q,她个性很张扬,有些肆无忌惮,也很任性,还有些张狂。她有一张美丽的脸庞,像宇宙中最多刺的花,人人都想采摘她,却都被她玩弄在手掌心中。Q对别人来说是一个恶魔,但对我来说,她却是我的天使。像天使纯洁又漂亮的我的姐姐,Q。」   于橙其实不大想听J的回忆谈,但这显然与艾维的状况有关,于橙也只好耐着性子听。   J没发现于橙的心理活动,他继续说:「但某天,Q竟带回来一个男人,那男人是一名成妍星人,Q说她爱上了这名成妍星人,她镇日围着他团团转,把一切都捧给那男人,她天天喊着那男人的名字,非兰、非兰,她喊得好甜蜜,她的脸上全是笑意,我从没见过Q这么快乐的模样。」   于橙听到J对Q的描述,脸上也有着三条黑线,她总觉得她的行为和Q没什么不同,一样傻。   J接着说:「我很爱我的姐姐,但非兰来了之后,我就不再是姐姐最爱的人,也不是姐姐最需要的人,我曾经很忌妒非兰。」J说完还自嘲地笑了笑。他又说:「不过,我还是尽力放开了,姐姐很爱他,他也很爱姐姐,他们很幸福,我也该祝福他们,我曾经祝福过他们的。」   说到这里,J的口气一转,忽然变得阴沉,「我虽然祝福他们,但也不想看到姐姐和非兰甜蜜的模样,所以我回家的时间变得很少,到后来我几乎不回家。但那一天,我突然接到Q的通讯,她哭着说非兰昏倒了,她把他放到治癒机台里面也没有用,她不知道该怎么办,那是我第一次看见Q哭得那么伤心,同时也是我最后一次看见她的眼泪。」   于橙的心提了起来,她有种奇妙且不祥的预感。   J的口气带着冷酷,他说:「我匆忙回到家后,却看见让我至今仍无法安稳睡眠的一幕。」J的眼睛对上于橙的眼睛,于橙竟然有些不安,她的手掌心微湿,心跳的频率也有些快。   J很快的揭晓答案:「Q正面躺在客厅里,她的胸膛被剖开,她的爱人非兰埋首在Q的胸膛内,吃着Q的心脏。非兰的样子就像个不正常的野兽,他看起来好可怕。当我来到客厅与他对上眼时,我看见他的眼睛是红紫色的,他的脸颊满是鲜血,牙齿里还有Q的血肉,他的手上还抓着一小块Q的心脏!」   J越讲越大声,越来越激动,他还站了起来,像是不堪忍受。他大声的说:「非兰吃了我姐姐的心脏,非兰杀了我姐姐,我姐姐被她的爱人吃掉了!」   于橙呆住了,她不敢相信她听见了什么,她的身体完全无法动弹。   J愤恨的说:「所以我拿出雷射枪,指着非兰,毫不犹豫的杀死他,他的头被我轰掉,只剩下身体砰然倒地。我尤然不解恨,朝着他的身体砰砰砰,又连开了几枪,直到世界上再无他的痕迹,我才醒了过来。」   J说到激昂之处,下巴高抬,但等他说到他处理Q的后事时,神色又像只被抛弃的小狗,又萎靡又悲伤。被冰山遮掩的J,将内心的冰山挪开后,也不过是个心受重伤的男孩子,他似乎还活在当年,也仍然是那个亲手葬了他姐姐的弟弟。   J将故事说完后,慢慢坐在沙发上,身体向后,眼睛闭上,像是倦极了。   于橙想了想整个故事,再想了想初遇及之后见面的几个场景,她口气平常的问:「这就是你接近我和艾维的目的?你发现艾维的美貌有别于其他成妍星人,所以你认为我和艾维会走到Q和非兰的地步?」   J轻声地说:「对。」   于橙又问:「所以你根本不知道怎么『治癒』艾维?」   J轻笑,「对。」   于橙看着J,又看向艾维所在的房门,再看看天花板,她也往后一倒。   两人沉默的时间超过五分钟,J转头看着于橙,似乎想知道她在想什么。   于橙当然没有忽视这股视线,她看着天花板说:「你到底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换句话说,如果惨事即将重演,你想做什么?」   J的脸上浮上一个明显的笑意,他带着夸奖的口吻说:「你真的很聪明,我真的不愿意看你去死。」于橙翻了一个大白眼,假装不耐烦,催促J赶快说。   J呼了一大口气,才说:「后来的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不应该杀死非兰。Q那么爱他,我却杀死她的爱人,Q若知道会恨我的吧?当时的我若没有杀死非兰,他吃完Q的心脏后,也许会接着吃Q的其他部位,但也有可能会突然清醒,哭着忏悔自杀,或是得到某种超能力,呵,我乱讲的。」   「呼,我想表达的是,如果那天我没阻止非兰的行为,非兰之后会怎么样,我真的很想知道。」   「这件事情发生后,我查了许多成妍星人的资料,发现成妍星人之间有个古老的传说,那传说的名称是『以爱为食』。但那传说却没有具体的下文,意涵大略是『无上挚爱,以爱为食,情深所至,同生共死』,成妍星人自己也只知道这十六个字。其他相关资料,不管我再怎么找,整个浩瀚宇宙中都没有。」J这么说。   于橙反问:「所以你认为Q和非兰爱到最深处时,非兰会无法违背成妍星人的本性,他会食用自己的爱人,而且会在食用时忽然醒来,然后于悔恨中一把抹了自己,随Q而去?」   J点头。   于橙摇摇头,「这不符合成妍星人的基本设定。」   J问:「什么意思?」   于橙说:「成妍星人一生都在追求什么?追求爱啊!那十六个字是什么?是成妍星人之间的传说!传说是什么意思,你懂吗?那应该是成妍星人追求的爱情极限,所以才会被奉为传说。你的理解错了,事情应该不是你想的那样。」   J突然爆气,他愤愤道:「你的意思是我不该杀死非兰吗?或者是害死我姐姐的人其实是我?非兰吃了我姐姐的心脏,满脸满手都是血,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这之中难道还会存在误会吗?」   于橙看着有些失控的J,内心却在叹气。Q被非兰吃了,J杀了非兰的事情,已经成为J的梦魇,任何一句话都有可能让J崩溃,于橙望着J,一时无言。J离开沙发,在客厅内踱步,低头碎念着「传说、以爱为食」等等字眼,似乎在重新推论。   于橙忽然有些不忍,但她还是问了:「你知道成妍星人怀孕的意思吗?」   J停住了脚步,视线向下。   于橙说:「成妍星人通常活不过二十岁,希德已经十八岁了,你有什么打算吗?」   J的脸好似被阴影蒙住,灵魂也一并黯黑,找不到半点光亮。   于橙喟叹道:「憎恨着成妍星人的你,又如何给出成妍星人要的爱呢?」   J闭上眼睛,有些垂头丧气的站着,他咬住下嘴唇,像是不想听,也不忍去想。   于橙摇头,她说:「如果我是Q,非兰要我的命,我也愿意给他。」   J陡然转向于橙,眼睛稍微睁大了。   于橙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像阳光一样温暖,也像花园一样漂亮,她说:「我有一个请求。等我进去房间后,你可以透过智脑观看接下来的状况,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插手,不论是艾维杀了我,或吃了我,或对我做什么事情,都希望你不要打扰。」   J的嘴角弯起一丝欲哭的难看笑容,「即使死亡?」   于橙自信又快乐的说:「即使死亡。」   没有任何事物可以阻止真爱的步伐。   即使是死亡。    ☆、星际歌手(二十二)      于橙在进客房之前想了很多。她想,「也许有误会」、「或许会不同」、「如果是真的呢」、「如果我从容赴死,这个世界该怎么办」、「舅舅、叔叔和表哥,他们又会如何」、「到底怎么做才是正确的」等等。但她找不到一个正确解答,也不清楚未来的路在何方。   她和艾维会怎样呢?   这个世界会怎样呢?   音乐任务失败的她,这一死,是真的死了吧?   于橙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脆弱,但很快的就被义无反顾取代了。   J在她进房门前,问了她最后一句话:「当情圣的感觉很好吗?」   于橙回头看他,她嘴角弯起的笑和Q时常挂着的笑很是接近,这抹笑容让J恍神。   于橙知道J并不是在嘲弄她,J只是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可以为爱去死。J曾怀疑过Q是自愿让非兰杀死的,他无法相信体格远比非兰强壮的Q会被非兰杀死,但这个猜测却让他更加痛苦。   J的确爱着希德,但他始终无法明白「深爱」的感觉。   于橙可爱地歪头,眼角斜斜地瞄J,悠然的笑,并说:「再好不过了。」   于橙挥挥手,转身便进了客房。床上的艾维依然是那副模样,只是他眼珠子的红越发明显了,接近鲜红色,极强烈也很耀眼。而取代眼白处的紫,是三色堇紫,红色加紫色,特别好看。   艾维的脸变得更白皙了,不是惨白,而是象牙白,看起来很好摸,也很有质感。艾维的唇形姣好,唇色是胭脂红,他半张嘴巴的模样,充满强大的吸引力,能让他的爱人丧失抵抗力。   于橙没有反抗身体的本能,她不只靠近艾维,还将他抱进怀里,并低头吻他。她吻他的姿势,就像他们曾经接吻过上千万次一样熟稔。艾维抬高头,脖子拉长,也竭力地反吻。   艾维的喘气声越来越大,于橙终于无法忽视,她停了下来,脸稍微一侧,满脸通红的看着艾维。她的手抚上艾维的发,柔声问:「还是很不舒服吗?」   艾维张着嘴,眼神迷离,他陡然抱住于橙的腰,撒娇的说:「我想要,我好想要。」   于橙用着逗人的语气,却问着认真的话语,她问:「艾维到底想要什么呢?」   艾维的眼终于对上于橙的眼,两眼相交,两颗相爱的心也一并震动,连灵魂也在叫嚣。于橙听着自己过快的心跳声,又聆听着自己灵魂的呐喊声,她露出一个最美、最美的笑,于橙说:「不管艾维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艾维的嘴巴合起来了,他将头歪向右边,又把头歪向左边,反复做了几次,似乎在评估于橙所说的话有没有足够的可信度。没有很久,艾维便用着很可爱的口气说:「我想要你的心脏,艾维想要舒允的心脏。」   于橙呼吸一屏,她想着「终于来了」,脸上有一抹释然。但她还是认真问道:「艾维拿走我的心脏后,要做些什么?」于橙的口吻中没有拒绝、没有指责、也没有退缩。   艾维并没有错过于橙的任何一个神情,他自然也发现于橙的真心真意,此刻的他笑得更像个孩子了,他说:「要吃,要吃,我想吃。」   于橙没有马上答允他,艾维的头稍稍低下,状似委屈。   于橙摸摸他的头,感叹着说:「智商也降低了,像个孩子。」   艾维拍开于橙的手,生气的瞪视她,但毫无力度。   于橙的眉头缩紧,又瞬间放开,她无奈地看着艾维,就如往常一般。   于橙与艾维对谈的几分钟内,其实已经简单的回顾自己长长的五段人生,她很诧异自己能够分心回忆,「或许这就是死前的徵兆吧」,她想。迈向死亡终点之前的快速回忆,不就是将死之兆吗?   于橙并不怕死,她甚至有过几次赴死的念头。死亡之于她,从来就不遥远。从种人世界开始,她就数度游走于死亡与生存之边缘,当她去到「末日丧尸」世界时,她更是体会了一把半死人的活法。   生活中总会发生许多事情,将她的生命推至险地,除此之外,她的心也经受许多折磨,也数次自己将自己推往地狱深渊,所以于橙不怕死。   但她怕艾维吃了她的心脏后会清醒,就像她怕程乔晋恢复正常情感后会无法原谅他自己。   于橙害怕艾维会后悔,也担心艾维会崩溃。她确信艾维会随她而去,但她不愿让艾维在死前承受一份「宇宙之不可承受之痛」,她会心疼,她也会心碎。   成妍星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呢?爱到最深处,就要吃了爱人的心脏,是想要完全拥有爱人的心吗?爱情走到最深处,还是躲不过鲜血淋漓吗?最爱,也是最痛,逃不过死亡,躲不过离别,也无法远离伤害。   爱情的祭奠,以血泪。   难道平凡的爱情就无法有刻骨的爱吗?   难道最好的爱情就该经受万千折磨、千万考验?   于橙有无数个疑问,但没有人能给她解答。   她在内心默默向音乐精灵道别:「嘿,Harvey,我又被你摆了一道,J根本没有解决方策,我只能依循Q的道路直行。不管你想要我怎样,我还是选择了爱情,放弃了音乐,抱歉,真的对不起,再见。」   于橙的未竟之语是「若我放弃艾维,选择独自活着,那个我,大概无法唱出一首好歌吧?既然怎样都是死,那我何不拼搏一把?或许艾维吃完我的心脏后,会学会复活术,把我救活?」   于橙在死前还能自我娱乐,她真的觉得自己挺幽默的。   于橙独自取乐,但她久不回应艾维,艾维发出不满的「嘤嘤」声,像在讨关注。   于橙的注意力被拉回来,她好笑的看着「低智商」的艾维,又一把将他狠抱住了。她在他耳边小声却清楚地说:「艾维博尔,记好了,这是我自愿的,我不准你为此愧疚或崩溃,你要记得我永远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我爱你。   艾维愣愣的附和:「我爱你。」   于橙突然就想哭了。   在泪水之中,于橙将上衣脱下,光着上身,尔后她的右手五指合并,化作刀刃,她从锁骨下方切入,一路往下滑,她的胸膛在艾维的视线中完整展开,于橙的心脏也呈现于艾维眼中,通红而勇烈。   于橙往后一倒,身体全部躺在床上。她的泪珠滑过脸颊,她的视线模煳,但她依旧尽力看着艾维,她柔和的眼神中满是如大海深沉般的爱意。她好似还想说什么,但她什么都没有说,在艾维埋下头,并咬住那颗心脏时,于橙的眼睛闭上了。   同时,在客厅里,J将房间里的景象投放至空中,一片巨大的萤幕就在J的视线正上方。J坐在沙发上,背对着客房,怔怔的看着事情发展。等他看见于橙主动切开胸膛时,他的呼吸停住了。他的视线完全无法离开萤幕,接下来的发展将会决定他的过去与未来。   客厅的左上方就是客房所在的位置,而客房左手边就是阶梯,古典式的螺旋阶梯,华美又高贵。身体不适的希德正从阶梯上下来,而J没有发觉。   而客房里的艾维,正在进行美味的飨宴,他先是埋头勐吃,而后他将心脏一块块撕开,再往嘴里塞。他吃的满嘴都是,整个嘴唇、整片颊侧、半边脖颈,一片血淋淋,但他本人毫无知觉。   艾维似乎仍不满足,他将于橙剩下的心脏整个掏了出来,捧在双手上大口大口的吃。   他像是食慾很好,也像是吃到极美味的东西,他脸上的表情很满足,也很欢愉。他像个得到全世界的国王,也像是掌握至高权力的统治者,他更是一位爱情赢家。   身为成妍星人的艾维,在这场不算长的爱情中,完整且真正的拥有了爱情。   他的眼在笑,他的嘴在笑,他的身体散发着笑意,没有人能怀疑此时的他非常快乐。   但诡异的是,他的眼中突然极为突兀地流下了眼泪,他的鼻子抽动,他的耳朵通红,他的眉毛下垂。他明明在笑,却又同时哭着。艾维脸上的表情有笑有哭,一种器官,却展示着截然不同的两种情绪,这让艾维的美人脸掺上一股诡谲。   艾维边哭边笑的吃完整个心脏,然后他停住了。他的模样就像挺立在风雨中的山石,我自巍峨。没有动作,画面静止,但整个房间却充斥着山雨欲来的崩裂感。   过了好几分钟,艾维才有了动作。他首先看着自己的双手,他张了张双手,用力地闭合,再大力地张开。他盯着指甲缝里的红肉,头略为歪斜。然后他用右手贴上他的右脸,往下一擦,是更多的血及碎肉屑。他用左手往左脸一擦,也是同样状况。   艾维不解地盯着双手看,接着他的视线来到于橙身上。躺在床上的于橙,胸膛的皮肤掀开,露出里头的肋骨和其他器官,心脏处的心脏已经不见踪影,空荡荡的很明显。   于橙没有呼吸,整个人显得安静极了,她像一具被解剖过的尸体,满身鲜血的躺在那里。   艾维发出奇特的「痾痾」声,他的右手朝着于橙的方向伸,却在堪堪碰上于橙时骤然停住了。艾维以超快的速度收回右手,他的左手按在右手上面,他的面上满是惊恐。   艾维的手剧烈的颤抖,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只是不断地发出呐喊声。他像是心痛极了,也像是怕狠了,他的脸上全是惨烈的绝望。他的十根手指往内紧缩,扣入肉里,艾维的手掌心瞬间出现十个鲜明的血洞。   紧接着,艾维将右手伸进嘴里,往喉咙里头抠,抠没几下他便想吐,他呕了几声,什么也吐不出来。艾维却不死心,他边抠边呕,他的脸上是满满的泪水,他的表情极其扭曲,溷合在一起,产生一种巨大悲痛感,那是刻骨铭心的绝望。   艾维努力了半天,却找不回半点于橙的心脏。他发出更为强烈的「痾痾」声,貌若求救。   但没有人能救他。   「有可能」救他的人却在客厅里观看全程惨状。J面上的表情亦很独特,有着痛快,却也有着痛苦,他深深陷在其中,心里头不知道是在祈祷发生奇蹟,亦或是期许艾维自我毁灭。   而站在阶梯下方的希德,立于阴影处,静静地看着房里发生的一切,也默默观察着她的爱人J。她听见J笑着说:「果然,果然是这样。成妍星人杀了爱人后,就会疯癫,我当初杀了杀人凶手非兰果然是正确的,哈哈哈。」   她又听到J说:「姐姐,我是对的,我没做错!」   希德的眉头皱了起来,她看起来有些痛苦。   有着四个月身孕的她,肚子已经有小小的幅度,她用左手撑着左腰,深呼吸几次,试图缓和疼痛,但徒劳无功。她想唤她的爱人,但她看着J疯狂的模样,她的喉咙被梗住,无法发声,连脚跟也扎根在地,无法动弹。   屋子内的智能检测到第二主人希德的不对劲,他向J发出警告讯息,却被J按掉了。正在解决心中最恨最痛角落的J,根本无法分心,他也不想分出一丝心神给其他事情。   J忽视掉智能发出的「第二主人有流产徵兆」的讯息,但希德没有错过J按掉讯息的动作。她安静地看着,也安静地等着。她的右手抚在她的肚皮上,但右手手背上已有青筋。   而客房里头,艾维陷入更深层次的万念俱灰,他终于不再发出奇怪的叫声,也不做其他的动作。他只是温柔地看着于橙,他的眼神像是厨房里橘黄色的光,也像是母亲隔着保温箱看孩子,那么温存,那么温暖。   他像是想起于橙「生前」说的话,她说她是自愿的,她说她心甘情愿,她还说着他们之间最美好的情话,「我爱你」。   艾维的眼泪掉的更快了,还隐隐有血泪的痕迹。他作了一个口型,他说的是「傻瓜」。   艾维学着于橙,将右手手指并拢,用着他平生的最大力气,用力插入锁骨下方。他往下一划,整片胸膛也被切开了。艾维在泪眼婆娑中抽出他的心脏,奇妙的是,没有心脏的他依然能正常活动。更神奇的是,随着艾维的行为,他那美破宇宙的外貌也逐渐降了下来,他从超脱宇宙中人的长相,慢慢变为于橙初见他时的样貌。   艾维对面貌的变化毫无所知,他只是专注于放置心脏,他将他的心脏放到于橙空空的心脏处。他像是失声了,无法说话,他又用着口型说了一段话:「我把心脏还给你,你起来好不好?」   于橙仍然没有反应。   艾维又默默说了一句:「起来好不好?活过来好不好?舒允,简舒允,简舒允!」   没有人听到他的心声。   艾维又等了好几分钟,但于橙还是那副模样,她像是真的死了。   「她已经死了」、「她还没死」、「她死了」、「她不会死」,艾维的脑中纷杂零乱,各种肯定与否定思绪不断乱窜,他不知道该相信什么。   但于橙还是没有醒来。   艾维像是坠入无尽深渊,也像是即将溺死的人,他的眼角流出鲜红色的血泪,一滴滴地缀在他那超过宇宙平均颜值的脸上,极其凄艳。   艾维看着于橙,一边流着血泪,一边往于橙身上趴去。两人的胸膛都被剖开,两人的身上满是血迹,两人的表情奇异的相似。比于橙略矮的艾维趴在于橙身上,这画面让这两人有种一同走到尽头的幸福感。   他们深爱着彼此。   他们都选择了为爱而亡。   他们愿在爱中一同死去。   他们其实很幸福。   即使过程有些残酷,但他们终究找到属于他们爱情的那条路,即使那是一条不归路。   「我也欢喜。」于橙的脸这么说着。   「我愿随行。」艾维的表情亦说着。   沉默蔓延,客厅里的两人也无言。J的人坐在这里,他的魂却好似不在了,他如一个凋像,定在沙发上。站在不远处的希德则静立在后方,看着于橙和艾维的相偎,也看着她的爱人J。   家中的智能再度通知J「第二主人生命稳定度低于五十,需要治疗」,J这次没点掉,但他任凭智能发出橘色闪光,而他充眼不见。希德的智脑也对着希德发出紧急通知,让她尽速进入治癒机台,以确保胎儿和孕妇的生命安全,希德没有理会。   智能不断发出急迫的橘色闪光,J似乎有些回神。正当他想询问「发生什么事」时,客房内却发生重大变化,J的眼睛重回萤幕,他略严厉的说「关闭」二字,智能便静了,这一幕,希德也没错过。   客房里,艾维闭着眼睛,眼角仍有血泪。已经失去心脏的他,却还活着,还能哭泣。   忽然,他顿住了,他略抬高身体,头向下,往于橙的心脏处一看,和先前并无差别,艾维带着更深的失望趴了回去。艾维没发现于橙的手指动了一下,但J和希德却看见了。   J陡然站了起来,希德也不自觉的往前走了一步。   艾维的血泪流到于橙的脸上、脖子上,还有部分流到了于橙的心脏处。艾维的血泪、艾维的血与于橙的血溷在一起,三者已经无法被区分。这三者在艾维所不知道的地方默默产生了神秘反应,于橙的「新心脏」跳动声停住了,但「新心脏」发出一股温和的柔光,闭着眼睛的艾维却错过了。   艾维亦不知晓他自己的心脏处,也逐渐长出一颗全新的心脏,他的胸膛也散发着一股黄光,浅浅的、看起来很温暖。那颗心脏由无至有、从小到大,它最后的模样,跟于橙原本心脏的长相毫无二致。   就在艾维即将放下所有希冀,并准备自我摧毁时,他身体底下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说:「我的心脏好吃吗?」   与此同时,于橙的「新心脏」强烈的动了起来,剧烈又躁动,充满生命力。   「情深所至,同生共死。」   她活了。    ☆、星际歌手(二十三)      于橙话语一落,眼睛也随之睁开,她第一眼就对上艾维的双眼。   艾维的瞳孔已经变回黑色,眼白也恢复普通的白色,但眼角仍旧挂着吓人的血泪。于橙的嘴巴张大,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她慌张的伸出双手轻按在艾维的眼角处,轻声的说:「别哭。」   这句话一下,艾维方真正大哭出声。他的眼睛像是坏掉的水龙头,泪水源源不绝的涌出;他的嗓门很大,活像是被抓了、卖了、打了一样惨烈。   于橙看着这样的艾维,也说不出话,她只是抱着他、不断抚着他、亲去他所有的泪痕,用她温热的身体告诉他:「她还活着。」看着哭成这样的艾维,于橙的心被收的很紧,差点无法呼吸,她的眼眶一红,泪也流了出来。   刚刚经历过成研星人「传说」的二人,一点也不高大上。他们像对普通恋人,抱在一起哭的模样,很感人,很动人,却也有点蠢。两人的胸膛还开着,器官还在暴露之中,他们却只知道抱头大哭,连痛也不晓得。   二人之中,于橙率先回神。她将艾维哄进快速治癒机台内,一分钟后,艾维完好无缺的出来;换于橙进去,又过了一分钟,于橙完美的出来,她健康自在的模样就像她不曾受过伤似的。   艾维赖在于橙的身上不肯离开,于橙也任由他黏着。艾维喊着要回第一学府的别墅,于橙满口说好。她背着艾维,意气风发的推开客房的门,那骄傲的模样就像打了胜仗的将军,春风得意。   艾维趴在于橙背上,将于橙的脖子揽得很紧。他面上那失而复得的小模样,楚楚可怜。   客房门一打开,于橙和艾维都愣住了。J就坐在客房门口,他坐在木质地板上横抱着希德。   希德穿着一件粉色过膝裙、白色蕾丝上衣,但于橙和艾维惊吓的是希德那染红的粉裙。鲜血不断从希德的裙子内流出来,希德的小腿有明显的血痕,她的上衣也有沾到血迹。   J和希德旁边就放着一台治癒机台,机台是打开的,上面也有血。   J低低的说:「救救她。」J的头低着,声音从喉咙处发出,有些变调。   于橙将艾维放下来,艾维走了两步,在希德身旁蹲了下来,他握住希德的手。希德的头微微移动,视线也逐渐转移到艾维身上,她看了好几秒,才微笑着说:「是艾维啊。」   艾维大力地点点头,他的脸皱了起来,似乎很痛苦。   希德温柔的说:「恭喜你。」   艾维「嗯」了一声。   希德突然自言自语起来:「我们真的有可能得到挚爱,传说是真的。」   希德又问艾维:「是真的吧?」   艾维哽咽的说:「是真的。」   希德笑开了,牙齿露了出来。她此刻的表情像是摸着老猫的老奶奶,慈祥又满足。   希德带点调皮的腔调问:「好吃吗?」   艾维哽的更大声了,却也清晰的说:「很好吃。」   希德喟了一大口气,才说:「我也想吃。」然后她低下头颅,带点莫可奈何和失望的口吻说:「可惜我这辈子吃不到了。」   J忽然大声的说:「我把我的心脏给你吃。」   希德噗哧一声,却没接话。   J又说了一次:「我也可以。」   希德的表情逐渐落寞下来,她慢慢地说:「你做不到。」   J反驳:「我做得到。」   希德却说:「会死的。」   J说:「不会的,他们不是没死吗?」   希德更悲伤了,她说:「你爱我吗?」   J毫不犹豫的说:「我当然爱你。」   希德的鼻子抽了起来,「你有多爱我?」   J立刻接道:「我非常爱你。」   希德的眼眶终于红了,她撇开头,像是不想听。   现场的气氛凝住了,一点细小的声音都能惊破局面。   J的神情有点不正常,他怔怔的问:「我说我爱你,你为什么不相信呢?」   希德闭着眼睛,没有回答。   J又抬头看向于橙,又看看艾维,他对他们两个说:「救救希德?」   艾维咬住下唇,他看了看于橙,才对J说:「只有你才能救她。」   听到有救治的可能,J的眼睛发出期待的亮光,他急促地问:「怎么救?」   艾维苦恼的说:「你爱她的程度,跟她爱你的程度一样就可以了。」   J疑惑的问:「我很爱她啊?」   艾维小幅度的摇摇头,小小声的说:「希德快死了,就代表你其实没那么爱她。」   J大力摇晃头颅,竭力否认。此时的他跟于橙所识的他好似两个不同的人,一个疯癫、丧失理智,另一个冷情、永远冷静。于橙冷眼看着,却又不忍地别开了头。   希德的状况越发不好了,她咳了几声,吐出两口鲜血,还有一丝鲜血从她的嘴角流出来。见状,J的眼眶更红了,他恍若临近崩溃边缘,神情很不对劲。   希德的眼睛张开,她又看了艾维一眼,又对着于橙一笑,然后她的视线回到她的爱人身上,她这生唯一爱过的人。   她的一生很短,但她却用尽全力爱着眼前的人。她能给他的爱,她全都给了。   但J呢?口中说着爱,心里到底有多少爱?J想骗自己,却骗不过心有量尺的成妍星人爱人。   在这世上,爱上成研星的人绝对不少,但他们不是不够爱,就是心有顾虑。   面对爱情,不是应该勇往直前的追求吗?为什么将要爱的深了,大家却怕了,却后退了,或者忘了?是什么让人退缩或遗忘?是爱情本身,抑或是持有情感之人?   为什么这宇宙中的人,在爱情里面,无法追求爱、更爱、深爱,乃至最爱?   成妍星人真的无法理解。   他们从不解、失望、一再失望、终于绝望,最后走向死亡。   「若我得不到一百分的爱情,我宁愿死亡。」这是所有成妍星人的心声。   看着J冷眼旁观艾维的仪式,听着J自言自语那些往事,某一瞬间,希德终于明白她永远也无法获得J的爱情。那掺杂杂质的爱,不是爱;那不够深刻的爱,不算爱,充其量只能称作喜欢。   喜欢,算什么呢?成妍星人不屑,也不想要。   他们要的是爱。   「他懂爱吗?」希德问自己。   「他不懂爱。」希德回答了自己。   「他会爱我吗?」希德再问。   「他其实不会爱我。」希德这么回答。   「我等得到他爱我的那天吗?」希德最后这么问。   希德感受着从下面流出的鲜血,又看着注意力全在萤幕上面的J,她的身体已经回答她了。   希德死心的刹那,鲜血狂流,浓郁的血腥味很快地盈满整个客厅。她往后跌坐,大力地坠到地上,那声响终于惊醒陷在自己世界里头的J。J将希德放到治癒机台内,却毫无作用,他将希德抱出来,一筹莫展的模样,像是失去了全世界。   「别被他骗了。」那时的希德却这样告诉自己。她摸着自己的心,是温的。   「失去我的痛,比不上失去Q的痛吧?」希德想。   希德感受着内心那把爱人爱情的量尺,在她即将离世前,她却发觉爱情的刻痕上升了许多。她有些无奈,也有点伤心,最终,他爱她的程度,仍旧比不上她爱他的一半。   最后,希德看着J,她露出一个与往日无异的笑容。   希德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忘了我。」   忘了我。   这三个字从此成为J新一轮的梦魇。这三个字伴随的画面是希德闭上眼睛、彻底没了呼吸。   这三个字既是祝福,也是诅咒。对J来说,是诅咒。这一辈子,他再也无法爱上别人。   J的视线越来越模煳,他抱着希德,慢慢往后跌去,当他的脑袋嗑上地板的那刹,他闭上了眼睛。不去想,不去听,不去看。「这只是一场恶梦,醒了就好。」这是J昏迷前最后一个想法。   希德死了,J昏了,于橙和艾维无法就这么离开,他们两人留了下来。于橙他们住在J家三天,除了照看J的情形外,也协同处理希德的葬礼。   希德的葬礼并未公开举办,到场的人只有J、于橙、艾维和一些希德亲近的成妍星人朋友。   葬礼结束后,于橙便带着艾维回了第一学府的别墅。他们两人躺在床上,单纯搂着彼此,静静的待着,气氛也很安宁。于橙并没有想对艾维做些什么,毕竟艾维刚刚失去朋友,她想给他安稳的抚慰,不要掺杂任何情与色。   于橙的手很温暖,她摸着艾维脸的模样像是爱极了他,她流露出万千感恩以及无法以言语形容的深情,她的眼神藏着无边际的广大星空,爱情如星点缀其中。   艾维看见了,也收到了,他以同样的情绪还之,相顾温情。   于橙问他:「那时候,很害怕吧?」   艾维瘪瘪嘴,说:「我吓坏了。」   于橙说:「我活过来之前,你都做了什么?」   艾维不想说。   于橙温声说:「我想知道。」   艾维撇了她一眼,眼中有着哀求。于橙静静地看他,眼里有着坚持。   于橙解释了一句:「我不想要你独自承受。」   艾维的头低了下来,他闷闷的说:「我怕你看了以后会讨厌我。」   于橙的额头靠上艾维的额头,她闷笑说:「我把命都给了你,你竟然还怕我讨厌你?」   艾维眼珠向上,看起来像偷食的小老鼠,他歪歪嘴,「我那时很可怕。」   于橙用双手捧住艾维的脸,声声掷地,她说:「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都爱。」   艾维看着这样的于橙,慢慢靠近她,虔诚的吻上那瓣唇,一次又一次,辗转厮磨。   许久,艾维才点开他的智脑,将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放给于橙看。于橙抱着艾维,两个人坐在床上,像是看电影一样,默默观看,戏演完了,艾维看看于橙,于橙望着艾维,两人同时相视而笑。   即使内容很像异形片,也颇像恐怖片,但于橙和艾维看见的是至死不渝的爱。   爱让他们死,也让他们生。他们能为爱而死,自然也能为爱而生。   于橙将那段过程剪成影频,她问艾维:「我把它发给成妍星现在的统治者好不好?」   艾维疑惑的问:「为什么?」   于橙点点他的鼻子,说:「我想所有成妍星人都会想知道『传说』是存在的。」   艾维想了想,点点头,他说:「希望有更多人像我一样。」   于橙调笑的问:「像你怎样?」   艾维瞅了她一眼,「哼。」   于橙爆笑出声,转而捏住艾维的鼻子,恶声恶气的说:「呦,有底气了,敢跟爷叫板了?」艾维拍开于橙的手,坏坏的答:「奴不怕您。」说完,艾维还抛个媚眼。   于橙扑倒艾维,轻轻搔上他的胳肢窝,那轻柔的力度,反而让艾维更痒了。两人笑闹一阵,于橙方将艾维抱进怀里,当着他的面,骇进目前成妍星最高统治者的智脑。   不到五秒,那头的影像已经显现于于橙的智脑上了,一名成妍星人露出十分惊诧的表情与于橙和艾维对视。于橙抓起艾维的手,幼稚的说了声:「嗨。」   艾维回头怒瞪,于橙双手举高,状似投降。   艾维礼貌的向对方说:「你好,我的名字是艾维博尔,我是一名成妍星人。」   那人很快的镇定下来,他说:「你好,我叫兴庚冰炆,你们有什么事吗?」   艾维说:「很抱歉吓到你了,我们只是想给你看一段影频,是有关『以爱为食』的传说。」   兴庚更惊讶了,「我不大懂你的意思。」   艾维回答:「你看了就知道,我发给你。」   兴庚半信半疑的点开影频,艾维与他的通讯仍然持续着,故艾维可以看见兴庚越张越大的嘴巴,以及极度不敢相信的神色。影频结束,兴庚怀着高度热情看着于橙和艾维,就像疯狂粉丝看见偶像那般,迷恋且狂热。   兴庚半结巴的说:「这是真的?」   艾维态度很好的回答:「绝对是真的。」   兴庚吐出一口气,很高兴的说:「传说是真的,真的太棒了。」   兴庚独自在那头跳来跳去,自顾自的释放无法遏止的喜悦,于橙好笑的看着兴庚跳舞,还一边与艾维用着眼神交谈。   于橙的眼:「你的族人好怪。」   艾维的眼:「你懂什么?」   于橙微弯的眼:「是是是,我什么都不懂。」   艾维娇俏的眼:「哼。」   兴庚终于冷静下来,他坐到房间里的一处角落,一边喘气一边问道:「为什么告诉我?」   艾维看着于橙,于橙便回答道:「我们觉得应该要告诉成妍星人传说是真的。你们渴望的爱情,是真实存在的,不是妄想,也不是狂想。」   兴庚的喘气平复了,他脸上出现类似慈祥的表情,他说:「谢谢,真的谢谢。」   「这对我们来讲真的很重要。你们或许不清楚,成妍星人其实已经走到无法突破的僵局。」兴庚这么说。艾维的眼神流出明显的疑问。兴庚看到了,便解释着:「成妍星人与外族相爱或通婚,大多活不过二十岁;成妍星人彼此间相爱,寿命多半落在四十上下。前者的状况,成妍星人通常会生下一到二个孩子;后者,通常有两到三个孩子。」   「孩子的数量并不是我们关注的焦点,我们在意的是,成妍星人始终无法越过年界。二十、四十,这两个岁月值,似乎成为索命年。我们不断寻求突破点,却只从古书中看见『以爱为食』的传说,但该如何具体操作,我们却毫无头绪。」兴庚感叹的说。   于橙询问:「成妍星人爱上同族,寿命延长,这我能理解。但为什么仍旧活不过四十?连我都知道成妍星人追求的是同等的深爱,成妍星人之间不就更应该知道该如何去爱?」   兴庚摇摇头,「不是这样的。同等的深爱,说起来简单明了,做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即使爱情同等,但不一定足够深刻,这也不符合传说的要求。说起来,我曾经想过,成妍星人是不是该与外族恋爱或结婚,而不应该于族内通婚。」   于橙接道:「理由是?」   兴庚解释:「成妍星人爱上外族时,会有种飞蛾扑火或者最后一搏的勇气,那样的成妍星人爱得很浓烈也很深刻。至于成妍星人间互相相爱,那爱情肯定是有的,但总是温热的,让人感觉安全的,久而久之,炉火般的爱情终究会熄灭。」   于橙反问:「一定要爱的要死要活?」   兴庚头一次对着于橙笑了,他摇头,「身为成妍星人的我,其实也说不清楚自己想要的爱是什么样子,但我很肯定我想要的是嵌入骨头里的爱,既痛也乐。一生一次的爱,像烟火绚烂,像彩虹美丽,像夕阳深刻,即使短暂,我也想爱到极限。」   说着这话的兴庚,背后好似有光,衬得他像天使,单纯无暇却又脆弱易折。   于橙、艾维和兴庚又聊了几句,最后商议结果是定一个日期公开这段影频。他们要让全部的成妍星人都知道传说是存在的,也让全宇宙人知道成妍星人是怎么样的种族,以爱为食,为爱而生,「来爱吧」、「去爱吧」,这就是成妍星人的态度,也是他们一生的追求。   「是否公开这段影频」,对于这个问题,于橙没有考虑太多,她只是顺心而作。至于会惹来什么麻烦,她不害怕,而且细想之下,能惹来多大的麻烦?把她和艾维抓去解剖?还是禁锢观察?于橙可是组织H的Orange,她相信她能处理好任何危机。   这是对于自身实力的正确认知所产生的强大自信,于橙对此毫不怀疑。   那晚,艾维睡着后,于橙喊出了琴谱。于橙在「复活」那天收到了琴谱。于橙将琴谱看了一遍又一遍,在心中唱了一次又一次,脑海中满是这首歌的旋律后,她方睡下,还幸福的搂着艾维的腰。   于橙的第四场个人演唱会虽然遭遇闹场,但她其实并不打算停止举办第五场演唱会,盖因许多听众是特意从外星搭乘运输舰来到伦耳星上听她的演唱会,其中第五场与第一场间隔五个礼拜,外星观众多半选择第五场演唱会,于橙并不想让外星听众铩羽而归。   第五场演唱会当天早上,兴庚向整个成妍星公布了那段影频,不到一小时,这段影频的点阅率已经超过一兆,还有持续攀升的趋势。影频上传到星网,自然向全宇宙开放,整个宇宙似乎燃烧了起来,许多人为之疯狂,大家纷纷询问:「主角是谁?成妍星在哪?」   还有许多人在底下留言:「想和成妍星人谈恋爱」、「我已经买好去成妍星的票了」、「我也想体会这样的爱」、「自杀,很痛吧」、「被爱人吃掉心脏好梦幻」、「血泪真的能够哭出来,好玄幻」、「这种恋爱好可怕」。各种言论都有,星网上吵成一团。   于橙正在准备演唱会的歌时,她舅舅林傅仲向她发出通讯请求,同时,她表哥林谨辰和她叔叔简宗腾也对她发出视讯请求。于橙嘴角抽抽,她头一次见识到血缘亲人间的神奇默契感。   于橙一次通过三个请求,三个视频同时出现,于橙这边的状况其他人也看的见,故诡异的形成了四方通讯。林傅仲冷脸,林谨辰挑眉,简宗腾怒气冲冲,三个人看到这情形时,一同呆了。林傅仲变得更有威严了,林谨辰嘴角更欢了,简宗腾的怒气却缓和下来了。   于橙讨好的说:「舅舅、叔叔、表哥,真的好久不见了,我好想你们。」   林傅仲和简宗腾不搭话,林谨辰作了个鬼脸。   于橙脸颊再抽,她再度尝试:「我现在很红,我打算将演唱会开到其他中等星球,当然也要开回地球。我们地球的音乐水平就靠我拉了,给我十年,不,给我五年,我肯定让地球达到升成中等星球的音乐水准。」   林傅仲和简宗腾还是不讲话,林谨辰吐了吐舌头。   见状,于橙才萎顿的说:「我错了。」   简宗腾憋不住气,半愤怒的问:「哪错了?」   于橙好言好语的说:「全错了。」   简宗腾更生气了,「说说你到底做错了什么?」   于橙姿态放的更低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简宗腾终于拔音而起,「你根本就不知错!就算再来一次,你还是会这么做,对不对?」   于橙低低的说:「对。」   简宗腾像是气过头了,他的状态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萎靡,他别开头。   林傅仲很认真的扫过于橙全身,他开口问:「身体没事了?」   于橙立刻展示她的好身材,扩胸、拉筋样样来。   林傅仲「嗯」了一声,又问:「那么喜欢他?」   于橙开朗的「嗯」了回去。   林傅仲和于橙眼对眼,林傅仲说:「如果有回地球,一起吃饭吧。」   于橙开心的说:「好。」林傅仲便挂了通讯。   画面中只剩下简宗腾和林谨辰,简宗腾瞥了一眼林谨辰,林谨辰没看他。   简宗腾又看回于橙,他语重心长的说:「舒允,叔叔真的非常担心你。」   于橙娇娇的说:「叔叔,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简宗腾不舍的看着她,「很爱他?」   于橙大力点头,回说:「超爱他。」   简宗腾喃喃的说:「舒允也长大了,会爱人了。」简宗腾喟叹后,又关怀了几句,方结束通讯。   现在只剩下林谨辰和于橙了,林谨辰长年挂着的笑脸第一次垮了下来,他很认真的说:「我不反对你谈恋爱,但有必要爱成这样吗?去了伦耳星,除了唱歌还学了什么,自杀啊,去死啊,殉情啊,简舒允,你真了不起。」   于橙的嘴巴张开,又合上了,她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哑巴啦?愧疚啦?是怎样?说话啊!」林谨辰头一次在与于橙的对话中占上风。   于橙看着林谨辰,态度端正,口气平和的喊:「哥。」   那声「哥」瞬时止住林谨辰的恶语,他冻在那里,有点怒、有点气的看着于橙。   「哥!」于橙又喊了一次。   林谨辰紧绷的肩膀放了下来,他呼出大大的一口气。他移开视线,略黯淡的说:「你总是知道怎么让我心软。你仗着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所以毫不在乎我的感受,对吧?」   「哥。」于橙的声音显得很低落。   林谨辰却像没听到似的,有些自言自语的说:「你是我的妹妹,我最重视的家人,我最爱的家人。你也是我的朋友,知我懂我挺我的朋友,两肋插刀、上刀山、下油锅的挚友。我相信你也是一样,将我视为最爱最好的家人、朋友。」   于橙安静的听他说。   「即使你对我来说如此重要,即使我对你来说也不可缺少,但这些都敌不过你的爱情,是吗?」林谨辰抬起头,他的视线直直射入于橙的眼眸,带着不强烈却恳切的逼问感。   「不是这样的。」于橙温声的说。   于橙在林谨辰的半瞪视中解释着:「假设今天是你遇到危险,我也愿意以身去挡;若你遇上生命之危,我也愿以命换命。」于橙的眼弯了起来,像是喷洒在彩虹底下的水柱,亮丽又清新。   于橙用轻松的口吻说着最重的誓言,这让林谨辰彻底傻住了。   于橙想笑,她带着完全遮盖不住的笑容说:「吃醋鬼。」   林谨辰的眼睛睁得似球,嘴巴下垮,眉毛高挺,像是听见什么极不可思议之事,「见鬼了」,他脸上表情写着。   于橙刮了自己的颊边两下,眯着眼,坏笑着说:「有人爱吃醋,好酸呐。」   林谨辰和于橙的通讯被林谨辰单方面关掉了,于橙想着林谨辰落荒而逃的窘样,她就忍不住趴在床上,搥着枕头哈哈大笑。   于橙的笑声引来艾维的关注,艾维从客厅走了进来,他坐在床边看着于橙笑。艾维用手指卷住于橙一丝发束,调皮的绕呀绕,任她随意的笑。于橙稍稍止住笑声后,一把将艾维抱进怀中,对他又抱又亲又搂,双手胡乱的摸。   嬉闹之中,艾维问她:「刚在笑什么?」   于橙笑着回:「影频上传后,我舅舅、叔叔和表哥立刻与我通话,他们一直逼问我,到底有多喜欢你,究竟有多爱你,为什么愿意为了你去死,怎么都不想想他们。」   艾维一阵惊讶,随即有些焦虑的说:「这有什么好笑的?怎么办?他们一定很讨厌我。」   于橙按住艾维皱起的眉间,轻轻一抚,将之抚平,她才回答:「他们不会讨厌你的。」   艾维的脸颊鼓鼓的,他丧气的说:「怎么不会讨厌我?」   于橙亲住他的鼓颊,充满空气,胀胀的,吻起来很特别。   于橙边亲边说:「你是我爱的人,他们不会讨厌你的。」   艾维带着小小的期盼问:「真的?」   于橙说:「真的。我舅舅还说,等我们回地球,让我跟你一起回家吃饭。」   艾维方笑了。   于橙又说:「等演唱会办完,我打算向学校申请休学。」   艾维惊讶的问:「休学?那我们要做什么?」   于橙带着霸气说:「去开演唱会啊,我们去各个星球唱歌。若粉丝多一点,就在当地的音乐厅开演唱会;若没有粉丝,我们就去街头卖艺。我们可以一边唱歌,一边旅游,在有生之年,去遍宇宙中所有的星球,并唱遍整个宇宙。」   艾维星星眼的看她,像是崇拜极了。   于橙换了口气,摸着艾维的头,温柔的说:「我们还可以去成妍星。」   艾维觉得他的嘴唇有点乾。   于橙说:「我知道你很想去,我也很想去,我们一起去。」   艾维熊抱住于橙,他不断喊着「舒允、舒允」,像是欢喜过了头。   艾维将头放在于橙的颈部,他的口气似叹似喜,他说:「我真怕这是一场梦。」   于橙摸着他的长发,轻声的回他:「如果这是一场梦,梦醒前,我都会一直这么爱你。」   艾维摇摇头,「要比从前爱我。」   于橙低声承诺:「我会比从前爱你。」    ☆、星际歌手(二十四)      于橙和艾维又黏腻了好一阵子,两人才收拾一番出发前往第一音乐厅。   于橙让艾维穿上成妍星的特有服装,那是一件很能突显成妍星人脆弱且娇美的衣服,白色的及膝连身裙,长袖、圆领、稍微垫起的肩、衣服上有六个垂直的扣子,扣子亦是白色的。上半身采用修身剪裁,到了大腿处,展现出如莲叶般的裙摆,一层一摺,走起路来有如花开了。   艾维的脖子上戴了一条枢机红(Cardinal red)的项链,坠饰是一颗饱满圆状的红色宝石。艾维穿上一双威尼斯红(Venetian red)的尖头平底鞋。于橙将艾维的黑直长发梳顺,未加任何发饰。   艾维穿上这套衣服后,情绪显得很高,他不断追问于橙是什么时候准备的。于橙语带玄机的说:「很早就准备了。」她没告诉艾维她是当着林谨辰的面说将要与艾维缔结一生婚约的隔天就开始准备的。   于橙自己则穿着漂亮的舞台服装,与艾维相比,就不够精致,但依旧颇美。于橙略嫌弃的看看自己,艾维捕捉到了,便偷着乐。于橙只是站在原地,笑着看艾维取笑她。她并没有上前与艾维嬉笑,今日,她不愿弄乱艾维的服饰,盖因今天是她与艾维最重要的日子,她要他是最美的成妍星人,宇宙中最最漂亮的人。   于橙看着又沉浸在自己美貌里的艾维,她的眼眶竟然有点湿了。   艾维陡然回头,一直盯着于橙。于橙三七步站着,靠在墙上,双手交叉,头歪着,帅帅又温柔的问他:「怎么了?」艾维朝着于橙走去,一步、两步、三步,他在距离于橙一步的地方停下了,他说:「别哭。」   于橙嘴角笑开了,初生的泪水从泪腺往外布满整个瞳孔,那刹,于橙的眼睛看起来像淡蓝色的湖泊,被水洗过,澄净纯粹。她对艾维说:「你都知道。」   艾维很小心的抱住她,「你的所有情绪我都知道。」   于橙也轻轻的回抱,「我很高兴。」   于橙松开环住艾维腰的双手,转而牵住他的手。他俩手牵手出门,搭着树船,来到交通飞车的搭乘处,坐上交通飞车后,直接前往雄樟区内的高级娱乐区。下车前,于橙和艾维都戴上了帷帽,他们二人现在都算大红人了,成妍星人「以爱为食」热潮才刚刚开始,于橙不想被别人当成保育动物观看,还是先躲着好。   于橙来得有些晚了,她让艾维到第一排就座,她一个人在后台准备。演唱会即将开始前,于橙发了简单的讯息给林傅仲、林谨辰、简宗腾、主脑Harvey、Andy、Star和J,内容大致是「我会在今晚的演唱会上求婚」,她还开放双边视频,让这些亲朋好友得以即时观看整个演唱会乃至求婚片段。   没有等任何人的回复,于橙直接上了台。时间来到了八点,演唱会准时开始。   这次演唱会比前四次都还热,气氛也更嗨,现场的观众几乎全部选取了全开放式的「一席空间」,一万人的声音溷杂在一起,歌手与台下观众的互动也更直接。   于橙一上来就先带来一首宇宙流行嗨歌,她放音乐,一个人站在舞台上又唱又跳,听众都惊讶了,这是他们第一次看见于橙跳舞,惊诧过后,现场狂热,不少人也跟着于橙动了起来,整个音乐厅瞬间从高级安静聆听会所转为高级PUB,有人叫嚣、有人扭动、有人狂舞。   一曲结束后,于橙朝听众一鞠躬,抬起的脸上充满笑意,她向观众挥挥手,等现场稍微平静后,于橙才说:「在我上次狂傲的发言后,我原以为会迎来大波的退票潮,没想到星网上的黄牛票更猖獗了,听说转卖的票都炒到一张十万。今天的影频传出来后,我看到星网上以一张一百万的价格要求割爱,你们是舍弃一百万的人,还是花了一百万的人?」   「我是舍弃一百万的人」、「老子花了一百万」、「舒神我们爱你」种种声音交杂,现场很热络。   于橙又一笑,她说:「不管你们是哪一种,今天既来到了现场,就超爽的回去吧。」   现场响起一片叫好声。   在这种气氛下,于橙的演唱会继续了。   快歌的时候,现场气氛就高;慢情歌时,现场也相应的静了。   于橙带着一万名听众坐上音乐的云霄飞车,一会儿高,一会儿低,一下笑,一下哭,众人的情绪皆随着于橙起起伏伏,转眼间,演唱会也来到了最后,即将迎来最后一首歌。   于橙从钢琴上站了起来,走到舞台中央,对着台下说:「时间过得很快,只剩下一首歌了。大家不要鼓噪,先安静的听我说。你们看到今早的影频了吗?你们都知道我是里面的主角了吧?」   现场传来「噢噢」声,跟狒狒吼叫的声音很像。   「对,我就是那个心脏被吃掉的人,吃掉我心脏的人就是我的爱人,艾维博尔。我听到有人在喊艾维,抱歉,『艾维』是独属于我的爱称,请你们换个名字。嗯?我听到有人喊『舒神的男人』,挺好听的。欸?有人说『艾神』吗?艾神音同『爱神』,这也挺好的。」   台下忽然统一喊起「艾神、艾神、艾神」。   于橙挥手止住喊叫声,接着说道:「星网上已经有很多关于成妍星人的资料了,我想你们对于成妍星人皆有一定的认知,但我仍然想慎重的跟你们说,不要抱持随意的态度去招惹成妍星人。爱情,对大多数人来说,可以拿起也可以放下,或许也能任意喊停,但对成妍星人来讲,爱情就是一场生死赌注。」   「『以爱为食』的传说很美吧?但你们知道这千千万年来,只有我和艾维成功吗?或许还有隐匿于宇宙角落中的人成功,而我们不知道,但那只是兆兆数中的极少数,这代表成妍星人只要爱了,离死亡也定然不远了。」于橙沉重的说,现场默了。   「我的爱人是成妍星人,我爱他,我也爱着所有成妍星人,成妍星人等于是我的家人。我知道幸福离他们很遥远,但如果有任何一点可能,我都希望他们之中还有人能获得幸福。」于橙讲得很感性,也很伤感。   「但我清楚的知道,幸福,无法唾手可得。任何幸福,都需要经营与维持,或许还得经历极其严苛的冒险或考验,譬如我。」于橙一笑,观众也笑了。   「我和艾维,这一路走来,其实很辛苦。我们遇上很多事情,我们之间也有不少情感上的摩擦,但他始终爱着我,并让我爱他。」说到这里,于橙想大笑,嘴角也压不下去。「我从喜欢他,到有点爱他,一直到深爱他,最后是能为他而死,这条爱情的路,我跌跌撞撞的走,却没有迷失方向,这一切都是因为有艾维的指引。」   「他就是我的道路,也是我的爱情明灯,我爱他,也非常感谢他。今天,在一万人面前,我想将一首歌献给他,这首歌是地球古老情歌,歌曲名称叫『路』,希望你们喜欢这首歌,并一同见证我和艾维的爱情。谢谢!」于橙大力的挥手。   台下响起贯耳掌声。   这时坐在第一排的艾维选取了全开放式的「一席空间」,音乐厅的智能瞬时开启即时转播功能,摄影机照到艾维的脸,并将艾维的身影投射到舞台右侧方及左侧方的空中。   艾维真正的模样终于展露在宇宙诸人面前。   大家不自觉的讨论起艾维的长相,艾维似乎听见别人说:「他好好看」、「成妍星人真的好美」、「他简直要帅破星际了」、「噢,我快爱上他了」、「舒神的眼光真好」、「艾神配舒神,美人配美人,好养眼。」艾维的脸颊慢慢红了,讨论声更大了。   于橙站在舞台中央,准确的抓到艾维的双眼,她眯着眼对他甜蜜的笑,艾维也露了一个娇羞的笑,这一幕也被智能捕捉,并显示于空中萤幕上,音乐厅响起巨大的抽气声,还有人大骂「太犯规了」、「两人的颜值太高了」、「叫别人怎么活」之类的话。   于橙只顾着与艾维眉目传情,与此同时,音乐也下了。前奏约有三十秒,音乐从轻至重,重节拍中有舒缓的曲调,还配上于橙的低「呜」声,呜音拉长,已有缠绵之感。   于橙启齿唱了。   「回头看来时的路,总有些复杂感触,我们走的那么辛苦,好不容易才到这地步。不被了解的痛楚,到不了爱的净土,是你让我越过冲突,陪我走过,风雨险阻这一段路。」   初到星际世界的于橙,是个丧失强大力量而有些不安的小女婴,她曾经旁徨,也曾经忧心,但她尽所有努力,学习一切知识,尽力茁壮。尔后,她遇上了艾维。   他们初遇的场景并不美好,在一个酒池肉林的地方,进行着毫无尊严的金钱交易,接着又发生令人恶梦一生的坏事。他们还不了解彼此,却已然经历过两人之间最难堪的时候。   「如果开始就能看见幸福,不在别人眼光耳语中迷路,或许我不能把爱看清楚,想把你的手牢牢握住。如果这是通往爱的旅途,也许过程注定要荆棘密布,但我不后悔选择这条路,你的爱让我深深体会,活着的感触。」   处于弱势的艾维,汲汲的索爱;于橙冷眼旁观自己的陷落,却又静静看着艾维的示弱。艾维会用言语试探,也会用身体引诱,有时也会投出直球,哭着说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而于橙满盘皆收,艾维要,她就给,艾维生气了,她就反省。   他们的爱情,虽然能归功于艾维既强势又弱势的索取,但于橙的心态方是结成美缘的关键。经历过「末日丧尸」世界的她,才知道狂烈又疯癫的求爱是怎么一回事,也才知道回应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   当时的她求不得,今日的她,不想让艾维求不得。他曾说过他要于橙放肆的爱他,既然艾维都不怕,那她又怕什么呢?爱到烈火焚身、爱到血骨尽毁、爱到失去灵魂,她也愿意。毕竟那是她曾经最想要的。   于橙和艾维爱在一个「刚刚好」,一个想要,一个愿给。一个要的很多,另一个也能给的很多。   「有时我不愿回头看,一路太多眼泪溷乱,幸好有你,我才变得勇敢。」   恋爱之中,于橙也不是没有过犹疑,她也不是一开始或很快的就转为义无反顾。最初的她还有点渣,花在艾维身上的钱很多,但心却用的不够。艾维作恶梦后打了于橙一巴掌,和艾维数次自贬,才是拉进艾维与于橙心的关键。   这些进展,伴随着眼泪、惊慌、噩梦、难堪和大吵,回想起来,真的是遍地血泪。但这些难关,于橙和艾维都一起走了过来,误会会获得解释,心结也会挣脱开,不安会获得抚平,争执会化为理解。   坏的事情,却是好爱情的基石。   「如果开始就能看见幸福,不在别人眼光耳语中迷路,或许我不能把爱看清楚,想把你的手牢牢握住。如果这是通往爱的旅途,也许过程注定要荆棘密布,但我不后悔选择这条路,你的爱让我深深体会。」   于橙数度怀疑爱情为何定要以痛苦、以伤痕、以眼泪、以挣扎,而不能平凡又温和,简单而幸福?或许真的有人能收获平凡的幸福,但那条路并不属于于橙和艾维。   于橙持着救世者的身分,还有歌唱任务,她本就不普通,原就要经历一番寒彻骨。而艾维的成妍星人身分,让他甫一出生,注定就要走向悲剧,他爱上的人若不是于橙,今日的他恐怕已然不存。   是以,于橙和艾维的情路,原本就当是荆棘密布。他们曾经疼痛,也试过挣扎,但他们不曾后悔,仍坚持着走到了最后,还看见了那最美的景色,一同经历「换心」的真实爱情,并收获至死不渝的珍美,只此一份的传说挚爱。   「我从不后悔选择这条路,因为你的爱让我看见,活着的幸福。」   艾维是于橙眼中最美的色彩,也是无可取代的恋人。   在尾奏的时候,于橙面向艾维,单膝跪了下来。她从空间钮中拿出一束红色的花,样子很像地球的古玫瑰花,但它其实是伦耳星上的花种,蒲圭花。于橙又拿出一个戒指盒,啪的打开,里头有两枚戒指,银色的,没有花纹,朴实无华。   于橙左手拿花,右手拿着戒指盒,她跪着,身体微微前倾,在一万名观众面前,她对艾维说:「我,简舒允,请求你艾维博尔,成为我一生的伴侣。我愿对你承诺,无论贫穷、疾病、困难、痛苦,富有、健康、快乐、幸福,我将永远爱你、珍惜你。我承诺我每天都会比前一天更加爱你,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成为这宇宙中最幸福的人吗?」   艾维摀着嘴巴,却仍旧掩不住那大声的抽咽,圆滚的泪珠已经滑下他的脸颊,被遮住的红唇剧烈颤抖,他坐在一席空间内的样子,不像幸福的被求婚者,反而像是受尽委屈的小宠物。   于橙宠溺地笑,给了艾维一点时间,又清楚地问了一次:「艾维,你愿意吗?」   音乐厅再也没有过那么宁静的时候了,所有人都在等待艾维的回答。   艾维一个抬眼,一个起身,他大步大步的跑,提着裙子,跨了一大步跳上了舞台,于橙赶忙站起来,一把将他抱住了。两人在舞台上相拥。   音乐厅传来小小的抽气声,紧接在抽气声后,是艾维大大的回答:「我愿意。」   于橙红了眼眶。   艾维又说了一次:「我愿意。」   于橙流下了眼泪。   所有的观众再也无法扼住亟欲鼓掌的双手,音乐厅爆起史上最为强烈的鼓掌声,若音乐厅顶有人格、能讲话,他大概会哭喊着「别拍了,我快被冲破了。」   于橙向艾维求婚的段落,被剪成影频、照片等等,并被星网上的网民评为今年最佳求婚姿势,之后五十年,单膝跪地、拿花、拿戒指求婚,依然是宇宙中求婚的主流方式。   当晚,于橙和艾维进行了「久未进行」的深入接触。一次又一次,挥洒汗水、间或还有眼泪,最亲密也最直接的碰触,终于让艾维放下当时吃掉于橙心脏的恐慌感,也让他忘记亲眼见到希德死亡的悲伤感,他唯一记住的事情只有于橙要他成为她一生的伴侣!   艾维不断呢喃着「舒允、舒允」,于橙在他耳边低声的说:「我爱你、我爱你。」   最后,两个人一起到达最高境界。   于橙低喘,艾维的眼眶是红的。   于橙轻轻吻上艾维的眼,一下又一下的,艾维累狠了,直接睡着了。   于橙抱着他,心中一片祥和。   等于橙从馀韵中醒来,她在心中喊了:「路。」一个面容温和、外表美丽却不张扬的小精灵出现在于橙面前。她有着一头淡棕色长卷发,棕色眼珠,穿着漂亮的白色小短裙,光着脚,脸上还挂着浅笑,她看了于橙一眼,又看向于橙怀中的艾维,她用眼神示意道:「要这么跟我讲话?」   于橙好笑的看她,趁着时间静止时,把艾维放下,棉被盖好,她坐到床边,温柔的看着在半空中待着的「路」,于橙对她说:「Harvey,原来你是女生啊。」   路,也就是Harvey的脸上出现不明显的无言。   于橙轻笑,复喟了一大口气,有些如释重负,又有点舍不得。她问:「任务成功了吧?」   Harvey点点头,说:「是的,谢谢你。」   于橙好奇的问:「为什么那么晚才给我琴谱?」   Harvey解释:「我是一首比较朦胧的歌,提早给你,对你没什么好处。」   于橙反问:「所以你是算准我百分之百能唱了才给我?」   Harvey说:「对。」   于橙带点自嘲说:「你可真看得起我。」   Harvey摇摇头,「我很难唱。」   于橙观察Harvey的神色,才问:「如果最后我还是无法唱呢?」   Harvey说:「那这就是我的路。」   于橙跟着摇摇头,「你可真心宽。」   Harvey小小开了玩笑,嘴角也有小小的笑,她说:「比不上你坦然赴死的心宽。」   于橙投降。   两人相视而笑,气氛远比于橙和其他音乐精灵相处时来的好。   于橙问Harvey:「我能在这待多久?」又带着几分笑意问:「如果我质押我的灵魂,我可以在这里过完一世吗?」于橙的眼神却透出全然的认真。   Harvey的眼珠子左晃右晃了一下,于橙的眼眯了起来。Harvey张嘴又闭上,几次后,她凭空拿出一张白纸,递给于橙。于橙接过来一看,最上面写着明晃晃的几个大字:「音乐精灵(U区)第五十三次大会。」   于橙一条接着一条看过去,直到最后一条,她的眼神忽然定住,那条写着:「救世者Wuda在完成救世任务后,恳求『勇气』让他留下来过完一生,『勇气』辩不过他,又被Wuda激着『勇气』就该有勇气,『勇气』便赌气将Wuda留下来,但条件是让Wuda每天唱一遍勇气。」   「依照原计算公式,Wuda本只能在那个世界待上三个月。Wuda待到三个月零一天时,世界能量不稳;接下来一个月,能量有逐渐消散的趋势。『勇气』不肯低头,Wuda心中也有一股气,于此种状态下,世界能量的崩解却在崩溃边缘停住了。」   「Wuda仍旧是一天唱一次勇气,世界能量又逐渐升起,经过半年后,世界能量跟救世者完成任务当天已然相同。从此,Wuda幸福快乐的过完了一生。」于橙看完这条后,心里涌起的唯一念头就是「What the fuck?」   于橙捏紧纸张,又将纸快速挥下,带着指责问:「你想告诉我任务者其实是可以在世界里过完一生,是不是?只要每天唱歌,就能『幸福快乐』的过完一生?」于橙简直不敢相信她看到了什么!   Harvey底气不足的说:「依照原本的计算,世界应该会崩毁的,我们真的没想到只要任务者持续唱歌,世界能量终究会转为正常,而且会更加饱满,还能让任务者过完一生。」   于橙冷笑,「没想到?没算到?第五十三次会议才发现?这结果还是无心插柳出来的?」   Harvey辩无可辩,嘴巴闭上了。   于橙痛苦的闭上双眼,一句话也不想说。   过了很久,她才说:「我在『最后的战役』那,有一双可爱的弟妹,他们非常黏我。我在『我们没有在一起』的世界里,有一对很爱我的爸妈,他们将我视为他们的第二生命。我在『失落沙洲』里,亲手杀死我的爱人。」   于橙睁开通红的眼,她狰狞的问:「你懂我做了什么吗?我都做了什么!结果你们今天告诉我,我原本可以留在那些世界一辈子,一辈子!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我们这些救世者的感受,还是他妈的我们就是你们的工具!」   Harvey真的没想到这次会面会变成这种局面,最终她只说了一句:「对不起。」   于橙没有理会。   于橙真的不愿回想她亲手掏出程乔晋脑内晶状体的那刻。   她的嘴巴下垂,弯成一个非常难看的弧度,她有很多想骂的话,但她终究闭上了嘴巴。在「末日丧尸」世界时,她就知道愤怒于绝大多数的情况下是无法解决问题的,将之诉诸他人宣泄,只不过是增加另一个人心里受伤的面积。   于橙低下头,闷闷的问:「每天唱一遍『路』就可以了?」   Harvey小心翼翼的说:「对,每天一遍。」   于橙又问:「这一世我能活到寿终正寝?」   Harvey诚恳的说:「是的。」   一股气梗在于橙的喉咙,她略歪头,右手向外挥,示意Harvey离开。   Harvey即将离去前,于橙才补了句:「我离世前会许愿,不要来打扰我。」   Harvey气馁的说「好」,并原地消失了。   于橙抬起头,看着Harvey离去的方向,心里一阵空落落的。   「音乐精灵真的是一群不靠谱的家伙。」她又恨又气。   于橙做了几次深呼吸,尽力让情绪平缓下来,她担心艾维会感知到她的情绪,而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于橙的火气逐渐下降,她背对艾维的背影也从颓丧转为稍微正常,此时,艾维很小声的开口了,「舒允,你怎么了?」   于橙的心「喀拉」一声,她调整面上表情,才转过去对艾维说:「吵醒你了。」   艾维想爬起来,于橙制止了他。于橙爬过去将艾维抱进怀中,轻轻的晃,像想把他重新哄睡。艾维揉了揉眼睛,看起来的确很困,但他仍旧勉力保持清醒,又问了一次:「为什么不开心?」   听见这话,于橙不自觉的想笑,这句话好像是于橙常问艾维的吧,现在倒好,艾维也会用了。于橙将她的头塞进艾维的颈里,闷声闷气的说:「有人对我做了很坏的事。」   艾维打着呵欠问:「谁啊?」   于橙嘟嘴,不乐的说:「让我不断转世的神。」   艾维眉毛高挑,眼睛也睁大了,他把于橙的头挖出来,很认真的问她:「真的?」   于橙的嘴巴嘟的更大了,「是真的。」   艾维也无言了。   于橙看着艾维的眉、眼、鼻和嘴,她复上去,一一膜拜,似诱惑也似请求的说:「我被欺负了,却无法还手,我好伤心呐。」艾维有些迷煳,于橙的表情和她说话的内容不是很搭。   于橙的吻停在艾维的额头上,红唇轻启:「所以你要对我好一点。」   艾维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他只是模模煳煳的应和道:「我会对你好。」   于橙的话像是缠人的蛇,「一辈子对我好。」   艾维傻傻的跟着说:「一辈子对你好。」   于橙拥住了他。   她心里的伤痛,被艾维无知觉的抚慰住。   「艾维,艾维。」于橙在心底不断唤他。   「我在,我在。」她好像听见艾维这么回她。   她想着:「他活生生的在我怀里,他爱我,这或许是我所经历过最幸运的事情了。」   「命运,终于怜悯了我一次。」    ☆、星际歌手(二十五)      隔天早上,于橙计算着宇宙中全部星球的往返距离、搭乘运输舰的时间,再配上目前地球人的寿命,她发觉就算她活到一百五十岁,大概也不可能环游宇宙。   于橙沮丧的跟艾维分享这个不幸的消息,艾维却取笑她「变得幼稚了。」于橙调皮的说:「被吃了心脏以后,我就天不怕、地不怕,彻底放飞自己罗。」她的手准备伸向艾维的胳肢窝,艾维身体一扭,慌忙躲了。   两人玩闹之中,又过去了两天。这两天,于橙办好休学手续,跟Andy、J和Derek道别后,她就带着艾维潇洒的离开伦耳星。临行前,于橙看着J那张崩解的冰山脸,对着这名颓丧男子说:「如果可以,忘了吧,我想希德是真心那么想的。」   J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就像忘不忘对他来讲也没什么差别似的。   于橙没再劝解什么,那毕竟是J与希德的事情,也是J必须走过的路。   她曾经花了二十几年放下猫萌萌,J又会花多少时间放下希德呢?于橙转身离开前,最后看了一眼J,此生约莫没有再见的机会了,她要去很多地方,她的人生还在进行,而J大概会永远留在这颗伤心的星球,无法逃脱。   于橙和艾维离开伦耳星后的第一站就是成妍星,艾维没再说什么感激的话,他知道于橙的心,也清楚他和于橙之间是平等的,他愿意为于橙付出,于橙也愿意为他付出,他不需要索求、哀求或恳求,爱他的人,会将他想要的东西捧到他面前。   「这就是爱。」艾维弯起的嘴角泄漏了这句话。   这趟旅程特别长,于橙和艾维在运输舰上待了整整半年,下运输舰时,于橙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她转头对艾维说:「我们在这待久一点,我现在看见运输舰就想吐。」艾维好笑的揽住她屈起的手臂,温顺的说:「听你的。」   于橙不吃这套,她嬉笑道:「想哄骗我一辈子留在成妍星上吧,装乖,没以前像。」   艾维瞥了于橙一眼,面上有笑,他说:「我没这样想,还有,我本来就很乖。」   于橙捏了一下艾维的鼻子,靠近他耳边说:「我可以留在成妍星一辈子,但每几年得回地球一趟,我家人很黏我。」于橙吹出去的气是热的,说出口的话热度也很高。   艾维不信的看她:「一辈子来回地球和成妍星?你不去其他星球?」   于橙微蹲,将头靠在艾维的肩上,半认真半撒娇的说:「你就是我的星球。」   艾维的鼻子有点酸,他信了。   于橙抬头看他,「爱哭鬼。」   艾维有些不服气,嘴巴想嘟,却也想笑,最终他还是笑开了。   于橙亲亲他,牵住他的手,对他说:「走罗,我的星球。」   两个人迈出一样大小的步伐,在成妍星的街道上疯狂跑跳,像一对热恋中的普通爱侣。不过,于橙和艾维自嗨不到一分钟,就被周遭的成妍星人认了出来,大家纷纷上前询问:「你们是那对『传说』吗?」   那过份热烈的模样,让艾维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于橙突兀地指着天空,大喊:「有外星人!」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移转时,于橙拉着艾维后退一步,跑了。成妍星人回头看见的就是两人卖力奔跑的模样,十几个人相视而笑,又散开了。   于橙和艾维在成妍星上过得很快活,成妍星人不谈恋爱的时候,都很正常也非常好相处,性子好、长相好,无一不好。于橙每餐都配着不同成妍星人的脸吃饭,她觉得自己都胖了。   艾维有些吃醋,于橙便发誓她以后都用斜眼看所有的成妍星人,艾维追着于橙打,于橙跑着让他追,最后再返身一把抱住他。她将艾维的头按进她的怀中,大力地揉,欢欣的说:「你吃醋的样子好可爱,好呆,你真傻啊。」   艾维努力挣开,满脸通红的说:「他们有我美吗,有我好看吗,你为什么要看别人?如果你在看别人,我,我就要,我就要生气了。」   于橙真的不是在取笑他,她只是觉得说着这种话的艾维太萌了,她大笑的模样差点激怒艾维。于橙连忙将他抱紧,艾维连动弹也很困难,他闷闷的不说话,就等着于橙哄他。   于橙轻声的说:「如果我再看别人,就让我把眼睛挖出来。」   艾维一僵,身体软了下来,语气也很软濡,他嗔道:「胡说什么!」   于橙低声说:「自始至终,我就是想看你吃醋,就是想说这句台词。」   艾维娇骂:「神经病。」   于橙轻笑:「爱你的神经病。」   艾维羞赧。   于橙又说:「我好像真的一天比一天更爱你了。」于橙松开制住艾维的手。   艾维将头抬起来,也认真的说:「我也是一天比一天更爱你。」   于橙将艾维的手放到她的心脏处,她问:「感觉到了吗?它跳的好快。」   艾维仔细感受着,他的另一只手也按上自己的心脏。   于橙的眼笑眯了,「『我的心脏』也跳的很快吧。」   艾维觑了她一眼,嘴角的笑仍弯着。   最终,于橙还是没有在成妍星上开演唱会。她和艾维之于成妍星人的意义太特殊了,他们是传说,是接近神只的存在,于橙想了想,出于各种复杂的考量,她还是放弃举办演唱会。   于橙和艾维的第二站就选在成妍星附近的中等星球旺萝星。于橙在旺萝星的名气不高,没什么人认识她,她便在街头卖唱,前头还放个打赏箱。于橙唱不到一小时就拢获了上百名粉丝。隔天,于橙换条街道唱;再隔天,于橙又换了一片区域。于橙在旺萝星的第十二天,她就在旺萝星上最大的音乐厅里举办演唱会了,连续举办五天,于橙和艾维才离开了旺萝星。   于橙和艾维持续于各星球举办演唱会,星网上关于歌手简舒允的消息一直没有间断。「简舒允来我们星球了」、「捕捉到野生舒神和艾神」、「舒神竟然在街头卖唱,我们星球的人竟然不认识她,我好羞愧」种种留言占领了星网中的「舒神讨论块」,并一直是星网讨论度的前十名。   巡回演唱会就这么进行五年后,于橙终于接到林傅仲意欲不明的通讯。结束通讯后,于橙捏着下巴想,「舅舅到底想说什么?地球最近很平静,没什么事情啊。」转念一想,她才想到林傅仲是想她了,于橙噗哧,便低头订了两张回地球的运输舰舰票。   回到地球,下了运输舰,于橙看见的头一个人便是她的表哥林谨辰。   自从于橙取笑林谨辰是「吃醋鬼」后,林谨辰整整半年都没跟于橙联系,像是呕气也像在懊悔,后来还是于橙主动向林谨辰发出通讯请求,两人才「合好如初」。   林谨辰文质彬彬的走上前,先对艾维礼貌的笑,再眯着眼对于橙笑,在他即将说话前,于橙抢先说:「别装了。」林谨辰的面具彻底垮了下来。   他将手当扇子在脸上扇了扇,半无理的说:「你们好慢!知不知道我等了多久?」   于橙牵着艾维迳自往林谨辰的飞行器方向走,林谨辰追在后面说:「没良心的妹子,都六年了,也不知道回家,还要我家老父一哭二闹,三催四请,这人大牌了,不但没了孝心,那良心也给狗吃了。」   于橙顿住脚,不怀好意的说:「你的意思是,艾维是狗?」   若林谨辰此时手上有一把扇子,他定然狠狠往下一扇,半掩住脸面,唱一段被误会的忧伤曲调,可惜他没有。时隔六年,林谨辰再度被他表妹的犀利言词一举击倒。   在飞行器上,林谨辰数次挑战于橙,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但林谨辰也没忽略艾维,战败休息之际,他会装好表哥,和艾维交谈几句。   到林家后,于橙三人进了屋子,便看见林傅仲坐在沙发上,一副等人的模样。于橙三人排成一排,站在林傅仲面前,颇有挨训的自觉。林傅仲先看了看于橙,再看艾维,他试图露出一个和气的脸,虽然失败了,但周遭的空气确实有回温感。   林傅仲叫他们三个坐下,他还没问于橙这几年发生的事情,于橙就又演又讲的挑了几件有趣的事情说给林傅仲听。艾维第一次见于橙的小女儿模样,似乎颇为吃惊。   林傅仲没有忽略他们任何人的小表情,默默的观察着于橙和艾维。谈天过后,林傅仲带着他们三人去外面吃饭,于橙照顾艾维的每一个动作,林傅仲都看到了,林谨辰拂了拂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他对于橙作了个口型:「好肉麻。」   于橙夹了一道菜给林谨辰,也对他作一个口型:「吃醋鬼。」林谨辰抖着筷子把菜吃掉了。   于橙又夹菜给林傅仲吃,见状,艾维也夹了一口菜给林傅仲,林傅仲挑眉看他,艾维露出一个牙齿笑。林傅仲点头,把两口菜都吃掉了。   四个人的家庭聚会,气氛融洽。   当天晚上,于橙先将艾维哄睡了,才去了一楼客厅和林谨辰聊几句。两个人喝着酒,先扯一番林谨辰工作上的事情,再讲地球目前情势,最后才谈到了一些亲人的现况。   「如果你再早几天回来,就能看到黄冠义和史笠仁的死状了。」林谨辰蛮不在乎的说,「被小溷溷打死也算死得其所,他们曾经是最上等、最恶劣的小溷溷,死在『自己人』手上,也算因果得报。」   于橙没甚反应,林谨辰继续说道:「史广曦没上大学,直接进了军队,不过你也知道他的性格,他在军中哪待得住,他自行退伍,现在就是个无业游民,三不五时就跟史诗茗讨钱,史诗茗摊上这个弟弟也颇惨的。」   于橙淡淡的问:「她卖画也挣不到几个钱吧?」   林谨辰的脸上有着奇妙的笑,「是没多少钱,不过地球正往中等星球的方向发展,艺术还很落后,史诗茗在绘画上确实有点天赋,如果她持续创作,未来或许有机会靠着自己的努力重新站起来。」   林谨辰又补了句:「但那也要史广曦不拖她后腿。」他笑得挺不怀好意的。   林谨辰看于橙的反应始终淡淡的,他便说:「不说那些扫兴的人了。你打算在地球待多久?」   于橙交换翘脚的左右腿,手肘搭在膝盖上,下巴放到屈起的手指上,略思索后答:「半年左右。」   林谨辰故作惊讶的说:「良心发现了?」   于橙表情不变的说:「我叔叔叫我留在地球等他回来。」   林谨辰双手按住嘴巴,似乎想掩饰已经掩不住的爆笑声。于橙「目光死」的等他笑完,才听林谨辰断断续续的说:「又当堂姐的感觉如何?找人帮你作阴暗事,那人却爱上你叔叔,你叔叔也爱上了他,这真的是一个悲剧。」   于橙咬紧牙关,却听林谨辰继续说道:「那名变形族叫Qyrup吧?我记得变形族是男女同体,不过他们不是很难有后代吗?这么说起来,你叔叔和Qyrup真有福气。」   于橙憋出一句话:「是挺有福气的。」   林谨辰「欸欸」几声,又问:「你前婶婶史抒媛遁入佛门了,你有什么看法?」   于橙用馀光看他,不引以为意的说:「我只觉得史诗茗和史广曦很可怜。」   林谨辰的脸颊膨起来,「你竟然觉得他们很可怜?」   「有父母生,却没父母教,可不是挺可怜的?」于橙的口气虽然淡,却藏不住惋惜。「我叔叔虽然对我很好,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是一个很差劲的爸爸。我婶婶求不得固然也很可怜,但她却是史诗茗和史广曦人生里的加害者,不仅没有给出半分母爱,更是他们两人一生最重的枷锁。」   「史诗茗和史广曦若能看透人生,放下那对父母,心里或许会好受一点。最怕的就是他们一边过着贫困的生活,又一边咒骂叔叔和婶婶,那对他们的人生来说,才是最大的第二次伤害。」于橙略肃然的说。   林谨辰的眼睛里有柔光,「这么说起来,我和你其实很幸运?」   于橙笑了一下,眼里的温度和林谨辰一样高,她举起酒杯,说:「敬舅舅!」   林谨辰也端起酒杯,高喊:「敬老爸!」   酒杯相撞,隐在楼梯口听他们说话的林傅仲脸上,头一次出现开怀的笑颜。   林谨辰和于橙挤眉弄眼,还觑着楼梯口的方向,于橙比了一个「闭嘴,不然揍你」的姿势,林谨辰才故作无事的继续喝酒。两兄妹又对看几眼,复同时爆笑出声。   于橙又举起酒杯,对林谨辰说:「敬我的哥哥、我的挚友、我的家人!」   林谨辰的舌头在口内转了一圈,他有些口乾舌燥。他将酒杯慢慢前移,轻轻与于橙的酒杯碰撞后,才说:「敬我的妹妹、我的挚友、我的家人!」然后一口饮尽,喝完还「哈」了一口气,似乎很爽快。   那个夜晚,和于橙与林谨辰一起度过的所有夜晚并无不同,却又有着细微的转变,那就是各自经过千锤百链后的他们,更加珍视彼此。他们会知道童年深厚的情谊,一同成长的默契,成年后的一如往昔,都将是他们一生最昂贵的宝藏。   之后,于橙在地球举办了十几场演唱会,又带着艾维玩遍整个地球。等她见过叔叔、新婶婶Qyrup和堂妹简锺情后,她和艾维便离开地球,继续环游宇宙开遍演唱会的行程。   地球宇宙历第一零四零年,史广曦自杀。   地球宇宙历第一零五零年,于橙在低等星球和中等星球间已经成为当之无愧的歌神。同年,于橙挟着巨大声势进军高等星球。   地球宇宙历第一零六零年,林谨辰结婚。   地球宇宙历第一零七零年,史诗茗在中等星球坚簧星举办画展,成为地球画家第一人。   地球宇宙历第一零八零年,于橙征服所有高等星球,被冠以「宇宙歌神」的封号。   地球宇宙历第一零九零年,林谨辰从林傅仲手中接过「十人统治会」的权力。   地球宇宙历第一一零零年,于橙宣告她将进行新一轮的宇宙巡回演唱会。   地球宇宙历第一一一零年,林傅仲过世。   地球宇宙历第一一二零年,简宗腾和其配偶Qyrup同年同月过世。   地球宇宙历第一一三零年,地球从低等星球升为中等星球。   地球宇宙历第一一四零年,林谨辰过世。   地球宇宙历第一一四五年,于橙的巡回演唱会结束了,同年,她宣告离开歌坛。   时间很快的来到第一一五零年,某日早晨,地球家中,阳光正好。   于橙和艾维仍旧有着最年轻的样貌,行动也很正常,从外表完全看不出来他们已经是一百五十岁的老人家了。于橙和艾维在草坪上散着步,说些这一百多年来已经说烂的情话。   趁艾维进屋子上厕所时,于橙将Harvey喊了出来。那年的不欢而散后,于橙花了二十年,才再次见了Harvey。那次会面,他们不谈那件让他们不愉快的往事,于橙将Harvey当作有些特殊的好朋友,偶尔会叫她出来聊天。   Harvey娇小的身影停在半空中,于橙站着,Harvey便立在离于橙一步远的地方。这次碰面与往日有些不同,Harvey的脸上透着明显的不舍,她欲言又止了几次,却说不出半句话。   望着这样的Harvey,于橙脸上的表情仍旧很坦然,还有一丝极细微的解脱感。于橙的小腿动了动,站成一个舒服的站姿,才说:「是今天吧?」   Harvey并没有回答。   于橙自顾自的说:「哎,我也并非完人,这心里头还是有点怕。」   Harvey咬住了下嘴唇。   于橙温柔的看着她,「我这一生,过得很富足,没有任何遗憾。谢谢你,给了我最好的一生。」   从Harvey的口中挤出有些模煳的话,「不要说。」   于橙的笑意中掺杂着一丝难过,「我二十年前许愿时,你就叫我不要再说了。现在我人都要死了,难道还不能许愿?你要让我做白工?」   Harvey咬牙切齿却又哽咽的说:「我以为你终会改变心意。」   于橙两手往外摊,「我并没有改变心意。」于橙轻轻跨了半步,离小精灵只有十公分的距离,她看着Harvey那张表情丰富的脸,似乎有些想笑,却又化为一声叹息,在Harvey「我不想听」的表情中,于橙轻轻的说:「我为『路』完成了任务,我向『路』许愿,我希望我的灵魂能获得永生安息。」   愿我的灵魂永生安息。   这就是于橙最后的愿望。   Harvey终于哭出声,「你现在明明那么幸福,为什么?为什么…」   于橙无奈的说:「现在愿意听我说了?二十年前连听都不听,就原地消失,我还以为你会赖帐。」于橙坐了下来,摊开左手,让Harvey降落到她的手掌心里。   Harvey落下后,于橙看着她,温声的说:「最开始时,我连任务是什么都不清楚,就被赶鸭子上架,侥幸完成任务,却带着满满的心伤,继续了下一个任务。」   「在『我们没有在一起』的世界里,幸福比不幸来的多,但当时的我却无心享受,只关注自己伤痕累累的心,却将死亡留给我的亲朋好友。」于橙苦笑。   「至于在『失落沙洲』的生活。」于橙摇摇头,「我真的被伤透了。」   于橙用着轻描淡写的态度提起这些往事,这让Harvey有些不安。   「Harvey,我真的累了。」   于橙露出一个像向日葵般的笑容,充满朝气,像软热的太阳光,但她说话的内容却和她的表情不搭。有些像是过尽千帆,也像是灯笼底下的那抹回头,是一个「走到尽头」的笑脸。   「我也老了。」   Harvey死死盯着于橙那如十八岁少女的长相,于橙「哈」了一声,她用手指点了一下Harvey的头,Harvey晃了一晃,嘴巴嘟起来,眼泪却还流着。   「我只是个普通人,这句话并不是随便乱说的。人的心,大小固定;人能承载的情绪,太多了就会爆炸。我经历太多,活得太久,我不想再走下去了。」于橙这么说。   「我会担忧我救不了下一个世界,也会烦恼无法爱上下一世的家人,也怀疑自己能不能再爱上除了艾维之外的人,你知道吗?我变得好软弱,也变得不像自己。我怕我成为下一个世界的罪人,也怕我死亡时身边没有我爱的人,更怕我忘了艾维转而爱上别人。」于橙竭力忍住眼泪,她右手握拳,牙关咬紧。   「你们或许会觉得我懦弱,也可能会觉得我烦忧太多,但是这是我自己的人生啊,我捧着这颗心,努力地走过千山万水来到现在,你们看到的是我的笑颜,却没看见我那颗千疮百孔的心。」于橙说这句话的时候,看向远处,就像看着她曾走过的路途。   没有人说话,风声、树叶飘动声、滴水声等各种声音都清晰了起来。   「Harvey,一直以来,我都尽心尽力着,也成功拯救了四个音乐世界。我为了你们走到了现在,你们能不能为了我想想,就让我停在这里?」在良久的沉默后,于橙发出最诚心的请求。   「我想抱着与艾维的幸福回忆永远的死在这里,拜托你。」于橙瞬间哭了出来。   她像是委屈久了,也像是不堪负荷,那一刻,她哭得让Harvey也心碎了。   两个心碎的物种,在阳光底下,哭得像是失去了全世界。   于橙昂着头哭泣时,却听见Harvey说:「我成全你。」   Harvey看着于橙,突然飞起,来到于橙的额头处,伸手摸她的发,Harvey轻轻说:「不要哭。」   于橙闭上眼睛,低低的说:「谢谢你。」   「谢谢你,我的好友,Harvey。」   艾维出来时,于橙已经恢复正常。她又拉着艾维走了走、散了散,方回了寝室。   于橙躺在下面,艾维趴在她身上,两个人轻轻拥着的姿态,就如天空和云,那般和谐。   于橙柔声问他:「我们会一同死去?」   艾维也温柔的回她:「你的心脏一停,我的心脏也会停止。」   于橙满意的说:「那就好,我真怕你会晚上我几秒。」   艾维亦满足的说:「才不,我要在同日同分同秒与你一同死去。」   于橙喟了一口气,「听起来真美好。」   艾维嘻嘻笑。   于橙的左手环着艾维的腰,右手则抚上他的头发,在这种令人昏昏欲睡的状态下,于橙问他:「你还有遗憾吗?」   艾维小幅度的摇头。   于橙又问他:「很幸福吗?」   艾维大力的点头。   于橙再问:「会怕吗?」   艾维迟疑了一下,才说:「跟你一样,有一点。」   于橙听了就笑了起来。   于橙又逗他:「我这一生,说过多少次我爱你,你肯定不知道吧?」   艾维却马上说:「你说了三千三百二十四万六千六百五十二次我爱你。」   于橙又笑了,「没有说到一亿次真的好可惜。」   艾维马上接道:「我也觉得有些可惜。」   两个人一起笑了。   于橙拍拍他的背,哄他睡,艾维睁着眼,似乎还不肯入睡。   于橙问他:「不想睡吗?」   艾维说:「不是。只是想再听你说几句我爱你。」   于橙将他搂的更紧了。   于橙轻轻的说:「我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于橙一直说着。   艾维的眼眶也流出停不住的眼泪,于橙也哭了。   「艾维博尔,我爱你。」   「我比从前爱你。」   「我一天比一天还爱你。」   艾维哭累了,鼻子抽了几下,终于睡着了。   于橙低头看着艾维的睡颜,轻轻一侧头,吻住他的唇瓣。   一吻过后,于橙又亲亲艾维的脸颊,复将他抱紧了。   她想:「我不知道永生安息的路难不难走,但若你一直陪着我,即使是地狱,我也敢去。」   于橙听着艾维轻缓的呼吸声,也跟着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我曾想过是否让「音爱」在这里结束就好,毕竟让于橙彻底安息是我最开始的想法。不过,我又忽然有了一个很艰难的idea,想试着写写看:) 有点私事再加上存稿不足的关系,跟大家请个假,3/29星期三恢复更新。 谢谢一路陪我走到现在的读者,没有你们,我走不到现在:) ☆、音乐精灵大会      音乐精灵(U区)第五十五次大会   与会人:山丘、给自己的歌、轨迹、最后的战役、你有没有深爱过、我们没有在一起、身骑白马、失落沙洲、会呼吸的痛、路、不会痛的不叫爱情、悬崖、不顾一切的爱、为你平定的天下等。   讨论议题有九项,罗列如下:   一、如何降低任务者的自杀率?   二、如何不着痕迹地安排任务者的人生?   三、论任务者爱情对象之长相对任务者之影响。   四、如何让所有世界的人们停止创作烂歌?   五、和爱情毫无挂勾的歌是否更难被拯救?   六、该如何降低音乐世界的能量消耗率?   七、任务世界中的家庭背景及童年经历是否会影响任务者的救世意愿?   八、太过浓烈的爱情是否会让任务者放弃存活?   九、若任务者主动要求灵魂安息该如何处理?   ※   最后一个议题,是路提出来的。任务者的名字公布后,几个音乐精灵吵了起来。   最后的战役说:「于橙为什么会提这个愿望?路你对她做了什么?」   路无奈的说:「我陪伴她一百多年,跟她感情很好,我没对她做什么,是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我们没有在一起和最后的战役同时看向失落沙洲,就像在看罪魁祸首似的。   失落沙洲冷笑两声,「她在我的世界里确实受过伤害,但论起来我可不是第一个让她受伤的!」   最后的战役急匆匆的说:「这世界就是最后的战役,我还能怎样!说起来,我们没有在一起也很残酷啊,不让于橙和她的小竹马在一起,这也很过分的!」   我们没有在一起缓缓移着脑袋,淡淡的看着最后的战役,也没辩驳。   失落沙洲笑得更阴暗了,「依照你的逻辑,我的世界不就是失落沙洲,我又能怎样?」   最后的战役和失落沙洲辩了几句,战火又转移到路的身上。   最后的战役说:「你不是说于橙在你的世界里过的很好吗?她为什么会有那种念头?」   路回答:「她说她累了,也老了。」   所有人都不讲话了。   过了几秒,最后的战役才兴匆匆的说:「那我们就让她不累,也让她重新变回年轻啊!」   所有人抬眉看他,连我们没有在一起也流露出一点有兴趣的意思。   最后的战役说:「她在我的世界里,看着猫萌萌死掉,然后抱着他的尸体狂奔二天,最后自己也咽了气。她曾经对我许过的愿望是让猫萌萌活过来,但我没答应,那我就付出多一点的能量让猫萌萌复活就好啦。」   失落沙洲慢条斯理的说:「反正她回到你的世界里,每天为你唱着歌,那能量终究还能回复,对吧?放猫萌萌钓于橙?你可真善良。」   最后的战役不安的用手抓了抓大腿,「你说的固然没错,但也不能否认我为于橙着想的心啊。」   失落沙洲带着恶质的口气问:「怎么,看着路的能量百分之百,就羡慕、忌妒、恨,想把于橙弄回你的世界,让她当你的工具?」   最后的战役气狠了,愤怒的回答:「我才没把于橙当成工具,她们既是任务者也是我们的救世者,我很清楚,也很感激他们的!我是觉得既然于橙对于猫萌萌的死亡始终无法释怀,那就让猫萌萌活着,让他们两个度过这次危机,于橙的心结或许能够解开,也能继续当任务者。」   其他人听了最后的战役的话,又静了下来。   我们没有在一起却突然开口,「路,当时我们没有让于橙活到最后,她有对此说过什么吗?」   路不忍的说:「她说她在最后的战役里,有一双可爱的弟、妹。在我们没有在一起里,有一对很爱她的爸妈。在失落沙洲里,她亲手杀死她的爱人。」   我们没有在一起和失落沙洲眉头皱了起来,最后的战役反倒兴致高昂的说:「你们看,我说的对吧,于橙对于她没有活到最后这件事情耿耿于怀,那我们就让她活到最后就好啦,再让她的对象们全都活着,等她满足心愿后,她肯定不会再许灵魂安息的愿望。」   路迟疑的说:「我觉得这主意不好。」   最后的战役跳着脚问:「哪里不好?」   路说:「于橙既然许下灵魂安息的愿望,我认为就该送她去安息。」   最后的战役反驳:「你怎么知道她不想回到过去?」   针对这个问题,路无法肯定的给出答案。   失落沙洲突然说道:「我同意让于橙回到过去,我希望她解决心魔后,继续音乐任务。」   我们没有在一起也接着说:「同意。」顿了一下,他才说:「她很好。」   最后的战役开心的说:「还有那么多音乐世界需要拯救,于橙悟性很高,真希望她能坚持。」   路的嘴巴一张一开,听完那三人说的话后,她还是闭上了嘴巴。   路从口袋中掏出于橙的灵魂,小小的光团,却发出似乎能够穿透天际的光亮。路将于橙的灵魂小心翼翼的递给最后的战役,最后的战役将之大咧咧的收进自己的口袋。   路略为不安的望着最后的战役的口袋,失落沙洲发出意味不明的笑,我们没有在一起如往常一样没有表情,最后的战役笑的嘴巴都咧开了。在这种奇怪的氛围下,第九议题结束了。   会议记录上,在第九个议题下方处写着:「第956位面,地球,任务者于橙,于进行四个任务后要求灵魂安息。讨论结果为送任务者回前面三个世界了结遗憾后,再询问任务者的最终意愿。」   会议结束。    ☆、异世虎种人(十八)      令人无法挣脱的黑暗从上方压下来,沉重和压抑扑面袭来,于橙的脑袋一片溷乱,她不仅无法思考,连眼睛也睁不开。她觉得很疼,身体各处都很疼痛,但她连喊痛也做不到。一阵强烈的痛苦过去后,于橙又彻底昏迷。   于橙在昏迷及半昏迷中载沉载浮,她的大脑从缓慢的运转渐渐加快,于橙的意识逐渐复苏,她准确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疲惫感,在这种疲倦束缚中,她慢慢张开了眼睛。   没有人压着她,也没有东西压着她。   她看出去的视线很朦胧,但她无法忽略她眼珠下滑扫过的呼吸器,「我正戴着呼吸器啊」,她想。过了好几秒,于橙的眼睛稍稍睁大了,她方意识到「她戴着呼吸器」这件事情。她的脑海里划过「不可能」、「怎么会」种种怀疑的念头。   然后,她又晕了过去。   于橙不清楚日子过了多久,但她彻底清醒的那刻,她有种恍若隔年的飘淼感,尤其是她的老虎尾巴艰难的摇起跟她打招呼时,她看着那根尾巴,眼珠子僵住了,脑袋也冻住了。   正当她陷入自个儿的僵局时,从她的左前方传来物品摔落的声音,紧接着虎荼荼的脸就出现在于橙的正上方,她看着那张尤然稚嫩却带着沧桑和悲痛的脸,于橙一时不知道该摆怎样的表情。   虎荼荼当然不清楚于橙内心的想法,她只是焦急的问:「阿姐,你终于醒了,很不舒服吗?还好吗?你等等,我马上叫医生来看你。」不等于橙的回答,虎荼荼立刻按了病床旁的紧急按铃。   于橙的嘴巴张开,正想跟虎荼荼说什么时,她的右前方又出现一张脸,一张哭丧的老虎脸。虎凌凌瘪着嘴,也不装高冷或无话,他的眼眶是红的,还咬着下嘴唇,他小小声地喊了一声:「阿姐。」   于橙没来得及回应这声问好,病房门被用力的打开,呼啦啦一群人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穿着白袍的医生。虎荼荼和虎凌凌退到一边,让三名医生和三位护理人员仔细检查于橙的状况,看着他们的观察和检测,听着他们的讨论。   于橙在搞不清楚状况的状态下,勐然听见医生甲说:「伤口没有发炎、红肿,没有分泌物。温度稍高,但仍在正常范围内」,又听见医生乙问:「听得见我说话吗?这是几?你是谁?知道发生什么事吗?」   于橙傻愣愣的问:「发生什么事?」她的声音很破、很低也很无力,音量小如蚊蚋。   医生乙埋头记录,原子笔刷刷的写,好似于橙的这一问存在着什么天大的问题。   医生丙适时的刷了存在感,「截肢手术很顺利,你不用太过担心。」   截肢手术?   于橙听了这话,方往下一看,她看见她空荡荡的右手臂,再往下一瞧,她的右小腿不见了。   于橙的嘴巴阖上了,也关上差点破口而出的尖叫声。   医生和护理人员如风的来,走的时候倒说了几句。   医生甲说:「上森长官,您的内伤很重,请好好休养。等内伤养好再进行复健。」   医生乙说:「刚刚一时情急,忙着帮您检查身体,没有先跟您打招呼,真的很抱歉。」   医生丙则说:「我们国家失去您这位战将,真的是天大的损失。您带着霸天小队闯火行国,真的非常勇敢。我们会尽全力帮助您重回正常生活,请您不要丧气。」说完,这一行六人脚步放轻的离开了病房。   病房内,终于只剩下姐弟三人。一人眼中有恨有火,一人眼里有泪有惜,而于橙有些呆滞。   「我竟然回来了」,于橙在心中想,但她说出的第二句话却是:「猫萌萌呢?」   虎荼荼听了更气了,虎凌凌的眼泪也收了回去,这对姐弟的表情达到了一致,他们想听见的话显然不是这个。   于橙却不依不挠,又问了一次:「猫萌萌呢?」   他们还是没有回答她。   于橙的左手肘支了起来,上半身缓缓往上,像是想移动的模样,虎荼荼和虎凌凌的眉间划过一丝焦急,但两个人还是沉住气,静静的看着于橙行动。于橙也不管他们,她努力将自己撑起来,左手肘一滑,于橙又跌了回去。   于橙也不气馁,她又撑、又滑,反复了好几次,却仍是爬不起来。她面朝上,看起来面无表情。   虎凌凌哽了一声,又喊了一次:「阿姐。」   于橙听了有点心软,她软软的说:「我只是想看看他,送他最后一程。」   现场气氛默了一瞬,虎凌凌不解的说:「送他一程?可他还活着啊!」   于橙眼睛睁到最大,脖子也抬了起来,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虎凌凌,又艰困的转头看向虎荼荼,下一刻,于橙奋力挣扎起来,她用上了左手、左脚和尾巴,整个人向病床外移,用整个身体表现着「我想见他」的强烈意愿。   在于橙即将摔落病床前,虎荼荼用公主抱抱住了她,于橙不动了。她感受着虎荼荼的手捧着她的屁股和脖子,于橙咧开嘴巴,却对上虎荼荼满是怒火的双眼。   虎荼荼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问:「你知道我醒来时想了什么吗?」   于橙将两瓣唇抿进嘴里,她觉得此时的虎荼荼看起来好可怕。   虎荼荼说:「如果你死了,他却活着,我会亲手杀了他。」   于橙的唇啵的放开了,于橙的眼里有着最深的歉意和忧伤,虎荼荼收到了,嘴角也颤抖起来。   虎荼荼又说:「我讨厌你笑着打晕我。」   于橙轻轻的说:「对不起。」   虎荼荼用着责备的口吻说:「也讨厌我醒来时没有看见你。」   于橙又说:「对不起。」   虎荼荼用着谴责的口气说:「最讨厌你选择了猫萌萌,你让我觉得一百个我也比不上一个他。」   于橙弯出一个柔和的笑,「如果是你在那个房子里,我也会打晕猫萌萌,转身去救你的。」   虎荼荼的眉毛松了下来,她看起来还有一点怀疑。   于橙慢慢的解释,「如果是狮虎王或鹰遥遥在里头,我也会去救的。」于橙郑重的说:「因为我是霸天小队的队长,无关情爱,也无关情义,这是我本来就该做的。」   虎荼荼嘴巴抽了抽,似乎想笑也想哭,她憋出一句:「胡扯,就知道为猫萌萌开脱。」   于橙也笑了。   不甘寂寞的虎凌凌从另一侧将于橙抱了过去,虎荼荼松了手,转移过程很轻柔。虎凌凌挨在于橙脖颈处,睫毛眨呀眨,像是依偎,也像留恋。于橙感受到凉凉的水珠,她晃了晃尾巴,用尾巴卷住虎凌凌的尾巴,就像小时候一样。   虎凌凌一边与于橙玩着尾巴,一边抱着于橙离开了病房,走没几步,进了隔壁房。房内有房,于橙在外头看着里头的猫萌萌,心都揪了起来。猫萌萌的状态显然更差,他还戴着呼吸器,病床旁一堆监测仪器,衬得他的病情十分严重。   于橙还没问,虎凌凌就啪啦啦的说:「就医时,猫萌萌就没有膝盖和小腿了,伤口处溃烂的很厉害,医生又截肢一小段,猫萌萌只剩下一半大腿。至于他的内伤倒不是很重,不过他的大脑长期缺氧,昏迷指数很低。」   「医生说,依照猫萌萌的伤势,他能活着就医,简直是奇蹟。但若要他醒来,大概就需要神蹟了。」虎凌凌如此说。   于橙的面上无表情,也没有说什么,但她心里确实松了一口气,奇蹟?神蹟?离她们并不遥远。   虎荼荼和虎凌凌送于橙回病房休息,又陪了于橙好几天,于橙才从言谈之中了解到整个情况。   那天,她抱着猫萌萌跑回土战国的雅玛逊林,遇到猿元元,猿元元抱着他俩奔至医院进行急救,又立刻将之报告给已升为下域长官的原上森长官象弥弥。象弥弥长官联系狼肃肃长官,狼肃肃长官派人找到虎荼荼他们,转达此一讯息,让虎荼荼和虎凌凌至雅玛逊林战地医院陪伴于橙二周。   至于蛇咻咻、狮虎王和鹰遥遥先至河方平原第一驻地撰写报告,再去雅玛逊林战地医院陪伴于橙二周。狼肃肃长官也藉机带话给于橙,「以上森阶级退休,去学校当校长或去军分部当教官,都是不错的出路」,话语中有着激励和不舍,也隐隐有着「不要报复、过去就过去了」的暗示。   报复这块,于橙目前没有想法,她听了狼肃肃长官的话也没甚反应,但虎荼荼和虎凌凌的眼眸中,有着很明显的不甘心。霸天小队的队员们你看我、我看你,眼神交流几秒,又转掉了。   于橙自然没有忽略他们仇恨的情绪,但她并没有假装圣母让他们不要报复。于橙非常清楚种人的性格,放弃报仇是最不切实际的想法,跪着求生更不是种人的风格,惟有盛大的赴死才是他们渴盼的归宿。   虎荼荼他们的怒气需要发泄,他们方可搬开这块伤痛的石头继续往下走,于橙一方面担心他们以卵击石,另方面却又很信任这些队友们的能力。知道敌方是谁、知晓对方的目的且佐以最完备的准备后,霸天小队要拉谁下台并非痴人说梦。   天下,终究会属于有准备的年轻人。   几天过后,猫萌萌还是没醒,虎荼荼和虎凌凌却必须回去了,蛇咻咻他们也没打算待满二周,说要与虎荼荼一道回河方平原第一驻地。   临行前,虎荼荼跟于橙说:「狼肃肃长官有意提拔我为河方平原第一驻地的指挥官,我会以中森阶级接任,狮虎王他们三人会以下森阶级担当我的副手。」   于橙展露灿烂笑颜,夸了虎荼荼几句,还叫她好好干,虎荼荼的脸色却越来越复杂。于橙看着虎荼荼沉下来的脸,她的一番话噎在那,实在讲不下去。   虎荼荼说:「阿姐,我不甘心。」于橙叹了一口气,也不再装开朗。   虎荼荼又说:「我们为了土战国而战,我们为了我们深爱的国家而奋斗,我们流汗、流血也就罢了,为什么要流泪呢?为什么英雄总是没有好的结局?为什么你要承受这样的结果?为什么!」   于橙的喉咙发紧,她细细喊了一声:「阿妹。」   虎荼荼的神色很阴暗,她给人的感觉很像危险份子,神情与炸弹客没两样。于橙牵住她的手,摇了摇,虎荼荼低头,看着她俩交握的手。于橙说:「我记得育儿西五区离河方平原第一驻地比较近,等我和萌萌的身体好转后,我就请调到那当个校长,战况轻松时,你们可以来看我。」   虎荼荼和于橙对望,于橙笑出一口白牙,她说:「阿姐永远在你身边。」   虎荼荼握着于橙的手的力道加重,等她意识到力量太大时,她又骤然放开了。虎荼荼上前一小步,弯腰抱住坐在病床上的于橙,她在于橙耳边说:「阿姐,你能活着,我真的非常高兴。」   于橙用左手努力的回抱,「我就算爬着也要爬回来啊!我怕我死了,你会变成报复杀人魔。」   虎荼荼轻笑两声,她背着于橙的面容,与幼年时期相近却又更加晦涩。   于橙和诸人道别几句,目送他们转身离开病房。鹰遥遥最先走出病房,蛇咻咻跟在后头,狮虎王说了几句连他自己都起鸡皮疙瘩的安慰话后也走了,接着是要哭不哭的虎凌凌,最后是带着坚毅神态的虎荼荼。门慢慢的被拉上,虎荼荼的脸逐渐被遮掩,不过几秒,喀的一声,门关上了,病房内只剩下于橙和固定频率的机器声响。   她想,「难得孤独。」    ☆、异世虎种人(完)      于橙和艾维相爱以后,几乎没有独处时光,等她回到种人世界后,虎荼荼和虎凌凌又一直守着她,直到此刻,看着光线透过窗户折射至房内,墙壁上亮暗横纹交错,耳边传来稳定的机器声响,于橙才陡然惊觉病房内的空间是如此的大,惟她一人身处其中,那寂、那寞,如附骨之蛆,缠得她有些发寒。   即使刚回来时她不明白发生什么事,但这么多天下来,她多少有些猜测。于橙不知道自己是该恨音乐精灵玩弄她的人生,还是该感谢他们让她回来。于橙在静默中陷入天人交战,她在脑中模拟出她掐着「路」的脖子晃,又松开她的脖子给她亲柔的吻,于橙的嘴角露出一抹有爱有恨的笑,恨极了,却也不乏感恩。   老掉牙的剧情再次上演,半空中突然出现一纸琴谱,它如羽毛般轻盈,却用着有些颤颤的步伐往下掉,最后它落到于橙身体的左手边,它跌在床上时并没有发出声音。   于橙只要伸出手就可以拿到琴谱,但她没有。她像在和音乐精灵对抗,也像在与自己较劲。   她原以为她会一把撕了那张琴谱,但她只是面无表情的望着它。她感觉到胃在翻腾,喉咙渐渐涌上一股刺痛的酸热感,那感觉越来越强烈。于橙靠着枕头,半躺在病床上,为了抑住这股痛苦,于橙稍稍调整姿势,再往后仰,眼睛也随之闭上。   琴谱却像有生命似的跳了跳,复卷成一团,又松开又卷,看起来很是苦恼。它像飞毯一样,轻飞到于橙面前,上下动了下,又转了个圈,它似乎能看见动作带来的空气流动,也看见于橙飘忽的头发及睫毛,至此,它才知道于橙是真的不愿意见到它,琴谱瞬间萎顿,一张纸两边下弯,一副不开心的模样。   它垂头丧气的飘来飘去,最后落在原该是于橙右脚处的地方。现在那里空荡荡的,琴谱便卷成一卷,立在那里装床柱,一动也不动。白色的病床、白色的棉被、白色的枕头和白色的病人服,即使出现一个白色的卷状物,应该也不会那么明显,但于橙一张眼看见的就是那根再诡异不过的立卷物,于橙皱起的眉头缓缓松开了,她惊觉自己竟然想笑,于橙努力憋住笑意,视线随意扫过房内的其他地方,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又闭上了眼睛,她打算睡一觉。   「我曾烦躁,也曾不安,这些滋味,你们也该嚐嚐。」于橙幼稚的想。   在胡乱散发思维中,于橙睡着了。   她作了个梦,她梦到她成功刺杀火行国军事最高指挥官豹燃,然后接任河方平原第一驻地最高指挥官的位置,成为最年轻的下域阶级,被众人尊称为虎搭搭长官。不到二年,她就升为上域阶级,她那一生荣耀加身、辉煌璀璨,她被载入史册,成为后人的典范。   但梦里头没有猫萌萌,他死在那栋屋里,于橙没有将他带回来。   在梦中临死前的于橙,忽然回到那栋屋子,她看着某处的头壳骨和散骨,慢慢蹲了下来,而那些骨头也慢慢幻化出猫萌萌的模样,于橙和躺在地上的幻影猫萌萌对视着。   幻影猫萌萌的声音很遥远也很模煳,他问于橙:「你快乐吗?」   于橙很自然的回答:「不快乐。」   猫萌萌又问:「为什么不快乐?」   于橙说:「你不在。」   猫萌萌轻笑两声,「我死在这里是最好的结果,你不会为了救我而受伤,也不需要把我的尸体带回土战国,你会完好的回去,并成为最强大的战士,赢得全国的赞扬。我不在,你才能获得这些荣誉。」   于橙摇摇头,「不对。」   猫萌萌说:「如果你来救我,还把我带回土战国,那我们两个肯定都会受重伤,最严重还会截肢,再也无法上场打仗,那时的我们还能幸福吗?你不会后悔吗?」   于橙看着他,慎重的说:「我不会后悔。」   猫萌萌又笑了,「我相信有情有义的你不会后悔,但我们两个呢?」   于橙歪歪头,不解的问:「什么意思?」   猫萌萌说:「我成了废人,你还会爱我吗?」   于橙有些气愤的说:「我当然爱…」于橙突然卡住了。   猫萌萌忧伤的说:「我们的爱情开在救我的那一瞬就结束了,之后只会走下坡。」   于橙的脚指蜷了起来。   猫萌萌沉重的说:「我受了很严重的伤,将来连满足你也做不到,我们只能谈心灵恋爱。但心灵交流足够稳固吗?如果我成为一个废人,我会懊恼、愤恨、妒世,我会讨厌自己,也会讨厌你,终有一日你在这样的我身上会找不到你曾经爱过我的痕迹,在照顾我之中,你会烦、会累、会倦,我们的爱情会在这种日子里被消磨到不留半点影子。」   于橙想否认,但她知道猫萌萌说的话不是危言耸听,这一切是有可能发生的。   猫萌萌却温柔的看着她,低声的说:「你还会爱上别人的,或者你已经爱上了别人,对吗?」   于橙死死蹲在那里,像个顽固的石头。   猫萌萌低低的叹气,「为什么要回来找我呢?不是将我埋葬了吗?」   于橙闷声不说话,但她的双手手掌上都是青筋。   猫萌萌又说:「搭搭,把我的维生机器关了吧,我不想那么活着。」   于橙的瞳孔骤然变大,她不敢相信她听到什么,她的反应有些呆愣。   猫萌萌却笑开了,「如果没有我,你装了义肢后还能回到前线。少了一只手和一只脚,对最伟大的虎种人来说并没有什么,我相信经过一段时间的锻链后,你还是能够重回强者行列,在战场上恣意的做自己。」   「至于我,就重回宁静的土里,并耐心等待下一场轮回。」猫萌萌云淡风轻的说着生死。   于橙傻傻的问:「那我们呢?」   猫萌萌歪着头的样子跟喵星人一样很萌,却又带着一击就倒的脆弱。他说:「我『们』?我们已经没有以后了。还是你想听我祝福你找到爱你的人,还是想听『忘了我』这种煽情的话?」   于橙的脸暗了下来,她撑着膝盖站了起来,从上而下盯着猫萌萌。   猫萌萌耸耸肩,「如果我失去两只脚,我讲话大概会变得很难听。我不再是你的甜心宝贝,也不会一心一意的爱你,我可能会憎恨这个世界,也许还会想自杀。」   于橙的脸越来越黑。   猫萌萌却无知无觉的扔下炸弹,「老实说,我找不到半点活下去的理由。」   气氛一时静了,猫萌萌的幻影淡了,骨头从影子中露了出来,沉重而不祥。   于橙站着默了。   一栋烧焦又漆黑的房子,一个苍老的虎种人佝偻着身躯,还有一个躺在地上的幻影及几枚骨头,没有风也没有光。在幻影即将消逝前,那苍老的虎种人却突然回春,从十岁渐渐变回八岁、六岁,来到了四岁,正是于橙如今的模样。而幻影卡在要散、不散之际,有着犹疑,也有着很难被察觉的期盼。   于橙又蹲了下来,她试图抱住幻影猫萌萌,但她的手却穿影而过。于橙也不惊惶,她改为捡取猫萌萌的骨头,一片又一片的拾起再放进怀里,然后她原地躺了下来,面对着猫萌萌,一实体一幻影的面对面。   于橙抱着骨头,内心却很踏实,面上也带了出来,她说:「我曾做过一场恶梦,我冲进这栋房子救你,你却在我怀里死去。我带着你的尸体冲了出去,却被万枪扫射,但我终究将你带了出去。在我踏上土战国的土地时,我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那个结局是你死了,我也死了。」   「然后我带着记忆投胎转世,去到了另一个世界,在那里生活快三十年。而那三十年之间,我每天都想着你。你和我相处的每一个瞬间,我们曾说过的每一句话,你的笑容和你的表情,还有你死在我怀里的模样,我每天都想好几遍。」于橙的话语一落,幻影猫萌萌的脸皱了起来。   于橙一笑,又说:「我花了快三十年才忘记你,然后我就心脏病发死了。接着,我又带着记忆投胎转世,那一次我是个瞎子,连生活也很困难,过了十几年,我爱上了我的哥哥。」   猫萌萌迟疑的问:「为什么要告诉我?」   于橙说:「我曾经因为失去你而痛苦三十年。」   猫萌萌的嘴不自觉的张开,良久才吐出一句:「那只是梦。」   于橙的眼睛有笑意,「但我在梦中过了三十年。」   猫萌萌的嘴巴张开又阖上,一时说不出话。   于橙看着猫萌萌的眼,郑重的问:「你想要什么?」   猫萌萌复述:「我想要什么?」   于橙接着问:「是想要相互深爱?还是想要恢复健康?或者想时光倒流?」   猫萌萌听着于橙的问话,好笑的摇了三次头,他的眼里有光采,逐渐弯成一道好看的曲线,笑意浓浓。但他的回答却好不到哪去,他说:「我不知道。」   于橙的双颊膨了起来,像是小孩子在闹脾气,猫萌萌更开心了。   于橙看着他的笑脸,想着他的旁徨,她心一软,脑子一热,眼眶红了。   猫萌萌自然注意到了,他嘴角的笑意慢慢收起,却又放了回去,他还是选择挂着她爱的笑。   于橙的左眼眶流下眼泪,一滴落到了地上,转瞬无踪。在泪眼之中,她说:「你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我们可以一起寻找。但在那之前,你也听听我想要什么,好吗?」   猫萌萌点点头,于橙便说:「我原本不清楚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但见到你之后,我才发现我心底真正的愿望。如果你不是太介意我在梦中爱过别人,能不能给我们一个机会?」   「我只求相伴到老。」   于橙话语一落,整个梦境开始崩坏。如物品打在水面上绽放的水花,幻影猫萌萌的身影像水镜般无声无息的被砸碎,碎片过后,无痕无迹。于橙抱在怀里的骨头也碎成一块块,还没掉到地上就在途中消散。正当于橙想大喊「猫萌萌」时,她突然惊醒,她的额头有汗,呼吸急促,脸色潮红。   同时,病房门外传来「叩叩」两声,于橙的左手紧缩又放开,她无力的喊:「请进。」   一名护理人员探进半颗头,扬起一股欢意的笑,她说:「隔壁的醒了。」   于橙还显溷沌的脑袋暂且无法理解这句话,那名护理人员又补充一句:「猫萌萌醒了。」   于橙「啊」了一声,陡然坐了起来,她左摇右晃两次,像是搞不清楚状况。但她很快打起精神,又「啊」了一声,这次音调更高、声音更大,她的左脚着地,一跳一跳的往外跳去。那名护理人员也没上前帮她,只是拉开病房门,让于橙方便进出。   于橙来到隔壁房,趴在大窗子前看着「传闻中醒来的猫萌萌」,她嘴角的笑越来越大,甚至还笑出声。最后她看向左脚边立着的琴谱,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句:「谢谢。」   「比起怨恨,我还是更加感谢。」于橙的内心如此想着。   「你不必再跟着我了,我每天都会唱一次最后的战役。」于橙说。   立着的A3纸旋即朝于橙鞠了一个躬,然后原地消失了。   于橙似乎没瞧见琴谱的举动,她的视线紧盯在猫萌萌身上,她整个身子黏在玻璃窗上,似乎恨不得生出一双翅膀、长出一对千里眼,好让她去到猫萌萌身边,和看清他每一个神情。   于橙看到猫萌萌的头略略偏着,眼珠子朝远处看,似乎在看她。于橙激动的挥挥左手,幅度之大,连房内的医生也看了过来。于橙也不理会,还是做着激烈的挥手动作。她的嘴巴一张一合,无言的呐喊着:「猫萌萌!猫萌萌!」她一直说着、一直喊着,以叫到天荒地老的姿态肆意的吼着。   猫萌萌什么也没听到,但他似乎看见了那口语中隐含的期待与快乐。   躺在床上的猫萌萌艰难的弯起嘴角,嘴巴不明显的动了动,站在远处的于橙却快哭了。   猫萌萌说的是:「好,我给你一个机会。」   我们一起变老。   ※   四年后。   于橙已经担任育儿西五区的校长三年半了,此时,她正在和孩子们玩耍。   「看我的打狗棒法!看招!」于橙的动作很俐落,泛着蓝色钢铁的义肢,在她的种种招数下,显露出另一种酷帅感。围着她玩闹的十几个小孩子,眼珠子不错地盯着于橙的右脚和右手,像是极羡慕这玩意儿装在于橙身上。   于橙口吻一转,擅自更换了剧本,「好啊,你们这群星际小盗贼,竟敢觊觎我的威武钢甲,我这就让你们瞧瞧我的厉害,看我的火箭炮,砰砰砰砰!」于橙以右手手臂为枪,装作扫射的模样,朝孩子们跑去。   孩子们一边笑一边逃跑,校园的这一角传来不停歇的吵闹声,直到另一个威武钢甲的拥有者到来,星际小盗贼和星际大头目的游戏才告一段落。   于橙满头汗的来到猫萌萌身前,像只哈巴狗似的看着主人。猫萌萌无奈,只得拿出手帕替于橙擦汗,边擦边说:「那么大的人,还和孩子们玩成这样,要是被家长们知道你又带着他们胡闹,肯定又会被投诉。」   于橙蛮不在乎的说:「我这是寓教于乐。」   猫萌萌笑骂了一句:「瞎扯。」   待猫萌萌擦完汗、收回手帕后,于橙牵着他的手往大门走去,边走边叨:「阿妹和阿弟应该快到了,阿妹怀着孕又长途奔波真的不要紧吗?狮虎王那个笨蛋能把她照顾好吗?鲨琪琪也是八岁高龄,阿弟根本不会照顾人,我真的很担心那两位孕妇!」   还没走到大门,于橙就看见虎荼荼、狮虎王、虎凌凌和他的妻子鲨琪琪。虎荼荼挺着大肚子快步向前拥住了于橙,于橙摸着她的头发,低声问了几句,狮虎王对着猫萌萌挤眉弄眼,三八性格十年如一日。虎凌凌和鲨琪琪的步伐也加快,于橙问候完虎荼荼后,又转身将虎凌凌抱住了,然后才向鲨琪琪和狮虎王打招呼。   于橙带他们去离学校最近的房子安置,这中间,重残种人协会的种人来找猫萌萌,猫萌萌打个招呼后便先行离开。狮虎王啧啧两声,说:「姐夫这事业做的挺大的。」   虎荼荼觑了狮虎王一眼,「猫萌萌喊了六年,不过几天就改口叫姐夫,你可真是能屈能伸。」   狮虎王有些不服的说:「我是先听见你和虎凌凌喊他姐夫,我才跟着喊的。」   虎荼荼和虎凌凌脸色一变,两人一同傲娇的否认。「你听错了」、「我没叫过姐夫」、「胡说八道」、「再乱讲我就揍你」等话,像石头一样落到狮虎王头上,他可怜的说了一句:「狮虎王进了老虎窝也得夹着尾巴。」大家都笑了。   两家人分别进了两栋房子,狮虎王在客厅里整理东西,虎荼荼则拉着于橙进了一间房间,按着她坐到床上,虎荼荼也跟着坐了下来。两姐妹互相依靠着,气氛安好。   虎荼荼问:「右手和右脚还会痛吗?」   于橙想了想,「偶尔,不过还可以忍耐。」   虎荼荼又问:「我听说最新一代的义肢在前几天发表了,就是你现在戴着的这款吗?」   于橙点头,「是啊,又炫又帅,行走坐卧跟一般种人没两样,生活方便了很多。不过缺点也很明显,一天只能戴十小时,每戴十天要休息两天。」   虎荼荼高音「欸」了一声,「这已经很好了。」   于橙附和道:「是很好。不过萌萌还在研发更好的,或许几个月后我会戴上更棒的义肢。」   虎荼荼感叹了一句:「没想到他在研发义肢这块挺有天赋的。」   于橙夸了猫萌萌几句,虎荼荼睨了她一眼,于橙闭上了嘴。于橙马上改了话题,问道:「谁接你的位置?鹰遥遥吗?」   虎荼荼回答:「对。」   于橙又问:「蛇咻咻呢?」   虎荼荼说:「他去年接了象弥弥长官的位置,现在仍旧是雅玛逊林的最高指挥官。」   于橙不吝啬的夸赞鹰遥遥和蛇咻咻。听见这种话的虎荼荼,在历经报仇、夺下权力及进入最高统治群后,她那颗翻腾不休的心,方逐年平复下来,直至现在,她已经能心平气和听着于橙夸奖别人的话语。   虎荼荼静静的听着于橙不着边际的胡言乱语,她慢慢弯下了头颅,将头倚在于橙的肩膀上,跟小女儿家一样,姿态柔顺,甜蜜依赖。于橙的尾巴调皮的拨弄虎荼荼的头发,还用尾巴尖轻搥虎荼荼的肩;虎荼荼的尾巴也学着拨动于橙的头发,间或随意的拍打。   虎荼荼用着快被她自己遗忘的温柔口气问:「你跟他还好吗?」   于橙疑惑的「嗯」了一声,「我跟他当然很好。怎么这么问?」   虎荼荼的尾巴捶床两下,「你们没有以前亲密。」   于橙「哈」了一声,手掌放到虎荼荼的头上乱揉,「搞政治的人就是爱乱想。」   顶着肚子的孕妇虎荼荼似乎想将于橙的手移开,却又舍不得,她略显无奈的说:「我很关心你。」   于橙的手停下来,她略歪头看虎荼荼,轻笑地说:「我知道。」   她和猫萌萌有没有亲密动作?自然是有的,但并不多。这四年以来,大多数是早安额头吻和晚安额头吻各一枚,拥抱不缺,牵手也有,背背也不少,但更进一步的爱抚行为,在那场祸事发生后就不曾再出现过。   猫萌萌的那处和于橙的子宫都受到严重的伤害,当时的医学无法医治,两人对于心灵恋爱早有准备,再加上猫萌萌始终过不了心坎,更兼于橙还未从与艾维的爱醒来,两人对于爱情都有忌讳,但两人还是努力朝着终生伴侣的方向走去。   就如同他们说好的,只求相伴到老,一生相依。   在虎荼荼追问之下,于橙突然想起四岁半时那场哀情拥吻,当时,猫萌萌又溺在自我怨艾的漩涡中,他跌到地上无状爬行,他勐抠大腿受伤面,他发出悲痛的哀鸣声,他甚至还说「他恨她」、「为什么要把他叫回来」、「他已经不爱她了」等话。   于橙用仅存的左手抱住他,猫萌萌两只手完好,抗拒于橙的力气很大,于橙不敢过份大力,危急之下,于橙骤然吻住了他。两唇相贴,猫萌萌安静了,于橙的睫毛扇呀扇,却忽然感觉到一股湿意,猫萌萌默默流泪了,于橙看着这样的他,也跟着哭了。   接吻的滋味如此苦涩,却没有人先离开。   那之后,猫萌萌慢慢恢复正常,偶尔失控,于橙也会用贴吻安抚他,还会吻过他的眉、眼、鼻和下巴,猫萌萌就在这种平淡温情中逐渐好转。等他发觉他在研发义肢上有天赋后,猫萌萌将全身心投入其中,人也跟着好了起来。   近二年,两人除了每日额头吻、拥抱、牵手和背背外,没有其他更多的亲密动作。   于橙对虎荼荼说:「他是我这一生最重要的生命伴侣,没有亲密行为又如何。」   虎荼荼撇撇嘴,「行,你和他之间都有爱情圣歌了,我还在穷担心什么。」   于橙好笑的问:「爱情圣歌是怎么回事?」   虎荼荼挑挑眉,「从你这出去的小崽子,在外头传唱『最后的战役』,还到处宣传他们校长和校长先生的事蹟,这你不知道?」   于橙笑了出来,往后跌到床上,左手按着肚子笑,还哎哟哎哟的叫。于橙擦着眼角流出的泪,坐回床沿,嘴边那抹笑却始终压不下去。她对虎荼荼说:「那首歌确实是为他而唱的,被称为爱情圣歌也算是实至名归了。」   虎荼荼酸酸的说了几句,姐妹俩又聊了好一会儿,于橙才回去位于校园内的家。   于橙到家时,猫萌萌还没回来。于橙坐在黑暗的客厅里等他,跟前三年一样。不到半小时,大门开了,猫萌萌走进来先开了灯,又马上看向客厅沙发,一看见于橙,他就叹了一口气,他说:「等我多久了?」   于橙挂着笑容说:「不到半小时。」   猫萌萌松了一口气,又没好气的说:「叫你不要等我,真的是说不听。」   于橙软软的说:「不这样等你,你就不会心疼我,也不会早回家。」   猫萌萌捏了一把于橙的老虎耳朵尖,于橙回以灿烂微笑。   吃完饭后,于橙牵着猫萌萌在校园内散步,兴致一来,于橙将猫萌萌按在秋千椅上,她则在后面推着他。秋千晃动的幅度不大,风凉凉的,猫萌萌的尾巴快乐的晃动起来。   猫萌萌坐了十分钟后,对于橙说「他要下来」,于橙停止推动后,秋千慢慢停了下来,在猫萌萌踩地后,于橙走到他身前蹲了下来,她示意猫萌萌趴到她的背上,她想背他回家。   猫萌萌很自然的趴在于橙背上,于橙一把将他背起,慢慢往回走去。   猫萌萌在于橙的耳边说道:「我得将义肢制作的更坚固点。」   于橙问:「为什么?」   猫萌萌难得调皮的说:「要是义肢不够稳固,你把我摔着该怎么办?」   于橙回头瞄他一眼,方转头回来继续走着。她说:「我摔着自己也不会让你少一根寒毛。」   猫萌萌不信的问:「你怎么敢肯定?义肢偶尔还是会故障的。」   于橙用着再普通不过的口气说:「将你救出来的时候,我憋着一股气跑着,直到回到土战国后才全身脱力,当时我往前摔了出去,但两手仍旧抬着你,那时的我不会摔到你,现在的我更不会摔到你。」   于橙又轻骂了一句:「傻瓜。」   猫萌萌忽然就失去了声音,他把头轻轻的靠在于橙的脖颈上。   校园内很寂静,天色已暗,四周空荡荡的,看不见半个人影。   猫萌萌忽然低声的问:「我活着,能让你高兴吧?」   于橙嗔了一声,「你开心的活着,我才会高兴。」   猫萌萌轻声的说:「我很快乐。」   于橙笑了一下,「那我也很快乐。」   猫萌萌环着于橙脖子的手圈得有点紧,他说:「我爱你。」   于橙的脚步疾停。   猫萌萌又说:「谢谢你。」   于橙想,她终于等到了。猫萌萌对她说爱,开启了她留在爆炸现场的时间。爆炸后、他断气前,他说的最后那句爱,綑绑了她,束缚了她,她为了那句爱苦痛了快三十年,而今,活生生的他又说了爱,她终于从那场爆炸中走了出来。   于橙轻轻的说:「谢谢你。」   她望着天空,面上带笑,眼眶有点湿润,她说:「猫萌萌,我也爱你。」    ☆、青梅竹马(完)      于橙醒来时,看见的是通白的房,所有物品不是白色就是绿色的,往右一看,点滴挂着,往下一看,白色的棉被和绿色的病人服,她认知到她又一次在病房中醒来。   与前次相差无几的声音传来,先是「碰」的物品掉落声,再来是冲到她床前的林安岳和陈琳海,没给她任何说话时间,林安岳转头就冲出房门大喊着「医生!医生!」那模样活像死了女儿。   于橙光是想像着就觉得好笑,但她又忽然意识到他们是真的差点失去了她,她那颗如人类脆弱又多情的心,转瞬抽疼起来。她正想对陈琳海说些什么,医生就从病房外快步走了进来,于橙抬头一看,呆了一瞬。   「师兄?」那名医生的年纪大约是三十上下,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很专业也很严肃。他的名字是亨利,也是福尔大学医学系的毕业生,于橙和他结识超过十年,两人有着不错的私交。   亨利没应她,迳自检查起于橙的状况。检查完毕,亨利用罗文跟于橙解释一下目前的状况,又将他过往几年研究的内容告诉她,两人原地讨论起于橙的病况和手术方式,又讲起罗国的几个成功案例,不过二小时,于橙就决定依照亨利建议的方式开刀。   林安岳和陈琳海自然会讲罗文,但于橙和亨利的语速很快,又通盘涉及医学层面,这对夫妻也是有听没有懂,但他们还是不愿离开病房,只是痴痴地看着于橙。   于橙很想跟父母打一下招呼,但亨利的作风强硬,又是典型的书呆子,开启跟他的谈话后,对话结束权就掌握在亨利手中。万幸的是亨利并不是废话臭篓子,他讲话总是直中要点,简洁有力,这一次对话长达两小时,也是因为动刀对象是他的师妹,亨利展现万分的慎重。   亨利对于橙说:「成功案例已有十则,虽然我想再等看看成功机率,但你的状况太严重,无法拖延,我明天会亲自帮你开刀。你跟你父母讲解一下开刀状况,再好好安慰他们一下,要不是我刚好去你家拜访你,你真的会死在你家的草坪上。」亨利摇摇头,转身跟林安岳他们点点头,就离开病房了。   病房里只剩下一家三口,一对伤心的父母和一个病重的女儿。于橙露出一个与往常无异的漂亮笑容,并向她的父母伸出双手,做出请求拥抱的姿势,林安岳他们二步并一步,来到病床前,一同拥住了于橙。   林安岳噼头就抱怨:「你刚醒来,正需要休息,你师兄话怎么那么多!」   陈琳海问:「几年前不是说无法治疗吗?但我看你师兄的样子好像是找到方法了?」   于橙先安抚他们,才告诉他们明天就要手术,这对夫妻一惊一咋,十分担忧,于橙便说:「亨利师兄他是罗国福尔大学医学系那一届最优秀毕业生,我也是我们这届最优秀毕业生,师兄说他有跟老师讨论过了,这手术的风险很低,即使失败也没关系,爸妈你们不必太过担心。」   此时,病房门突然开了,探头进来的人是左安根。   于橙看着眼眶通红的左安根,不自觉的屏住气息,她看着左安根慢慢来到她的身边,然后弯腰低头轻抱住她,于橙也伸出手环抱他的脖颈,两人安静的拥抱,于橙的眼睛也渐渐红了。   她轻吐出一口浊气,低低的说:「我很想你。」   左安根有点高兴,但他挤不出半点笑容,他的面上仍是压抑的痛。他搂着于橙的力道很轻,但他周身的气息却很沉重阴暗,就像差点失去最重要的宝物一般,又惧又惊。   陈琳海牵着林安岳出了房门,林安岳嘟起嘴,陈琳海亲亲他,林安岳又开心了。   于橙说:「让你担心了。」   左安根偷偷的吸气又吐气,拥着于橙很久后,他才说:「你总是说走就走。」   「你到底知不知道被你留下来的人该有多难过?」他愤怒的指谪她。   于橙抚过他的背,一下又一下,温柔又有力。于橙说:「是我错了。」   左安根紧接着回道:「当然是你错了!」左安根的肌肉紧绷了一下,他有点紧张的说:「答应我,再也不会不说一声就走,也不会将背影留给我,说你会永远留在这里,永远。」   于橙听着左安根有点懦弱却令人怜惜的心声,鼻子抽了一下,她带着温和的笑意说:「假若命运不开玩笑,万事皆由我来作主,我承诺你,我会永远留在这里,不会离开。」   「让你看了那么多次我的背影,真的很抱歉呐,小左。」于橙的眼睛眯了起来,却眯出一滴泪。   左安根抱住她的力气大了一些,像在竭力忍着,最终他还是慢慢放开了,表情也恢复正常。等他放开于橙,正面面对于橙时,他又是那个帅气的小伙子,一个五岁孩子的爸爸。   左安根坐在病床床沿,低声问起于橙目前的状况,于橙轻声细语的跟他解释。两人讲不到半小时,爱玟和抱着小猫的布恩斯就进来了,于橙立刻对上两张跟猫萌萌几乎一模一样的哭哭脸,她有点手足无措。   左安根让开了位置,爱玟和小猫马上占据绝佳好位置,一大一小开始哭了起来,于橙一手摸一个,能够想到的好话都丢了出去,良久,才哄的这对亲生母子笑得开怀。   布恩斯和左安根在一旁相顾无言,布恩斯自然知道左安根是他最大情敌林星妍的竹马,左安根也知道布恩斯是他前情敌爱玟的老公,两个男人对彼此的观感有些复杂。   左安根看看时间,临走前,他对布恩斯说:「星星,林星妍她明天要开心脏手术,她很喜欢小猫,如果可以,再让小猫陪她一阵子吧,毕竟小猫是她亲手养大的孩子。」左安根也不等布恩斯的回复,上前与于橙道别、摸摸小猫的头、用着深沉的表情和爱玟打招呼后就离开了。   病房门关上后,爱玟马上对于橙挤眉弄眼:「你的小竹马好像很讨厌我。」   于橙的嘴角抽蓄了一下,「你老公大概也不喜欢我。」   爱玟马上大吼:「他敢?」   布恩斯「呵呵」两声。   那晚,林安岳、陈琳海和小猫留在病房内陪着于橙度过手术前一晚。于橙再次感叹起他们家的有钱程度,从她的病床方向看向对面,就是一张很大的双人床,林安岳他们笑嘻嘻的躺在那里,就像来度假似的,一点在医院陪病的感觉都没有,于橙在心中无奈的想:「有钱就是任性。」   隔天,于橙的手术很成功,又住院观察一天后,于橙就出院了。长年束缚林安岳和陈琳海的炸弹终于取下,夫妻两人都乐疯了,他们抱着于橙又叫又跳的,眼泪还流的满脸都是,于橙的心也酸了。   回到家的那晚,于橙、小猫、林安岳和陈琳海都一起睡在于橙的房间,四个人甜甜蜜蜜。小猫平缓的呼吸声轻轻响起,空气有些黏稠,气氛安宁。于橙小小声的说:「我以后哪也不去,会一直留在你们身边。」   陈琳海温柔的回答:「傻话。」   于橙用着坚定的口气说:「我爱你们,我不会再离开你们。」   房间静的只能听见小猫的呼吸声,「爱」这个字眼被宁静和黑暗放得很大。房里渐渐有了一抽一咽的声音,像蚂蚁在爬,痒得让人无法忽略。   林安岳半哽咽的说:「我们也爱你。」   陈琳海按住自己的嘴巴,手上却溢满咸水。   那晚,除了小猫以外,谁都睡得不好,但他们却都有着从未有过的踏实。   之后,于橙就像她说过的,一直待在林安岳和陈琳海身边,哪里也没有去。她辞掉罗国福尔大学兼任教师的职务,也没有去哪间医院担任医生,她就在正国的家里待着,镇日陪着父母和小猫。   爱玟和布恩斯回了罗国,两人没有带走小猫,小猫抱着于橙的大腿,也不肯走。送走爱玟他们之后,于橙蹲下来跟小猫说:「布恩斯爸爸和爱玟妈妈非常爱你。」   小猫闷闷的说:「我知道。」   于橙抱住他,问:「你确定你要留在正国跟乾妈住在一起?」   小猫的手臂很纤细,于橙光是抱着他,心都是软的。小猫说:「他们可以没有我。」   于橙哽了。她埋在小猫柔软的头发里,来回扫了扫,她说:「谢谢你。」   小猫有些痒,头晃了几下,才说:「还有,不是乾妈,是妈妈。」   于橙笑了出来,「好的,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妈妈。」   于橙牵着小猫回家,小猫边走边跳,看起来快活极了。于橙发出铃响般清澈的笑声,母子两人在这一刻看起来十分相像,不少路人注意到这对母子,他们都发出会心的笑。   幸福的人,总能带给身边的人快乐。   「快回家罗,爷爷说今天要一起做幸福小甜点。」于橙笑着说。   「我要吃巧克力口味的!还有香草口味的!」小猫开心的叫。   他们将走过的路洒满欢笑,耳边犹有馀声。   ※   十年后。   于橙三十九岁,林安岳七十五岁,陈琳海七十二岁,而小猫则长成十六岁的美男子。彼时四人都住在罗国,于橙住到林安岳和陈琳海的屋子,将她原本的房子让给了小猫。   小猫的成长经历和于橙一模一样,他在十六岁的时候考进罗国福尔大学医学系,于橙和林安岳他们商量后,全家集体搬家,陪着这个「孙子」一起念书,重新走一遍于橙的过去。   爱玟和布恩斯也买下附近的别墅,他们有时会带着小儿子达尔克过来住。达尔克今年十岁,正是狗恨鸡厌的年龄,他长得比较像布恩斯,布恩斯和爱玟对着这张脸比较难有宽容的情绪,极有钱的两人每天追着达尔克打。   左东宸和田宇华则买下林安岳旁边的别墅,左东宸的原话是「不跟林老头斗嘴,我睡不着」。左东宸和田宇华也是七十五岁,但他们疯狂炙热的爱情仍旧燃烧着,左东宸真的痴迷田宇华一生,两个老人顶着满脸皱摺时常在路边接吻。   于橙在这十年内,出了六本小说,产值之高、产质之好,让她迅速挤身于世界近代最有名的小说家行列,她收获钱财和名声,风光无限,一时无人能敌。她以另一种方式达到了世界巅峰,林安岳和陈琳海也为此欢欣不已。   于橙的六本小说分别是「丧尸爱人─末世到来」、「丧尸爱人─冒险历程」、「丧尸爱人─失落沙洲」、「以爱为食─大宇宙时代」、「以爱为食─星际歌手」、「以爱为食─路」。   这六本小说全部被翻拍成电影,其掀起的风潮过高,几乎到小说一出,电影立即筹备,二年内必定上映的程度。及至此时,丧尸爱人系列电影已经上映完毕,全世界吹起一股丧尸风,化装舞会以丧尸妆为热,恐怖鬼屋也装扮成末世风格,新闻节目也不断讨论末日到来的可能性,不少富人还做足末日降临的准备。   「末日丧尸」成为那年搜索引擎的第一名关键词,第二名关键词则是「林星妍」。于橙传奇的四十年也被挖了出来,其中有三条最令大家吃惊,第一,她是福尔大学医学系的跳级毕业生;第二,她是骅歆珠宝的首席设计师ORANGE;第三,她终生未婚,却有个儿子。   于橙和爱玟的关系再次登上新闻版面,于橙、爱玟和布恩斯之间的爱恨情仇成为大众最津津乐道的八卦。其中一间报社从于橙的种种报导中脱颖而出,那间报社下的新闻标题是「林星妍不婚的秘密─那些青梅竹马的故事」。   左安根与于橙的过往,突如其来的暴露在镁光灯下,于橙翻着报纸,看着「爆料人:枕边人」这几个字,她感到有些不解。正当于橙想拨电话给左安根时,她的电话先响了,是左安根打来的。   「小左?」这十年来于橙和左安根的通话次数不超过十次,见面次数不到五次,于橙接到左安根的来电,不是不惊讶的。   左安根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星星,你看到新闻了吧?真的很抱歉。」   于橙挑眉,「为什么是你跟我道歉?难道那个枕边人是你?」于橙骤然倒吸一口气,她不可置信的说:「不会吧,是文冰兰?」   左安根叹了一口气,「是她。」他又接着抛下重弹,「前天,我们离婚了。」   于橙上一次被吓到,似乎是上辈子听见虎荼荼和狮虎王结婚的时候。她回到「我们没有在一起」的世界后,还不曾被什么吓住,但这一次她是结结实实的张大嘴巴,手机还差点掉了。   「为,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于橙结巴的问。   「我想见你,我去罗国找你好不好?」左安根听起来很难过。   「好,我会去机场接你,我们见面说。」于橙说。   翌日下午,于橙接到左安根后,两人回到于橙在罗国的家。左安根在客厅遇见林安岳和陈琳海,林安岳对他笑得很奇妙,陈琳海的笑容带着安慰,左安根摸摸手臂上起的鸡皮疙瘩,一时无法理解这对长辈在想什么。   进到于橙的房间后,左安根一股脑地坐到地上,快四十的男人作出垂头丧气的样子,已经没有让人怜爱的感觉了。于橙好笑的将他拉起来,按到椅子上,也跟着坐到旁边,问他到底发生什么事。   左安根有点难启齿,他的头低低的,额头好像冒着黑气,他两手交叉,身体不安的扭动。许久,他喟了一声,才说:「她从植物人的状态恢复后,我每天都待在医院陪她,等她能复健了,我便扶着她复健,她终于痊癒回家,我想着换个县市住,换个新环境,她就能忘记先前的不愉快。」   「在爸妈家会看见你的东西,她不喜欢,我们就很少回去。我们家里如果有你给的东西,她看到会不高兴,所以我全部打包,寄到爸妈家放。她不喜欢我提到你,我就只字不说到你,你的名字变成我们家的禁字。她不喜欢我和你连络,所以这十年来,我只在你生日时打给你祝你生日快乐。那几次碰面,也是凑巧在爸妈家外遇到,不然我们恐怕十年也见不上一次。」左安根这么说。   随着左安根的话,于橙的肩渐渐耸了起来,听到最后,就像被针刺破的气球,又松掉了。   「即使我退让到这般地步,她还是不满足。」左安根自嘲的说。「她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我就不说了。我真的不敢相信我持续这种生活整整十年。」左安根的眼眶泛红。   「我和她的人生,经历了植物人三年、休养和复健一年,这么严苛的难关,我和她都走过了。」左安根停了一瞬。「但我和她就是走不过那一关,我曾经爱过你这件事情,变成我一辈子难以洗刷的罪。」   左安根哭了。   左安根的长相比一般中年人还年轻,但终究有了岁月的痕迹。当他这么哭着的时候,于橙在他脸上终于找到一点六岁左安根的模样,那是懵懂、不解及委屈。左安根是真的无法理解文冰兰的想法。   于橙吞了几口口水,用着小心的姿态问:「我频繁的创作和上新闻,让她更不安了,是吗?」   左安根抬头看向于橙,眼睛红的,脸颊有两条泪河,眼神仍旧清澈,他点了头。   于橙站了起来,走二步到左安根面前,在他的注视中,一如往常的抱住他。她抱他的模样就像他们之间不存在十年分离,左安根感受着她紧密却不压抑的拥抱,也缓缓伸出双手,环住于橙的腰,头靠在于橙的肚子上。   这一刻,左安根和于橙同时感受到某种流动的情绪,热热的、甜甜的、香香的,那是情谊。   相守十年的青梅竹马,尽管经历了青梅主动避让的六年时光,和竹马婚后避嫌十七年的岁月,他们那青涩却坚定的友情和亲情,终被时间流河洗链的更加闪耀。   他们不曾忘记彼此,他们那与生俱来的默契也不曾流失。   左安根的眼泪打湿于橙的衣服,于橙只是默默的摸着他的头发,跟童年一样,无声的哄他。左安根终于大哭出声,他此时哭泣的架势跟六岁时大哭的姿态有得比,一样不在乎形象,一样恣意,也一样伤心。   于橙的房门被偷偷摸摸的打开了,于橙瞪了一眼露出半个头的林安岳,就看见林安岳被拉出去,门又无声的关上了,于橙在心底一笑:「老不尊,越老越调皮。」   左安根哭了整整半小时才收住眼泪,他原本有点不好意思,却又很快恢复理直气壮,半撒娇的叫于橙倒水给他喝。于橙捏了他脸颊一把,笑了他一句:「爱哭鬼。」才转身去房间的另一头拿水。   左安根平静下来后,于橙问他离婚是怎么回事,左安根解释道:「她这阵子精神状态非常差,觉也睡不好,饭也吃不下,看到我就是一直哭、一直闹。最夸张的一次是,她在汪汪面前打了我一巴掌,大声的叫我滚,等我走出家门后,她又追出来,抱着我拼命道歉。」   「谁也没想到,最先受不了的人是汪汪,前几天,他忽然丢了二份离婚协议书在桌上,叫我和文冰兰签。文冰兰完全呆住了,她抓着汪汪不断问『为什么』。汪汪却甩开她的手,拿出一面镜子,叫她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可怕,文冰兰在镜子面前冻住了,惶恐的看着汪汪又看向我,在她快发疯之前,汪汪忽然哭了。」左安根苦笑着说。   「他说:『我受不了了!我无法待在这个家里!你们不正常!我们不正常!离婚吧,你们之间已经没有爱了,只剩互相折磨,我也被你们折磨着,我也快疯了!求求你们,离婚吧。』汪汪满脸都是泪的吼出这番话。」左安根讲一讲似乎又想哭了。   「汪汪这一番发作后,文冰兰忽然恢复正常,她签了离婚协议书,我也签了,当天就办了离婚登记。我将二分之一的财产给文冰兰,四分之一给汪汪,汪汪的监护权也给了文冰兰,文冰兰说要给汪汪改姓氏,我同意了。」左安根有气无力的说。   于橙打趣道:「幸好宸叔叔完全不在乎传宗接代。」   左安根露出一个略为无奈的笑:「他根本不想要有孩子,当时还偷偷跑去结扎,谁想到结扎前我就存在了。我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他镇天叨着希望我是个长得像妈妈的女儿,一天讲一百遍,没想到我是个带把的,婴儿时期的长相还特别像他,从此他对我再没兴趣。」   两人相视而笑。   于橙问他:「那篇报导你看了吗?」   左安根说:「我看了,不过文章的面向很奇怪,并非强调我和你之间有着什么,比较像是示威?着重在你求而不得,事业成功,但感情失败。」左安根讲完突然笑了。「世人都不知道求不得的人是我,你不结婚也是你个人的选择,跟我根本没有半毛关系,反面来想,我可真冤。」   于橙也笑了,「那报导有些部份确实不实,但大部分也跟事实差不了多少。我没感到困扰,只是觉得有些好笑,主要是担心你受影响。文冰兰大概想发泄怒气吧,这一次就算了,如果下一次太过份,我会出手制止她的。」   左安根无所谓的耸肩,像是已经不在乎文冰兰的事了。   于橙又问:「你要跟宸叔他们一起住吧?」   左安根说:「我今晚就回家住,但我怕我爸把我丢出来。」   于橙笑着回:「如果你爸不收留你,我给你留一个房间。」   左安根狂点头,像是极同意这个主意。   左安根就此在罗国待了下来。于橙跟林安岳、陈琳海一同散步时,左安根会跟着去,还会带上他爸妈;于橙他们家出去聚餐时,左安根也会要求要跟;于橙去运动时,左安根也会跟着去,即使他每一次都累到惨兮兮,还得要于橙背着他回家,他也乐此不疲。   左安根离开文冰兰后,似乎找回年轻时的他自己,自由、快乐和笑容。   ※   时间过得很快,老年的青梅竹马日子转眼间就过了十年。   彼时,林安岳、陈琳海、左东宸和田宇华都过世了。小猫二十六岁了,已经遇见喜欢的人,正在准备婚礼。据说,文冰兰再婚了,照片上的她看起来很幸福。汪汪去了其他国家工作,已经好几年没回正国了。大家各有各的路,惟有于橙和左安根的时间似乎静了下来。   于橙没有再出新小说,「以爱为食」的系列电影拍完后,林星妍的名字渐渐淡了下来。于橙并不是很在意,她接手林安岳和陈琳海手中的事业,还接掌部分林家的生意,她的日子过得比从前忙碌。   于橙依旧住在罗国的别墅里,但林安岳和陈琳海相继过世后,某天,左安根不声不响的搬进于橙的房子,于橙也没说什么,两人便开始同居生活,时间已长达三年。   于橙曾问他:「不去找第二春吗?你还年轻。」   左安根装作没听到,自顾自的吃着橘子。   于橙踢踢他,左安根略移动脚,于橙把身体伸的更远,又踢他,左安根又坐远些。   于橙没好气的说:「知道了,不问了,就当我养了第二个儿子。」   左安根嘀嘀咕咕的说:「我最爱的人就在这里,我还要去哪里?」   于橙问他:「在那自言自语什么呢?」   左安根又吃了一口橘子,口齿不清的叫:「妈。」   于橙勐地站了起来追着他打,左安根又跑又跳,一对快五十岁的中年男女把客厅玩的像游乐场似的。于橙最后把左安根按在沙发上,她的架势很像流氓,她说:「再喊几声妈。」   左安根眼珠睁大,用着夸张的口气说:「林星妍,你别想占我便宜。」   于橙的手就捏了上去,把左安根的脸颊转了整整一圈,左安根捂着脸颊喊痛。他推开于橙,转头就跑,到了楼梯口的时候,露了半个头,又大吼一声:「妈!」喊完就跑了,只留下于橙站在原地笑。   欢乐的时光总是滙在他们身旁。   亲人的死亡也不会带走对快乐的渴望。   他们仍旧努力的活着、笑着、生活着,把每天都过的又充实又精彩。   那天,于橙刚从公司回来,累了倦了不想动,她把自己抛进客厅沙发里,随意的睡了。于橙慢慢进入深层睡眠,她的呼吸声很平缓,偶尔还有略大的呼吸声。她一动也不动,此时的她看起来很乖巧。   左安根从楼梯上走下来,一到转角处,他一眼就看见睡着的于橙,左安根放慢、放轻脚步声,垫着脚尖,作贼似的来到于橙旁边。他无声无息蹲了下来,脸对着于橙朝外的面孔,他静静的看着她,嘴角和眼角都弯了起来。   于橙的脸上有了皱纹,还有几根白头发,左安根也是,两人毕竟有了年纪。   左安根看了于橙很久、很久,他像在看一生挚宝,眼神柔极了,还藏着无穷无尽的星空。他慢慢靠近于橙的脸,最后在她的额头印上一个蜻蜓点水的吻。那吻,饱含着他内心不可言说的强烈情感,以及青春年少起不曾停止的渴望。   他走了一圈,还是回来了。   他看了这个世界几轮,还是最眷恋有她在的地方。   「愿一生相知。」他低低的说。   于橙被那吻弄醒,她也清楚的听到左安根的话。她不像连续剧的女主角继续装睡,她睁开了眼,直盯着左安根那近到能看见眼睫毛的眼。   于橙的脸上有着还未消散的起床慵懒气息,她笑起来的弧度很令人安心,也很温柔。她问左安根:「这是你的愿望?」   左安根没有移开视线,也没有退后,他已经不像小时候脸皮那么薄了。他专注的看着于橙,说:「如果你可以给的更多,我会更高兴。」   于橙噗嗤的笑了,左安根也跟着笑了。   于橙的脸上有着一股玩味的笑意,她说:「我已经五十岁了。」   左安根也弯着嘴角说:「我也老了。」   于橙又说:「你知道那些故事吧?种人世界、丧尸爱人、以爱为食,那些故事的男主角,都曾与我相爱过,我至今心里也仍有他们。」   左安根笑得更开了,「我知道,我们小时候不就曾为种人世界的猫萌萌吵架过吗?」   于橙的左眉一挑,她发觉他的口气很平静。   左安根说:「在这个世界上,我对你来说,绝对是最最特别且不可或缺的存在吧?我其实是我这个故事的男主角吧?」   于橙真的想为左安根的推理拍手叫好。   左安根接着问:「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于橙「哈」了一声,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左安根却诚恳的说:「我不奢求你爱我,真的。因为我对你的感情也非常复杂,亲人、朋友、爱人、灵魂、向往什么都有,全部的东西都溷杂着,我也无从分辨爱情在哪里。」   「我只求永不分离、一生相知。你剩下的未来都有我,我剩下的未来也都是你,我们相知相惜相伴到老,好不好?」左安根全身散发着祈求和渴求,浓厚的情绪束住了于橙。   于橙坐了起来,双手伸出捧住左安根的脸。   她慢慢接近左安根的脸,在他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承诺的吻。   她说:「好。」    ☆、丧尸爱人(完)      于橙一睁眼看见的就是闭着眼睛、软着身子、躺在她怀里的程乔晋。于橙的全身忽然剧烈发抖起来,尤其是她的右手,摇晃幅度大到让人无法忽视。她慢慢抽回右手,边抖边抽,等右手手掌出现在她眼前时,她骤然定住了,发抖也止住了。   手指上面没有鲜血,手掌心也没有晶状体。   她把手按回程乔晋身上,感受他身上的热度,还有她刚刚过份紧张下忽略掉的呼吸声。她把整张脸埋进程乔晋的脖颈,用力的吸气,闻着只属于他的个人气味,她的心终于慢慢落了下来。   于橙把程乔晋放在沙发上,她站在沙发旁,一时毫无头绪。她的模样像是被吓狠了,也像是失去魂魄,她立在那里的样子活像个诡异的凋像。   「原来我亲手抽出晶状体的那刻,对我的杀伤力这么大。」于橙的第一个念头是这个。然后她忽然轻轻喊「失落沙洲」,还往不远处的某一点看去。失落沙洲果然从那个地方显露了身影,他的面上有着十足的欢迎和高兴,也掺杂着复杂和伤感。   他的第一句话是:「你还是许了那个愿。」   于橙看见老朋友,也弯起了嘴角,但她说的话却没有半分善意,反倒带着咄咄逼人的凉意,她说:「你竟敢出现在我眼前,你不知道最后的战役和我们没有在一起始终没有以音乐精灵的实体出现过吗?你不怕我问你为什么违背我的意愿将我送回去?」   失落沙洲也不着急,他语调平静的说:「我们确实违反你的愿望,不只没让你灵魂安息,还把你一一送回原本的几个世界,我们为此感到抱歉。还有,未能即时发现任务者是可以过完一生这件事,也是我们的错。」   于橙笑出声,「从你脸上,我看不出半分歉意。」   被于橙嘲讽,失落沙洲也没改变态度,继续说着:「但你确实快乐起来了。」   于橙慢慢把笑容收回去,她变得面无表情,「以结果论反推当时的独断,你们可真敢讲。」   失落沙洲终于喟叹出声,「我们很久没见了,我真的很想你,我们不要这样子说话好吗?」   于橙深呼吸几次后,才放缓表情,她移开视线,看向其他地方,低声的说:「我说我累了,你们不信;我说我老了,你们也不信,是不是要我在某个世界自杀或是任务失败,你们才肯放过我?」   失落沙洲飞到于橙面前,他那蓝眼珠流露出恳求和心疼,他说:「再给你自己和我们几次机会好不好?伤口会癒合,心会痊癒;伤心会被快乐复盖,悲伤能被幸福熔解,那些因歌而受的伤,终会被爱治好。不要…那么轻易放弃,好不好?」   「我不想不断爱上不同的人。」于橙神情低落。「我以为我会抱着深爱艾维的心埋入土里,没想到转眼间,我就回到猫萌萌面前,我差点精神分裂。现在又回到程乔晋身边,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很感谢你们让我回到过去,了结所有的遗憾。无论那二段路我走的如何,能和所有人一起走到最后,我衷心感恩。但人的感情和爱情不是这样的,我放下了对猫萌萌的爱,结果你们把我弄回去;跟猫萌萌和左安根谈完恋爱后,眨眼,我又得忆起跟程乔晋之间的爱,我又不是渣,我无法同时爱着四个男人,你们这样做,忽略了爱的独占性和时间保存性,也让我感受到另一种痛苦。」于橙的口气很沉重。   这种事情,显然不是音乐精灵会想到的事情,失落沙洲愣了,难得地作出尴尬表情,两手胡乱摩擦,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个困难点。失落沙洲吞了几口口水,气虚的问:「可是你都回来了,程乔晋也还活着,那怎么办?」   于橙觑了他一眼,「还能怎么办,我只能自我调适啊,如果哥他找我啪啪啪,我拒绝了,他不是会很伤心吗?而且他现在是宇族,那么敏感,如果发现我心里还有别人,他一定会很难过。」   失落沙洲不合时宜的问:「你不是一直认为程乔晋没有情感,不痛不痒的吗?」   于橙简直想将手边的东西一一丢向失落沙洲的身上,问的是什么烂问题,百年如一日的不会说话,只会惹人生气。于橙没好气的瞪他,那眼神可凶了。   失落沙洲退了一步,仍旧飞在半空中,神情极难得的带点讨好。   于橙伸出食指戳他的头,把失落沙洲戳退了一步,见状,于橙再戳、再戳,直到失落沙洲发出愤怒的抗议声,于橙才收手。她坏坏的笑:「我发现这样戳你能让我心情好转。」   失落沙洲「哼」了一声,原本被于橙气到,背对她的身子微微转了回来,他有些游移又带着傲娇的口吻问:「听说你和路处得很好?听说你都叫她Harvey,跟她是非常好的朋友?」   于橙「呦」了一声,「你小子还会吃醋啊!吃醋前先把解决方案想给我,你这溷小子!」   两人打闹一番后,于橙坐在地板上,失落沙洲坐在桌子上,继续聊天。于橙的视线高于失落沙洲,失落沙洲几番抗议于橙的眼神总是带点瞧不起人的意思,于橙的回应通常是「哈」一声,或是视若无睹,抑或是更加睥睨,搞得失落沙洲哇哇叫。   两人玩着无聊的游戏,讲着无谓的废话,许久,话题才回到正轨,于橙问他:「以后打算怎样?」   失落沙洲不以为意的回:「什么怎样?」   于橙稍微解释一下她的意思,「我走的时候,地球建设还没完成,宇族的身体机能、生活方式或是未来走向等事项也都不确定,外星人是什么种族,外星星球的模样也还没个底,你到底打算将你的世界弄成什么模样?」   失落沙洲的左脸斜斜向上,迎着光,有丝开朗。他说:「宇族大战虫族,这概念怎么样?我设计各种虫类,虫王、虫母、工虫、战斗虫等等,还有画出他们的长相,我拿给你看!」   于橙真的想殴打失落沙洲一顿,她讨厌虫!   于橙不想聊这个话题,也完全不理会各种虫绘画,她又问:「宇族的种族设计呢?」   失落沙洲有些失落地把图画收回去,他略闷的说:「寿命三百年,分为男性和女性,但两者除了长相和那处有区别外,智力和武力完全相同,不过他们的情绪中枢我都下调百分之三十,过多的情感会影响未来战争,我希望宇族能和虫族打成万年平手。」   失落沙洲忽然又兴奋起来,「至于生育方式,我想了一个非常独特的方式!宇族五十岁成年,成年后抽两管血,将血扔进『宇川』,『宇川』会将任意两管血结合成婴儿。满一百五十岁的宇族,有义务养一个婴儿。这其中最妙的你知道是什么吗?虫族会来攻打地球,是因为他们觊觎宇川,宇川的水能让他们的体力和智能再升一阶,所以他们极度渴望宇川。」   于橙还是将失落沙洲按在桌子上爆打,失落沙洲的头发掉了好几根,脸有点肿。   失落沙洲非常生气,他远离于橙,坐到另一端的沙发上,嘟着嘴,眉毛高飞,眉间很紧。他赌气的说:「不管你怎么说,反正虫星我已经造出来了,第一只虫子也出生了,一百年后他们就会来攻打地球。宇川我也造好了,上面两个规律我也已经强制灌入宇族的脑袋,他们会认为五十岁扔血、一百五十岁养孩子是种族与生俱来的天命。」   于橙无奈,她轻飘飘的说:「明明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你却偏偏选了虫族战争世界,让宇族一生陷于打仗,你到底有多爱离别,又多恨离别啊,失落沙洲。」   失落沙洲有些哽,他默了。   于橙偏过头,也不看他,她说:「最后的战役,是不得不把他的世界弄成战争世界,你又何必弄成那样?战争的意义是什么?妻离子散、战友伤亡、国家破灭,这些你曾想过吗?」   失落沙洲不安的动了动,还偷偷觑着于橙。   于橙却苦笑出声,「也罢,这是你的世界,也是你的选择,如果你想好了,我也无话可说。毕竟,我只是个过客。」于橙的身影有些落寞。   失落沙洲终于飞起来,慢慢飞回于橙身边,他落到于橙的膝盖上,抬头看她。他说:「你喜欢『路』的世界对不对?我也想把我的世界弄成那样,但我不知道该怎么用,你陪着我一起创造世界、改变世界,好不好?」   「我也想用成星际世界,但我不知道该有什么种族,想来想去,也只想到虫族。宇族很强的,虫族连踏上地球的机会都不会有,更遑论侵犯宇川。你不要生气。」失落沙洲小心翼翼的解释。   于橙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滑过失落沙洲的头发,「爱吃醋又爱惹我生气的小家伙。」   于橙承诺帮失落沙洲重建世界,失落沙洲则承诺在程乔晋的事情上,他绝不会再插手。   两人很愉快的达成协议。   失落沙洲说:「程乔晋现在是昏迷状态,如果你想把他弄醒,亲他一下就行了。如果不想,就放着吧。」他的口气很像在谈论无关紧要的奴隶或仆人,于橙恶狠狠的点了失落沙洲的头一下。   于橙对他说:「我知道你们音乐精灵会固定开会,替我告诉他们,若我下一次亲口说出我愿灵魂安息的愿望,一定要让我彻底死亡。如果再度违反我的意愿,我会在新世界自我了结。」   失落沙洲看着于橙很久,他望着于橙那执拗又坚定的眼神,他似叹非叹,还是说了一声「好」。   失落沙洲离开前,于橙叫他恢复程乔晋的情绪系统,失落沙洲惊讶里也藏着担忧,他问了两次:「你确定吗?不会后悔吗?」于橙第一次的回复漫不经心,第二次才深深看了失落沙洲好几秒,认真的说:「我早该这么做了。」失落沙洲便知道于橙是真的下定决心了。   失落沙洲离开后,于橙坐在沙发边缘,低头看着久未见面的程乔晋,她以为他们已经生疏了,谁想,她自然而然的描绘起他的脸庞,先是额际,接着往下,最后食指点在他有些苍白的唇上,这一连串的动作,她曾经滑过上千遍,在她失明的那几年,程乔晋最常跟她玩的游戏就是「拼凑哥哥的五官」。   于橙的脑中有过很多念头,但最后只归为一道似有若无的叹息。她还是轻轻抚下身子,在程乔晋的唇上结实的印下她的红。这一刻,难以言喻的伤感陡然升起,于橙的眼泪啪叽一声落到程乔晋的脸上。   有股非常强烈的委屈突然涌了上来,于橙的泪崩了,完全止不住。   在哭声中,程乔晋用左手把于橙揽进他的怀里,左手卡在于橙的腰上,紧密抱着;他的右手则放到于橙的头发上,一梳又一梳的,轻轻柔柔。他安慰她的样子跟人类程乔晋十分相像,却也跟宇族皇程乔晋没太多差别。   于橙抽抽噎噎的问:「宇族皇程乔晋爱宇族皇文乔樱?」   程乔晋的口吻听起来比往常温柔,「对。」   于橙又问:「宇族皇程乔晋爱文乔樱的程度不输给人类程乔晋?」   程乔晋回答:「对。」   于橙的手在发抖,她还在问:「宇族程乔晋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程乔晋在于橙的头发上轻吻了一下,「他的王拿刀捅自己的时候。」   于橙再度哽住,她觉得非常委屈,也认为自己非常矫情,但她就是忍不住一拳接一拳的捶在程乔晋身上,她哭着问:「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爱我!」   程乔晋任由她打,眼角滑过泪,表情却是笑的,「他不知道那就是爱。」于橙的拳头顿住了。   她又听到程乔晋说:「等他慢慢明白那就是爱后,他又怕你要的不是他的爱,而是人类程乔晋的爱,所以直到他以为自己要死亡之前,他才敢说出他爱你。」   「他很懦弱,对吧?」程乔晋打趣道。   于橙泪眼婆娑的抓住橙乔晋的衣领,她泣不成声的说:「他早就是你。」   「他本就是你。」   「是我硬要区分你们两个的,是我!是我的错!」   于橙终于认知到自己的错误。她不断追逐记忆中曾经深爱她的人类小哥哥程乔晋,却一直折磨陪伴着她的宇族程乔晋,甚至还自以为是的为宇族程乔晋着想,不让他恢复人类情感。殊不知宇族程乔晋早就突破「没有情感」的限制,再一次爱上她。   程乔晋把于橙紧握他衣领的手掰了下来,与她十指交握,他嗅着于橙的头发,半张脸埋入她的发中,不甚清晰的说:「他只对你产生了爱情,其他情绪他仍旧没有,所以你会以为他没有情感也是对的,会认为他忘记如何去爱也是正常的。不要责备自己,樱樱。」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程乔晋抬起头望着于橙。   于橙看着他的眼,一时静了,只剩下眼泪微流、鼻子抽动、嘴巴小抖。   「你玩笑话的说你要死了却没死,我很感谢;我以为我死了却突然恢复情绪,我也很感谢。我们曾经遗憾过,也曾经自我折磨过,不管如何,我们还活着,而且很幸运的还拥有着彼此,这不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事情了?我们不应该开心吗?」程乔晋擦着于橙的脸,还捧着亲了几下。   「樱樱,樱樱,哥哥好爱你。」   于橙终于笑了,她笑起来的模样让程乔晋的心花开了,她说:「哥,你恢复情感后变得好油嘴滑舌。」   程乔晋按下于橙的脖子,在把她的唇吃下去前,他说:「我让你看看真正的『油嘴滑舌』。」   两人的相处,像是完全没有过中间三十年的隔阂,也像忘记了悲伤。   「这世界已有太多的苦涩,我们就不要再继续苦痛了好吗?樱樱。」   「好的,程乔晋。」   「叫我哥。」   「…」   「樱樱,叫我哥。」   「我已经喊了三十年的程乔晋了。」   「所以你不叫是吗?」   「…」   「那我让你叫。」   「程乔晋!程乔晋!程乔晋…哥。」   「乖。」   ※   「欸,你快死了,这一世开心吧?应该没有什么遗憾了吧?」   「嗯。」   「你说过的话,我都转告给其他音乐精灵了。他们说你暂时不想谈恋爱的话,就把你安排到跟爱情无关的世界去。」   「好啊。」   「你该不会以为跟爱情无涉的世界就比较容易吧?别傻了,就我来看,那境界更高。」   「你突然说这种话,该不会是已经知道我的下一个世界是什么了吧?」   「…」   「说嘛!失落沙洲,小失,小落,小沙,小洲?」   「…是『山丘』。」   「啊!这首歌我刚好知道。」   「苦恼了吧,后悔了吧,早知道就去谈恋爱了吧。」   「你错了!我很高兴!那首歌的意境很高,我有机会提高自身的心境,我很高兴。」   「你别嘴硬。」   「你看出来了?」   「太明显了,哈哈哈。」   「…」   「不要那么担心,我相信你可以的。你可是我们这一区最优秀的任务者,我们以你为傲。」   「你的称赞真令人安心,虽然你们说的话我都会打五折来听。」   「于橙!」   「好啦,我都要走了,对我好一点。」   「我会想你。」   「我会想程乔晋和你的。」   「我的地位能与程大大同等,真让人欣慰。」   「我好像该走了。」   「你的呼吸快停了。」   「哈哈,好蠢。」   「傻瓜。」   「…」   「…」   「再见,失落沙洲。」   「再见,于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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